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5日,革命历史题材红色话剧《铁流东进》导演查文浩在中国国家话剧院做了一个后台探班活动,展示了《铁流东进》剧组排练的真实场景。
排练后,查文浩带领编剧查文白、主演田征、王挺等剧组演员与大家做了一个面对面分享。
查文白分享时说:“《铁流东进》是一部没有敌人、也没有女人的戏。如果你们想看看阳刚之美,一定要来看看满台的荷尔蒙是什么样子,满台的爱国热忱是什么样子。”
所谓打仗亲兄弟,据查文浩现场透露,查文白是他堂哥。《铁流东进》这部戏的佳绩,正是这兄弟俩一个编剧、一个导演共创的。
查文浩何许人也?中国国家话剧院导演、演员。
查文浩作为演员的代表作有《觉醒年代》、《光荣与梦想》、《青春禁忌游戏》、《纪念碑》、《死无葬身之地》、《中华士兵》、《花心小丑》等。
查文浩作为导演的代表作有话剧《恋爱吧!契诃夫》、《铁流东进》,还曾担任北京2022年冬残奥会开闭幕式戏剧导演、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型情景史诗《伟大征程》戏剧导演。曾获全国戏剧文华奖金奖、国家艺术院团演出季优秀表演奖,入围首届国际戏剧“学院奖”(导演奖)最佳青年导演奖。
此外,查文浩还有一个身份,就是中国国家话剧院副院长、著名导演查明哲的儿子。
ONE
从担心到肯定的父
2021年4月14日,查文浩的导演处女作《恋爱吧!契诃夫》在国话剧场首演大获成功。中国国家话剧院院长田沁鑫予以高度评价“这是2021年中国国家话剧院首部话剧作品,多时空、多角度、快切式的导演手法,令舞台焕然一新。国话的这部首演作品,标志着国家话剧院表导演艺术开启新纪元。”
但是,有“残酷导演”之称的父亲查明哲,对于儿子的处女作还是略有担心,“看戏之前,我最担心的就是他把契诃夫的三个戏和其它一些小说、诗歌一共大概五六篇东西揉在了一起,害怕观众在接受时会有一些障碍。”
不过,看完首场演出后,老查导放心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以自己的方式,用平行叙述的方式,还有跳接的转换和衔接方式,以及音乐、表演、灯光、包括铃声等等各种方式,把几个故事融合在了一起,而且每个故事各自也都还是清晰的。可以说是蛮好地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难题,就是导演在舞台上的叙事问题。”
等到再排《铁流东进》时,老查导的担心又上线了,“一个年轻导演怎么做好主旋律?如此宏大的叙事体量该从哪里下手?对这样的战争题材和历史题材,没有深入研究和实践经验,没排过军旅戏,连兵都没当过,你凭什么引导演员成为军人?”
对于父亲的担心,查文浩属于“报喜不报忧,总跟他吹牛,说好着呢。但越这么说,我爸就越不信。”那就结果导向,用数据和奖项说话。
2022年4月,《铁流东进》的首轮演出开票9秒全部售罄,豆瓣评分8.8分,提名首届国际戏剧“学院奖”(编剧奖),荣获第六届华语戏剧盛典最佳男主角、提名最佳男配角和最佳新人,入围2023壹戏剧大赏年度最佳男演员,成为2022年叫好又叫座的票房口碑现象级大戏......
小查导用一系列正向反馈和荣誉奖项告诉老查导“请放心”。
TWO
从质疑到成为的子
关于戏剧的仗,小查导跟老查导真没少打。
从小在剧场和排练厅长大的查文浩,可以说戏剧是他生活的一部分,舞台离他太近了。“剧场和舞台对于我很近,近到了我非常想逃离。”而且,“小时候很叛逆,那时候觉得导演就得拍热播的电视剧和电影才算有名气,有一次我不服不忿地问我爸,人家都说你是著名导演,可出了地安门这条胡同,谁认识你啊?”高二时,查文浩还跟父亲放出豪言,“我想演戏,我会比你们更好!”
