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有个讨论热度居高不下的话题：美国拟全面禁止“竞业协议”。
本周，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宣布，将全面禁止所有用人单位与雇员（包括高级管理人员）签订新的“竞业协议”等类似条款。其中，高级管理人员（处于“政策制定职位”的人，且年薪超过 151164 美元，约人民币 109 万元）的现有竞业协议依旧有效，其他员工的现有竞业协议则在规定生效日期后不再强制执行。
这个决定一出，无数苦竞业协议久矣的 IT 人士高呼支持，甚至预言：竞业协议的终结，将会是一场科技行业的就业大地震。
竞业协议的高额官司，一般人打不起
所谓“竞业协议”，即禁止负有保密义务的员工离职后从业于与原单位有业务竞争的单位的合同条款。
虽然这看似是一个平等自愿的“协议”，但签过的人都知道，在这方面与公司几乎不存在什么商量的余地：你签了，才能得到这份工作；你不签，那就请你离开。甚至，密歇根大学在 2019 年发过一篇相关论文，提到有 30-40% 的员工还是在入职之后才被要求签署“竞业协议”的。
或许，你认为只有顶级技术工程师、高级软件开发者和高管才需要签竞业协议？不是的。
美国经济创新集团（Economic Innovation Group）曾做过一项调查：根据职业类别，统计其签订竞业协议的概率。从统计结果来看，在众多职业当中，“建筑、工程”，“计算机、数学”和“管理”类岗位签订竞业协议的概率超过 30%，其他行业也或多或少有 6-26% 的人需签署了竞业协议才能入职工作。
不仅如此，根据美国经济政策研究所（Economic Policy Institute）的最新数据，现在有接近三分之一的公司要求所有员工签署竞业协议，甚至包括从事清洁工作或餐饮服务的最低时薪小时工。
从法律层面来说，员工如果认为竞业协议不合理是可以打官司的——但前提是，你要打得起。知名 Trembly 律师事务所在其官网明确表示：“竞业协议的诉讼通常节奏快、费用高。”
也就是说，如果你是一名员工，想要摆脱竞业协议的限制，除非你要去的下家愿意为你打官司，否则仅凭你自己是很难的。
举个例子，去年 12 月宁德时代的竞业协议就引起了业内热议。一名拿到宁德时代入职通知书的应届毕业生向媒体爆料，到宁德时代入职，需要签一份长达 13 页的竞业协议，不签就不给入职。
在这份竞业协议中，宁德时代列出了 50 家竞业限制企业的名单，包括了比亚迪、长城汽车、理想、小鹏、蔚来等多家车企。后来有知情人士透露，这已是之前的版本，最新清单中的企业已增至 100 家。同时协议里还指出，一旦违约，违约金为离职前 12 个月税前总收入的 5 倍或 100 万元，两者取金额高者——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有员工从宁德时代离职，并且被竞业协议索赔的话，至少要赔偿 100 万元。
该禁令引起轩然大波
本质上来说，于企业而言，启动竞业协议是为了保护自身的核心机密并限制核心员工被友商挖走，属于是一场人才保卫战；但于多数员工而言，竞业协议却是一个“枷锁”。
FTC 在官方稿件里写道：“竞业协议剥夺了人们的经济自由，也就剥夺了他们的其他各种自由。”
“竞业协议是一种普遍存在的剥削性做法，它强加合同条件，阻止员工寻求新工作或创办新企业。它往往迫使员工要么继续从事他们想离开的工作，要么承担其他重大伤害和成本，如被迫转到工资较低的领域、被迫搬迁、被迫完全离开员工队伍，或被迫应对昂贵的诉讼。 ”
FTC 表示，美国有 3000 万员工受到竞业限制，约占其劳动者的五分之一。而在去年 1 月，FTC 曾拟禁止竞业协议向公众征询意见，仅在 90 天内就收到 2.6 万条评论，其中 96% 表示支持。
