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听到老太太住院，我紧张地问道：“老太太她哪里不舒服，要紧吗？”
一阵叹气声结束，李姐疲惫的声音再次传来：“老太太她………”
”李姐，老太太到底怎么了？她在哪家医院，我能去看看她吗？”
当时的我并没想那么多，满脑子只想到生病住院的人是川德亲奶奶。老太太在我心目中唯一的身份，只有这一个。
短暂沉默过后。
李姐幽幽然说道：“老太太现在估计谁都不想见，我建议你就不要去添乱了。”
“老太太，她人病得很严重吗？”
“身体还好，只是她的心病……”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人，马上住嘴。
敏锐听出弦外之音的我，大胆推测事情并没那么简单。于是我试探着问：“李姐，是不是顾家发生了什么事？有事你别瞒我，我真的很担心你。你以前那么照顾我，对我来说既是朋友也是长辈。”
一口气说出这些话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吃惊。
因为没事发生的话，我从来没想过李姐在我心中竟然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
听我这么说，李姐终于说道：“晓晓，这事我也不瞒你了。反正以后你总会知道的，早说晚说都是说。”
我心一颤，一种不祥的念头涌出来：“李姐，到底怎么了？你快说，我都快急死了。”
沉重兼杂着意难平的声音响起：“顾家完了！”
简单四个字，对我来说却如同五雷轰顶。
我颤抖地问：“顾家怎么了？”
02
一阵哭腔传来：“姚箐的爸爸出事了，连带着顾家也完了。”
我握着话筒愣在原地，脑袋中完全空白无法思考这个惊天消息背后的含义。直到李姐在电话里不停唤我：“晓晓，你在听吗？”
“我……我在听，什么叫做姚箐爸爸出事了？”
又一阵叹息声响起：“姚箐的爸爸，在外地出了事。”
“他在外地生病了？”
“如果是生病倒还好，我倒宁愿他生病起码这样不会连累我们。姚箐的爸爸被人实名检举，说是他经手的工程有问题。现在他人已经被带走，姚家那边早乱成一锅粥。”
我快速思考一下，凭着自己浅薄的认知简单分析道：“姚箐爸爸出事和顾家关系应该不大，没什么实质性的牵连。川德和姚箐只是男女朋友，又没结婚。你不要太担心，事情可能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一阵哽咽声传来：“晓晓，事情要是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天杀的大江之前上赶着拍姚家的马屁，表面上说是看中姚箐的爸爸马上要调回来高升。”
“对啊，难道另有隐情？”
这回豁出去的李姐，索性对我全盘托出：“其实大江是看中姚箐妈妈，就是小蒋手里的工程。他们夫妻俩真是好搭配，一个在上面把工程批给自己老婆，一个在外边开皮包公司把工程再转接出去两头拿好处。”
“这下人一进去，全部都完了。不仅仅如此，还扯出好多以前乱七八糟的事。听说调查组这次是有备而来，绝对不会随便查查就完事，誓要揪出姚箐爸爸背后的人。”
03
李姐口中的事，对我来说犹如天方夜谭。
太过震惊的我，万万没想到风光得意的姚家背后竟然敢做出这天大的不法勾当。在我这个小市民的眼里，这些事就是借我十个脑袋都不敢去做，连想都不敢想。
情急之下，我问道：“李姐，难道大江先生参与了姚家做的那些坏事？”
“哼，怎么可能？晓晓，你也太看得起大江。他要是有那个本事，早就混成一个人样。不至于几十岁的人，还一事无成整天惦记着啃老。”
听李姐这么说，我脑海中闪过第一天去顾家上班的时候亲眼所见老太太递给大江先生那个厚厚的白色信封。当时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现在想想应该就是钱。
说完这些，李姐似乎依然不解恨：“你说到大江，我就恨。”
“李姐，大江先生他到底做了什么？”
“哎，这大江真是鬼迷了心窍。他和朋友合资在外边开了一个公司，想凭着川德的面子去从姚箐妈妈手里接工程。晓晓，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顾家早就不如从前。”
“大江为了开这个公司，把家里的房子拿去抵押。他还劝我入一份股，说是将来赚到钱给我分红。你说说我怎么就一时糊涂，听了大江的鬼话。现在好了，我的养老钱全搭了进去。”
我张大嘴：“什么？”
我不由联想起之前李姐对于姚箐和川德的事，态度前后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还有大江先生和李姐经常在厨房背着我窃窃私语………
04
我当时天真地以为，这些事情转变的背后是李姐多年练就见风使舵的本事。如今回想起来，是我想得太过简单。
情绪到达临界点的李姐对着电话大骂，借此来发泄心中的郁闷。和她相处那么长时间，我能理解她手上的那些好不容易存下来养老钱对即将退休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不仅是她后半生的依靠，更是她余生的自尊和面子。
听李姐越骂越激动，担心不再年轻的她万一情绪激动气出个好歹来。我马上说道：“李姐，你等着我马上过来看你。你也别太着急，这事报警了吗？”
说完，我就开始后悔。
