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点

吕友者:继承、现购、馈赠、委托,项元汴如何缔造收藏帝国

作者:古籍
吕友者:继承、现购、馈赠、委托,项元汴如何缔造收藏帝国

王羲之《兰亭序》冯承素摹本前,“墨林秘玩”、“项墨林鉴赏章”、“天籁阁”、“子京所藏”、“项子京家珍藏”等,皆为项元汴的收藏印,数量之多堪比乾隆。

明代皇家收藏不力,国库管理相当混乱,掌权的皇亲国戚和宦官们利用职权大量侵吞国藏,将内府所藏成箱偷运出宫以谋私利,其嚣张程度可谓肆无忌惮。这样就使得皇室所藏传世珍宝大量流失,有相当数量的国宝流入民间,加之商品经济的发展,由此引发了收藏之风的鼎盛。在江南富庶的地区,收藏家辈出,有华夏、王世贞、项元汴、文征明、董其昌等大家。

在这几位明人收藏家当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富甲一方的收藏巨擘项元汴家族,其收藏的历代书画名迹和古玩数不胜数。现在我们在许多价值连城的画卷和法书上,经常能见到盖有“项子京珍藏”、“项元汴印”、“天籁阁墨林”或“天籁阁”之类的收藏印。可以言之,当今存世顶级书画珍品上的收藏印,除了清朝皇帝,就数他的印记最多。其收藏明代及以前的中国书画数量之大、价值之巨,令人惊叹。据同时代文献《五杂姐》记载:“项氏所藏如顾恺之《女史箴图》等,不知其数,观者累月不能尽也。不惜重货以购,故江南故家宝藏皆入其手。”项元汴把贮藏金石书画的地方名曰“天籁阁”,据传因得古琴“天籁”而命名。

那么,这个项元汴到底是何人?那些皇冠明珠一般的稀世之宝,是通过哪种方式进入其囊中的?他对于那么多的藏品是如何管理鉴定,而藏品最后又流向何处呢?

吕友者:继承、现购、馈赠、委托,项元汴如何缔造收藏帝国

家族背景与鉴藏网络

项元汴(1525—1590),字子京,号墨林山人、又号香岩居士、退密斋主人等,秀水(今浙江嘉兴)人,出身名门望族世家,是明代卓越的收藏家。据传此人“好古博雅,精于鉴赏。嗜古人法书如嗜饮食,每得奇书,不复论价,故东南名迹多归之”。项氏能够成为明代晚期民间收藏的巨擘,绝非凌空出世,而是有着不同寻常的家庭背景。其祖辈在经济、文化、道德等各方面的积累,为他在收藏界的地位准备了充足条件。

这个家族重视诗书传家,以及传统儒学的经典教育。先人在遗训中强调“有子有孙者不教之读即教之”。因此在项氏家族中,中举人十三人,中进士十一人。始祖项晋官至大理寺评事,因护驾至江南,得到皇帝的赏识。从项晋到项笃寿,这个家族代代出高官,并官运亨通,项父项锉就官至南京吏部郎中。如此,像一张珊瑚网,构成了庞大而兴旺的家族势力,从而保证了这个家族得以绵延不断的重要因素。同时也正由于自身书香门第的家庭氛围,在晚明书画收藏繁盛的时代大背景下,他们积极投身于鉴藏活动,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吕友者:继承、现购、馈赠、委托,项元汴如何缔造收藏帝国

项元汴收藏印若干

除开先人在政治上取得的赫赫功名外,这个家族的经济实力也很雄厚,亦为项元汴日后收藏奠定了坚实的经济基础。其父(项栓)重视财富积累,从不胡乱挥霍:“凡富人,无不蹈纵绮、盈珍食、连车骑、广田宅、态维便者。公衣恒大布,膳不兼羞,曰无暴珍也。”布衣素食,勤俭持家,且十分注重收藏,史载:“柳公权小楷度人经一、李蒲汀本,初疑经生书,细观年月题名,字字不苟,佳品也。别本云,项吏部(项锉)所藏,名迹也,亦曾摹刻停云馆帖中。”项穆也是“轻财好施,置义田四百二十亩捐郡学及嘉兴、秀水、嘉善三学,贩诸生之贫者”。然其兄项笃寿更是喜好收藏,朱彝尊在《曝书亭集》说他:“中嘉靖壬戌进士,入词林。性好藏书,见秘籍令小青传抄,储之舍北万卷楼。其季弟子京以善生产富,能鉴别古人金石书画文玩物,所居天籁阁,坐质库估价,海内珍异,十九多归之。”由此可见,项氏家族其实从项锉辈就开始了收藏活动。

