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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往事西坝情

作者:梦马浮生半途醒
少年往事西坝情

来自网络

少年在那个尿到墙上比自己高的年龄,就在西大坝上玩耍。大坝很高很宽,坝上面可以并排走行人。坝外并不紧邻大河,而是夹着大片平野,有庄稼地和人家。伊城大河则由南至北、遇北山而折向东流。

春天,坝上草芽刚刚泛青,被那些上年的枯草挤压在脚下,似有“草色遥看近却无”,所以没什么可玩耍。 伊城的春天好似一过性的短,留不下太多记忆。

夏天一来,则尽显大坝丰姿,碧草及腰,百花点缀,蜂旋蝶舞。坝身蜿蜒南北,就像一条蛰伏待飞的青龙,秀美壮观。

冬天像个魔术师,扬撒一场大雪,把美丽的五花山变幻成玉雕峰峦。大河似玉带舒展后保持定型,大坝则如玉龙静卧,与大河相伴。

暑期大河奔流里抓柳根,寒假大坝寒凝上溜冰。河坝是那个特贪玩的少年,假期里最多的去处。

【1】

少年往事西坝情

那个年代,少年家里养了一头白猪,毛色雪白晶亮,皮肉红润,线条匀称,干净活泼,小尾巴卷成个‘’Q‘’,活脱脱一团小鲜肉。

夏秋季里,放学后放猪于大坝上,成了少年的第二课外作业。

少年躺在深草窠子里,嘴刁狗尾草杆,边咀嚼边遥望天空无边的蔚蓝,长久发呆。身边的白猪拱起新土,耳畔是它吃车前草的清脆声。风吹来,草浪翻滚,白猪隐现,泥草芬郁。

白猪是少年的好朋友,放猪时光形影不离,但那年的腊月底,成了白猪命运的终结点。放学一进院子,少年一眼看到空荡荡的猪棚,还有热气腾腾的厨房,伤心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少年连和好朋友告别的机会都没了,那个革命化的春节,那么香的肉(当时猪肉是限供紧俏品,也是奢侈品),闷闷不乐的少年竟一口没吃。

【2】

少年往事西坝情

寒假一放,每天完成为数不多的作业后,少年一个窜天猴就到了坝上天堂。

大孩子们找来自家水桶,去大口井抬水,从坝上向下倾泄,一桶桶浇出了天然滑冰道。坝有多高,冰道就有多长,几十米的滑冰道延伸到坝底,坝底有一片平地,平地接续到住家的篱笆墙外。

于是,男孩子放爬犁,抽冰嘎(打陀螺),滑冰,打出溜滑,一门心思地玩起来。爬犁自制,冰嘎自制,滑冰鞋不例外,也是自制土冰鞋。

滑冰接龙最有意思,往往无组织无纪律,自发几个孩子或更多个一起,后面抱住前面的腰,同时都蹲下,然后,领头的喊声开始,一条小人龙歪歪趔趔从坡顶滑下,不等到坡底,常半路就颠覆了,嗤!十有八九都甩零散了,横一个,竖一个,朝天的,趴地上的,最后一个跟头,都不知摔哪去了,紧接着一群孩子哄笑得岔了气,然后爬起来,有的伸舌舔舔鼻涕,或用棉袄袖子蹭一下,袖口都已发亮。忘了疼痛,忘了数九寒天的冻。

当然,坏孩子在背后偷袭,踹一脚或推搡一把,磕掉牙或摔破鼻子也时有发生。压罗(叠罗汉)也是很恐怖的事,一个孩子摔倒,上去好几个,一个压一个,最下面的孩子如不迅速脱身,就有危险,几乎能被压出屁来。当然,遇聪明的一看事儿不好,赶紧发出杀猪般嚎叫,或可解围。溜冰摔个仰八叉或撂个腚墩子最常见,疼痛并开心着。

也有女孩子掺和进来的,但她们更多是跳猴筋,打口袋,各玩各的,互不相干。

林城的冬季天短,约莫下午三四点钟,太阳就将落山,孩子们一直贪玩到天黑不见五指。回家后乐极生悲,玩得多嗨就有多惨,什么下场的都有,重者挨揍的、不让吃饭的、罚站的,轻者挨骂或罚家务活,终归是只记吃不记打。

【3】

少年往事西坝情

一次去坝外果园偷摘果子,二货少年被看园老头撵得乱跑,情急之下爬上铁刺网围栏,老头赶上来险些抓住他的脚,他一翻身跳到围网外的坝上,脚崴伤,也几乎同时,裤子被铁刺刮开,大腿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少年就势抓了把坝土敷住伤口,血止住,一条裤管成两片,像斗牛舞的摆裙。少年裸露着大腿,一瘸一拐,忍着痛,狼狈不堪地逃回家里。

废了一条蓝裤子,而一道寸长伤疤却永远刻在少年大腿上,只为那没到手的几枚沙果。

【4】

大概是上世纪八五年代,伊城一场大火焚毁两千多户居民,祸不单行,不久,又一场特大洪水淹了全城。

西坝多处决堤,水势向东,汪洋似海。鹅鸭畅游,猪狗浮沉在卫得罗(桶)、土篮子、麻包等杂物间,无数木柈子横七竖八的散漂于水面上……伊城饱受了水火无情的考验。

少年最要好的同学,家里水漫金山,他跑到同学家帮忙。准备抬出被水浸泡半截的大衣柜,同学,同学爸,少年一起用力,嗨——起!同学搂块门板仰坐在水里,少年手里端着衣柜底座,一个趔趄才站住,同学爸抱住衣柜侧板,斜靠在墙上,这一搬不要紧,不偏不倚,每人一块,嘿嘿!大家都笑了,大衣柜居然“五马分尸”散了架。那时的衣柜都是卯榫水胶结构,怎禁得起洪水淹泡!

【5】

少年往事西坝情

少年分明还记得那个嫣然一笑,经常从后窗外飘过的红衣女孩,也住在大坝外某个人家。坝外女孩,俊秀清纯,是荡漾在少年记忆里的芬芳。以至于少年长大后,特别爱听《窗外》那首歌。

关于大坝那些烟尘沧桑的故事,已随汤汤伊河流向远方。

今天的伊城,已然是大森林后花园,西大坝早已改了模样。假如穿越时空,宋代欧阳修当初没贬去滁州,而是贬到伊城做知州,或许《醉翁亭记》开头就会这样起笔:“环伊皆山也。其西有大河,并筑防堤,望之蔚然而深秀者,大坝也……”

昔时大坝,是伙伴们天性释放的自由世界。大坝,阻拦伊河的泛滥,也定格了青衣少年的欢笑犯傻、轻狂和懵懂。

2021.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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