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5年的冬季寒冷凛冽。
11月11日,自然主义者吉尔伯特·怀特看到汉普郡赛尔伯恩村里的树几乎落尽了叶子。他在日记里写道:“树木开始变得光秃秃的。”十五英里外,在高高的丘陵上,在史蒂文顿的村庄里,在最后的叶落声中,教区牧师的妻子天天盼望着她第七个孩子的诞生。
上文摘自英国传记作家克莱尔·托马林的作品《简·奥斯丁传》的开头部分——第七个孩子就是简·奥斯丁。

出生于18世纪的简·奥斯丁,曾被誉为“可与莎士比亚平起平坐”伟大女性作家,死后被许多书迷所膜拜和追怀。
氛围的驱使之下,很多人产生了通过写她的传记来深入了解、怀念和传播她的想法,于是各种以简·奥斯丁命名的作品如雨后春笋。
有些以书籍的形式,也有以光影的形式,比如由安妮海瑟薇主演的电影《成为简·奥斯丁》。
诸多作品中,托玛林写的《简·奥斯丁传》颇受欢迎,许多知名媒体都对其极高评价。
露西·休斯-哈莱特在《星期日泰晤士报》中说:托马林以极强的情感烈度描写简·奥斯丁,使她变得前所未有的鲜明。
菲利普·亨舍在《星期日邮报》说:我觉得未来许多年内都不会再有比托玛林这本更好的简·奥斯丁传记了。
《哈珀与女王》上面写道:在所有的奥斯丁传记中,这本最好……
《费城询问报》也留下了评论: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本能够得到主人公认可的传记。
……
难道托玛林有什么独家吗?
托马林在文中的表达让人相信她并没有,甚至托玛林也与大多数写奥斯丁的作者一样,为简的姐姐卡桑德拉和侄女烧掉简大量的信件而懊恼不已。
事实上,因为缺少这些最能揭露个人生活经历和心理历程的信件,没有人能全面地了解这位伟大作家的清晰面貌。
但是托马林是不一样的,她以小说般的艺术手法(《女性书评》评之如同小说一样引人入胜)和感情带入,让读者犹如在一副美丽的画卷中看到简如那“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但是偏偏又不失真实感,因为她所说到的人和事全部都是真实存在过(作者附以大量的文献证据)。
<h1 class="pgc-h-arrow-right" data-track="26">用迂回的方式去了解她</h1>
托马林的方式到底有多迂回啊?
她除了写简血缘最近的亲属(父母和兄弟姐妹),还花了很多篇幅去写一些她几乎够不着的人物,力尽从因果关系来推知她的形象。
比如她的曾祖母。
文中写到跟出身高贵的母亲(伦敦市长的后人)相比,简的父亲乔治·奥斯丁的出身略微贫寒,职业(牧师)收入也不甚可观,但是他却受过良好教育,毕业于牛津大学,还因为学习优秀而获得奖学金。
父亲的学识渊博与简无从谋面的曾祖母不无关系。
简的曾祖母原本出身于殷实之家,但是家道中落,又遇到了某些人的计算,在丈夫死后,带着一箩筐儿女艰难度日。
但是这位伟大的母亲,放下千金小姐的傲娇,去应聘某学校类似保姆一样的工作,为的是换取儿女免费的学习机会。
托马林赞她有青云之志——妇人不见得都头发长见识短,这位传统家庭妇女就知道只有教育才能创造更好的未来。
在如此意识熏陶和传承之下,奥斯丁家族几乎没有不爱学习之人,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无论是父母还是孩子,每个人都学识丰富和多才多艺。
妈妈和大哥哥能写得一首好诗,姐姐是妙手丹青,简除了能写小说还会弹琴,每个孩子都各有所长……
简的父亲虽然没有飞黄腾达,但是对学习永远充满热情——我们能从他巨大的书库窥知一二。
这个书库也是塑造简·奥斯丁的工厂——独家制造,唯此一件。
简长年泡在书库看了很多书,有些名家的思想隐约闪烁在她作品的字里行间。
如果说,托马林写简远近亲人的求知事迹是为了搭建伟大作家成功的可能成因,那么,写她的结交范围与喜好就是为了追索她的成长成果?