项家积财的特点是多聚金银古玩,少置田地房产,项元汴更是把这一点发挥到极致。从小受其父影响,十分善于理财。开源方面,项除了继承家业以钱生钱外,亦大规模地从事书画古玩等艺术品的买卖。从十六岁开始投身于收藏活动,既获暴利,又沾风雅,并以此为毕生之业。由于家藏书画既多,熏陶日久,自然精通书画,其山水醉心于“元四家”的黄公望及倪瓒,画风温醇疏秀,颇有雅逸之风。同时兼工花卉、墨竹梅兰,是当时的名家。除了家庭背景之外,项元汴鉴藏活动后面,有着一张庞大的复杂网络,使其终成为一代收藏名家。其间有职业古董商,也有和他一样的职业收藏家,还有僧人及装裱匠。在鉴藏之风盛行的明代,许多甚至地位卑微的文人,也或多或少都拥有几件藏品,从而构成了一个艺术鉴藏的圈子。

项氏与文征明的交往时间并不长,但却受益匪浅。他一生对文征明很尊重,并且推重有加。但文征明毕竟比他大五十多岁,文的后人与项的交往更多地见于史籍,如文嘉、文彭父子。文氏二兄弟与项元汴的关系已为大家所熟知,他们经常性充当项氏的顾问。据《文三桥与墨林十九札》写道:“古人之笔大概以简帖为胜者,以其不经意中耳。文敏书要如此卷长篇者亦少,不在题跋之有无也。大抵古人佳卷不甚经意留在人家,所以只有题名者甚多。彭敬复。”这是文彭通过信札给项氏对藏品提出的细致建议和指导。同时,文彭还积极地给项氏出主意如何利用藏品牟利:四体千文佳甚,若分作四本,每本可值十两。其文赋因纸欠佳,故行笔涩滞,虽非佳品,然亦可刻者也。明后日诣宅赏阅也。草草奉复,不次。彭顿首,墨林尊兄。

在项氏鉴藏网络中,鉴藏家之间的交往时常会进行藏品的买卖,互通有无。《詹东图玄览编》中说:“其一本则文寿承于都下买得,数年后以七十金售与项元沛,即予前所见者是己。”另外,《珊瑚网》也有相关的记载:“《张贞居杂诗册》,此册今藏余家,向从文衡山处得之。元汴。”由此可见两家存有藏品买卖关系。此外在与华夏的交往中,也有关于藏品交换的论述。华夏作为当时有名的鉴赏家,与项元汴交情颇深。1560年春天,项35岁时,曾以五十金从华氏手中购得元虞集书“虞允文诛蚊赋卷”。后来他又以银八十两向华夏买到宋黄筌的“柳塘聚禽图卷”。可见他们交住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要进行藏品买卖,并从中获利。

不仅如此,项元汴的亲哥项笃寿也曾协助收集藏品,有时还花重金购买后赠予他。如《虞雍公诛蚊赋刻石疏》就是这样来的:“此帖今藏余家,往在无锡荡口得于华氏中甫处。少溪家兄(项笃寿)重购见贻之物。元汴。”

项氏和僧人来往密切,他们通过藏品而相互结识。智舷在诗集《黄叶庵集》中曾回忆去项家所见到的情况:“项子京家藏王孟端江山万里图一卷,长四丈,余尝见之,真希世之宝也。”以藏品结缘,项元汴与智舷结下深厚友谊。有时他们也会举办各种集会活动,李培在《祭墨林先生文》中如此说:“座上客常满,而衲子居半,无日不憩息于梵林,至或酣睡于香积,若不知有家也。”可见项氏与方外往来密切。这里提到的梵林便是他的居住地,项曾画过它。现藏南京博物院的《梵林图》,是他现存作品中的一件佳作。该作品系纸本设色,据项跋尾,创作于诸友双树楼雅集之时:“余之拙笔固不足以起时目,僧主当存之箧笥,以俟后之名人词翰品题。余楮切不可委诸俗陋,使有续貂之叹。”这十分清楚地表明是赠送僧友。

项元汴自跋《梵林图》,该段跋文云:“经声时起振空山,花雨霏霏双树间。满座凉飑清佛境,一庭黄叶闭禅关。”又题:“右双树楼闲集,限间字韵,作梵林图,并为之图以赠云。”余纸复题:“余之拙笔固不足以起时目,僧主当存之箧笥,以俟后之名人词翰品题。余楮切不可委诸俗陋,使有续貂之叹。”

