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性格内向的人,平时很少主动与人交谈。除夕那天一大早,母亲就把我叫醒了。
"快起来收拾东西,咱们今天得去你叔叔家。"母亲说。
我有些疑惑:"去叔叔家做什么?不是应该在家过年吗?"
"你父亲十年没回来了,今年说是要回来的。"母亲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肯定是先去你叔叔那里的。"
我的心忽然扑通扑通直跳。十年了,我已经快记不清父亲的模样了。他是个很要强的人,十年前为了谋生离开老家,在外做着体力活。一开始,他还能每年回来一次,后来就越来越少。最近几年,除了偶尔汇点钱回来,他的音讯就全无踪影了。
"你父亲一定很想咱们。"母亲看出了我的忐忑,安慰道,"来,把东西收拾好,中午咱们就出发。"
我机械般点点头,心里百感交集。想见父亲的心情一股脑涌上来,可又怕这些年的生活把他改变得面目全非。
收拾好东西,我们中午就上路了。一路上,我们沉默无言,似乎都在专注体会这次久违的团聚。傍晚时分,我们到达了叔叔家。
"哎,你们可算来了!"叔叔热情地迎了出来,他将我和母亲领进屋里。
我有些腼腆,连连点头。虽然阿姨和叔叔是至亲,可因为长期生活在外地,我们很少有机会见面。此刻,我只感到有些拘束和生疏。
我们简单用过晚饭,闲聊几句。叔叔看出了我的局促,主动热情地与我们攀谈起来。
"你们这一路上辛苦了。你爸前几天就来了,一个人在我家住着呢。"叔叔说,"他这些年在外头做工真不容易,身体里里外外都伤了不少。"
听到父亲的消息,我的心情五味杂陈。一方面很高兴他终于能回来了,另一方面却又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母亲也面露忧色,连连点头叹气。
"你们先好好休息吧,等你爸回来了再见面。"叔叔看出了我们的心情,笑着安慰道。
夜里,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不断浮现父亲的身影,想象着这些年他在外头的艰辛。作为长子,我深知他当初之所以离家在外打拼,是为了养家糊口。可就这样与家人生离死别十年之久,着实让人心疼。
"爸!"我激动地扑上前,紧紧抱住他。可怀中的父亲却是骨瘦如柴,皮包骨头的,与记忆中的健硕强壮判若两人。
父亲的眼眶也噙满了泪水,他颤抖着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儿子,爸终于回来了。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我们相拥痛哭,久久无语。就在这时,母亲和叔叔阿姨也赶了过来。母亲一见父亲,眼泪夺眶而出,扑进父亲的怀里,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叔叔和阿姨在一旁看着,也都热泪盈眶。
这一刻,仿佛时光穿越回十年前的那个夜晚。父亲头一次离家外出打拼时,我们也是这般依依不舍、相拥而泣。只不过那时我们都还年轻,而今已是两鬓斑白、面有菱纹。
"都别哭了,咱们好不容易才团聚。"过了好一会儿,父亲才轻声开口,语气中透着无限的疲惫。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扶着父亲在炕上坐好。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絮絮叨叨地将这十年来的事情一一说了。
原来,父亲这些年一直在外地的工地上做着体力活。由于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吃不消,加之工钱又所剩无几,他才决定回家休养生息。路上他先来了叔叔家,打算等除夕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再齐聚。
"爸,你以后就别出去了,在家歇着吧。"我看着父亲逐渐消瘦的身躯,眼眶一阵阵发热。
父亲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我这把年纪了,也难找到活路了。不过有你们陪着,也就够了。"
母亲则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语无伦次地抱怨起来:"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我跟你回去就得好好伺候伺候你了!"
我和叔叔阿姨只是一旁看着,心里五味杂陈。作为儿女,我们无不为父母的操劳而感到愧疚。可与此同时,我们又为能与父母团聚而由衷高兴。
就这样,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叙说着这十年来的酸甜苦辣。父亲偶尔也会插上一两句,讲讲他在外头的经历。我们时而哭,时而笑,一直说到天色已暗。
"都饿了吧,咱们开饭吧。"阿姨察言观色,终于打断了我们的倾诉。
一家人就这样围坐在饭桌旁,有说有笑地吃着除夕的晚餐。菜品虽然很简单,却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温馨与幸福。
"爸,你可得多吃点。"母亲一边夹菜,一边嘘寒问暖地劝着父亲。
父亲笑着点点头,却只是小口小口地吃着。看来这些年的劳累早已让他失去了胃口。我在一旁看着,不禁心疼不已。
"爸,您要注意身体啊。"我也开口劝慰,"您在外这么多年,我们一家人可想死您了。"
"是啊爸,您可把我们折腾惨了。"叔叔也附和道,"要不是因为您,我们一家几口也不会这么散了。"
父亲默默地点点头,眼神黯然。我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似乎有些伤人,连忙转移话题:"不过您终于回来了,这就是最重要的。我们一家团聚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父亲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我看着他的模样,内心百感交集。
这个曾经英武强壮的父亲,如今已是斑白满头、面黄肌瘦。他的双手因为多年的体力劳作而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双颊也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但即便如此,他眼神中的温暖和善良却从未改变。
"爸,您以后就好好在家休息吧。"我殷切地说,"您也为我们操劳这么多年了,该好好歇歇了。"
父亲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我这把年纪了,哪还有什么活路?不过能与你们团聚,我就知足了。"
"可是,您年纪也不小了,以后的生活……"我欲言又止。
"没事,有你们在就行了。"父亲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背,"你们都长大成人了,我是放心的。"
我默默地点点头,心中却充满了自责和痛惜。作为长子,我理应为家里分担更多,而不是让父亲这把年纪还在外头拼命。
"哎,都别说那些伤心事了。"阿姨似乎看出了我的情绪,连忙打圆场道,"今天可是除夕夜,应该高高兴兴的才对。"
"对对对,咱们喝两杯吧!"叔叔也附和着,给大家斟满了酒。
就这样,在阖家欢声笑语中,我们渡过了一个温馨而难忘的除夕之夜。一家人其乐融融,仿佛这些年的分离和辛酸都烟消云散了。
"新年快乐!祝你们新的一年红红火火,万事如意!"阿姨笑着说。
我们相视一笑,纷纷道了声"新年快乐"。看着父母和叔叔阿姨脸上洋溢的笑容,我的心头不禁一阵温暖。
上午时分,父亲突然拉着我到院子里散步。看着他踌躇满志的模样,我不禁有些诧异。
"儿子,我有话对你说。"父亲深吸了一口气,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我连忙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知道,这些年你们一家人过得很不容易。"父亲说,"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我怎么会离开你们这么久呢?"
