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蔷薇之夏的小屋 讲述：高淼淼
93岁高龄的外婆是在养老院去世的，从外婆住进养老院到去世，有3年的时间。外婆有五个孩子，3个儿子2个女儿。按照老家的习俗，外婆年迈后由儿子养老送终。
所以外婆生活不能自理后，都是跟着三个舅舅生活。大舅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虽然不爱说话，性格有些沉默，但对外婆孝顺得没话说，也是三个舅舅里脾气最好的。
外婆常年卧床，心情难免有烦躁的时候。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谁照顾她就骂谁，还摔东西，做好了饭给她送去，她故意不吃，说她不能动了，给儿子儿媳妇添麻烦了，还不如早点走了，大家都清净。
外婆时不时就耍一次脾气，大舅知道后，就拿着外婆喜欢吃的山楂片和一些糕点和酸奶过去，像哄小孩一样哄外婆。外婆埋怨他，他也笑笑不辩解，甚至把脸伸到外婆手边，让外婆打他。
外婆心地善良，偶尔闹脾气也不是故意为难儿女，自然不舍得打，后来大家都摸清了外婆的脾气，也都乐呵呵对她，外婆心情不好了，要么推着她出去走走，要么让我妈和小姨回来陪外婆说说话，外婆的心情很快就好了。
可惜，后来大舅因病去世了，舅妈上了年纪，再加上年轻时手腕受过伤，干不了重活，也没办法照顾外婆，外婆就跟着二舅和三舅生活。
外婆跟二舅生活的第二年夏天，二舅中风住院了，那天二舅妈去集市卖菜了，要中午才回来，幸好表姐带着孩子回娘家，十点左右就到了，发现二舅不对劲，连忙开车送到医院。
二舅中风的情况不是很重，不过仅限于能自己穿衣服穿鞋子，自然就没办法照顾外婆了。三舅在老家开了个养鸡场，日子还算过得去，可他和三舅妈既要忙养鸡场的活，又要照顾两个孙子，接送孙子上下学，时常早饭和中午饭一块吃，有时都到下午一两点了，才能吃第一顿饭。
三舅和二舅商量，把外婆送到养老院。不是他们不孝顺，是现实摆在这，不得已而为之。两个舅舅也把这件事和我妈还有小姨商量了。
他们家的情况，我妈和小姨都知道，虽然外婆一辈子没离开过农村，她们也觉得养老院那种地方不是家，没有家里自在，可二舅和三舅是实在没精力再照顾外婆了，只能同意。
就这样，万般无奈之下，外婆被送到了养老院。起初，外婆也是不乐意的，去养老院的路上一直在哭，说大舅不在了，二舅和三舅也不想管她了。都说养儿防老，她养了3个儿子，结果没有一个防老，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生下3个舅舅。
二舅和三舅劝她放宽心，不是嫌弃她才把她送到养老院，是让她过得更好一点才送去的。养老院有专人照顾，他和三舅一定常去看看，不会让她觉得孤单的。
外婆在气头上，谁说的话也不听，二舅和三舅无奈地摇头。
不过一个月后，外婆反倒喜欢上了那里。养老院的伙食不错，每天三餐都按时按点，不仅有水果和点心，还有人专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养老院一个人负责照顾三个老人，刚好能顾得过来。
养老院下午还有活动，外婆还能和大家一起聊聊天、看看节目，日子过得也挺充实。
每个星期，三个舅妈和两个舅舅都会轮流去看望外婆，给她带些好吃的、需要用到的东西。外婆虽然不能动了，但看到儿女们这么孝顺，心里也是美滋滋的。我和妈妈去看望她，她常常跟我们说：养老院挺好的，你们不用担心我。
虽然养老院不是家，但对外婆来说，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她在那里过得挺开心的，气色也好了不少。
可惜人都有老的时候。外婆93岁那年，终究还是没能扛过去。外婆去世时是晚上十点多，养老院的人夜里巡查的时候发现的，当时外婆还有微弱的呼吸，但是喊她时，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养老院的人赶紧给三舅打了电话，三舅和三舅妈正在养鸡场忙活，当时，大表哥在镇上做生意，三舅先给大表哥打电话，让他先过去，如果情况不好，能送医院赶紧送医院。
三舅和三舅妈往养老院赶的路上，给我妈和小姨打了电话。那天周六，我带着儿子回你娘家看望爸妈，我们正准备洗漱睡觉，妈妈接到电话就哭了，我听到外婆去世的消息，心里也咯噔一下。
我和妈妈半个月前才去看望过外婆，那时她气色还挺好的，我没想到外婆会走得这么突然。