此外,装裱师也参与到项氏的鉴藏网络中来。王复元是在项家从事书画装裱工作,有时亦为他收集字画,目的是换得金钱,他平日“每独行阅市,遇奇物佳玩与缣素之迹,即潜购之”。而陈继儒也曾说道:“赵子昂亭林碑,其真迹曾粘村民屋壁上,王野宾买之以转售项氏。”王复元生活放荡,又较为拮据,李日华说他与豪贵易金钱时,经常“资未尽不轻鬻一物也”。然替项元汴收罗古物,他可以完全不必有上述担心。

吕友者:继承、现购、馈赠、委托,项元汴如何缔造收藏帝国

艺术品收藏与来源方式

项元汴艺术品收藏的数量在当时可谓首屈一指。其“所藏古器物图书,甲于江南,客至相与品鹭鉴足,穷日忘倦”。在明朝一代私家收藏中堪称巨擎。曾有人将项氏与同时代的文坛巨匠、藏书家王世贞相比:王氏小酉馆藏书三万,其尔雅楼所藏宋版更是名闻天下。但时人以为“不及墨林远矣”。项元汴收藏之丰,亦由此可见。

虽然项的“天籁阁”藏品丰富,却也并非兼收并蓄,盲目收集。其毕生所收,多为世间精品。我们可以通过时人陈眉公《书画史》略窥一二:“项希宪家藏王晋卿瀛山图细卷着色、小米云山卷,赵千里丹青三昧卷、陈居中画胡笳十八拍卷、倪瓒留昌言高尚书堂戏写此图赋赠,沈石田水墨三桧卷,文征仲云山卷,仇英仿宋人花鸟山水画册一百幅。”可知其收藏的规模,且所藏书画大都是历代书画的精品名迹,曾收藏有顾恺之的《洛神赋图》,据董其昌《画禅室随笔》说:“大令洛神赋真迹,元时犹在赵子昂家,今虽宋榻不复见矣。今日见此四行亦唐摹冷金旧迹,在李项氏。”

事实上,项氏所藏的名迹还有很多,如:韩斡的《照夜白图》、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二羊图》,李唐的《采薇图》、韩滉的《五牛图》、钱选的《浮玉山居图》、王羲之的《行楷书千字文》、米芾的《清和帖》、怀素的《苦笋帖》、王蒙的《葛稚川移居图》和《花溪渔隐图》、仇英的《桃树草堂图》等等。项元汴在这些众多名迹上钤盖多方收藏印及标写价格,这种方式就曾遭致清代姜绍书的讥讽,在其《韵石斋笔谈》中称:“以明珠精锣聘得丽人,而虞其它适,则黯面记之。抑且遍黔其体无完肤,较蒙不洁之西子,更为酷烈矣。”认为他的举措破坏了书画名迹的原貌,并让书画作品犹如帐册。但我们从中或许可以发现,项氏不仅是位收藏家,更是一位古董商人。许多藏品作为商品买卖,随进随出,并记录价格以便利润的统计。

然而,以上这些仅仅是其天籁阁收藏的千分之一,这些藏品在明代时就十分罕见。随着藏品的不断增多,稀世名画的陆续注入,项氏的鉴赏水平亦与日俱进,天籁阁声名日隆,蜚声海内外,引得风雅之士纷纷慕名来到嘉兴求访,登瞻阁楼,以观赏珍玩名画为荣。他“所与交游皆风韵名流,翰墨时望”。如明代江南四才子的书画,项也经常购买;明代大画家仇英曾为他高价定制画作;作为明代流派印章的开山祖的文征明长子文寿承,为其刻印;陈淳为写意花鸟画宗师,曾教项元汴绘画;大书法家董其昌年轻在项家当过家庭教师。因此,就明朝当时的名家之作,项氏收藏就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除法书名画之外,项元汴其它的稀世之宝收藏亦颇多。其藏品种类还包括瓷器、紫砂器、彝器、印鉴、书籍、古砚等。此外还有书案手札、古琴、精致香几、小盒等也是其所着力收集的对象。如汪珂玉《珊瑚网》载:“张雩寮正书金刚般若及波罗密经跋。项子京所藏。”项还曾撰有《宣炉博论》,并亲自为宣德鼎彝谱跋文近二千字。可见其属于杂项收藏家,且兴趣广泛,收藏的种类繁多,是古玩与时玩的典型。故姜绍书《韵石斋笔谈》说他:“购求法书名画及鼎彝奇器,三吴真秘,归之如流。”足见天籁阁所藏种类之繁。那么,项元汴如此多的藏品又是通过何种方式得来的呢?

