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点

妈妈和我 (天爽故事汇连载59)

作者:天爽家庭教育急诊室

各位好!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的是我的亲身经历,题目:妈妈和我。

我妈妈姓石,四姐妹行二,约1922年生人,学龄期接受了当时满洲国的教育,省立巴彦国民高等学校(1941年创办,简称巴彦女子国高)毕业(当时黑龙江首批女子专门学校,据说相当于现在的高中)。如果从外公(石云鹏)的学历和所处的社会地位看,我妈妈应该算是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之间。嫁到我们家不久,就光复了、日本人投降了,也随后,土地改革开始,作为地方有名的地主兼商行经营者,我们家(爷爷奶奶等人)被扫地出门(爷爷等因为开办道德会等积德行善行为,被保留了公民权,但家产没有了。),妈妈和爸爸也从此离开了富裕的家庭,开始了独立的、艰辛的生活。好在还算有文化,几十年里他们都在乡间、镇上当老师,也可以糊口度日。

妈妈和我 (天爽故事汇连载59)

我出生时妈妈已经38岁,任职小学教师。我上面有三个姐姐,我是存世的长子,因此,妈妈格外疼爱我。比如,我和弟弟(小我三岁)有时候会发生冲突,然后爸爸会教训我,其实每次都是爸爸雷声滚滚,妈妈挺身拦阻,我逃之夭夭,找来爷爷奶奶平事情,这在我童年生活中几乎是固定的模板。回想起来我基本上没受过什么来自爸爸的皮肉之苦,这都来自于妈妈的保护。

后来我一天天的长大了。16岁那年我高中毕业开始按规定下乡(上山下乡),妈妈给我准备了厚厚的被褥,还有生活用品。临行妈妈有点舍不得,我豪情万丈地对妈妈说:你放心,过几年我在乡下盖好房子、娶个媳妇来接你一起过。记得妈妈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是看着我。

妈妈和我 (天爽故事汇连载59)

下乡一个多月,我想家了(26华里的距离)。生产队安排我跟一辆马车到镇上办事,中午我带着车老板回家吃饭。那一天妈妈准备的是韭菜盒子,一锅接一锅往桌上送,在爸爸姐姐弟弟回家午餐前,我和车老板两个人吃了三锅,都吃光了,妈妈笑了笑,说:对不起呀,就这些了。不够的话你们再喝点粥吧。其实我们是吃光了全家的午餐。

下乡第二年(1977年)我参加了人民公社组织的农建营(从各村抽调青壮劳力),兴修水利(就是在江边修筑一条堤坝,把松花江水通过抽水机引到农田里),每天的任务是完成1.5立方的土方运送,也就是挑土篮子,运距50米左右。施工地点就在我们故乡城镇的边上,因此,每天可以回家吃住。7月12日这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情,整个镇子都轰动了。原来是我们施工时,有两个女青年私自到水边洗涮,不慎落入松花江中,我和当时农建营的营长(我们两个会游泳,也曾在前一天以泳会友,比试过。)同时跳水施救,结果我负责的那个距离岸边更远一点的22岁的女青年被救上来并且活了,而营长大人负责的那个女青年没救上来,溺水死了。当天收工后我照例回家,发现妈妈做了我喜欢吃的水饺。我不无豪气地问妈妈:你知道发生的事情吗?妈妈说:听说了。我问妈妈:你没为我担心么?妈妈说:没怎么担心。当年你爸爸也从松花江里救过人。再后来,因为救人,虽然没有受到大张旗鼓地表彰(不巧,营长救人没成功,就不好声张了),但我还是得到了照顾。一个是从此脱离了体力劳动,简称“脱产”,不再担土上提累计土方,改作连队“教歌员”;另一个是年终在有心农民叔叔的提醒下,到农建营部争取到了满勤,也就是一年天天算出工。要知道,我下乡那个村一个工核算是一元人民币,因此,年底我给妈妈交上了360元人民币,妈妈逢人便说:我儿子挣钱了。

