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和小湖南在夕阳的余晖中，有说有笑并排坐在开往市区的公交车上。想当初自己第一次孑然一人坐这辆车的孤单滋味，一时之间不由感触良多。
在这座称为“梦幻之城”埋葬过无数人梦想的地方，每年都有很多人前仆后继涌来拿青春献祭换取梦想。作为交换，这座城会适当挑些极少数一部分人赋予成功。当然绝大多数人，最后是黄粱一梦后惨淡收场离去。
我和身边很多人一样，都是梦想的追求者。
如果多年之后，自己的结局是离场。
面对这样的命运，我坦然接受。
因为这一路走来我收获过真心和关爱，并未一无所获。
这样想想，我不免主动看了一眼笑到眉眼弯弯的小湖南。见我看她，神秘兮兮冲我眨了一下桃花眼：“晓晓，我怎么感觉你那位老乡雇来看店小姑娘看他的眼神不单纯？”
立马激动起来的我，抑制不住兴奋：“真的，你也看出来了？”
不能怪我激动，毕竟自己在恋爱这门学科面前只是一个小白。刚才在服装店留意到那个女孩眼里不一样情愫的我，还担心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
现在见小湖南也这么说，八卦之心被熊熊燃烧起来的我马上说：“你觉得那个小姑娘，她人怎么样？”
被我大惊小怪样子吓了一跳的小湖南，不明白素来稳重的我为何在这一刻失了态：“喂，你这么激动干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个小老乡跟你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我呸了她一下：“小湖南、你这张嘴怎么跟小胖一样，越来越狗嘴里吞不出来象牙？”
02
小湖南丝毫不理会，自顾自分析道：“那个小姑娘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但我总觉得你那个小老乡应该是对你有点意思，你们这场三角恋估计要复杂了。”
用手肘使劲捅了身边人一下，我严肃地纠正道：“别瞎话，我们就是好朋友和老同学的关系。”
吃疼的人，仔细观察我的神色：“晓晓，我当然知道你对你小老乡不来电。但这是你的想法，其他人可不一定这么认为。刚才你没看见小老乡送你出来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那个女孩在背后看你的眼神。”
我迟疑地问：“你的意思，那个女孩误会我和小军在谈恋爱？”
小湖南笑了笑，用过来人的口吻说：“你们这个样子，换成我也会误会。要是你真没那个意思，就要早点和小老乡说清楚。”
我脖子一挺：“我早就和小军说清楚。”
“你那个小老乡怎么说？”
“小军一开始有些不开心，后来就没事了。”
“晓晓，你想问题会不会太简单了？其实我今天看了看你这个小老乡很不错，人能干又上进。而且你们还是高中同学彼此知根知底，有什么不好的？”
我只好说：“你不懂，我对小军没感觉。”
小湖南饶有其事地说：“我就奇了怪了，之前魏先生那么优秀的男人追你看不上。你这个小老乡，你又没感觉。晓晓，你老实告诉我你这颗心里到底装了谁？”
面对身边人的逼问，我强装无辜：“我没装谁，只有我自己。”
小湖南不屑地说：“骗鬼吧！”
03
不相信的人，立马凑到我面前不死心地继续问：“拜托，我们又不是七老八十对爱没感觉的年纪。你来拿这话敷衍我有意思嘛，你给我老实交代。”
我假装看窗外，故意不理会小湖南。
对此刻的我来说，有些聒噪的声音再度响起：“晓晓，我和小胖都觉得你和顾念之间最近有点不对劲，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们偷偷在做一些事？”
转身翻了一个白眼的我，严肃地说：“我们在一起就学习，你也知道我学校食堂没顾念他们学校好。我学校那个图书馆太小没位置……”
一个又一个理由被我不厌其烦翻出来，含笑不语的小湖南用调侃眼神盯着我直看。
那架势，摆明一副看好戏的意图。
差点儿就没明说。
有本事、你说，你给我继续编……
说到最后，我自己都莫名其妙开始心虚：”喂，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看行不行？”
双手抱胸的小湖南，挑起一边眉头反驳道：“你要心里没鬼，怎么怕我看你？”
面上一热，我马上转移话题：”你想多了，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顾念他家是什么家庭，我又是什么家庭，我和他之间是没有可能的。”
听我这么说，小湖南神色黯了一下。
应该是想起以前那些不开心的回忆。
随即性格乐观的她，脸上又恢复笑容。
留意到这个小细节的我，真心佩服小湖南内心的强大，这点她比我要强大上很多。学会与往事和解，这道成年人必须要学会的命题我没她做得好。
老太太的敲打和暗示，始终是埋在我心头的一根刺。每当我生出一些大胆想法时，这根刺就会狠狠扎我一下提示自己要冷静。
04
小湖南碰了碰我，试探着问：“我听小胖跟我说，顾念家里不是落了难早就不如从前了。”
内心有些苦涩的我，出声解释道：“顾家是落了难，但并不代表什么。”
“这话怎么说？”
“这事情太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反正我和顾念只是朋友，你和小胖管好自己的事别老是来操心我们好不好？
“喂，你和小胖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们这些朋友谁都看得出来对小湖南一见钟情的小胖，正在找机会展开攻势。小湖南对小胖也很好，只是他们两个人一直对外没有明确表达过目前的关系。
于是抓紧机会的我，这下子索性代替所有人问这个问题。此刻如果顾念、还有乐队成员们在的话，肯定会给我掌声鼓励。
听我这么问，小湖南满脸坦然地宣布：“我和小胖正在谈恋爱，谁像你们一天到晚想那么多。人这一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为什么要去浪费时间？”
下一秒惊叫出声的我，连忙恭喜：“太好了，这么好的消息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啊？”