其时明代民间的艺术品市场己基本形成,古玩买卖十分活跃,项氏的藏品来源主要有现金购买、友情馈赠、委托代购、利用当铺占有抵押品等方式进行。

在晚明,现金购买艺术品十分普遍,这是项氏收集藏品最主要的来源。他曾以重资从别的藏家手中购得晋代王羲之《此事贴》,并记录此卷“用价五十金得于无锡安氏,定价三百金”;另外,其家藏王羲之《每思帖》,即从安国处购买,项氏如实记载道:“晋右将军王羲之每思帖,墨林主人项元汴用价五十金得于无锡安氏,时隆庆三年八月朔日。”除了他人手上购买外,项亦经常去艺术品市场上购买。明代中晚期,经济文化繁荣昌盛,当时的古玩艺术品市场己初具规模,不仅有固定的商铺,而且还有集市性的设摊交易。当时交易藏品的固定商铺多称誓古肆、古董铺。李日华在《味水轩日记》中,曾记杭州六桥的一家誓古肆,除出售书画玩器外,也有“短松瘦柏、蒲草棘枝等盆玩”出售。《戒庵老人漫笔》记载,苏州有一骨董商名金克和,将古玩铺开在俞尚书士悦家对门。因此项元汴的很多的艺术品,也经常是在这些市场店铺中购买得来的。

另外,项氏也会委托他人代为收购自己喜欢的藏品。据《石渠宝笈》续记载项元汴的题跋:“赵孟頫书苏轼烟江叠嶂图诗,沈周、文征明补图,明嘉靖三十八年(一五五九年)春二月于购钱塘丁氏。”由此跋文知项元汴收藏品中,也有托别人买文家的作品或收藏品的情况。

这时期,接受馈赠亦是项氏藏品来源的方式之一。这些藏家们在相互交往中建立起深厚友谊,在此基础上互通有无,关系越来越密切。他们不但在鉴赏和技艺上互相切磋,还经常将自己的作品赠予对方,有时甚至还将自家珍藏慷慨相赠。项氏经常邀请藏家们去他家做客,同时也获得不少佳作,通过接受馈赠的方式收集了不少藏品。文征明曾应项之邀,为其以小楷书《古诗十九首》和陶渊明的《田园诗》四首合册相赠。53岁生日(1578年)时,文嘉为表庆贺,画《山水图》相赠。另外,《石渠宝笈》中记载了项氏与天一阁的主人范钦交往甚密,馈赠书籍、法书也是常有的事情。范钦与项元汴交好,两人常聚在一起鉴赏交流。项氏所藏的《宋太宗手敕蔡行中书省事》即得于范钦,并对此有载,项元汴记语云:“宋太宗手敕蔡行中书省事,明嘉靖四十一年秋八月得于郸中范氏。墨林项元汴家藏。”

项氏还利用当铺占有抵押品。其天籁阁不但是珍藏的处所,同时也作为书画古玩、金银器物的典当商铺之用。正如《书万岁通天帖旧事》中说他:“以善治生产富,能鉴别古人书画。所居天籁阁,坐质库估价。”《詹东图玄览编》中也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项氏获见汝修原本,其拓蝉翅纸,用白麻,并如新。但字模糊,或拓法之未精也。……汝修上全部以此质项元汴家,余于万历丙子十一月北上,从钱唐放舟过其见之。”可见项元汴所藏的这幅“兰亭序”。

吕友者:继承、现购、馈赠、委托,项元汴如何缔造收藏帝国

书画的鉴定管理与流散

项元汴不仅是名播东南的收藏家,而且也是富于鉴赏的鉴定家。詹景凤《东图玄览编》载:“项(元汴)因谓余:今天下谁具双眼者?……唯文征仲(明)具双眼,则死已久;今天下谁具双眼者?意欲我以双眼称之。而我顾徐,徐答曰:四海九州岛如此广,天下人如彼众,走未能尽见,天下贤俊,乌能尽识天下之眼?项因言:今天下具眼,唯足下与汴耳。余笑曰:卿眼自佳,乃走则不忍谓己独有双眼,亦不敢谓人尽无双眼。”这段话道出项元汴的鉴赏眼力非同一般。

并且,项氏能够明察秋毫,从细节末节处鉴别真伪。郁逢庆《续书画题跋记》写道项元汴有一次见到一幅王右军(王羲之)的《二谢帖》,上面密密麻麻题了十多位宋人的题识,看来必是真品。然而项公题曰:“此右军二谢帖,结构疏缓,纸弊黑渝,了无晋人风度,追后人膺本。宋诸公之题俱佳,恐非原帖。”项能一眼觉察书画的真弊,并提出有力的证据,显示了非凡的学识功底。