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中央戏剧学院后,大学四年的时光查文浩可以说过得顺风顺水。大二时凭借《爷爷变成了幽灵》获得优秀导演奖等三项大奖,大三时带着自导自演的独角话剧《花心小丑》亮相北京国际青年戏剧节,同年斩获了全国戏剧文化奖表演金奖、剧目金奖等五项大奖。毕业前夕,在毕业剧目《自选题》、《哈姆雷特》中担任主演。
不过,学生时期的所有成绩,在外人眼里都是借了爸爸的光环,生在了戏剧的“罗马”。这种光环对于查文浩,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一种压力和困扰。
“我不想被人一直说是在靠爹。”但是工作中四处碰壁,查文浩终于认识到“哪里的剧组都不好进”,“查明哲导演愿意给我机会,我作为演员唯有全力以赴,不能给他丢人。”查文浩与导演父亲合作了很多次,包括《青春禁忌游戏》、《纪念碑》、《死无葬身之地》、《中华士兵》。
与父亲的每次合作,查文浩称都是“煎熬并快乐着”。“作为演员,他对我的要求高于常人。《纪念碑》里饰演重度神经质战犯斯特科,每晚皆身心折磨,回到家精疲力竭,他仍意犹未尽批评我细节没做到位”。俩人在排练场也有不少争执,“我们对很多事物的理解不一样”。
小查导与老查导的导演风格也略有迥异。老查导以“残酷导演”著称,其导师扎哈罗夫的“剧院就是教堂”的理念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他想通过戏剧启示观众、拷问人们的灵魂。而小查导则是“温情的90后新一代导演”,他更推崇平等的对话和交流,希望作品呈现出来是温暖的、温润的,是润物细无声的。
但是,在导演的方法论上,小查导是有传承了老查导的“成功学”的,比如老查导对形象种子的使用、在创作话剧过程中运用的戏曲表达方式、要把戏搞得有艺术魅力和艺术力量。
新老两代查导对剧场和戏剧的看法也是一致的。老查导说,剧场是人们跟灵魂交流的地方,是观众获取生活力量的地方,戏剧的最根本价值就在人文关怀、终极关怀,导演要谱好闹市中的安魂曲,要做灯红酒绿间的守望者。小查导说剧场是一个信念的场,信念是会传递的,《铁流东进》就是一个信念点燃信念的故事。虽然表达用词不同,但意思是一样的。
“我越来越感觉我就是另一个他”。接受《男人装》采访时,被问到如果开个专栏会写什么,查文浩说“想聊点儿父子间的,老男人与小男人之间的故事。为什么?小男人装着装着,却发现装成了他老子的样子。”
THREE
从“请姐下房车”到邓中夏
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有时候优势也是一种困境。大学时期顺风顺水的查文浩,毕业后进入中国国家话剧院参与创作、演出,同时又带着对新鲜挑战的勇气和傲气考入北京电影学院攻读导演系硕士。
没想到,“一进到电影学院,我曾经的那些小骄傲就都消失了。电影是一套全新的,跟戏剧制作方式完全不一样的过程,从剧本创作到导演方法再到表演理念的各种颠覆,使我那几年非常折磨,非常自卑。你想想,我本科学了四年导表演,却这也不懂那也不懂,摄影摄影不懂、美术美术不懂、音乐音乐不懂、剪辑剪辑不懂......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太弱了。”
电影导演需要的知识储备量极大,查文浩被打回了原点。他开始疯狂汲取电影知识的养分,抄各种课表去听课、听讲座,课余时间钻进图书馆,可是想到要自己拍摄作品仍不那么自信。“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查文浩想在实践中学习专业知识,于是开始了一段奔波于各个影视剧组的苦旅。
查文浩在影视剧组的第一份工作是“请姐下房车”。当时剧组驻扎野外,女一号每拍完一个镜头就回到自己的房车上休息、补妆。由于房车距片场较远,需要耽误大把时间等女一号到位,执行导演便派查文浩拿着对讲机在房车旁边蹲守。一旦接到指令,他就得一路小跑到房车跟前,对女一号的助理说“辛苦请姐下房车”。
这份工作,查文浩蹲守了三周也没看到拍摄的过程。第二份工作终于进了片场,但是在外围组织群演,每天忙得鸡飞狗跳,还要在女茅厕里跟群演大妈们做工作。因为当时天儿很冷,群演的服装很单薄,她们就跑到茅房里取暖。等到拍摄时,查文浩需要把她们一个个请出来。
一个大三时凭借自导自演的独角话剧《花心小丑》荣获全国戏剧文化奖表演金奖的查文浩,进剧组后却要在房车旁蹲守“请姐下房车”,在女茅厕里跟群演大妈们做工作,境遇反差的落差感还在其次,主要是想学拍戏真本领的机会压根儿都没有。
不如当演员曲线救国吧,没想到这条路更难走。虽然老查导之前的不少熟人在影视剧组工作,“可那并不代表我能够轻松上戏,有了世家这么一个抬头,相反成了很多剧组的顾虑。现在想想很正常,肯定是自己能力不足,没那么合适。”
很长一段时间,查文浩都不告诉别人自己姓“查”,演戏全部都靠自己找,被拒绝、上当受骗、挨欺负都有,也遭遇过血淋淋的伤痛。
2015年,查文浩接到一个特种兵的角色,每天起早贪黑在黄山里拍摄。有一个镜头是要吊着威亚从高处顺着麻绳溜下来,负责操作威亚的是两个没经验的小孩儿,结果拍摄时威亚松开了,查文浩本能地下意识攥住了眼前地麻绳,等滑到地面查文浩掌心的肉已经磨烂。现场只有一位好心的司机拉他驱车两小时找到医院包扎,打完破伤风针又回到剧组工作,忍着伤痛在40°C高温下每天拍摄十几小时,坚持了半个月。
还有一年春节,剧组只放一天假,查文浩连夜从杭州往横店赶,当时买的绿皮火车站票,只能蹲在车厢连接处过道,刺骨的寒风从车厢缝儿钻进来,查文浩当时还在患重感冒。想起那个夜晚,查文浩轻轻皱着眉,“人在囧途啊!我很羡慕身边的农民大哥,他有一摞报纸垫在底下,我求他借我点,他还真借了我一张,薄薄的一层,垫在地上坐下来。就这么整整一夜,中途太冷了,没挡住的缝隙,只好用擦鼻涕的小纸团去堵住……”
曾经别人眼中的“二代”,也一样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挣扎过,也有着和同龄人一样的血泪史。在接受师兄的采访之前,查文浩从未跟媒体讲过,也没有在社交账号里透露过。“同行都特别不容易,我这点事儿算什么?很多人还没机会讲出来呢!”
