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播学原来很有趣》(梁萍/著,清华大学出版社,2021年9月)的副标题是“16位大师的精华课”,主标题用了“有趣”来形容,对此我是不太感冒或者说不信的。过往的学习经验告诉我,进了学科理论的“地盘”,往往很难和有趣挂钩,理论本身的抽象、复杂、高度概括等特性引向枯燥还差不多。但是从引言部分开始,它的有趣之处就开始显现。

首先,书的定位很明确:传播学入门图书。它在内容架构上立足于理论介绍的宽度和广度,因而在理论深度上进行了一些取舍。
基于这一定位,引言部分设置了一个新鲜的背景:某校新闻传播学专业开展教学改革。“一个最大的变化在于他们的传播学课程不再由专业教师授课,转而采用智能交互式课堂教学。”这种新型教学模式,依靠一套头戴式智能设备,内置AR眼镜、耳麦和麦克风功能,佩戴者眼前呈现统一影像,并能与之交流互动。实际上,高科技设备只是手段,新型教学模式真正出彩之处在于可视化影像的内容:16位传播学领域的大师级人物现身说课,并且针对学生的现场提问进行答疑解惑。
整本书的主体内容就是用文字形式记录16节传播学概论课的授课过程。乍一听似乎像会议纪要,实则不同。它是对授课情境的全面拟写,除了记录每堂课的重点和难点,还生动展现了各位老师及学生的个性特色,还原了一堂课从导入、高潮到尾声的“起承转合”过程。『全面』是有趣感的一大来源。
16位大师里,有“传播学之父”威尔伯·施拉姆,传播学主要奠基人之一、“社会心理学之父”库尔特·勒温,现代传播学理论的奠基人马歇尔·麦克卢汉,“5W模式”和“三功能学说”的提出者哈罗德·D.拉斯韦尔,“知识鸿沟理论”假设的提出者之一的菲利普·J.蒂奇诺等等,都是学界贡献突出的人物。
他们风格各异,比如勒温嘴上说时间紧迫,却仍要来一段开场白,与之形成反差的是扎拉斯菲尔德省却自我介绍,直接切入主讲内容。又比如李普曼非常注重授课效果,在他主讲的“公众舆论”章节里,前后5次记录了他的停顿,为的是观察学生反应,了解他们对知识点的理解程度,也会担心自己的论述不够清晰。再比如霍夫兰毫不避讳地抱怨教务处的课程安排不合理,麦奎尔大胆尝试“用辩论赛进行授课”的创新式教学探索,诺依曼导师幽默地自夸等等,导师们的授课风格和小个性都暗藏在授课记录中,也让这些记录读起来一点儿都不枯燥。
作为『全面』的授课情境拟写,老师已经出场,自然少不了学生捧场。学生中重点塑造了两个人物,一个是本专业学生马鹏伟,对于专业兴趣缺缺,目标仅仅是保证学分不挂科;另一个是图书馆学专业的卢方娜,和马鹏伟一样对本专业缺乏兴趣,却对传播学情有独钟,打算申请转专业,底线目标是进入传媒行业工作。他们共同代表了高校在校生中不在少数的一类人:阴差阳错进入某专业后,悲哀地发现提不起兴趣。这类人中又分两种,像马鹏伟一样暂时没找到兴趣点和努力方向,像卢方娜一样找到了兴趣点并积极努力向其靠近。更戏剧性的是,俩人还是男女朋友关系。
在授课过程中,不同于卢方娜的思考与发言总是引向专业性,马鹏伟扮演了插科打诨的角色,他幽默的回答是冷场时的“救场王”,他适时的发问以及与导师的互动是将理论化抽象为具象、化深奥为浅显的“转换器”,俨然成了课堂的调味剂,为课程贡献了很多有趣元素。
与此同时,马鹏伟对于传播学的态度变化侧面体现出这门课真的很有趣。最开始,他的目标仅限于不挂科,当第一位授课导师威尔伯·施拉姆为了弥补深度讲解不足而打算对某个理论作详解时,与表现兴奋的女友卢方娜截然不同,他认为“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可“真香定律”来得太快,施拉姆上到第三节课时,他就对传播学与现实生活之间的结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至此,结局走向毫无悬念,他对传播学产生了兴趣。尽管马鹏伟的兴趣变化是作者情节设计的结果,但大多数传播学初学者读书时,会自动带入马鹏伟的角色及视角,感受他的感受。
『全面』还表现在还原了一堂课从导入、高潮到尾声的“起承转合”过程。光是课程导入,导师们的方式就各有不同。麦克卢汉讲授“媒介即讯息”时,从新环境使旧环境转变为人为的艺术形式讲起,如诗人一般忘我。帕克看见学生刷微博,就地取材提问当事人从中获得了哪些乐趣,进而引入到课程主题之中。塔尔德课前放映时下火爆的网剧,引导学生思考网剧火起来的原因,由此切入课题。形式的多样性带来了丰富的体验,有趣的感觉随之产生。
除了对授课情境的全面拟写之外,有趣感的另一大来源是授课内容与社会生活衔接紧密。如何让受众点击你的文章?带货主播、游戏主播、贴吧版主是否是我们时代的“意见领袖”?销售对产品卖点的宣传顺序涉及什么传播学理论?“地球村”形成的原因也能从传播学角度解释?还有好评返现、算法推荐、手机成瘾、娱乐八卦等等社会生活中的各种现象,都能与传播学产生联系,就如卢方娜的感慨:学习传播学就是在逐渐了解自己的生活。能够用学到的理论认识大千世界,探索生活奥妙,想想就很有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