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徐弢
编辑 | 张云亭
4月24日，瑞士背包品牌FREITAG发售了一款使用新的尼龙材料聚酰胺6（PA6）制作的黑色双肩包Mono“PA6”。Mono“PA6”背包首批货量1500个，暂时只通过FREITAG苏黎世旗舰店、中国的上海直营店、韩国Seoul by June等少数渠道销售。今年晚些时候，FREITAG将推出更多的Mono“PA6”背包。
FREITAG 新系列背包Mono。
在过去，回收的卡车油布通过欧洲货车公司供应，FREITAG的生产链条被控制在苏黎世总部2500公里范围内，而新系列背包Mono“PA6”的供应链主要分布亚洲。新背包PA6原料的采购由FREITAG合作的纺织品开发商在亚洲完成，随后在越南工厂完成背包的生产和组装，部分配件则来自中国，最终将成品从越南运回苏黎世。
FREITAG 新系列背包Mono可拆卸小包。
这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FREITAG作为一个曾经的欧洲独立设计品牌，正在变得全球化。选择亚洲采购PA6原料，是因为FREITAG团队在调研中发现，相比欧洲，亚洲有更成熟的PA6材料生产资源。
Mono“PA6”系列背包主要采用原生PA6材料制成，并非回收使用过的材料，这是因为FREITAG目前生产Mono“PA6”系列的数量远低于纺织品市场上PA6回收面料的最低订购量。不管怎样，这种原生材料的使用与 FREITAG 原本给人的品牌叙事不同。1993年，Daniel Freitag、Markus Freitag 两兄弟在公寓的浴缸里清洗卡车油布，再把它切割、缝制成邮差包，坚固、耐用，而且防水。卡车油布拥有不同颜色和图案设计，经由设计师裁切后，就成为了一只只独一无二的FREITAG包袋产品。
FREITAG最早的邮差包 F13 TOP CAT，照片拍摄于1994年。
这个有趣的创业故事，也成为 FREITAG 最具标志性的营销故事之一。和多数独立品牌一样，FREITAG 没有传统广告和营销投放，更多依赖媒体报道、线下活动和口碑传播连接用户，传递品牌理念。Freitag两兄弟讲述品牌创始故事，如何回收卡车油布，再通过设计塑造成“循环再造”产品，在很大程度上帮助了FREITAG成为一个让人“难以忘怀”的品牌。
2003年，FREITAG首款产品F13 TOP CAT邮差包还被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设计部门列为永久藏品，苏黎世设计博物馆也专门为FREITAG举办过一次展览。
但这次，FREITAG发售的新款背包产品没有继续使用回收的卡车油布，而是使用新的尼龙材料，似乎因此失去了独特性——对于很多消费者而言，卡车油布几乎定义了FREITAG这个瑞士品牌。
如果从循环使用角度来说，FREITAG是欧洲最早开始使用二手材料的企业之一。2017年年底，在《第一财经》YiMagazine采访中，FREITAG联合创始人Daniel Freitag当时的说法是：“我们刚成立的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可持续用英文怎么讲。不过，因为我们生活在瑞士，这里一直都有很好的回收文化，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垃圾不是垃圾，而是某种新东西的营养品。”
但它还差一步。2023年6月，FREITAG提出新产品发售计划，通过使用新材料PA6取代卡车油布制作背包，目标是逐渐走向零废弃的闭合循环。FREITAG循环技术专家Anna Blattert在当时作出了这样的解释，“仅开发可回收产品是不够的，我们还必须从整体上设计产品，考虑它们的生命周期，并确保所有可以回收的东西都能真正回到循环中。”
卡车油布坚固、耐用，而且防水，但是主要的聚氯乙烯（PVC）材料依然会老化。FREITAG推出了维修计划，设置了交换平台，也鼓励用户把旧背包赠予他人，尽可能延长背包产品的使用寿命。但FREITAG知道，自己的产品最终变成垃圾的结局仍然不可避免。
“我们做了很多努力，但由于我们使用的是一种不可回收的材料，我们永远无法解决这个微小但实际上巨大的问题，就是在这些背包产品生命周期的最后，人们还是需要把背包扔进垃圾桶。”FREITAG品牌负责人Elisabeth Isenegger告诉《第一财经》YiMagazine。
卡车油布制成的背包也难以成为新产品的材料，最好的可能性也是降级回收。FREITAG背包通常由卡车油布、废弃的汽车安全带以及自行车轮胎内胎等材料组成，再加上缝纫等加工工艺，使得FREITAG的背包与其他品牌的背包一样，整体难以回收再利用。
FREITAG的设计师在公司内部很早就提出了使用新材料替代卡车油布的想法，但项目正式推进大约在2021年年初。Elisabeth Isenegger表示，纺织行业新材料开发加快推进，部分原因是回收技术专家们的推动，这是FREITAG所看到的情况。在FREITAG内部，品牌新设立了名为循环技术专家的职位，他们需要通过自己的专业知识和专注力，尽可能快地推动公司走向循环经济。
FREITAG 新系列背包Mono循环再造过程。
过去数十年来，欧盟国家在制定可持续发展政策方面越发完善，涉及环境治理、产品设计、新能源产业等方面。此外，欧盟推出了严格的可持续发展计划。2019年12月，欧盟委员会公布气候变化新政“欧洲绿色协议”，提出到2050年实现欧洲“碳中和”的目标。
