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因为鞋跟太高，在众人不怀好意起哄声里受惊的我一个踉跄几乎是跌进川德怀里。
伸手把我扶住的他，立刻捕捉到我眼里求救信号俯下身来问我：“怎么了？”
满腹的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一句简单的话：“我不想和他喝交杯酒。”
神情冷峻的川德，扫了一眼魏先生手里晃着光泽的红酒杯瞬间明白一切，义无反顾挡在我身前。看我和川德紧紧贴在一起仿佛是合体人，感觉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的魏先生在酒精作用下，神情阴沉到有些可怕。
这样的他，看起来无比陌生！
再天真，我当然明白素来在我面前绅士有礼的他，不可能是完完全全的良善之辈。
不然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在国外打拼那么多年，如何能闯出现在的一片天地？
没点狠劲，是不可能有今天成就的。
脸上神色阴晴不定的魏先生身上，悭吝与慷慨缠斗，卑劣与伟大共舞，仿佛罗煞附身。
在今天这样的气氛下，换了其它的任何事我都会咬牙忍下给足魏先生面子。但这件事，真的打破我做人的底线。
两个男人默默对视，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全场所有人的焦点都落在他们两人身上，已经触到危险信号的小苏匆匆赶来。
嬉笑的他，妄图挡在他们两人之间化解这场没有硝烟的风波：“顾念，还愣在这里干嘛赶紧准备上场。”
被小苏推了一把的顾念，想凭借自己身高的优势把我一起带离是非之地。所以识趣的他没有任何犹豫，用一只手圈住我就转身离开。
见川德走人，堆起殷勤笑容的小苏连忙招呼魏先生：“您过生日，一定要给小弟一个机会让我敬您一杯酒。感谢您和您朋友，一直以来对我们迷迭的支持！”
02
说完这些，小苏就要起身去倒酒。
透过川德手臂的缝隙我瞅见沉稳的魏先生没有当场反驳小苏的面子，心中闪过一丝窃喜。
还没走出两步，就在我以为风波就这样过去的时候，之前那位起哄的朋友再度跳了起来：“喂，这算怎么回事？我们老魏这些年在你们迷迭消费多少，你们就是招呼贵客的吗？“
他指着小苏的鼻子，不满的人毫不留情骂出声：“你平时是怎么管工作人员的，一点规矩都没有。晓晓小姐，我们老魏平时是怎么捧你场的都忘记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就这样驳他的面子不合适吧？”
寒意在背后一阵阵传来，我不由自主开始发颤。当时我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如果今天的事情闹大失去迷迭工作的话，那么自己手头的积蓄还能支撑多久？
因为事情再扩大下去，势必会影响川德他们乐队。顾家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不能连累川德丢了工作。有些懊悔的我，不由埋怨自己刚才不知轻重的冲动。
理清这些利害关系后，我就打算从川德的怀抱中走出来独自去面对一切。似乎看出我企图的川德，把我整个人死死框住不让动弹。
挣脱出来的我，正在和川德相互较力的时候一个悦耳女声以不容忽视的气势响起：“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大晚上的这么热闹啊！”
众人纷纷朝声音的来源望去。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迈着风情万种的步伐坦然迎着众人的目光款款而来。
03
魏先生率先笑了起来，扔下我们径直朝女人迎去：“琳达，你怎么来了？”
完全看不出实际年纪的女人，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老魏，对不住飞机晚点来迟了。旧，我们先不叙，先祝你生日快乐！”
恢复到往日谦谦君子的魏先生，连忙说：“有心了，谢谢！”
