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点

道光年间的绯闻:丁香花疑案

作者:唐朝历史
道光年间的绯闻:丁香花疑案

道光年间的绯闻:丁香花疑案

文/王德恒

事情发生在道光年间,北京城里暴出了一件轰动一时的绯闻,人称“丁香花公案”,案中女主角就是亦绘贝勒王的遗妃顾太清,男主角则是一代文豪龚自珍。

关于顾太清和亦绘的姻缘

大约在道光五年(1825年)秋,亦绘被授散序大臣的闲差。六年(1826年)二月,增补管理两翼宗学世务。为此,他到苏州公干,在当地满族文人为他特设的接风宴上见到了同龄的顾太清。奕绘嗜弄文墨,生性风流调优,惊讶于顾太清一个满族姑娘竟然诗词可嘉,而容貌又是这般明丽可人,不由得动了心意。奕绘在苏州盘桓了一段时间,着意与顾太清交往,越看越可心,于是决定纳她为侧福晋,也就是侧王妃,不久就携她一同返回了京城。

要说顾太清与贝勒王奕绘有缘,很有意思。从两人的名字来看,顾太清名为“顾春”,当时就有人说“顾春亦绘”,果然亦绘当庭泼洒笔墨绘了一幅《近春图》。妙笔绘佳春,正是人生美事。奕绘的字是“太素”,太素配太清,气韵相宜,正是天作之合。

我甚至怀疑是否顾太清事先做了手脚,否则怎会如此巧合?且看他们两人后来的诗词集,奕绘将诗集取名为《流水篇》,顾太清的就称自己的诗集为《落花集》。以“落花”配“流水”。奕绘的词稿名《南谷樵唱》,顾太清则称《东海渔歌》。“南谷”对“东海”,“樵唱”对“渔歌”。顾太清真是巧思无限。

两人在苏州定下终身,回到北京城西太平湖畔的王府里,更是吟风弄月,日夕酬唱,宴请文友,优游林泉,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奕绘把所有的宠爱都集中到了顾太清的身上。

三年后,赫舍里妙华因病去世,顾太清更加受宠。

这种令人陶醉的日子过了九年,顾太清甚至都快忘记了世间愁为何物。然而好景有限,天妒良缘,贝勒王奕绘突然一病不起,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抛下了爱妻顾太清和一双儿女离开人世。

丁香花案的缘由

丈夫亦绘骤亡,顾太清一时间茫然无措,总觉得这不是真的,也许一觉醒来丈夫就会出现在眼前。年幼儿女的哭叫把她拉回无可更改的现实,她无法逃避,儿女还需要她做依靠。那一段时间,她深居简出,沉默寡言,除了安顿和教育孩子,就坐在书房里重读丈夫留下的诗词,回味那些烟消云散的美好时光。顾太清华年失夫,招来京城文人墨客的不少怜惜和关注,许多名士投诗相慰,可这些都给不了她多大的帮助。

道光十八年,也就是顾太清守寡的第二年,她遇到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杭州有个风流文人陈文述,继袁枚之后大倡闺秀文学,培养了一批吟诗作对的女弟子。这年他突发雅兴,出资为埋骨西于湖畔的前代名女小青、菊香、云友等人重修了墓园,在当地引起一阵小小的轰动,为此他的那些女弟子争相题诗赞咏,陈文述准备把这些诗编集起来,刊刻成册,取名《兰因集》。为了抬高《兰因集》的声望,他让自己的儿媳周云林去央托表姐汪允庄,向大名鼎鼎的闺秀文坛之首顾太清求一首诗,以收入诗集中为诗集增色。汪允庄是顾太清做姑娘时的闺中密友,她特地从苏州赶到京城,奉托请顾大清赐诗,谁料顾太清对这类故作风雅的事情根本不屑一顾,加之丈夫才去世一年,她还没有写诗的兴致,害得江允庄只好悻悻而回。

然而,《兰因集》刊行后,陈文述特意托人送了两本给顾太清,里面竟赫然出现了署名顾太清的“春明新咏”诗一首,在顾太清眼里当然不是什么佳作。她哭笑不得,觉得此事太过荒唐,便回赠了陈文述一首诗:

含沙小技大冷成,野骛安知澡雪鸿;

绮语永沉黑闇狱,庸夫空望上清宫。

碧城行列休添我,人海从来鄙此公;

任尔乱言成一笑,浮云不碍日头红。

诗中将陈文述庸俗鄙劣的神态刻画得活灵活现,现在看来也是骂得够狠。无论如何,陈文林是好意,却招此讽刺臭骂,心中切实不快。

但我也觉得顾太清过于刻薄。何况千万不能得罪小人,否则就是自寻烦恼。

大才子龚自珍和顾太清的交往

没有想到,此事后,丈夫离世的阴影在顾太清心中淡隐了许多,而且又恢复了与京中文人雅士的诗词交往,太平湖畔的王府里又重新焕发了活力。与顾太清交往密切的诗友中,就有当时名扬天下的大文豪龚自珍。

龚自珍非等闲之人。

龚自珍(1792—1841)字璱人,号定庵,更名巩祚,又号羽山民,浙江今杭州人。他祖父龚禔身,官至内阁中书,军机处行走(同一品)。父亲丽正,官至苏松太兵备道,署江苏按察使(副省级)。母亲段驯(淑斋)是著名经学家段玉裁的女儿,著有《绿华吟榭诗草》。他7岁时,母亲便在帐外灯前教他背诵唐诗和清吴伟业的诗。12岁时,便受外祖父段玉裁指点,学习音韵训诂之学,为研究经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16岁到北京,常到住处附近法源寺中去游玩,叔外祖父段玉立(字鹤台)跟踪而至,一老一少,玩玩闹闹,僧人戏呼为一猿一鹤,说明他少年性格豪放,不受拘束。27岁中举,但随后五次会试均落选,考场遭遇使他深受精神上刺激,说“纵使文章惊海内,纸上苍生而已”。他的诗:“气寒西北何人剑,声满东南几处萧,斗大明星烂无数,长天一月坠林梢。”

此诗传颂一时,顾太清可能就是因为此诗而认识了他。

到了30岁,他任内阁中书,后任国史馆编纂校对,和徐松、程同文等地理学家研究西北地理。29岁时和魏源拜刘逢禄为师,研究今文经学,曾为清朝今文经学创始人庄存与写过碑铭,同宋翔风、庄绶甲等结识友好,可见他同常州学派(今文经学派)的关系之深。

38岁时,龚自珍考中进士,留京任礼部主事,主客司主事等闲散官职。他和林则徐、魏源、黄爵滋等人同为禁烟派,议论激烈,得罪权贵,受到排挤。

但他的书香世家出身,才华横溢的风情,等身的著作,尤其是他的诗词灵逸而深峻,深为顾太清欣赏。象龚自珍的“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总护花!”之句,顾太清觉得简直可以作为自己此时生活情景的写照,她要作春泥,好好栽培自己的儿女。也巧,龚自珍进士及第后被授为内阁中书,不久升为宗人府主事,清闲无事,又可与满族贵胄打交道,和顾太清见面交往,都合情合理,故得对亦绘贝勒府捷足先登。因而成了顾太清家中的常客,两人互有酬酢之作,也是人之常情。

这年初秋,龚自珍写了一首《己亥杂诗》,象他的其它诗作一样,很快就在京城文人中传抄开来,诗是这样的:

空山徒倚倦游身,梦见城西阆苑春;

一骑传笺朱邸晚,临风递与缟衣人。

在诗后还有一句小注:“忆宣武门内太平湖之丁香花。”

原来在太平湖畔距贝勒王府不远的地方有一片茂密的丁香树,开花时节,清香袭人,袭自珍常留连其间,所以有了这首诗。诗中提到的“缟衣人”是谁呢?人们猜是顾太清,因为她住在“朱邸”王府中,又孝服未满,常着一身白衣裙,何况,顾太清名“顾春”,龚自珍梦见的“阆苑春”,极容易让人想到就是顾太清。

更何况她与龚自珍是诗友,龚氏写成诗作,递给她品析,本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年受到过顾太清讥讽臭骂的杭州文人陈文述这时到了京城,他和龚自珍为同乡,自然先看到了这首《己亥杂诗》。他没脸去也不够资格拜见顾太清,但从龚自珍的诗中,却琢磨出来一些门道,本来这方面就是他的长处。大家都默认诗中的“缟衣人”是顾太清,而顾太清又名“春”,诗言“梦见城西门阆苑春”,表面上是写梦见丁香花,可骨子里就是梦会顾太清啊!