世上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2018年,查文浩迎来他影视人生中第一个重要角色——《觉醒年代》中的邓中夏。到剧组面试前,查文浩写了一篇邓中夏的人物小传《初窥仲澥刍议》,为他赢下出演机会,并在这个创作氛围浓厚的剧组全程学习192天,在实践中学习专业知识的梦想成真。
2021年,《觉醒年代》一经播出即成爆款,成为叫好又叫座的红色正剧,查文浩在微博收获了40多万粉丝。同年播出的重大革命历史题材剧《光荣与梦想》,查文浩饰演恽代英。邓中夏与恽代英一起创办了《中国青年》,邓中夏题写刊名,恽代英撰写发刊词。参演两个主旋律影视剧的宝贵经历,为查文浩导演红色话剧《铁流东进》也奠定了基础。
Four
从演员到两台大戏的国话导演
国话排练厅和影视剧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查文浩穿梭其间,影视剧组的卧薪尝胆让他对戏剧导表演有了全新的视角和认知,也更加珍惜在剧院的创作。“国家话剧院的排演严谨而规范,大家对戏剧艺术的求索体现于每个细节,那种创作氛围在这个时代尤为难得。”
查文浩在国家话剧院的身份是导演,但时任副院长的父亲查明哲却从未让他独立排戏。“事实上一次都没有。我跟着他从龙套演到主角,从副导演做到复排导演。这是科学培养,也是一种爱护,人只能做能力范围内的工作。”
进入国话历练八年后,查文浩终于捡漏儿得到了独立排戏的机会。“因之前定的导演有事来不了,剧院把契诃夫的几部独幕剧给我,问我愿不愿意试试,我很爽快就答应下来,这个机会我等待了太多年。”
这就是2021年搬上国话舞台的《恋爱吧!契诃夫》。查文浩说,“契诃夫的文学就像花园一样,我们很幸运担任园丁,在这个花园里采撷一束花去献给更多的人,让观众能够闻到花的芬芳。”他希望用当代的审美和视角,让更多的年轻人走进剧场,喜欢上一个“活泼、诙谐、幽默、轻松,但不乏契诃夫气质的作品”。
4月14日,《恋爱吧!契诃夫》首演,查文浩怀着“交作业”的忐忑心情等待观众的反馈。“我做足了心理建设,人家打板子也得挨着。”
虽然父亲和田沁鑫院长都给予了肯定,但“我心里很清楚,对比剧院导演前辈们青年时期那些精彩的作品,《恋爱吧!契诃夫》只能算是比较完整的习作,没资格得意。所以,几乎在同一时期,我开始酝酿另一部戏——小说《最后的电波》,就是后来的主旋律话剧《铁流东进》,对我来说可真是打一场硬仗。”
“做一部成功的主旋律原创话剧难上加难”。《铁流东进》历经600多天的谋划筹备,到新四军军部旧址实地采风,拜访历史研究会的学者,邀请无线电专家开展教学,从年轻观众的角度参与撰写孙子贺电的台词,“用希望点燃希望”提炼为这部剧的形象种子,采用方言、戏曲、舞蹈等创新舞台元素诗意地表现顽强的精神,向静默的英雄们献上了一部属于他们的作品。
很多年轻观众走入剧场后都被共情,那些冲着小火柴饰演者张真源(《觉醒年代》中陈乔年的饰演者)走入剧场的人说,“我为了自己的爱豆来看人生第一场话剧,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被这样一个题材所震撼,要铭记那些为了新中国牺牲的英烈们,谢谢国话的艺术家们为我们创作了一个这么好的戏,我想我以后会经常走进剧场。”
中国国家话剧院院长田沁鑫说,“让主旋律好看起来,是国话必须肩负的时代使命和责任担当。我带领剧院青年导演们陆续做了30多个优秀现实题材作品,年轻导演得到锻炼。这次,剧院启用第一次排大戏的青年导演查文浩,我给他提的要求就是做好看的主旋律话剧,让年轻人喜欢,结果证明路子是对的。”
查文浩想做的是“用温暖的表达传递信仰的力量”。在田沁鑫院长的鼓励和支持下,成功完成了《铁流东进》的创作。“希望通过舞台的魅力,年轻观众在剧场产生共情,让两代人的信仰产生联结。”
如今,查文浩在影视圈有了不少粉丝,在话剧舞台上也有了自己导演的代表作。对于今天取得的成绩,查文浩谦虚地表示,“我是与查明哲导演合作最多的演员,上阵父子兵,在多年并肩作战中,我日益感受到父亲对戏剧的执着和热爱,他的作品富有深刻的思索,是真正的戏剧大师。相比之下,我还差得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