女人斜视那位站在魏先生身边起哄的朋友，用半嗲半怪的语气柔声说：“老宋，咱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怎么还是老样子。一喝高人就激动和年轻人计较什么，今天老魏过生日大家聚在一起就为图个安心。”
“你们一群人都站在这里干嘛，快回去坐呀。”
“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走，我们今朝有酒今朝醉，大家都给我一个琳达面子今天一定要喝开心才能回去。”
女人主动挽起魏先生的手，亲热地朝卡座走去。走到一半，回头一笑百媚生的她还不忘对那位还愣在原地的人，柔声招呼道：“老宋，你怎么还不过来啊？”
之前那位态度嚣张起哄的朋友被女人这么一召唤，瞬间化身乖乖听话小狗跟了上去。
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的我们，瞅准时机赶紧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是非之地。
小苏一路紧跟，直接追到化妆间。
一进门，焦急的他严肃对川德说：“我们废话不多说，你赶紧准备上场。”
我给川德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安心。
他对小苏点了一下头，转身走了出去。
川德没了人影，小苏连忙问：“晓晓，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和魏先生不是一直关系很好，怎么突然就闹到那么僵？”
04
见我不说话，小苏更加急：“一开始看你们有动静，我都没当回事。想着你和魏先生什么交情，怎么事情就到了这个地步？晓晓，我不管这件事来龙去脉到底谁对谁错。”
“你给你苏哥一个面子，过了一会儿等大家都冷静下来去主动去跟魏先生赔礼道歉。你是聪明的小姑娘，很多事不要说太透。今天刚哥不在，要是他人在，我相信他的想法和我一样。”
听完小苏的话，我绷紧的小脸如临大敌。
在商言商，我知道眼前人的话在理。
我可怜的自尊心不断拉扯着我敏感神经——虽然我深知人在江湖体面的人生是靠实力撑起来的。没有实力，不要去谈虚无缥缈的面子。
看我没反应，小苏自认倒霉似地叹了一口气：“行了，别委屈。大不了等下苏哥陪你一起去，这总行了吧？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和顾念的，要是换了别人这事我才不想管。”
“还有那个顾念今天是怎么回事，哪根筋被搭住了吗？平时那双眼睛恨不得只朝天花板看，从来不理会身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有你晓晓，平时也是一个很拎得清的小姑娘，怎么今天还把顾念拉进来一起胡闹？”
“这本来是你和魏先生之间的事，他是男人不管怎么样只要给个台阶都会给你一个小姑娘下。现在你拉上顾念，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小苏没完没了的絮叨，听得我头昏脑胀。
最好只能勉强答应他的要求。
05
在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化妆间，我一个人独自呆坐。没了心思的我，也没换下一套工作服去促销啤酒。
冷静下来的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凭记忆把所有碎片拼贴成一副庞大拼图。当然其中有些空白，就是为什么魏先生的朋友突然要对我发难？
难道真的是因为酒后失态，还有突然出场力揽狂澜的明艳女子。和我们无亲无故的她，为何要帮忙？
一个简单的开场，足够让我断定这个女子不是一般人。魏先生对她热情的态度，在她面前乖乖听话的老宋，还有那些原本打算看好戏后来选择退避三舍的朋友们。
越想其中的细节，越觉得蹊跷。
绞尽脑汁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我开始凭着短暂的记忆，仔细去回想女人那张莫名让我感到亲切的脸。她的五官很秀气、皮肤白皙，眉眼间有股似有若无的高贵疏离感，让她自带贵气。
那股高贵的疏离感，总让我感觉似曾相识。
这时悄无声息走进来的小湖南，吓了我一跳。