针对这个情况，FTC 主席 Lina M. Khan 指出，竞业协议的存在不仅压低了员工工资，还抑制了创造力，更剥夺了美国经济的活力——FTC 预计，一旦禁止竞业禁止，美国每年将新增超 8500 家初创企业，普通员工的年收入将增加 524 美元，未来 10 年专利数量也将从平均每年 1.7 万项增至 2.9 万项。
可是如果竞业协议被全面禁止，那么企业又该如何守住自己的核心机密与人才呢？对此，FTC 给出了几个竞业协议的“替代方案”，：
- 商业秘密法和保密协议（NDA）为企业提供了保护专有信息和其他敏感信息的成熟手段。据研究人员估计，95% 以上签有竞业协议的劳动者都已签订了 NDA。
- 公司可以通过提高工资和改善工作条件，来留住核心人才，而不是利用竞业协议来强制捆绑员工。
据悉，FTC 提议的这项禁令如果生效，将覆盖全美几乎所有行业和公司。目前该禁令处于公示期，将公示 120 天。待公示期结束后，禁止竞业协议的规定将正式生效，也意味着届时将有 3000 万竞业协议失效。但在这期间，FTC 仍将面临法律挑战——目前，美国商会已经以“FTC 越权”为由提起了法律诉讼。
“这为政府对企业进行微观管理开了一个危险的先河，可能会损害我们的企业、员工和经济环境。”美国商会指出，禁止竞业协议的权力应为各州所有，而 FTC 无权在全国推行。
与此同时，这一禁令也在华尔街掀起轩然大波。
一家从事投资经理人的人才公司 Third Street Partners 创始人预测道，“企业将因这一规则而建立，也将因这一规则而毁灭，真正变革要开始了。”White & Case 律师事务所负责全球反垄断和竞争事务的 Kathryn Mims 也感慨：如果该规则生效，其广度将影响整个华尔街许多层级的工作人员。
竞业协议，是好还是坏？
不同于企业视角的反驳与担忧，多数普通员工对于这条禁令都表示强烈支持。
一位长期撰写科技报道的记者 Steven Vaughan-Nichols 表示：
“我不确定禁止竞业协议最终是否会带来 FTC 说的这些好处。但我知道，在我撰写科技报道的几十年里，我看到竞业协议已经成为套在科技界最优秀、最聪明的员工、服务台工作人员，甚至是打扫办公室卫生的人脖子上的铁项圈。我理解企业希望减少竞争，防止员工轻易跳槽，但我从不认为竞业协议是正确的做法。”
曾被竞业协议“坑”过的人也出来现身说法：
“这似乎很不错！我妻子在 2022 年底离开了她工作的公司，与几个从事类似行业的朋友一起创办了自己的公司。在她辞职大约一个月后，她前司突然通知她违反了竞业协议。
该竞业协议规定：（1）她不能与她以前的任何客户或该公司的任何客户交谈；（2）她不能从以前的公司挖走任何开发人员；（3）她不能在该公司设有办事处的任何州或地区，或与该公司所在州或地区相邻的任何州或地区从事任何工作。
前两条我还能接受，但最后一条太苛刻了。因为这家公司在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都设有办事处，所以她基本上不能在美国工作，只能在加拿大一个偏远的小地方工作。最后为了避免花一大笔钱去打官司，她基本上一年都没有工作。”
同时也有少数网友指出，竞业协议虽是一种限制，但某种情况下也是一种“福利”：对于部分人而言，竞业补偿金也可以是一个带薪 Gap（空档）。
那么对于竞业协议，你的看法又是什么呢？
参考链接：
https://www.ftc.gov/news-events/news/press-releases/2024/04/ftc-announces-rule-banning-noncompetes
https://www.ft.com/content/681ca675-d92a-4be1-bcd3-ed31c16ab191
https://www.computerworld.com/article/2095092/the-end-of-non-compete-agreements-is-a-tech-job-earthquake.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