此外，欧盟对于企业在可持续声明方面的限制也更严格。今年3月，欧洲议会表决通过了打击商品标签和广告中的 “漂绿 ”行为的政策。该政策严格限制企业传播没有证据支持的、虚假的广告与信息，例如“生态友好”“可回收”等产品宣传，并对严重违规的企业处以高达年销售额至少4%的罚款。
此前，FREITAG已经开始着手新材料开发。2022年，FREITAG开始与科思创（前身是拜耳材料科学事业部）、海德思（Heytex）合作开发可回收的卡车油布，目标是改造现有的卡车油布规格，从源头开始规划材料的生命周期。
但是，卡车油布本身性能足够优秀，满足了卡车公司保护客户货物的需求，也能满足个人消费者的需求。如果用新材料替代卡车油布，FREITAG需要实现与卡车油布相似的性能，还需要实现最后的回收再造而尽可能减少材料的数量。
在尝试了多种材料后，FREITAG选择了容易获取的PA6作为基础原料，与一家纺织公司合作开发了一种三层复合面料，衬里、防水膜和外层面料均由PA6制成。经过FREITAG两年多的研发和多轮测试，包括与德国Albstadt-Sigmaringen应用科学大学工程学院合作的测试，FREITAG开发的PA6面料满足了品牌在耐用性和防水性方面的需求。
FREITAG团队在开发新材料时遇到了新的挑战。一个典型案例是染色。FREITAG尝试在背包的原型产品上染色，结果发现部分配件没有成功染色，原因是这些配件材料不是供应商宣称的PA6，FREITAG被迫重新开始采购流程。这是FREITAG在卡车油布材料应用过程中不需要考虑的问题。此外，FREITAG还取消了白色款Mono“PA6”背包，主要原因是白色面料用久了出现泛黄现象。FREITAG后续可能为Mono“PA6”背包系列开发更多颜色。
这使得FREITAG需要重新验证回收流程的可行性。如果Mono“PA6”背包使用寿命结束，FREITAG希望可以全部回收再利用。在回收再造环节，FREITAG复用了此前回收滑雪靴上的TPU材料以制造手机壳的流程，FREITAG的合作伙伴将会负责回收Mono“PA6”背包，累积相应的数量后，再把背包整体碾碎成可重复使用的颗粒。
回收滑雪靴制成的手机壳。
事实上，FREITAG已经在逐步减少使用回收的油布材料。最初，FREITAG在油布包的内衬里采用100%回收的PET材料，没有影响背包的外观。2019年2月，FREITAG发售新系列背包，在外层面料中结合了卡车油布与再生PET，再生PET材料由瑞典合作伙伴We aRe SpinDye®回收PET塑料瓶制成。
现在，FREITAG使用新的尼龙材料替代卡车油布开发新款产品，相当于在2019年之后的产品基础上更激进了。Elisabeth Isenegger把新款Mono“PA6”背包描述成“可能是最FREITAG的产品”。
需要担心的是，新款Mono“PA6”可能在挑战消费者对于卡车油布所代表的FREITAG的品牌认知，毕竟，如前所述，这个品牌的创业故事与卡车油布这种材料密不可分。
但Elisabeth Isenegger对《第一财经》YiMagazine表示，发售Mono“PA6”背包可能帮助品牌传递更清晰的价值观。
“我们不仅仅通过卡车油布来定义自己。这款全新的FREITAG背包产品的推出体现了我们迈向循环经济的雄心，新产品的外观也有助于向客户传达这一点。”Elisabeth Isenegger说，“如果消费者在店里，我们会尝试跟他们解释，希望他们会接受一个新的FREITAG的形象——这与我们的品牌密切相关，而且它是面向未来的。”
在过去数年时间里，中国城市街头出现了越来越多背着FREITAG包袋产品的用户，现在，中国已经成为FREITAG第二大市场。2023年之后，FREITAG也在中国有了更多直接与消费者沟通的渠道。2023年3月，在与Harbook+（湾里书香）创始人张尊祥合作开设Freitag Store Shanghai By Harbook+之后，FREITAG在胶州路居民区里开出了上海首家直营店。这次新系列发售也覆盖中国市场。
在欧洲，FREITAG较早就成为了流行产品，一些消费者甚至把FREITAG视为瑞士旅游纪念品。一位FREITAG的欧洲用户曾经在2016年写了篇Reddit帖子，说出了他的观察：“FREITAG有很多不同的风格，德国、奥地利和瑞士的每个时髦人士都有一款。”
FREITAG苏黎世总部。
欧洲的消费者看上去也容易接受FREITAG品牌的多元化。在全球市场上，外层面料采纳了回收PET材料的背包产品在FREITAG总体产品销售的占比大约是5%，中国市场对应的比例大约是4%。
相比欧洲市场，中国消费者对卡车油布制成的FREITAG背包更为熟知， 并将其作为个人身份的一个标签。FREITAG联合创始人Daniel Freitag曾经在2017年接受The Spin Off杂志采访时分析不同市场对于品牌的认知：“在亚洲，个性是我们成功的主要因素。许多日本或韩国人觉得穿着我们的包可以表达自己的个性。”相同的事情也在中国市场发生。
但这也意味着，对于FREITAG品牌代表的可持续价值，中国消费者也许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形成认同感。
对于决心做一个更加循环、可持续品牌的FREITAG来说，卡车油布材料既是其最成功的品牌故事，也是接下来需要面临的一个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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