惊恐未定的我，睁大眼睛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小湖南担忧地问：“我刚进来的时候，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晓晓，你还好吗？”
看圆乎乎的脸上写满担心，不忍的我淡淡说：“我很好！”
一声“我很好”背后，其实内心一点也不好。
可为了不让朋友扯进来，我只能强撑着坚强。
06
看我表情凝重，不放心的小湖南坐在我旁边小心翼翼问：“晓晓，这事不怪你。我看魏先生他也不是有意为难你，估计是今天喝高了。等明天一早酒醒了，这事也就过去。”
“你不要放心里去！”
小湖南迟迟不肯离去，我只好勉强笑一笑：“我知道，你赶紧出去上班吧。万一怠慢客人，苏哥今天心情不好肯定不会留情面。”
被我这么一提醒，小湖南才依依不舍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化妆室的门再次被人敲开。
来人正是小苏，他打量我说：“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笑一笑，我和你一起去魏先生那桌道个歉。这年头生意难做顾客就是上帝，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我舒出一口气，朝小苏懂事地点点头：“苏哥，你别说了。道理我都懂，今天这事我也有做不对的地方。我换身衣服，你在门外等我几分钟就跟你去找魏先生道歉。”
见我服软，小苏欣慰地笑了：“晓晓，苏哥也晓得你心里委屈。但我们迷迭是打开门做生意让客人吃喝玩乐的地方，说句不好听的话在这里有钱就是爷。不然这个地段的房租和人工成本，怎么吃得消。”
“你放心，一会儿你跟在我身后嘴甜说几句好话就行。魏先生那边我先去打招呼，你跟我后面见机行事。有事，我帮着你在旁边周旋周旋，不会让你一个小姑娘太吃亏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只好闷闷地说：“苏哥，谢谢！”
07
小苏出去，我赶紧换下这身凸显身材曲线的长裙穿上自己平时的衣服。等我出去的时候，小苏已经在门外候着我。
我注意到他手里握着一瓶洋酒，奇怪地问：“苏哥，你拿瓶酒在手里干嘛？”
“还能干嘛？今天好歹是魏先生过生日，我们去赔礼道歉总不能空手过去。放心，我跟刚哥打了电话这酒从迷迭账面走，不用你出钱。”
此情此景，我如果再不识抬举就真的是不知好歹。于是我当即表态：“苏哥，帮我跟刚哥说一声谢谢。等下我知道怎么做，放心好了。”
见我的小脸终于不再紧绷，小苏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能这样想就好，大家都是一个船上的人能帮肯定会帮。你好、我好，迷迭才能好。晓晓，你说是不是？”
“嗯。”
我亦步亦趋跟在小苏后面，来到魏哥位于酒吧当中最显眼位置的那个卡座。
我发现那个美丽的女人歪着脑袋露出一侧白皙修长的脖子正和魏先生紧紧依偎坐在一起，不时贴耳说一些悄悄话后彼此发出会心的微笑。
他们相处的模式给我第一感觉——两人应该不仅仅只是朋友这么简单。
我和小苏的到来，并不受欢迎。
在座的众人，没人拿正眼瞧我们。
讲义气的小苏，果真兑现自己的承诺。
满脸堆砌殷切笑容的他，把我牢牢护在身后对于四周的冷漠熟视无睹像个没事人一样。如果此时没有小苏在身旁，内心不够强大的我说不定已经落荒而逃。
08
见我们不被待见，小苏用略带夸张的声音走到魏先生身边蹲下来，双手举起那瓶洋酒恭敬地说：“魏先生，您今天过生日。这是我们迷迭的一点心意，祝您生日快乐！”
心中似乎还有些气没消的魏先生，双眼跳过那瓶洋酒直接看我：“还知道今天是我过生日啊？”
小苏转头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赶紧上前：“祝您生日快乐！”
其实我还想说几句讨喜的话，但冷脸的魏先生身上威压感扑面而来。一时失语的我，完全没了平时的反应敏捷。
怪不得以前我对魏先生始终不肯打开心房，总感觉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的谜团。经过今天这一出闹剧，无形中更加印证我心中的推测。