再过一年后,1978年5月,妈妈为了让我接班,按政策提前退休了。接班的工作有两种选择,一个是做工人,再一个是做教师。妈妈和爸爸都认为还是做教师吧。我说我没有什么文化呀。妈妈说:教学相长。

我接妈妈的班三年后,因为教学相长,我竟然敢于报考大学了。我高考复习阶段,妈妈患肺癌,在哈医大住院,我去医院看过她一次,当时妈妈很廋,判若两人。其实早在当年的春节妈妈已经有了疾病的迹象。记得那天妈妈忙完年饭,坐在火炕上对我说:给我捶捶背,怎么这么酸呢。后来妈妈从哈医大回到家中,其实就是放弃治疗了。我每天早出晚归,上班下班兼复习功课,妈妈都是坐或者叫卧在炕上,默默地看着我。当年考大学有初试和统考,都在县城进行。5月中旬两天的初试结束,那是个下午,每天一班从县城通往我家的班车已经发过了,我烦躁不安地站在通往我家的路口,希望能有一辆机动车通过。在我同学的帮助下,还真的等来了一辆,不过是不能直达我家,还需要走18华里。没问题,我想都没想就上了车。傍晚到家,我对妈妈说:我考得不错。妈妈笑了。示意我坐在她身边。当时的妈妈已经不能独立坐了,我靠在她后背,只管兴奋地说我的考试情况。这一夜我睡得很死,后半夜一两点钟,我听到一直在家里护理妈妈的大姐喊我:快起来!快起来!妈妈不行了!

就这样妈妈走了,那年她才59岁。她的一生,有快乐无忧的童年、青年,也经历了那个特殊年代政治阴影下的黯淡压抑和人生操劳。

后来我还是参加了全国统考,也上了大学。记得妈妈去世一周年的时候,家里来信问正在大学读书的我回家祭祀否,我没有回信。但是祭日那一天,我在学校边缘那片树林中,默默地伫立了许久。。。。。。

随着时代的变化,晚年退休后的妈妈,每天还是一样的操持家务,在变得越来越苍老的同时,精神上还是得到了很多的释放。比如,她可以和爸爸一起说说当年的事情(建国前),包括曾经讳莫如深的外公的事情(外公是国民党),得知我要参加外语培训后,她还和爸爸说起了日语。我相信他们的日语水平会很不错,那可是他们的童子功呢。因为当年的满洲国,日语不仅是必修,还都是由日本人亲自教的。偶尔,我也会听到妈妈低声哼唱,以前记得的歌曲是“苏武牧羊”,但是那段时间,也许是文革结束的原因,也许是我的年纪在长,记得妈妈唱的歌也有了变化。记得当时唱的歌词是:红烛将残,杯酒已干,相对无言无言。。。。。。前几年在网络的帮助下,我找到了当年妈妈唱的但我记不全词的歌曲了,现在放在这篇短文的后面,以飨各位敬爱的亲朋,我也能再一次缅怀妈妈的声音。(据说这是当年三四十年代两名东北青年在锦州别离时用日本曲调创作的,并且在流亡关内青年中非常流行的一首歌曲,也不知道身处满洲国的妈妈怎么学到的这首歌)

惜别(版本之一)

红烛将残,杯酒已干,

相对无言无言。

浔阳酒醉,谁晓长夜何漫漫。

共君一夕话,明日各天涯。

纵然惜别总须别,别后谁复知见期。

关山远隔,魂梦相牵,

无翅难翔难翔。

遥望云天,思念故人泪沾裳。

劝君多勉励,愿君常欢颜。

只要心心永铭记,

相隔两地又何妨。

如蛾爱火,如萤爱夜,

吾辈爱难爱难。

风沙何惧,昂首挺身走向前。

擦干腮边泪,脱去绣花衫。

温室不是我们的家,

要那漫天的风沙。

爱情绵绵,如胶如漆,

儿女情长情长,

男儿立志,借有青年何悲伤,

今宵与君别离,明日我归故乡,

上天不负多情侣,

深情蜜意永长久。。。。。。

这里是天爽故事汇,我是天爽老师,感谢大家的分享,再见。

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