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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新米(散文)

吃新米(散文)

作者:闫英学(吉林松原)

吃新米(散文)

东北的天儿,过了中秋节,就有些明显的凉气了。可是,往往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是庄稼成熟的最佳季节。玉米,高粱,大豆,水稻等,个个都像是新郎、新娘那样,喜笑颜开,乐此不彼,迎接那激动人心的收获季节。

一年一度的庄稼收割了,庄户人家就有了吃新米的欣喜和口福了。

住在城市里,虽然眼下还感受不到吃新米的那种喜悦和口福,可儿时住在乡下吃新米的那种感觉,至今还不时地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故乡在乡下,老宅后院有一个很大的土岗,站在土岗上,就能看见村后那条小河。故乡土地不算肥沃,但也祖祖辈辈地养育着勤劳吃苦的乡民们。故乡主要盛产玉米、高粱、大豆等农作物,小杂粮也是数不胜数,田间地头随处可见,夏天雨水勤快时,它们长势喜人,一人多高的庄稼地,挡住了人们的视野。

老宅有个很大的菜园,除了种植全家吃一个夏天的青菜,还有冬储菜外,余下的地方还种上了一大片玉米。夏天菜园里的青玉米成熟时,父亲就一个一个地掰开玉米皮子看一下,发现可以吃了,就分别掰下来,母亲用大锅烧上半个小时,厨房里就会闻到一股新玉米的清新味道。

放学回到家里,当闻到新玉米的味道时,赶紧放下书包,坐在桌子上,吃上新玉米,觉得要比陈粮好吃多了,口感也不同了,根本也不管桌子上的其它菜是什么,一口气就能吃掉二三根新鲜的玉米。母亲在一旁笑着说:“别急,慢慢吃,院子里还有呢,吃上上新玉米,咱们就是吃上新粮了。”

听了母亲的话,慢慢琢磨一下,对啊,这不是去年留下的“陈粮”,吃上新玉米就是“新粮”了,怪不得这样好吃。

在老宅菜园里的那片玉米地里,时常能看见父亲掰玉米的身影。隔上几天,父亲就会走进那片玉米地里,看看这棵玉米,瞧瞧那棵玉米,掰掰这个,又掐掐那个,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片玉米地就被彻底“解决”干净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玉米杆子,在风中晃来晃去。

青玉米秸秆割倒后,父亲就会平整土地,刨下玉米根须,种上白菜,萝卜,芥菜,还有胡萝卜等,留作吃冬储菜。

到了中秋节的时候,大地里的庄稼陆续成熟了。

玉米吐出了金黄金黄的胡子迎风摇曳,高粱穗子像是出嫁的姑娘羞红了脸蛋,稻穗弯下腰身向哺育它的大地敬礼,大豆则在微风中摇晃着豆荚,并不时地发出豆荚里的响动,预示着大地的又一个丰收。

住在乡下的那些年,不像住在城里那样,老是吃陈粮,住在乡下吃啥都是最新鲜的。

每年秋季,为了吃上新鲜的玉米面,把地里收割的玉米粒子脱粒下来,就急忙送到粮米加工厂,加工成还散发着玉米清香的玉米面,母亲用温水搅拌搅拌,在大锅里贴上一圈,那种香甜的味道,不比吃饺子相差多少,那种口感,那种香喷喷的新玉米面味道,在屋里屋外弥漫好久好久。

村西有片高粱地,但不种普通的高个子高粱,那片高粱个子矮矮的,属于杂交后的新鲜高粱品种,粒子圆圆的,穗子很大很大,加工出来的高粱米白白净净,吃出来的口感很特别。老家人夏天普遍喜欢吃“捞高粱米水饭”,而新高粱米更是好吃的不得了。

新高粱割下穗子后,在自家的庭院里简单地脱粒,晾晒几天后,就可以去粮米加工厂加工脱皮吃新米了。新高粱经过脱皮后,粒子饱满,大锅煮出来的新高粱米饭,散发着一种高粱米特有的香气。

老家距离海边不远,吃海鲜比较方便,儿时,人们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可是上等的饭菜啊:高粱米饭煎梭鱼!

多少年之后,我依然想着儿时住在乡下的那种特殊的吃法。有一年秋天,也是新米刚上市的季节,我回老家看望战友。

战友相见,自然离不开喝酒。但老家的战友们知道我离开家乡好多年了,一定会“想念”儿时的饭菜,就说:“给你安排高粱米饭煎梭鱼接风如何?应该是你儿时的最爱吧。”

妥妥的,知我心者,真乃战友也啊。

煎梭鱼的鱼香,新高粱米饭的饭香,二者结合在一起,那是天大的“缘分”,虽然战友相聚喝了许多的酒,但一点也不影响大口大口的吃煎梭鱼,一碗又一碗的高粱米饭,酒足饭饱了,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有一年,老家的那个地方曾经试验种植一些水稻,是地下井水灌溉的那种。秋天收割了,虽然产量远远赶不上河水或者江水灌溉的水稻产量高,但是水稻穗子还是挺大的。收割一些晾晒差不多的时候,母亲让我骑上自行车,带半口袋水稻去村粮米加工厂加工大米。

那天,也不知道是水稻水分没有完全降下来,还是粮米加工厂的机器出了问题,加工后的大米脱皮不干净,有些水稻粒脱去了皮,有的还带着皮,有种“花里胡哨”的感觉,我就这样带着疑惑回了家。

母亲看见我回家很不高兴的样子,就问我是咋回事。我一五一十的和母亲说了。母亲听后也没有责怪。母亲把加工的“不干不净”的大米粒简单挑了一下,可实在是难以挑干净了,到了中午饭时,母亲就这样“淘米”下锅了。

饭好了,大家一边挑没有脱掉皮的水稻粒,一边扒拉脱掉皮的大米吃,虽然一顿大米饭吃的囫囵吞枣,但也吃出了新大米的清新味道,无论如何,新鲜大米饭也要比陈大米饭好吃得多。

在乡下,每年吃上新米,那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儿。哪怕是左右邻居,也都要互相打听打听,传递一下信息。

“她张婶啊,你家吃新米没有呢。”

“他李叔,你家还没吃新米吗?”

有的家里人农活太忙,还来不及吃新米,左右邻居关系特好的,就会隔着墙头、栅栏,或是让孩子们用小盆送过去一些,让大人孩子们“尝尝新米的味道”。

新米吃了一年又一年,年年吃新米。过了夏天,新米就成了陈米,转眼到了秋天,有了新米就又放下了陈米。

在吃新米的年年岁月中,我们从懵懂中渐渐长大成人,身体长的棒棒的,走四方开始闯荡新的人生。

岁月沧桑,日历翻来翻去,年轮滚动,今又到了吃新米……

新米,新米!此时,又到了吃新米的时候,我还能见到父亲在老宅菜园里给青玉米棒子扒皮,母亲在给我们做一次那顿没有完全脱粒干净的新大米粥吗?

吃新米(散文)

▲作者简介: 闫英学,吉林松原人。近年开始散文创作,作品散见《中国市场监管报》《中国退役军人》《中国乡村》《上海散文》《中老年时报》《吉林日报》《吉林农村报》《老年康乐报》《开心》《大渡河》《牡丹文学》《驼铃》《东北作家》《松原日报》《通辽日报》《赤峰日报》《延边日报》等,出版军旅散文集《永远的金达莱》《岁月如歌》《远方》等。

转载自《文学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