他以往谦谦君子的形象，并不是他的全部。
见我就一句干巴巴的“生日快乐”，之前闹事的老宋立马不干：“喂，我们今天给你捧了那么大的场。你就过来说一句生日快乐，就想打发我们老魏。”
小苏连忙插嘴：“各位，解释下这是个误会！我们晓晓虽然歌唱的好听，但平时生活中不擅言辞。这样让她亲自敬一杯酒给魏先生，代表她的心意。”
老宋嗤笑出声：“这会子想起敬酒，刚才干什么……”
悦耳的女声生生打断老苏的粗嗓门：“老宋，人家刚出道的小姑娘魂都要被你吓跑了。看看那张小脸都发白了，别说老魏我看着都心疼。”
女人把头慵懒扬起来，对着魏先生的侧脸轻吐幽兰：“老魏，平时你可是最怜香惜玉的人。朋友圈里谁提到老魏，都要翘起大拇指说一声是本世纪最后的绅士。”
“人家小姑娘都眼巴巴过来祝你生日快乐，你好歹表示一下啊？”
09
被女人这么一抢白，老宋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不知道他今晚，为何要如此揪住我不放？
难道是因为他花了大价钱代替魏先生送我大花篮，但事情的结果却没如他的意？
上次听说他有意想和魏先生合作做生意，他今天借花献佛的举动，应该是想促成我和魏先生的“好事”来个锦上添花。
以前几次老宋和魏先生过来迷迭玩的时候，那时我们相处还很愉快。这次过来的老宋应该是默认我们的关系还在暧昧中，所以想着为我和魏先生关系更近一步添上一把柴。
谁知，他算错时机！
所以他现在这样处处为难我，应该是有些恼羞成怒。
钱花了，但事没办成。
钱还打了水漂，连个响声都没听到。
那个悦耳的女声见魏先生没说话，但神色已经缓和不少。她指了指我说：“晓晓，对吧？”
我连忙说：“对，您好。”
“晓晓，别愣在这里了。赶紧过来敬我们老魏一杯酒呀！”
说完，女人剜了老宋一眼柔声说：“老宋，你就不要老是盯着我们这边好不好？你说你旁边坐着一位那么如花似玉的小妹妹，一点都不解风情。该喝酒就喝酒，该干嘛就干嘛去呀！”
几句柔声细语，瞬间让刺头一样的老宋没了声音。讪讪的他，只能搂过身边的女伴闷闷喝下一大杯酒借此发泄心中的不满。
10
女人润物细无声的交际手段，让我心生敬意。
我感激地冲她笑一笑，水晶灯下的精致脸让我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我接过小苏递来的红酒杯，亲手递到魏先生面前：“祝您生日快乐！”
魏先生已经恢复到以前绅士的样子，没再为难我说：“谢谢，坐下来吃块蛋糕吧。”
我不敢造次：“谢谢！”
女人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开心地说：“晓晓，过来坐我旁边。”
如释重负的我，二话不说就坐了过去。
虽然她看上去柔弱无骨，经过之前种种我却在她身上感到强烈的安全感。我不由想起自己前几天看到的一本书上，作者写的话——说软话，做狠事！
当时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百思不得其解十分不能理解作者这么写的意境。如今看着眼前人，有一种小说折进现实生活的豁然开朗感觉。
我端着蛋糕小心翼翼在女人身边坐下，小口抿着蛋糕。此时舞台上灯光暗下来，所有的追光灯全落在一身黑衣的川德身上，几个女粉丝的叫好声响起。
我没有意外，这应该是属于川德吉他手独奏的高光点。以前看了很多次，早已有了免疫力。
但今天再次看，神情冷峻的川德。
他的帅气，不仅仅是外表的英俊。
更是那种洒脱不羁的气质，让人的眼神不由自主追随。
弹奏到高潮时，川德的手臂猛地一震仿佛要将整个吉他都摇碎。随之他的脸扬起来，清冽冷峻的五官如刀削般深刻。
女人轻轻靠近我，指着台上的川德问：“我刚来进来的时候，看到那个小男生跟你站在一起。你们是朋友？”
我点点头。
女人看似无意地问：“晓晓，那小男生叫什么名字？”
我礼貌地回答：“您好，他叫顾念！”
女人淡淡地问：“这个名字有意思，他姓哪个顾？”
我恭敬地回答：“照顾的顾。”
“这个小男生是本地人吗？”
“是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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