弟弟和弟媳在家照顾孩子，我开车带母亲连夜赶过去。
一路上，母亲的眼泪就没断过，我开车时也抹了好几次眼泪。亲人的离去，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进了养老院，外婆房间的灯亮着，我们脚步不由得加快了。推开那扇熟悉的门，看到大表哥跪在地上拉着外婆的手在哭，二舅和三舅也在掉泪，大舅妈也来了，二舅妈和三舅妈不在，大舅妈说她们去街上买东西了。
母亲走到外婆床边，轻轻抚摸着外婆的脸颊，嘴里一遍遍喊着：娘，你看看我，你闺女回来看你了……
听着母亲的哭喊声，我的眼泪也止不住。二舅妈和三舅妈很快回来了，按照农村的习俗，要趁着外婆的身体还有温度，赶紧穿上衣服鞋子。二舅妈把寿衣拿出来，妈妈和三舅妈一边擦洗着外婆的身子，一边轻声地聊着天，仿佛外婆还在她们身边一样。
换好寿衣后，我们将外婆拉回了老家。
外婆住的那间老屋，已经多年没有人住了，颇为破旧。屋顶的瓦片有些松动，窗棂上的油漆也斑驳脱落。二舅和三舅站在门口商量着在哪里停灵。按照我们农村的习俗，老人去世后，要在家中停灵3日，让亲人有个告别的时间。
大表哥作为长子，此刻代表大舅站了出来，他说：“就在我爸妈屋里停灵吧，我爸虽然不再了，但家还在。
大家都没有异议，便开始忙碌起来。舅妈们忙着收拾家里的东西，腾出地方来停放外婆的遗体。我妈和小姨则守在外婆身边，默默地陪伴着她。
二舅和三舅要商量其他的事，就去了大门口。大表哥也跟着去了，没过一会，听见二舅和三舅争吵的声音。二舅的脾气一向比较急，他激动地摔了一个杯子，家里人都被惊动了，纷纷走到门口去看个究竟。
外婆身边不能没有人，我妈让我去看一眼。我跟在舅妈后面往门口走，只见二舅气得脸通红，三舅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大表哥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扔下一句“就按我说的办”，然后转身就去通知村里的人，告诉他们外婆去世的事。
我有些纳闷，外婆去世了，正是家里人团结一心给她办丧事的时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闹矛盾呢？
大舅妈也着急不易，问三舅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闹成这样，三舅叹了口气，这才说出了原委。
原来，二舅这些年吃药看病花了不少钱，没有多少存款了，三舅刚进了十万块的饲料，前段时间又买了一辆小货车，手里的钱也不多了，就商量着外婆的葬礼不办太隆重了。
大表哥这些年在外地做生意，手里攒了一些钱，他希望外婆的葬礼办得体面一些，费用由他和二舅、三舅平摊。三舅觉得大舅已经不在了，不能让大表哥承担，不然他这张老脸往哪搁？况且这些年大表哥已经替大舅出了外婆在养老院的费用，已经做得很好了。
但是大表哥不同意，他不仅为了外婆，也是想替大舅尽一份孝心。二舅则觉得大表哥有这份担当很不容易，既然他提出来了，就按照他说的做吧。
三舅怪二舅不懂事，瞎掺和。二舅本来性格就比较固执，一听三舅这个弟弟数落他，顿时就火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最后二舅气得摔了杯子。
舅妈们知道原委后，都愣住了。她们本以为是因为钱的事情闹得不愉快，没想到却是因为这个。大家纷纷劝解起来，让三舅和二舅不要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过了一会儿，大表哥回来了。他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二舅问大舅妈的意见，大舅妈说这是孩子的一份心，就同意了吧，不然孩子心里也不好受。钱花了可以再赚嘛，老人走得体面最重要。
最后，大家达成一致意见，大表哥负责总协调，二舅、三舅和舅妈们电话联系，忙着张罗各种细节。村里的人们也都自发地来帮忙，有的负责搭灵棚，有的负责准备饭菜，还有的负责接待来吊唁的亲友。
葬礼那天，来了很多人，他们都是来送外婆最后一程的。
我妈和小姨看到外婆的葬礼办得很圆满，心里颇为安慰。大舅走了，外婆也走了，不过家人团结的心却没有散，各有各的担当，这些年，舅舅舅妈还有表哥表姐们对外婆很好，葬礼也办得很用心，如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