傲娇的人，略带得意地说：“你也没问我啊！”
“是、是，都是我的错！”
小湖南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的脑袋：“晓晓、你思想包袱太重了，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
我认真地说：“但婚姻是两家人的事。”
一时失语的小湖南，识趣闭上嘴。
我说的是大实话，小胖虽然学历高一点。但据我所知，他家里条件很一般。父母都是普通工人，还有个读高中的妹妹，从大二开始小胖一直都在勤工俭学。
这在乐队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所以以前川德总是抢着买单。
05
小湖南的学历虽然没有小胖高，但她外形条件比小胖强。总体来说，这两个人的条件基本等于半斤对八两。
一想到这，我不免有些羡慕小湖南。
你喜欢的人正好喜欢你，而且全天下所有人都在为你们祝福。这份看似寻常的幸运，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
后来我和小湖南又聊了一些其它话题，公交车很快就把我们带进市区。下了车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匆匆赶回迷迭。
等我化好妆上台唱歌快结束的时候，竟然见到久未见面的魏先生。但这次他并不是独自前来，身边多了一位翩翩佳人。
一开始我并没在意，魏先生本就是风流倜傥的人物。只要他愿意随便勾勾手指头，相信很多女人都会对他赴荡滔火。
只是我多看几眼后，就发现魏先生身边的人似曾眼熟。再仔细看看才确定是那天出手帮我的琳达，换了发型和衣服的她我险些没认出来。
两个人亲昵的状态，宛如一对恋人。
看到不远处他们打到火热的样子，我打算还是不去打招呼为妙。最近魏先生没有来光顾，我的收入和以前相比减少一部分。
但经过上次生日会的风波后，我对自己收入减少这事一点都不介意。
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不劳而获的幸福。既然发现自己做不到拿身内物换身外物，那么还不如趁早清醒过来。
06
打定主意的我，决定绕道而走。
就在我提着裙摆小心翼翼朝化妆间的方向走去时候，小苏一把拉住我的路：“晓晓，魏先生请你过去坐坐。”
我心头一紧，忐忑地问：“苏哥，魏先生找我什么事？”
条件反射般朝魏先生他们的座位看去，只见琳达正靠着魏先生肩头窃窃私语不知在聊些什么，男人的手直接把她拥进怀里。
皱起眉头的我，试探着对小苏说：“苏哥，我看魏先生和朋友在一起很开心。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就不过去了。你帮我去打个招呼行不行，拜托？”
以往这样，他肯定会帮忙周旋一二。
但今天出人意料之外，他果断摇头说：“这恐怕不行，魏先生刚才找我点名道姓要找你。你不去的话，苏哥我下次见到客人很难交代。晓晓，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魏先生一个大男人肯定早就不放在心上。”
我就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小苏：“那你陪我一起过去行吗？”
小苏依然还是摇头：“魏先生特意强调要你一个人去。”
认命的我彻底死心，下一秒只好提起裙摆垂头丧气朝魏先生他们走过去。等我快靠近的时候，眼尖的魏先生一眼就看见我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随后他起身十分绅士帮我拉开椅子，一切仿佛都和从前一样。
但我的心境却和从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在魏先生面前变得畏手畏脚起来，甚至不敢与他的眼神进行正面接触。
07
等我坐定后，魏先生并没入座：“你们聊，我去门口抽一根烟。”
怀疑自己耳朵出错的我，猛地把头抬起来正准备张口说什么的时候。琳达柔柔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晓晓，还记得我吗？”
我赶紧坐直身体：“当然记得。您过得好吗？”
女人给了我一个如沐春风的微笑，轻轻地说：“谢谢，我很好。今天是我找你有点事，你要喝点什么吗？你冷吗，不嫌弃的话要不要披一下我的围巾？”
时下正值深冬，既使迷迭里面的暖气开得很足。但我身上只有一条单薄的贴身演出长裙，坐在那里时间长了不动确实会有些冷。
见我点头，琳达主动把质地柔软的围巾披到我身上。手臂上裸露出来的皮肤接触到毛融融围巾时，一种舒坦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这份体贴，让我对眼前人又多了一份好感：“谢谢，请问您有什么事找我？”
琳达凑近了一些，她柔柔的眼神在不经意间细细把我的脸打量一遍后发出会心微笑：“老魏不说还没什么感觉，仔细看看你和我年轻那会儿还真有点像。”
思绪万千的我，不由想起上一次看到琳达心头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这么说来，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只是看了琳达那么一秒，我就有些自惭形秽低下头。
不是我故意自卑，实在是眼前人的气场太过强大。
人到了一定年纪，其实外表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东西。走过山水，见过江湖后那份沉淀下来的气度，会耀眼到让身边每一个人都不容忽视。每一个动作，表情，都似绵绵春色里繁花遇细雨，细腻美丽都刚刚到。
琳达就是这样的人，一颦一笑轻易惑人心扉。
08
