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回头看见川德,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快飞起来了,他的五官和琳达一样单拆开并算不上特别精致。
可组合在一起就产生一股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魅力,还有那个身材又高腿又长,仿佛周围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荷尔蒙。
我按捺住自己的心跳,朝他身后探了探。
空空如也,并无一人。
只有被夜光拉长的那道背影。
我好奇地问:“你怎么来了?”
川德笑着说:“我来送你回家。”
“不是,小胖他们人了?你们不说要去吃夜宵吗?”
“本来是,可我看一个人回家的样子实在太可怜。那感觉,就像一条流浪的小狗。”
这个比喻,顿时让我哭笑不得:“喂,你要寒碜我直接说,不带这么拐弯抹角的。”
川德笑到眼睛弯成一条缝:“我跟你开玩笑的,别当真。可你到底怎么了,感觉浑身没劲软绵绵的样子。”
“没什么,过几天就好了。”
川德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懂了,一个月一次,你家亲戚来看你。”
脸上飞过一片绯红,我瞪了他一眼没吱声。
看我恼了,川德柔声说:“哎呀,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们都这么大了,来,我帮你拿包。这个时候就需要多休息,多喝热水。”
说完,他直接把我身上有些分量的双肩书包不分由说给拿了过去。今天因为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要查很多资料,所以白天我直接背着书包去了图书馆一边查资料,一边写资料。
写完作业,就直接来迷迭连家都没回。
02
随着川德的动作,我感到肩头一松。
身体上是轻松不少,可心里的压力?
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谢谢。”
大手一挥的人,潇洒把粉红色的双肩包直接背在自己身上。他酷酷的外形配上这个粉色还别了一个白色毛绒小熊书包的样子,实在是有着说不出来的滑稽。
幸亏现在是黑夜,但还是有零星的夜归路人从我们身边经过。于心不忍的我,马上提出:“还是我自己来吧,你一个大男人背女孩子的包对你形象不好。”
面对我伸出的手,川德灵巧地闪开:“别人怎么想,我才不在乎。我们自己觉得没问题,那就ok。”
我的手停顿在空气中好几秒,愣愣望着川德发呆。
川德一把拖过我的手:“走呀,怎么你人很不舒服吗?要不我们打车走吧?”
没等我回答,他就扬起长长的手臂准备叫出租车。
我赶紧把他的手拉下:“我没事,不用叫车。”
川德低下头仔细观察我的脸,迟疑地问:“你确定,千万不要勉强。”
我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嗯,没问题。”
终于不再坚持,川德说:“那行,我们慢点走。如果不舒服,你要跟我说。”
“好。”
“晓晓,你家里红糖这些有吗?”
我不解:“干嘛?”
“没什么,回去泡点热的红糖水喝人会舒服很多。”
我笑了起来:“我怎么感觉你像妇女之友。”
川德呵呵笑了几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以前姚箐……”
突然他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以前姚箐,她也这么说过。”
我不解:“川德,你怎么懂这么多?”
03
川德苦笑一下:“可能是因为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所以我的性格格外敏感。说好听一些就是会特别留意身边人的脸色,小时候只要我奶奶咳嗽一声我就会马上去帮她泡枇杷膏。”
我心一酸:“你小时候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川德满脸无所谓:“不能说辛苦,毕竟我家情况特殊。虽然他们上一辈人之间有恩怨,但还好每个人都爱我。”
我想起刚才没说完的话题,于是问道:“那天从医院回来后,你和大江先生聊了什么?”
川德嘴边扬起一丝笑:“说出来你肯定想不到,我爸竟然跟我道歉了。”
“啊?”
“我爸那天找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跟我说对不起,说自己这些年对不起我。因为我和我妈,实在长得很像。”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晓晓,你觉得像吗?”
我点头:“你的脸确实很像琳达阿姨,但你身高优势像大江先生。你很幸运,完美继承父母的优点。”
川德得意晃了晃脑袋:“所以我老天爷,还是善待了我。”
一个人只有过得好,才会放下痛苦!
绝口不提过去伤害的川德,正一点点褪去以往的种种。
他用平淡的语气,继续说:“我爸跟我说,过去他每次看到我就会想起我妈。他一直以为我妈打破当初爱情的誓言无情抛弃了他,所以他一看到我就会想起以前那些不好的往事。”
“每看到我一次,心里就会膈应好久。”
“所以他不愿意见我,就像抗拒伤害那样。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放下往事。”
04
虽然我能理解大江先生的心情,但我总觉他的做法有些偏激:“你爸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任性?”
川德笑了笑:“一开始我跟你的想法差不多,觉得他这么做情理上能理解,但道义上显得很幼稚没担当。可我后来又跟我说了很多当时发生的一些事,我慢慢能理解他一点。”
“是吗,大江先生说了什么?”
