余三胜(1802—1866),原名开龙,字起云,湖北省罗田县天堂寨七娘山村上余湾人。幼学汉戏,工老生,后改唱京剧。清嘉庆末年赴天津加入“群雅轩”票房。道光初年入北京,隶“春台班”,至道光中期,蜚声梨园,是国粹“京剧”创始人之一。他与程长庚、张二奎并称京剧“老生三杰”、“三鼎甲”。功底深厚,唱腔以“花腔”最为著名,自成一家,独创了“余派”。
余三胜是“春台班”台柱,演技高超,拥有一批观众。许多演员都以与他搭档而倍感荣耀,但他对搭档要求相当严格,必须由他亲自选定,说一不二,从不勉强迁就。比如他唱《四郎探母》,就一定要胡喜禄与他搭档。胡喜禄专攻旦角戏,唱工好,扮相也好,尤以扮“青衣”誉满艺坛。他俩在台上配合默契,天衣无缝,令人叫绝。只要他俩演出《四郎探母》,老观众纷沓而来,新观众慕名而至,场场爆满,盛演不衰,场内喝彩、道好声不断。

今天我们要说的,就是余三胜唱《四郎探母》的一段故事!
有一次,余三胜与胡喜禄联袂演出《四郎探母》,海报刚一上墙,不多时戏票便出售一空,乐得班主喜滋滋地合不拢嘴。演出前,除胡喜禄一人外,所有上场演员都准点到了戏院后台,忙着打脸上妆,涂脂抹粉。余三胜也早早到了戏院后台,快手快脚地化了妆,手端一把紫砂小茶壶,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其他演员也各自做好了演出前的一切准备工作,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台侧司琴、司鼓、司锣等司奏人员,业已各就各位。只等开场锣一结束,演出便正式开始了。但是,主要演员胡喜禄却还未到场,急的班主团团转;后台主管远远站在戏院外干等,左顾右盼,也不见胡喜禄的身影出现。
余三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眼看就到了开演时间,班主也等不及了,便对余三胜说:“余老板,胡老板到现在尚不见人影,你老看咋办呢?”
“班主的意思是?”余三胜半睁着双眼反问道。
“余老板,总不能让观众这样干等下去。”
“看起来班主的意思是换人‘救场’?”
“余老板,您老误会了。我这是请您拿主意呢!”
“班主,要换人,那就连我一起都换了!”
“余老板,哪能呢!”班主说。他茫然四顾,自言自语道:“这,这咋办呢?”
“班主,按时开场,我自有办法。”
班主一脸狐疑,给台左司奏员打了个手势,随后开场锣鼓便响了起来。响了一阵,场内观众开始安静下来。
演出开始了,余三胜上场。这场戏的开板唱的是“杨延辉坐宫院”一段,本来只有四句唱:
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失水鱼,困在沙滩;我好比中秋月,乌云遮掩;我好比东流水,一去不返。
余三胜的四句唱完了,本该轮到胡喜禄扮演的铁镜公主上场,他用眼角往场上一扫,心里明白胡喜禄还没到场,于是就随口编唱:
我好比……我好比……我好比……
台下的老观众都知道“我好比”本来只有四句,怎么一下子多了那么多句?没完没了的!但也猜出一定是什么原因,让余三胜在拖长时间。因为太爱听余三胜的腔调,也就姑且等下去。出人意料的是,余三胜竟然一连气地唱了七十四个“我好比……”。
余三胜不仅是一位演技高超的京剧演员,而且文学功底也很深厚,平时又肯学习,故而才思敏捷,出口成章。他随口编出的唱词、念白、合辙押韵,通俗易懂,抑扬顿挫,朗朗上口,连行家里手也不得不击节赞赏,自愧弗如。
这时,胡喜禄终于匆匆赶到戏院后台。班主见“胡老板”到了,如释重负,连句责备的话也顾不上说,让众人七手八脚给他化了妆,穿上戏装,塞上“孩儿”。胡喜禄便怀抱“孩儿”,上场前一句念白:丫头,走哇……
余三胜闭目缓唱,兴致正浓,突然间听到了“念白”,知道胡喜禄已经到了,便以平常唱词收场。
余三胜这七十四个“我好比”,历时数十分钟,场面异常安静,观众明知有“鬼”,但为他的唱腔所倾倒,一直兴趣盎然地听下去。事后有人问余三胜,如果胡喜禄一直未到,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余三胜答到:“你们不用担心!‘我好比’准备唱八十句为止。如果喜禄还不能到场,我就改用‘说白’,历叙天波府杨家的家世渊源,即使说上一天一夜,我‘肚子’里有的是”。
从这件事上,我们也能看到,那时的演员除了要有超强的应变能力外,还要有深厚的文化功底。如果不是余三胜文学功底深厚,能够出口成章,这七十四个“我好比”的艺坛佳话也就无从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