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来正好，金陵四十八景中，有一个‘牛首烟岚’，就是在春天微雨的天气来牛首山，才能有切身体会。”
谷雨季节，著名学者薛冰做客“牛首十二讲堂”，从地理位置、文化历史等角度，带领现场观众品味蕴含在牛首山的南京文脉。
山水形胜，秦淮河两源合流牛首山下
牛首山位于南京南郊、长江东岸，因远观形似牛头而得名。它与东郊钟山、北郊栖霞山、西郊石头山齐名，并称为金陵四大名山。又因“春牛首，秋栖霞”之美，而成为南京人春游的绝佳去处。
很多南京人都知道，被称为南京母亲河的秦淮河，就流经牛首山下，山水形胜构成了这里美丽的自然景观。不过，牛首山对于秦淮河来说，还有着更为重要的意义，分别源自句容和溧水境内的秦淮河南北两源，正是在牛首山下合流，然后继续蜿蜒流淌，向北穿过南京城汇入长江。
△薛冰向观众展示秦淮合流地图
讲座现场，薛冰向观众展示了一张地图，上面显示，牛首山与其东侧的方山，呈夹峙之势，两山之间是一条狭窄的通道，秦淮南北两源到了这里，成合流之势。薛冰解读，秦淮河的流域范围，位于宁镇山脉之南，茅山之西，横山之北，云台山、牛首山之东，四周山脉丘陵围合成一个较为完整的盆地。周边低山丘陵的来水，最后汇合成秦淮河多达19条的主要支流，其中就包括句容河与溧水河，而该盆地中部的方山，其东北其实是与茅山余脉相连，所以秦淮河只能选择从方山西侧继续北上。
便利的水路条件，使得牛首山及其附近成为古代进出南京城的必经之路，“我们读古人的诗，就知道当时很多诗人到南京来，在南京玩和居住。从他们的诗看，送别的时候，比如一般的朋友，就送不到差不多今天中华门这个位置。特别好的朋友，要送到哪里？要送到方山、牛首山这一带来，因为当时往南方去，是沿着秦淮河水路，然后在这一带转到破冈渎，再往东往南走。”
牛首天阙，六朝时期彰显国家礼制与威仪
作为六朝古都的历史文化名山，牛首山留存了不少和历代帝王有关的事迹。
不久前，南京西街遗址考古发现六朝时期梁武帝所建“国门”，它位于建康城的西南方，所在的御道遥指牛首山。这次考古发现，准确无误地印证了文献记载中的“牛首天阙”之说。
晋元帝司马睿建立东晋王朝后，一度想在皇宫外兴建双阙，以彰显国家的礼制与威仪。丞相王导深明大义，他知道东晋尚处于草创时期，国力微弱，财政困乏，宫殿建筑宜从简。为了劝导晋元帝，他请其乘舆出国度南门，远眺牛首。只见牛首山两峰对峙，十分威严壮观。王导遂说：“此天阙也，岂烦改作！”认为牛首山是天赐双阙，晋元帝对王导的劝说心领神会,就此打消兴建双阙的念头。
△明武宗画像（资料图片）
到了明代，被正史《明史》《明武宗实录》，以及地方史料《牛首山志》《金陵琐事》等记载在案的一件“牛首夜吼”奇闻，又为牛首山平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正德十五年，明武宗朱厚照南巡，在南京留下很多奇闻轶事。比如，他曾在城南的快园中玩耍，这是一座建筑古朴典雅、风景优美的私家园林，主人是当时南京有名的文人徐霖。武宗曾两幸快园，有一次，他在快园晚静阁钓鱼，钓到一条金色鲤鱼。太监们为讨好武宗，抢着买这条鱼。明武宗乐不可支，大笑失足跌落水中，传为街巷趣闻。
明武宗的南京之行，必不可少的去处还有牛首山。这里是他的祖先明太祖朱元璋非常中意的地方，既有美丽的风景，也是一处军事要地。明武宗游驻跸牛首山期间，有大批卫军跟随护驾。三更半夜之时，牛首山山神忽然吼叫不停，惊动卫军。当时有传言，此事与明武宗宠臣江彬有关，他有心在夜间谋逆，山神震怒，事情败露。“牛首夜吼”的奇闻，在史书中有若干个版本，传得十分离奇。薛冰说，实际的情况是，明武宗的大批侍卫随从占据了僧舍，夜间一位睡在台阶上的僧人翻身坠落，受惊大吼，引发卫军恐慌，以为出了大事。后来，为了保护僧人，就假说是山神怒吼。
用今天的眼光看，这个有趣的故事里，充满了人文关怀。
文化之山，许多历史文化名人留下踪迹
明朝正德年间纂修的《江宁县志》曾用“归城如蚁”描述春天到牛首山踏青的游人之多。牛首山以其美丽的自然风光吸引着游人，更因其厚重典雅的文化惹人驻足。
△春季牛首山（主办方供图）
薛冰认为，“城市的可持续发展离不开文化资源，一个城市是这样，一座山也是这样”。自公元四世纪晋室南迁，晋元帝司马睿建都建康（今南京），牛首山就和南京城一样，迎来了文化发展的高峰期。历来有无数文人墨客和达官贵人，也被吸引在此泼墨挥毫、吟诗作画。进入20世纪，一批现当代的南京文化名人，更是与牛首山建立了密切的关系。
1928年秋天，著名学者胡小石、胡翔冬带领学生同游牛首山，同行者还有闻一多、宗白华及陈寅恪的弟弟陈登恪。著名词曲学家卢前，也在一行人当中。卢前是从南京老城南走出来的著名学者，他最广为流传的创作，是那首“记得当时年纪小，我爱谈天你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花下，风在林梢鸟在叫。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这首诗词后来被收入小学课本，经久传唱。其优美的文采和意境影响了百年来宗璞、琼瑶、三毛数代中国作家。
牛首山及其附近还有弘觉寺塔及摩崖石刻、郑和墓、李瑞清墓、曾昭燏墓等历史遗存。李瑞清是清代碑学书派集大成的代表和现代“金石书派”的开拓者，曾在南京大学前身之一的“两江师范学堂”任学堂监督七年，培养了一批优秀人才。他的名言“嚼得菜根，做得大事”，一直被后学视为宝贵的精神财富。曾昭燏出自湖南曾国藩家族，曾任南京博物院院长，是中国第一代考古学家，在专业方面成就卓越，并为中国培养了一批考古人才。
现代快报/现代+记者 白雁 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