川德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事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说。”
“嗯。”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的身影不再避讳旁人的眼光,在黑夜里并排前行。
川德主动说:“我奶奶在生我爸之前曾经莫名其妙流过两个孩子,一度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别看我爷爷在大事上很通情理,非常有领导能力。但他这人耳根子软,特别放不下老家那些吃苦的亲戚老乡们。”
“我爷爷混出头后,只要老家那些亲戚有什么需求找到他。他是有条件的话肯定帮,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帮。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奶奶必须不断周旋在这些亲戚中间处理事情。”
“晓晓、你想呀,这些老家的亲戚们找上门,肯定会想方设法拍我爷爷的马屁。他们看到我爷爷家大业大,身边连个孩子都没有自然就把矛头都明里暗里指向我奶奶。”
“那段时间说什么话的人都有,偏偏我爷爷又一心袒护老家那些亲戚。一度搞到我奶奶差点心理出毛病,直到我爸出生后她才在老家那些亲戚面前彻底挺直腰板。”
05
半天没说话的我,没想到那么强势的老太太背后竟然有这么一段憋屈的日子。
当时我不解,直到多年之后我无意间去回想这段往事才猛然领悟到老太太,前后反差如此巨大的原因。
哪里有天生的强大——无非是在黑暗中把自己一片片打碎。然后再重新捡起来,一片片拼出一个全新的自己罢了。
川德哈出一口气,搓了搓自己的双后继续说:“我爸是我奶奶背地里找了很多圣手调理身体,才生出来的孩子。加上又是男孩子,终于扬眉吐气的她对我爸有天生的好感。”
“而且我爸从小十分争气,性格乖巧又聪明好学。据我奶奶说,上天把所有孩子的优点一股脑儿全给了我爸爸,以此来弥补她之前失去两个孩子的痛苦。”
听到这里,我不由想起李姐曾经跟我说过:“大江之前很爱笑,见谁都和气大方。”
这么说来,李姐的话应该是事实。
所以我把李姐跟我说的那些话,趁机跟川德说了一遍。对于我的话,川德一点都没表示吃惊:“小时候我身边很多人都这样跟我说,只是当时我完全不相信,以为这些人在骗小孩。”
听到入神的我,不禁问道:“川德,后来发生什么?”
“我那让爷爷奶奶骄傲了20年的爸爸,在遇到我妈妈之后一切都变了。后来我爸跟我妈私奔这事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的。”
我点了点头。
06
川德继续说:“我爸跟我妈私奔这事,说起来非常不凑巧。我爸一直都是爷爷奶奶口中的骄傲,因为出色两位老人家难免时不时会挂在嘴边炫耀。那段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顾家有一个优秀的儿子。”
“人一旦出色,难免会被人惦记。”
“我爸闹私奔这出好戏的时候,正好赶上我爷爷和另外一个对手竞争领导岗位。那个对手的老婆平时跟我奶奶也不怎么对付,也不知道他们暗地里使了什么手段竟然知道我爸私奔的事。”
“本来我爷爷奶奶是打算把我爸私奔这事悄悄压下,再派人把他给弄回来。可他那个对手的老婆却把这事大肆宣传,搞到只要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无人不知。”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顾家儿子跟一个合同工私奔这事,那段时间成为他们那个圈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以谣以谣,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再被人添油加醋于是说什么难听话的人都有。因为这事,我爷爷很长时间被打击到抬不起头。”
我插嘴道:“那你爷爷后来竞争岗位这事,是不是输了?”
“当然,这是肯定的。”
“就因为这事,我爷爷奶奶更加不待见我妈妈。我奶奶更加夸张,认定我妈肯定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狐媚手段才把我爸勾引地七荤八素,整个人性情大变。”
我有些好奇:“琳达阿姨那么优秀的人,要是我也会喜欢。再说这事本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怎么能把责任全扔到琳达阿姨身上。”
07
可我转念一想,似乎又能理解老太太的私心。
人的本性遇到问题时,第一时间肯定是把责任扔给别人。只有没有人可以责怪,才会无奈接受现实。
川德却看着我一个劲儿笑:“你和我妈还真投缘,我妈一直在我面前说你好。你还没听我说完,就力挺我妈。”
随后,川德略显得意地说:“不过,我妈是很好的。我妈……”
他脸上幸福满足的小表情,就像一个吃到糖的孩子。
我匆匆打断他:“后来了?”
“哦,后来的事其实你都知道了。我妈生下我后不久,就被我奶奶使手段逼走了。最后我爸是抱着我回了顾家,可从此以后他却一蹶不振。”
“他原本是那个圈子里最耀眼的星星,突然被一个女人像扔抹布一样被无情抛弃。这事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他的自尊心一下被全部摧毁,整天闷在屋子里不愿出门。”
“好不容易心情好一点出去,我爷爷帮他安排一个工作。晓晓、你也知道,他那种工作环境里面遇到的基本都是跟他差不多家境的人。只要是一个人,都知道他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更加不要提我爸身边的朋友和亲戚,我爸说那些年他们虽然当着面什么都没说。可看他的那种垂怜悲哀眼神,还不如拿把刀子直接扎进来痛快。”
“就因为这样,我爸渐渐不愿意和之前那些朋友来往。”
08
“我奶奶以为我爸爸受了打击后,会重新振作起来发奋图强。那段时间使了很多关系帮他介绍几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可人家一听是我爸就开始扯旧事。”
“后来我奶奶没了办法,只好放低要求。”
“可我爸却不知怎么回事,整天跟圈里一些不务正业名声不好的官二代们混在一起。我奶奶说他几句,他就反驳说自己跟这些人待在一起舒服,他们不会拿有色眼镜看自己。”
我忍不住问:“老太太,她那时应该已经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了吧?”