手脚不由局促起来的我，支吾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留意到我的慌张，琳达柔声安抚我道：“晓晓，你不要紧张。我今天找你，其实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我第一反应以为是眼前人误会我和魏先生的关系，想要我不要去打扰他们。于是急忙澄清：“我和魏先生只是普通朋友。”
噗呲一下笑出声的人，连忙伸手安抚我道：“瞧瞧，我就说了让你不要紧张。是，我和老魏之前是情侣，但我们早就分手了。”
越听越糊涂的我，已经明显感到自己脑容量不够用。趁着自己还能思考的时候，我决定直接问关键点：“请问您找我什么事？”
见我如此开门见山，琳达也不再含糊：“晓晓，我想请你帮忙去劝劝顾念，让他出国留学。”
这下我彻底不淡定了，顾不上礼貌：“这么说您认识顾念，为什么要让他出国留学？”
女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把我的满脸不解尽收眼底：“我忘了自我介绍一下，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顾念的妈妈。”
捂住嘴的我，因为太过震惊担心自己会惊叫出声。眼睛瞪到最大的我，死死盯着琳达直看：“您怎么确定自己是顾念的妈妈，这事不是儿戏我们可不能随便开玩笑？”
09
琳达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示意我稍安勿躁。
深呼吸一下的她，缓缓说道：“晓晓，这段时间所有的事情我都去打听清楚了。你以前在顾家做过一段时间的保姆，就是在那段时间认识顾念的？”
面对琳达一眼能把人望到底的犀利眼神，我决定对自己这段过去不再隐瞒：“是，您说的没错。我来这座城市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到顾家做保姆，然后认识顾念的。”
看我满脸严肃，琳达嘴边勾起一丝笑：“我们轻松一点好不好，晓晓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不是存心去打听你过去的事，对你也没有任何意见。相反看你第一眼觉得跟你很投缘，不然也不会主动帮忙。”
“我之所以花时间去打听这些，是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不是一位合格的母亲。从小到大我都在这个孩子的人生中缺席，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极力维持平静的琳达，声音隐隐发颤：“你在顾家工作过一段时间，应该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事吧？顾念的奶奶，她是怎么描述我这个神秘失踪的亲妈？“
我摇摇头，如实地说：“很遗憾，老太太几乎对你绝口不提。”
女人听完，冷凛地笑道：“看来你没骗我，这是我那位前婆婆一贯做事的风格。”
“晓晓，你在顾家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我这个人，或者你对顾念妈妈这个人物的缺席有没有感到好奇？”
10
琳达对我如此开诚布公，无形中给了我勇气。
不再藏着掖着的我，马上就点头：“是，刚去顾家的时候我确定对您很好奇。“
琳达盯着我的眼神问：“那他们是怎么说我的？”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秉承诚实的角度出发。因为眼前人的阅历丰富，我的任何小心思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
清清嗓子，我说道：”我那时候确实对您很好奇，然后主动去问了家里工作时间很长的老保姆。她告诉我说您在顾念出生的时候就和大江先生分手了，然后抛下他们父子俩离开。”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尽量避开那些敏感字眼。
例如贪慕虚荣，有钱的老男人等等。
听我说完后，琳达用玩味的眼神盯着我问：“晓晓，你相信那个老保姆说的话吗？”
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就是相信，这是大实话。这些日子以来，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李姐的话。而且我深信李姐，她没有必要费尽心思编这些话对我一个保姆说谎。
这一刻只感到天旋地转的我，呼吸声逐渐加重。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可我就是不敢看琳达那双能够洞察人心的眼睛。
看我这副别扭的样子，已经明白一切的琳达体贴地没再逼问。
她放软语气：“晓晓，过去的事情现在重提一点都没有必要。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说白了，那都是我们上一辈人的恩怨。”
琳达的话，让我心头一松。
我感激地朝她点点头。
这世间很多事，非要说个对错出来本身就是强求。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也不是所有的答案都有对错。
立场不同，角度不同，千人千面。
有时候一段感情的消失，就好像冰箱停电之后，里面的食物变质一样。
冰箱没错，食物也没错。
只是不来电了！
当初在李姐面前，我极力不想说顾念妈妈一句坏话。今天也是同样，身为局外人的我不想去批判任何一位当事人。
就在我和琳达沉默的时候，川德不知何时走到我们身边。等发现他的到来，我和琳达都同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我是实打实的惊讶，琳达短暂惊讶之后是满眼的惊喜：“你来了，快坐。吃饭了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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