尽管鉴定水平十分精湛,但项氏还就会请人掌眼,即“每遇宋刻,即邀文氏二承鉴之,故藏书皆精妙绝伦。”像上文提到的文彭与文嘉,在项每购得秘本后,还常邀他们前来鉴定真伪,如在一封项的回信中说:“二卷价虽高,而皆名笔。补之梅花尤吴中所慕者,收之不为过也。所谓自适其乐,何待人言。……珍感珍感。彭顿首。墨林尊兄。”这是项氏看中作品后,嫌价格太高,犹豫未定,于是请文彭帮忙定夺,从而保证了藏品的质量。毕竟当时作伪的手段很多,史料记载:“吴门新都诸市古董者,如幻人之化黄龙,如板桥三娘子之变驴,又如宜君县夷民改换人肢体面目。”当时一些颇为知名的收藏家如文征明、董其昌也参与制假。因此,项元汴的许多藏品都可能经过文彭等人的鉴定,大量画迹上都有文氏兄弟题跋,如嘉靖三十八年己未(1559年),文彭在《怀素书老子清静经卷》跋曰:“笔法高古,其为真迹无疑……”上有项元汴印章一百余方,可证为项氏所藏。

对于收藏如此丰富书画精品的项元汴,他又是如何管理这些藏品的呢?

项氏对书画的管理是相当细致的,并十分重视书画的装裱工作,曾安排专人负责。在《文彭致项元汴信札二十通》中,就有文彭曾经介绍一汤姓工匠到项氏处的记载:“汤淮之艺犹有乃父遗风,中等生活可发与装演,幸勿孤其远来之望也。”对藏品的装裱是对其保存的重要手段,所以历代收藏家都很重视藏品的装裱工作。面对如此浩瀚的藏品,项还采用了《千字文》编号来管理。从现存其所藏书画中发现有“艺”、“真”、“讥”、“宠”等字样,可知当年书画藏品是以《千字文》里面特定字来命名和管理的,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其收藏之富。

项元汴题:

神龙珍秘

唐宋元明名公题

漆字号

唐中宗朝冯承素奉敕摹晋右军将军王羲之兰亭禊帖

明万历丁丑孟秋七月墨林山人项元汴家藏真赏

原价五百五十金

不仅如此,项元汴在收藏书画过程中,还注意到了对书画的具体保护,并把保护措施在交游赏鉴过程中得以推广:“唐宋人书画,不可日色中展玩,多至损坏,即微有蒸湿,只须风日晴美时,案头舒卷亦得。”他也曾提出过如何保护唐宋小画:“凡唐宋名笔,除大幅长卷不论,其零星妙迹最宜作册,予展玩即便,增添抡选,兼免整折翎损之患,亦好古者所当知也。”

即使管理得当,但藏品毕竟是有聚有散,项氏的藏品在他临终前,将其平生所藏的古书画及其古器物,分给了他的六个儿子。极小的部分后来传给了项圣谟、项子昆等孙子辈的手中。如曾被项元汴称为“法书墨迹第一卷”的《怀素自叙帖》,最后却让“程季白以千金得之,寻归姚汉臣”。

然而,这些项元汴倾几代家产、毕生之力经营的“天籁阁”藏品,最终于顺治初年被清军千夫长汪六水劫掠。据姜绍书《韵石斋笔谈》记载:“乙酉岁(1645年),(清军)大兵至嘉禾,项氏累世之藏,尽为千夫长汪六水所掠,荡然无遗。讵非枉作千年计乎?物之尤者,应如烟云过眼观可也。”项家宅院在战火中受毁惨重,家族成员也在战乱中流离凋零,贫困潦倒,国破家亡。当时的情景正如项圣谟题《后招隐卷》自述:“明年(1645年)夏,自江以南,兵民溃散,戎马交驰。于闰六月廿有六日,禾城(嘉兴)既陷,劫灰熏天,余仅孑身负母并妻子远窜,而家破矣。”

这些珍贵的典籍和字画,除一部分散落民间外,大都被存入了清廷内府。然这对于私人收藏家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正如时人记载的那样:“沧桑后,书画满市。”这些藏品大部分价格较低,使得诸多私人藏家纷纷购买,如清初大藏家孙承泽所言:“近众旧内,得名画以数百计,序时代以递阅之。”

原标题为《明代收藏巨擘项元汴的书画帝国》本文略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