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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上的家乡》:刘亮程获茅奖后首部作品,凝聚其十年思想文化精华

作者:第一读者

2023年8月,刘亮程凭借长篇小说《本巴》获得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译林出版社最新推出的《大地上的家乡》是其获奖后的最新作品,也是继感动无数人的散文经典、中文写作的典范之作《一个人的村庄》后时隔多年的回归之作,以陶渊明的悠然+宫崎骏的时空,倾情书写大地与家乡的诚挚篇章,凝聚其十年思想文化精华。

《大地上的家乡》:刘亮程获茅奖后首部作品,凝聚其十年思想文化精华

“晚上听着狗吠会睡得很安稳,早晨在成片的鸟叫虫鸣中醒来。”日出而作,种菜喂鸡,看树上开会的乌鸦,在一棵树下慢慢变老。与大多数人喧嚣的城市生活迥然不同,这是作家刘亮程近些年的生活状态。

1998年,刘亮程站在乌鲁木齐的夕阳中,深情回望自己的家乡黄沙梁,写就《一个人的村庄》,引发轰动全国的“刘亮程热”,也为无数人构筑起一方无法抹去的精神故土。此后,他在城市写作、生活。二十余年来,《一个人的村庄》不断被提起,一直得以重读,感动数代读者,更恩泽万千学子,历久而弥新。

2013年,刘亮程入住新疆木垒菜籽沟村,创办木垒书院并任院长,重返晴耕雨读的田园生活,在理想与现实间诗意栖居。他仿佛又回到早年的风声落叶中,进入写作《一个人的村庄》时的状态,完成了《大地上的家乡》。《大地上的家乡》共分三章,分别为“菜籽沟早晨”“大地上的家乡”“长成一棵大槐树”,写作视野从脚下的村庄,延伸至大美新疆,再扩展到祖国的大地河山。他倾情书写植根于日常生活,关于生命哲学、自然哲学与大地家乡的诚挚篇章,以饱蘸爱与慈悲的细腻笔触,写遍悠久温情的世间万物。

《大地上的家乡》:刘亮程获茅奖后首部作品,凝聚其十年思想文化精华

“《大地上的家乡》是我十年来的第一部散文。这十年间,我从城市到了乡村,在村庄买了一所老学校,在那里耕读写作养老。在这期间一边收拾这个院子,每天当设计师、泥瓦工、木匠,当然有时候也会做铁匠会做的活,凡是那个院子干的活我都会……从这部作品中可以看到近十年来我完整的生活,我干的木工活、种菜,甚至家里面养的那些狗、猫的名字,都会在这些散文中。”刘亮程如是说,“这里的岁月清晰可数,让你活得如此明白、如此清静。我在这个村庄,一岁一岁感受自己的年龄,也在悉心感受天地间万物的兴盛与衰老。我在自己逐渐变得昏花的眼睛中,看到身边树叶在老,屋檐的雨滴在老,虫子在老,天上的云朵在老,刮过山谷的风声也显出苍老,这是与万物终老一处的大地上的家乡。”

菜籽沟村堆满了故事:鸡鸣中醒来,日出而作,且耕且读,把地上的事往天上聊;看树上开会的乌鸦,等一只老鼠老死,做梦的气味被一只狗闻见;想象开满窗户的山坡,关心粮食和收成,在一棵大树下慢慢变老。这些飘在空中被人视若寻常而熟视无睹的故事,都是他的生活大事。

世界也是一个更大的菜籽沟村。远路上的新疆饭慰藉的是旅人疲惫的身心;一条长达三百多公里的牛羊转场道路,每年有数百万牲畜浩浩荡荡行走其间,绵延数千年;藉藉无闻的老人,一生中所有的礼仪,似乎都是为最后盛大的葬礼所做的预演……心安即是归处,花开花落,死生忙碌,我们最终都会活成自己的家乡。

《大地上的家乡》:刘亮程获茅奖后首部作品,凝聚其十年思想文化精华

50岁出头时,在城市生活多年的刘亮程决定在天山南麓一个传统村庄落脚。这个小村庄保留了他儿时的记忆,也强化了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血脉认知。在刘亮程看来,乡村是我们每个中国人的老家,一个人总归要回到祖先那里去,这就是中国人的生命观,绵延不绝,代代相传,生生不息。回到仿若家乡的村庄,刘亮程进入创作的旺盛状态,写出了《捎话》《本巴》和《大地上的家乡》。某种程度上,三部作品均为“回乡”,他认为写作也是一场语言的回乡,是在远离故土以后的那种乡愁在发挥作用:“我写的每一个句子都在回乡之路上。”

《大地上的家乡》:刘亮程获茅奖后首部作品,凝聚其十年思想文化精华

“每个人的家乡都在累累尘埃中,需要我们去找寻、认领。我四处奔波时,家乡也在流浪。年轻时,或许父母就是家乡。当他们归入祖先的厚土,我便成了自己和子孙的家乡。每个人都会接受家乡给他的所有,最终活成他自己的家乡。”在书名同题作品《大地上的家乡》中,刘亮程由衷地写道。

从新疆回甘肃老家祭祖,祖先的牌位和祖坟赫然在目,让刘亮程感触尤为深刻:“在那样的家乡土地上,人生是如此厚实,连天接地,连古接今。生命从来不是我个人短暂的七八十年或者百年,而是我祖先的千年、我的百年和后世的千年。”