自己过去19年的意识里，一直都是有事就去找人民的公仆警察叔叔。这次真是急糊涂了，现在发生的这些事都是在警察叔叔眼皮下进行的，甚至还是警察叔叔亲自办的。
察觉到我的幼稚，李姐叹着气说：“晓晓，我现在要去医院看老太太。你也很忙，不用特意跑一趟。你能打电话来关心我，李姐很开心。你这份心，我领了。”
“晓晓，你忙你自己的事去。顾家眼下的这些事，不是你和我能管得了的。”
眼看李姐要挂电话，情急之下我抛下心中的顾忌马上追问道：“川德人了，他还好吗？”
李姐心疼地说：“不提了，真是可怜川德这个孩子。这些天他家里医院两头跑，没睡过一个好觉整个人瘦到不成人形。也不知道这孩子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样不靠谱的爸妈。”
05
听到全是川德在跑进跑出，我不免气愤：“李姐，怎么是川德在跑。大江先生人了，平时再怎么不靠谱这种时候，他总要拿出点爸爸的样子出来。”
“哼，别提大江了。姚家一出事，他那个朋友收到风声就卷了公司里所有的钱跑了。也不知道大江天天在外边打着交际应酬的幌子，交的到底是什么朋友？”
”亏他那时候还在跟我吹牛皮，说自己这个朋友是什么北京来的红三代。狗屁玩意儿，一出事溜地比谁都快。”
又一记重弹砸来，被砸到七荤八素的我：“李姐，那大江先生现在人在哪里？”
“他早出晚归忙着收拾公司的那一堆乱摊子，根本没功夫顾上家里的事。老太太就是被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给气晕过去，说起他我就恨。要不是见不到他的面，我真想揪住他的头发骂个狗血淋头。”
隔着电话，我能想象李姐此刻狰狞的面目。
这事换成我，连杀人的心都有。
更加不要提损失惨重的李姐。
可理智告诉我现在不是火上浇油的时候，我只能好声好气劝道：“李姐，你消消气。”
“事情还没走到最后一步，说不定还有转机。你千万要保重身体，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你还能帮川德一把。”
“不然让他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些事该怎么办？你不看别的，就看到老太太之前对你的关照份上，好歹帮着川德一起撑过这个难关我们再从长计较。”
被我这么一说，李姐语气平静一些：“晓晓，我果然没看错人。你这个小姑娘是好样的，放心好了李姐心里有数的。”
“那就好，我有空再去看你。你先去医院照顾老太太吧！”
“好的，有空再联络！”
06
事情到了这一步，明白多说无益的我们果断挂掉电话。
大厦将倾，我们这些普通人自问没有能力去力挽狂澜。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守好眼前的一切和顾好能顾的人。
挂断电话，我一个人站在公共电话亭里好久都没回过神来。对我来说做梦都没想到，到头来事情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怔怔的我，不由联想到《红楼梦》里风光无限贾府一夕之间被抄家，所有的滔天富贵如浮云散去，到头来不过是繁华一场梦。
昔日一个个趾高气扬机关算尽的人上人，纷纷沦为阶下囚。
这样一对比，惊奇发现姚顾两家冥冥之中和《红楼梦》里面贾府的遭遇竟然不谋而合。
唏嘘之余，感叹万千。
川德虽比不上贾宝玉的风流多情，但巨变之贾宝玉的悲剧正在他身上一点点沦陷。
直到公用电话亭外等待的陌生人实在忍不住敲门，我才发现出神的自己霸占公共设施太久。
面对门外脸色难看的人，我连声说：“对不起。”
走到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迷茫的我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深秋的天气已经很凉，可我的心更荒凉。
我心虚地享受拨在头顶明晃晃阳光，因为这座城池某个无法看到的角落里有一个人正身陷水深火热的煎熬。
牵挂、担忧，一种种情绪争先恐后来找我报到，恨不得下一秒就不顾一切冲去医院。但师出无名的尴尬，让我收住脚步。
07
默默在街头伫立好久，周遭的喧哗全都视而不见。时间就这么静静流去，直到肚子不厌其烦一遍又比一遍咕咕叫起来，把我拉回现实的世界。
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的我，身体正在向我发出强烈的抗议。
我舔舔了有些干涩的嘴唇皮，决定就近找个地方好歹先吃点东西填肚子。在这种糟糕的情况里，我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其实很坚强的。起码，我最真实的想法就是自己先要好好活着。
随便找了一家早餐店，因为此时已经快收摊。
店里只剩下一根炸过头的油条。
老板为难地看着我说：“小姑娘，要你不嫌弃的话就点一碗咸豆浆，我这根油条免费送给你吃好了。”
饿到前胸贴后背的我，欣然同意。
之前没感觉，一旦饥饿感袭来那感觉排山倒海根本没有心思再去挑剔。其实生活的本质也是如此，当有选择的时候谁有可以矫情。可一旦失去选择，每个人都必须接受命运的赐予。
好的，坏的，必须全盘接受！
我把硬梆梆的油条掰成小块泡在热热豆浆里，过了一会儿被泡软变得软绵绵可以入口。
再坚硬的骨头在现实的打磨下，也如同这硬梆梆的油条一样被现实无情泡上一泡，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变软。