作者在文中有提到简亲近之人对她的评价,竟然大多数都不在书迷们的预期之中。
总结起来,大概就是语言刻薄,为人冷淡和平凡。
这在她的小说里还真能找到相似之处,或许作者暗示了这种可能性。
简有5位哥哥和1位弟弟,无论是嫂嫂还是弟媳都与她的关系都不甚亲密,特别提到与家庭富裕的三嫂,彼此经常不同框。
同为奥斯丁家的女儿,简的姐姐卡桑德拉与之形成强烈的对比,后者颇受人欢迎和称赞。
这种不同,直接体现在每次嫂嫂生孩子都是卡桑德拉去帮忙料理的事实上,或者在三哥爱德华那个大庄园(有《傲慢与偏见》达西家那么豪华)里,在三嫂未死去之前难见到简的身影。
在众兄弟姐妹中,简与姐姐卡桑德拉、哥哥亨利以及他的妻子关系最为要好,能够推心置腹和互相依靠。
在往来的亲戚中,简独爱表姐伊莱扎,对她的异域风情颇为欣赏,作为回报,伊莱扎也非常真诚地欣赏和鼓励简的创作。
简的内心孤寂、冷静和清高,同时又把人生看得很通透。
她也许不太习惯曲意逢迎,比较忠于自己的感觉。
她能把小说人物塑造得栩栩如生,其实就是这种冷静下超出常人的观察力使然,同时又把自己的思想和感觉揉碎融入其中。
<h1 class="pgc-h-arrow-right" data-track="33">用母亲般的温柔去理解她</h1>
作者在写到简某些不幸经历时,在字里行间透出一种悲悯的语调,恰似一种母亲般的温柔。
简还在婴儿时代便被送到附近的农民家抚养(托马林说那时候因为孩子多,像奥斯丁这样家庭都是这样操作的),直到大概2岁才接回来。
而到了学龄,她又被送到条件可能不太好的私人学校——为的是给男孩们腾出地来。
文中并未详细描绘出这些学校的具体样子,奥斯丁家也没有人记录下来。
但有一件事倒是很确凿,就是简差点在流行病爆发的时候死于某私人学校。
作者也屡屡提到简喜欢讽刺家庭教师,猜测她在私人学校饱受了某些老师们不太友好的对待。
但是,在简为数不多的好友中,却有一位叫安妮·夏普的家庭老师(侄女的家教)。
由此也可以看到,简不喜欢的不是家庭老师本身,而是那份让自己痛苦又无法逃避的经历。
抛却家庭老师的身份,夏普是一个有见识、有能力、敢于追求梦想的新时代女性(后来开办了一所比较正规的学校),这也许是简所向往的。
这也是简能够超越对童年私塾生活回忆的厌倦,去喜欢夏普的原因。
除了夏普,作者还陈列了简不同一般传统女子的其他信息,比如她可能是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的读者。
在当时传统眼光中,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是一个离经叛道的女人,写出来的东西不被当时人之所接受。
也许简曾经羡慕和畅想过自由的人生,或者多少受到过影响。
文中提到,在简失恋(与汤姆·勒弗罗伊相恋,由于双方没有财产被家长棒打鸳鸯)三年后被一位有财产的年轻男子求婚,她起初答应了,但是一夜之后又反悔。
托马林说,简答应之时想到了日后的生活终于不用没着没落了,与她处境相同的姐姐也会有了容身之所。
反悔之后,想到了什么呢?
托马林没有给出猜想,但是在后面的章节引导读者去阅读简的作品。
简能够专注地写出被世人称颂的六部好作品(《诺桑觉寺》、《傲慢与偏见》、《理智与情感》、《劝导》、《艾玛》、《曼斯菲尔德庄园》),又能往角色中加入一些超越传统女子的特质,比如《劝导》中安妮的冷静和坚强、《傲慢与偏见》中伊丽莎白的坚持本心等等。
看到婚姻中困于生孩子一直生到死的嫂嫂们(有两位嫂嫂在生了一箩筐孩子之后死于分娩),或者看到为了财产不得已嫁给没有爱情的女人,简也许并不太想随波逐流。
但是在面对生活的困顿和拮据(35岁之前未获得一分稿费,基本上靠人救济)之时,她又对自己的坚持出现过短暂的困惑和动摇。
托马林既懂简的无奈也相信她的骨气。
当奥斯丁夫妇根本没有征求简的意见就带着女儿离开家乡搬去巴斯之时,托马林很露骨地写出了看法:简就像被家人再一次抛弃(因为到了婚龄未能如期出嫁)。
也许她已经感同身受了。
<h1 class="pgc-h-arrow-right" data-track="103">结语</h1>
简是在亲爱的姐姐怀抱里离开人世的,享年41岁。
她与姐姐在彼此心目中的地位无人可代替。
但是,简的遗产并没有留给姐姐,而是分成两份,一份给亨利哥哥(因为他破产欠债),一份给亨利哥哥以前的旧仆人。
侧面透露了简一颗关怀弱者的慈悲之心,也表明作者对别人对简作出的“为人刻薄”的评价的不以为然。
作者在后面的章节就像互相呼应一样,重提了简死后大量的信件被焚烧之事,可见心中的遗憾非同一般。
没有了这些信件,简的真正模样终究是不清晰的,后人不管如何努力去窥探,却如雾眼看花。
然而,这有什么关系呢?
正如沃尔斯通克拉夫特的丈夫威廉姆·葛得汉为了追忆妻子,毫无保留地写了她的传记,结果这位女士在死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遭受着非常不良于耳的身后名。
毕竟,凡是俗人都有别人看不中的地方,简没有义务让全世界过多了解自己,卡桑德拉有义务去最大程度保护妹妹的隐私。
当然,这些不会让托马林停下脚步,传记终究成稿。
那些隐藏了的秘密,就让它化作烟雨,而简·奥斯丁,就像站在雨中的美人,看不清面庞,经过艺术家们去勾勒她的倩影,也是美轮美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