如果说《一个人的村庄》是刘亮程离开故乡在城市里对家乡的一场深情回望,那么《大地上的家乡》就是他把心中的理想家园重新安置在大地上的一部完整力作。从《一个人的村庄》到《大地上的家乡》,从黄沙梁到菜籽沟村,刘亮程在精神上从未离开过自己熟悉的乡村文明。鸡鸣狗吠中醒来,耕读写作中养老,依循自然的木垒生活是一种“慢生活”,《大地上的家乡》呈现出的也是一种“慢哲学”:“在慢事物中慢慢煎熬、慢慢等待,熬出来一种情怀、一种味道,一种生活方式,一种道德观念,这就是乡村文化、乡村哲学。”“每个人的家乡都在累累尘埃中,需要我们去找寻、认领。我四处奔波时,家乡也在流浪。年轻时,或许父母就是家乡。当他们归入祖先的厚土,我便成了自己和子孙的家乡。每个人都会接受家乡给他的所有,最终活成他自己的家乡。每个人都是他自己的家乡。”“但我知道回到过去的路,在世间所有道路中,我最熟悉的一条就是回去的路。人们一路留下的老东西上有时间的印记。”“每天晚上的月亮,从我家东边的柴垛后面升起,缓慢地经过屋顶,又从家墙边的菜地泥巴后面落下去,它既像自己家的一个亲人,但是又如此地高远,让一个乡村少年在那样漫长的黑夜中独自去仰望。”“家乡之月,挂在异乡的天空,又被他看见。就像我们在读李白的《静夜思》《关山月》的时候,我们读的是李白的月亮。过了千年,那枚月亮变成诗歌保存在我们心中,被我们收藏。”

本书除了让你重新认领家乡,还有万物有灵的生命观、自然观:在乡村,时间像树荫一样,在地上缓慢地向前爬。在大自然中安顿自我,人类的生长衰老和大地万物的生老病死都是生生不息,连为一体:“人在哭泣的时候,虫子也在叫,树叶也在沙沙作响,人的生活只是一部分,人的苦难也是那个万千世界万千生命的一部分。”“我们不能让它依赖屋里的暖和,它要在漫长冬天的寒冷中长出自己的暖。”“满山坡的白草,被月光照亮。树睡在自己的影子里,朝向月亮的叶子发着忘记生长的光。我扬起的额头一定也被月光照亮,连最深的皱纹里都是盈盈月光。”“那时候,我能感觉到狗吠和月光是彼此听懂的语言,它们彻夜诉说。我能听懂月光的一只耳朵,在遥远的梦里,朝我睡着的山脚屋檐下,孤独地倾听。我的另一只耳朵,清醒地听见外面所有的动静里,没有一丝月光的声音。”“它往所有最小的缝隙里钻,每个缝隙的尽头都是绝壁,但它不信,它看见了绝壁上更小的缝隙,那里有它的生路,我看不见。”“我们和虫子之间,有一条古老直接的心灵通道,虫鸣入耳时人已然听懂,心有感应。人心中亦有万千虫子鸣叫呼应。”

《大地上的家乡》:刘亮程获茅奖后首部作品,凝聚其十年思想文化精华

书中还有关于工作与内耗——深刻体悟一位智者的生活经验,从教育观到工作观再到育儿观,拒绝内卷,任何困惑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答案:“好的童年,应该有阳光和风的参与。”“现在的年轻人,不是读书太少,而是读的太多。”“活是人的好伴;有的活,不干也就没有了;干起来,一辈子都干不完。”甚至关于如何自然地老去:“老是躲不过的,跑到天边也躲不过去。我愿意在这样的山水间度过自己的晚年。”勇敢直面必然到来的成长与衰老,收获内心的笃定安宁。在刘亮程看来,菜籽沟让他变得更加安静,觉得老年怎么来得这么快,一个人变得无所事事的时候就到了老年。“我眼看着自己在一个院子的虫鸣鸟语中慢慢变老,我本来是在某个小区高楼大厦的阴影中老去的。老是躲不过的,跑到天边也躲不过去。”“我并不认识梦里那个我,不知道他在下一个梦里会干什么。我没有一只可以醒着伸到梦中的手,去安排黑暗睡眠里的生活。我活了五十年,至少有二十多年,活在不能自已的睡梦中。睡是我生命的另一场醒。我曾在这个黑暗世界一遍遍地醒来。我醒来和睡着的气味,被一只叫太阳的小狗闻见。”“每个窗户都曾经是一家人的眼睛,他们扒窗户往外看时,他们在村庄的内部。我有可能从这些旧门窗里窥见他们的生活,在有月光的夜晚,那些从来关不严实的门缝、变形的窗框里走掉的人声,仿佛又回到屋里。我在每一个窗户后面停下来,爬窗户朝外望,我会看见这一户人家曾经长达几十年上百年的张望。我会看见他们所看见的,把他们遗忘的再一次遗忘。”“而在我看来,每一个躺在地上做梦的人,都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长方坑。每个梦都是一扇大地之墙的窗户。一群一群的大雁,经由人的梦打开的窗户,穿过了大地之墙。”“有一天我认出梦中追赶我的那个人,可能是长大的我自己。我被自己的成长所追赶。一个人的成长会让自己如此恐惧。”

如果小说是去远方,那么散文则是回家乡。在《大地上的家乡》一书中,可以看到刘亮程对家乡深切关怀的投射,将充满深邃卓越哲思和浪漫诗意想象的艺术成果惠及大地,并面向未来。这显示了文学助力乡村振兴的独特价值与宽阔可能性。从《一个人的村庄》到《大地上的家乡》,当文学走进乡村,不仅使其在乡村大地上找到了更为广阔的实践空间,也为其寻得了一条更具诗意的发展之路,更有助于以文载道,以文塑人,以文培元。(读者报全媒体记者 何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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