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甘寂寞久,愿把空弦听。
欲将心事付高山,瑶琴知音少,流水有谁名。
甘旸是那个时代中颇负盛名的山中隐者。
他平生对于金石铜玉摹刻,
却是一片痴心,
废寝忘食,
集印多达1700余方。
如此苦心的经营摹刻,
如此严谨的治学态度,
实为历代篆刻家所没有。
时光无情,
恍若梦中经过,只愿此梦无人醒。
年华如水,
七载辛勤之后,
他辑成集古印谱《印正》,
刊行于世,海内闻名。
落花尽,
秋又回,
邀明月于无心,
知寒风于夏消,
甘旸之印,已经天上人间。
由于他无人可敌的秦汉古印功底,
使得其印风更得汉印神髓,
足以与文彭、何震比肩,
特别是朱文印刻,
线条劲键,
有刚切铜铸之美,
竟早已非文、何所及。
孤高行侠,是我寂寞已久么?
唯有不知疲倦的挥汗如雨,
唯有漫长道路上的踽踽独行,
才能在黑暗的路途,洗净那一双明眸。
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
甘旸能刻出这等功力不凡的朱文印,
实在是超越了时代的局限,
而这一切,
都来自于他对于印刻的不懈追求。
一页页薄纸翻过,
一方方古印落下,
才知道流年似水,
几场春秋,
时光太过匆匆,细看彩墨悠悠。
这一切都是缘分。
就这样把一生看淡,
甘旸,
终究因为金石之名,
若清风,若明月,
在嫣然岁月里,
艺术长河中,
写出属于自己的立体的成就。
梦泉斜斟,苦候千年的技艺,
轻挥铁笔,得解痴醉之惆怅,
一方印成,一心清凉。
甘旸平生无意钱财,
即使报酬再丰,
也只有志趣相投之人方可求到他的一方印章,
得之者无不引以为豪。
所以大家变着法子求印求甘旸。
曾有这么一段印坛上广为流传的故事:
南京鸡笼山上有一次来了一群衙役,
专程是来找甘旸的。
但是这一群人气势汹汹,不似善类。
然而却也是爬的,叫苦连天,汗流浃背。
大家终于到了鸡鸣寺。
于是几个当差摆出了凶神恶煞的样子,
向几间平房扑了过去。
敲了半天的门,才有一位老者开门。
听说是找主人甘旸,门房便说:一律不见。
这些差役闻言扭住老者,
随后破门而入。
甘旸正在书斋拓印,
却听得厅上一篇呵斥杂沓之声,
只得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领头的一人冷笑道,同时捋了捋袖子,走近了甘旸。
当时在场的人都很紧张,
虽说甘旸名气很大,
但是到底是一位白衣,
古语说得好,民不与官争,
这一干官差气势汹汹的上门,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立马刻两方印来!”差役呵斥道。
但是甘旸一副冷冷的样子,并不理会,场面一度冰冷。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领头的人突然改换态度,
对着甘旸恭恭敬敬的一作揖,
说道:“小的姓王名法,多有唐突,还请大人见谅。”
这是什么情况?
原来,
甘旸的二表哥在京城之中升了官,
想让甘旸去任职帮忙,
但是谁都知道甘旸是出了名的淡泊红尘,
凭名利二字休想让他出山。
于是不知是谁出此下策,
怂恿二表哥苦心孤诣的安排了这么一出,
找来些差役,
给表弟体会体会当官的威风。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全然无效。
甘旸冷冷的一甩手,转身回了书房。
剩下的一票人面面相觑。
“人各有志,请勿勉强!” 后面的门房来送客了。
这可如何是好!
在门房抡起扫帚一顿大扫除,
众人在咳咳声中,
灰头土脸的败退了。
其实世俗的人永远不会明白,
质本洁来还洁去,何必尘世遭狎染。
甘旸已经在他的金石印刻中找到了精神之乡,
又怎么还会迷醉羡慕红尘的污浊?
印刻浮生,
犹如那壶陈年的老酒,
慢慢品尝,
醉过方知其味,情深方知难休。
甘旸,字旭、旭甫,号寅东,秣陵人,明代万历年间著名篆刻家,以铁笔隐居鸡笼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