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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首好诗丨沉河 竹篮打水

读首好诗丨沉河 竹篮打水
读首好诗丨沉河 竹篮打水

竹篮打水

沉河

多少年来,晚霞美如红尘时

我拿着师父珍惜的小竹篮打水

浇给河边孤单的小苹果树

树是师父栽种的,竹篮是

一位女施主留下的

多少年来,平静的河水

看着我光滑的下巴长满了胡须

然后一阵涟漪,也有了苍老的面容

我遵循师父的教导用竹篮打水

每天体会一次什么是空

苹果树也从一粒种子长大

今年春天开了第一次花,可师父

已沧桑如泥。他最后的叮嘱是

用竹篮打点水来,他要洗洗身子

最后一次,我用竹篮打水

看着这闪耀光亮的竹器,突然

发现了它的干净:每一次打水

它只是清洗了一次自身

我提着空而干净的竹篮

到含笑远去的师父前

深深地鞠了一躬

读首好诗丨沉河 竹篮打水

三姑石 读后

曾卓的《悬崖之树》,是不用知道写作背景和作者是谁的情况下解读的大于时代的好诗,它的好藏在岁月深处。而沉河这首《竹篮打水》则是作者和读者非历经岁月沧桑不会写出和深入理解其深意的。所以,这首诗是另一种岁月之诗。

诗歌对于它的读者是有选择的,正如读者选择诗是一样的,庆幸这首诗歌抵达了我,让我有机会凝视。

“竹篮打水”这一行为的发生,既有可见的愚蠢外衣,又有逆天的轻狂附加。面对它,不是眼前一亮,而是眼前一惊,或一黑才能达成的观感,或内心情绪堆叠。诗人植入“我”,框定“多少年来,晚霞美如红尘时/我拿着师父珍惜的小竹篮打水”这一诗歌情境,逐步打开诗意的闸门。

打水的目的是“浇给河边孤单的小苹果树”。至此,似遥远的山中,日复一日的“竹篮打水”的事件在重演,这隐约让我们觑见“世外”的山中,我一一小和尚的日常,甚至怀疑他是否会坚持下来,或有撂挑子不干的情况发生。

“树是师父栽种的,竹篮是一位女施主留下的”。这一行出现,是诗人的巧设,亦是诗意构架的应有之途。师父用心栽树,女施主用心编制了竹篮,她留下竹篮给我,我就穿上了她的外衣一一打水者。而“多少年来,平静的河水/看着我光滑的下巴长满了胡须/然后一阵涟漪,也有了苍老的面容/我遵循师父的教导用竹篮打水”,这千篇一律的故事里,有师父的秉持,女施主的加持,以及我的坚持。岁月在这一刻打开,如漫长的胶片,过着电影。

“每天体会一次什么是空/苹果树也从一粒种子长大/今年春天开了第一次花”。这是“竹篮打水”的成效,也是表层的文字深刻的浸入,升华出诗人要的点点飞花。“可师父/已沧桑如泥”,这蘸着悲痛的抒写,正是成长、成仁,及所谓的成功背后那些看不到的石头或火光。“他最后的叮嘱是/用竹篮打点水来,他要洗洗身子”。看,这光芒,读着读着就会被照亮。

“最后一次,我用竹篮打水

看着这闪耀光亮的竹器,突然

发现了它的干净:每一次打水

它只是清洗了一次自身

我提着空而干净的竹篮

到含笑远去的师父前

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诗的最后,恰如开释与后觉。诗人把它呈现出来,我以为是此诗之好的坦荡部分,是诗意应有的文字延展,亦是诗人之品的自我内视。

有些人写出一首诗是偶然,而沉河写出这首诗,应该是必然,是他的修为、学养,以及他的人生臻于他写出这首诗的所有外在,以及内在的环境润泽,才有了诗歌发生的自然。

这首诗读过已经很久了,却震撼至今。它仿佛抵达了我的生命,在我所有的生活总和中,触碰于岁月之歌的不绝,与捻不断的轻吟。

读首好诗丨沉河 竹篮打水

关于作者

读首好诗丨沉河 竹篮打水

沉河,本名何性松。1967年12月出生于湖北潜江。主要写作诗歌、散文等。曾出版诗集《碧玉》《无论集》、散文集《在细草间》《不知集》等。系长江诗歌出版中心创办人兼负责人。曾统筹出版《中国新诗百年大典》,策划出版“中国二十一世纪诗丛”、中国新诗季度选本《诗收获》等。

读首好诗丨沉河 竹篮打水

读诗人

三姑石,系诗爱者,读诗是她的习惯,有她的悖论和主观,喜欢从民间视角,或他视角读诗。如果你看到,偏又赶上她言语走音的一日,敬请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