"可是现在我已经回来了,以后就不会再离开你们了。"父亲坚定地说,"不过我也年纪大了,再没什么本事挣钱养家了。"
我连忙摆手:"爸,您就好好在家休息吧,家里的事有我在。"
父亲却是摇了摇头,目光坚定:"我是个男人,总不能整天靠儿子养着吧?我是想,等身体稍微休整一下,就去找点力所能及的活计做做。"
"爸,您已经为家操劳了一辈子,现在应该好好休息了。"我连连摇头,"您要是实在放心不下,不如在家附近找份轻松的活?我们兄弟几个也会尽力赡养您的。"
父亲却似乎没有听进去,依旧固执地摇着头:"不行,我做不到整天无所事事地躺在家里。我是个男人,是一家之主,怎么能靠儿子们养着呢?"
我无言以对,只能陪着父亲在院子里并排而行。一时间,我们俩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
我看着父亲阔别已久的背影,心中百味杂陈。作为儿子,我当然希望父亲能安度晚年,好好休养生息。可我也知道,父亲是个骨子里的老黄牛,是那种永远不肯放弃、不服输的人。正是这份顽强和执着,才让我们一家人能够熬过那些艰难岁月。
"爸,您说得对。"过了良久,我终于开口说道,"您是一家之主,一直在为家操劳,我们都很感激您。不过您也该为自己着想了,好好休息一阵子吧。等您真的想做点事的时候,我们再商量怎么办。"
父亲侧过头看着我,眼神中满是欣慰。他用力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同我的想法。
就这样,我们一边并肩漫步,一边闲聊家常。父亲讲起了这十年来在外打工的种种经历和坎坷,我则耐心地倾听着。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已绕着院子转了无数圈,却还意犹未尽。
"爸,您以后可得多跟我们讲讲您的经历啊。"我由衷地说,"您在外这么多年,我们可是一点都不了解您的生活。"
父亲笑着点点头:"好,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我们回到屋里时,母亲和阿姨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餐。看着桌上摆满的各色美味,我不禁食指大动。
"快来尝尝这道菜,可是我的拿手好菜!"阿姨笑呵呵地说。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吃得不亦乐乎起来。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阵稚嫩的啼哭声。原来是隔壁家的孩子在闹腾。
"唉,小孩子就是折腾啊。"叔叔无奈地摇了摇头。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似乎是在撒娇耍赖。我看着父亲,只见他的神情黯然下来,眼神中满是惆怅。
"怎么了爸?吓着您了吗?"我连忙问道。
父亲却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没什么,只是一时想起你们小时候的事了。你们几个在家里就像那孩子一样,天天折腾个不停。"
我这才恍然大悟,心头一阵酸楚。是啊,父亲这十年来都在外头打拼,错过了我们这些年的成长。作为儿女,我们从小就少了父亲的陪伴和呵护。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连忙安慰道,"现在您已经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弥补。"
父亲闻言,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点了点头。
就这样,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我们度过了一个其乐融融的新年。父亲回来后,整个家的氛围都活跃了许多。他不再是那个阴沉寡言、孤身在外的老人,而是变回了当年那个乐观开朗、健谈幽默的父亲。
有时,母亲会无意中提起父亲当年的劳苦,父亲却总是笑着摆手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再提的。我现在过得可好了,你们就别多想了。"
是啊,父亲这十年来吃尽了苦头,却从未在我们面前表露出丝毫怨言。作为一家之主,他永远都是那个坚强的顶梁柱,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着这个家。
有了父亲的陪伴,我们一家人就好像重新活了过来。即便生活依旧清贫,可我们的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幸福。只要全家人团聚在一起,哪怕是在最平凡的日子里,我们也觉得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从那以后,父亲再也没有提起过要外出打工的事。他终于卸下了这十年来一直肩负的重担,安心在家中休养生息。偶尔,他也会在家附近找些力所能及的活计,赚些零花钱。我们这些儿女也会及时赡养父母,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孝敬他们。
就这样,在阖家团圆的氛围中,我们渡过了一个个祥和的日子。父亲的身体也在家人的细心照料下慢慢恢复了过来。看着他日渐健朗的模样,我们都由衷地感到欣慰。
是啊,也许这个家庭很平凡,也许我们的生活很简陋。但只要全家人相亲相爱、其乐融融,就是世间最大的幸福了。有了父亲的回归,我们这个家才算是真正完整。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离开,我们一家人将永远在一起,共同渡过余生的每一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