川德点点头:“奶奶没明说,但她心里肯定后悔了。所以我奶奶在养我的时候特别严格,小时候我不懂事,总觉得奶奶是上天派来收拾我的巫婆。”
不顾寒冷,川德突然使劲挽起自己的袖子指着手臂:“这里有一条很淡的疤,是我小时候不肯好好读书我奶奶气到拿戒尺敲的。”
“当时她手滑这里破了好大一条口子,医生说再深一点就要缝针了。”
我借着昏暗的灯光,低下头凑近仔细看。
白皙的手臂上确实有一条若有若无的疤,但如果川德不提、不仔细看并不明显。
我笑着问:“疼吗?”
“当然疼。”
川德比划一下:“当时有这么长一道口子,我差点吓晕过去。”
“老太太对你这么凶,你恨她吗?”
川德沉默一会,才说话:“恨、谈不上,那时候只是觉得奶奶很凶。”
09
川德用自嘲似地口吻说:“最近我跟我妈聊了一会儿,我发现我的智商可能随了她。外人以为我是名牌大里面的学生,都以为我肯定很聪明好学。”
“其实自己的事,自己知道。要没有我奶奶从小找各种各样的老师来家里帮我补习功课,我绝对考不上那个名牌大学。”
“我高中那会儿来帮我补课的老师,其中有两个还是参与出题的名师。”
“按照他们的话说,我考上名牌大学是正常的事。要是考不上,才是有辱师门。”
“晓晓,听我妈说我爸就不一样。据说我爸从小就天姿聪颖,学什么都特比快。我奶奶那时候根本没跟他请什么家庭老师,他成绩一直都很出色。”
“我觉得我爸要不是有恋爱脑,现在说不定还真能混很好。他要是不跟我妈私奔,后来就不会跟那些官二代瞎混。整天眼高手低,一门心思只想着吃喝玩乐利用手里的权利赚快钱。”
我用怀疑的语气问:“川德,你真这么觉得?”
面对我的迟疑,川德尴尬地说:“也不一定,反正我爸这么说我就这么听。他始终都是我爸,我还能怎么样?就算把过去老账都翻出来算个底朝天,我们还是有着血缘关系的父子。”
“这可能就是上天赋在我身上的命运,任何人都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最后一句话,川德口气中充满无奈。
每一个意难平的结果,都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顾家父子如果能够就此放过彼此,确实是最聪明的做法。
对于川德来说,这是他的成长方式。
一个成年人的方式,就是学会遗忘,然后不断跟过去告别,告别越深刻,人就会越成熟。直到有一天,他才能温情而包容地看待过去的一切。
10
听到川德决定放下往事,打算跟大江先生握手言和。
我打从心底为他开心,于是顺着他的话说:“川德,你能这么想琳达阿姨会感到很欣慰的。你看她一开始在我们面前绝口不提往事,初心就是不想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既然大江先生和老太太打算让你自己做主,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好好学习和生活。把20多年的遗憾都换成以后前进的动力,我想琳达阿姨也是这么想的。”
川德对我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晓晓、别看你年纪这么小,但想事情绝对超过很多同龄人。我妈一直在我面前说,你很聪明。”
听琳达夸我,自愧不如的我低下头:“哪里有,琳达阿姨才是真正厉害的人。”
摇头晃脑的川德,缓缓说道:“非也,我妈说她今天的成功是为自己过去的恋爱脑买单。她说你比她悟性高很多,绝对不是恋爱脑。她说你小小年纪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
“她当年要是有你一半的悟性,绝对不会吃这么多的苦头。”
我万万没想到琳达会如此评价我,难道她已经察觉了什么?
心中一惊,我忙问:“马上就要过年了,琳达阿姨她会留下来跟你一起过年吗?”
“嗯,我妈打算今年就留在租的房子过年。她跟我商量年后抽一天时间出来,跟我一起回老家去看看舅舅和小表妹。虽然大家没什么联络,但他们是我妈妈唯一在世的血脉。”
“我妈妈希望我能陪她回老家去看看。”
“川德,你去吗?”
“去吧,就当陪我妈了。”
“呵呵,孝顺儿子。老太太他们同意吗?”
“我把这事跟我爸说了,他说他去做我奶奶的工作。”
“那就好。”
听到大江终于有一点当人爸爸的担当,我欣慰地笑了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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