几天后,龚自珍又有一阕记梦的《桂殿秋》出笼,词云:

明月外,净红尘,蓬莱幽谧四无邻;九霄一脉银河水,流过红墙不见人。

惊觉后,月华浓,天风已度五更钟;此生欲问光明殿,知隔朱扁几万重。

这确实是对月夜幽会的描述。陈文述不知有心,还是无意,便对这一首诗,一阕词注视了起来,传播了出去。而到了市井间,房巷里就剩余了才子龚自珍幽会贝勒夫人的故事了。诗词为证。

这种绯闻在京城里流传的极快。人们对这一类的消息本是十分热心的,再加上一些无聊文人的煽风点火,很快就将事情编造得有滋有味,有凭有据。不怕你龚自珍、顾太清能妙笔生花,就算你有一万张嘴,这种事情总是说不清。于是流言飞语、指责叱问向他们袭来,让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最后,龚自珍被逼得无安身之处,只好带着一车书,郁郁地离开了京城。

有人为龚自珍辩护,说他是因为叔叔到礼部任职,他为了回避才辞官还归故里的。这不和清理。龚自珍在宗人府任职,他叔叔在礼部当官,根本没有规避的必要。如果龚自珍也在礼部还说得过去,但也就是换个官职即可。

龚自珍一走,是传闻还是事实,顾太清有口难辨,后来被奕绘与妙华夫人所生的儿子载钧逐出王府。在西城养马营租了几间屋子,安顿了下来。

从富丽堂煌的王府一下子落到风雨难敞的旧屋,还有那躲不开的鄙夷和讥讽,顾太清曾经失去了生活的信心。一死追夫而去是何等的轻松痛快,可看着一双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儿女,只有忍辱耐贫地活下去,有泪也只能向诗中诉说。

陋巷数椽屋,何异空谷情;

呜呜儿女啼,哀哀摇心旌。

几欲殉泉下,此身不敢轻;

贱妾岂自惜,为君教儿成。

看了这首诗,顾太清似乎是无辜的,处境也令人同情。不过,本人却觉得龚自珍和顾太清的暧昧,不是空穴来风,似乎有那么回子事。要按顾太清的思维,只要两人相好,可以不顾一切的。她是满族人,较之汉族妇女更有一些通达。

且举一例:顾太清看《红楼梦》没有后80回,觉得遗憾万分。所以,她勤奋的写下了《红楼梦影》,将自己的意识倾洒到了里面。从而,她成为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女性长篇小说作家。

在这部书里的第八回:写宝玉祭黛玉忽然入梦,在梦中两人半推半就成了好事,宝玉得遂心愿,黛玉心满意足。顾太清就是认为,宝黛二人的情感之真之深,却终究没有在一起,没有酣畅淋漓的男女肉身交合之情,说不过去,所以要在梦中成就此事!

有此观念的顾太清,和才智相当风流倜傥的龚自珍诗书传情,月下幽会实在是可能的。进一步成什么样子也未可知。

就我们今天来看也值得理解。

后来的顾太清,渐渐地,她的心在清贫也孤独的生活中得到了超脱,能够安详地对待一切苦难,无大喜无大悲,只要心定气闲,繁华和清贫也就没有了多大的区别。这种心境全在她的一首诗里。

一番磨炼一重关,悟到无生心自闲;

探得真源何所论,繁枝乱叶尽须删。

王德恒,北京史研究会理事,北京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科学院科学传播研究中心研究员。

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