骨气再强，到头来也抵不过碎银几两。
08
肚子填饱，恢复清明的我冷静不少。
顾家巨变，微不足道的我什么都不能做。但我的人生还必须继续，不过在这之前我给小胖的寝室打去电话。
运气不错，据小胖说前面几天被考试折磨到九死一生的他刚起床。如果我再晚个几分钟的话，他很有可能就出发去找川德了。
我委婉地说：“小胖，我今天给川德家打了电话。他最近确实有事要忙，你不用再到处跑找他。川德人没啥事，放心吧。”
“晓晓，川德和你说出了啥事吗？”
不能怪小胖刨根问底，换成我也会这样。
比起顾家惊人巨变的内幕，我觉得老太太生病这事应该可以提。于是我想了想：“川德的奶奶进了医院。”
恍然大悟的小胖马上说：“难怪，川德好像是跟着他奶奶长大的。他奶奶进了医院，他担心照顾不能来演出能理解。”
“嗯。”
小胖向我发出邀请：“晓晓，川德奶奶生病了。要不我们抽空去看看她老人家，毕竟川德平时对我们很照顾。他和他奶奶感情那么好，我们去探望一下？”
其实我心底十分担心老太太和川德，可我一个人贸贸然跑过去实在不妥。但如果有了小胖，我觉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连忙说：“行，等你和川德联系上就去。”
“好、到时候我负责买水果，晓晓你负责人到就好。”
别看小胖一天到晚惦记着在川德面前蹭吃蹭喝，关键时候还是蛮讲义气的。
我们两人又聊了几句，小胖就嚷着肚子饿要去吃饭匆匆挂断电话。
既然在电话旁边，我索性就碰碰运气跟小军打个电话，
09
运气不错，意外找到小军。
很长时间不见，我们几乎是同时隔着话筒问对方：“最近好吗？”
听到小军熟悉的声音，感到世事无常的我喉咙突然哽咽起来：“小军，我们都要好好的。”
觉得有些莫名的小军，紧张追问道：“晓晓，你是不是出什么事？酒吧那边有人欺负你？”
好朋友无条件的关心，让我倍感温暖：“没、我挺好的，我昨天还去学校正式报名参加招生考试。”
“那太好了。”
“小军，你最近在忙什么？”
“呵呵，你问的正好。我最近在琢磨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上个月出差又去了一次服装批发市场，这次我特意在那边兜了好久。我发现我们工厂这边一家像样卖衣服的店没有，很多人想买衣服必须趁着休假去市区才能买。”
“我寻思我们工厂附近都是工厂，一家又一家。工厂里面有很多女工人，年纪都和你差不多。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爱漂亮，如果工厂附近有款式好看的服装店肯定会经常去关顾的。”
“晓晓，你觉得了？”
小军的工厂自己去过一次，那边确实十分荒凉像我老家的城乡结合部。工厂我上次也亲自进去过找小军，里面来来往往走的年轻女孩子确实不在少数。
这还只是小军工厂里面的情况，如果小军工厂附近还有工厂。仔细想想，这确实是一个庞大的隐形市场。
10
想清楚后，我中肯地说：“是，被你这么一分析确实是这样。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小军立马激动起来：“我这几天在工厂附近溜达，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门面。”
大吃一惊，我叫道：“小军，你不会是打算开服装店吧？”
“恭喜你，猜对了！”
“喂，你想清楚了没有？你以前从来都没做过生意，而且你刚换了新的岗位正在发展期。你自己做生意，会不会有点太冒险了？”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就是反对，我当然知道这样泼小军冷水是不厚道的行为。但我是真心把他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什么都顾不上。
小军在话筒那边沉默下来，我着急地问：“你这个想法，有没有和你家亲戚说过？”
“嗯，我前两天稍微提了一下。”
“你家亲戚怎么说？”
“我叔说这事有风险，但富贵自古都是险中求。他说这事最后还得我自己拿主意，他没办法帮我做主。”
我实在不放心：“小军，你再好好想想。千万不要随便做决定。答应我，千万不要冲动。”
小军肯定声音响起：“行，我再想想。”
“小军，你好好上班不行吗？”
过了一会，小军才说：“我寻思要是开个服装店，你就不要去酒吧这种地方打工了。你一个女孩子去那种地方上班，对你名气不太好。”
一阵暖意涌上心头。
我感动地说：“小军，谢谢你。其实你不用为我想这么多，清者自清。名气这种身外物，我早看开了。”
小军语重心长地说：“话是这么说，但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不是更好。”
“小军，不要。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不用考虑我。其实酒吧没你想象的那么恐怖，而且我将来要是考上的话肯定要住学校，也不能去你工厂附近住来回太浪费时间。”
“行吧，这事我再考虑考虑。”
“小军，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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