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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虾,龙虾!》:生活在水柜里的“城市病人 | 阅读日

作者:济南时报-新黄河

近些年,不少青年作家在当代文坛上崭露头角。他们凭借着崭新锐气的写作姿态用成熟老到的文笔创作出一篇篇作品,给当代小说带来了充满活力的新气象。曾经获得“紫金•人民文学之星”文学奖的小珂是其中的一名,她致力于书写城市中的光怪陆离,是新一代城市文学代表作家。

青年作家小珂,2018年开始中短篇小说创作。小说散见于《收获》《十月》《天涯》《西湖》《长江文艺》等,有作品入选《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中篇小说选刊》等。中篇小说《龙虾》获2023年“《钟山》之星”文学奖年度青年佳作。《龙虾,龙虾!》是小珂的一部中篇小说合集,收录了包括《审判者》《龙虾》《钢琴家》《局》《阴谋》等在内的八篇小说。这是八个钻入骨髓的异质故事,书名以“龙虾”为题,意寓我们生活在城市,就像龙虾生活在水柜一样。

卡夫卡是对小珂影响最大的作家,她的小说也具有浓厚的卡夫卡寓言色彩。一个没有能力的落魄中年男人,在吃过一顿龙虾大餐后,似乎被龙虾的灵魂占据了身体;城市生活对司明来说已是一片荒原,他带着怀疑的态度来到斯洛文尼亚的小镇,追寻传说中的“皮兰之光”。但真正的黑暗是没有方向、没有时间的;刚毕业的青年记者接受了一个调查任务,在社交场上,他重复分发着同一个问题:“郑先生是怎么死的?”也重复听到一个回答:“他的死是一个阴谋……”小说中所写到的这些被困在城市里的人,是钢琴家、纵火犯、阴谋家、自闭的孩子,也是城市中的审判者、追光者、入局者。

循环时空、现代版堂吉诃德、魔幻现实……小珂笔下编织了一个冷酷寓言式的故事世界。

《龙虾,龙虾!》:生活在水柜里的“城市病人 | 阅读日
书写具有普适性的“城市病人” 记者:

拿到《龙虾,龙虾!》这本书,首先阅读的是《龙虾》这一篇。无论是从故事还是行文风格中感受到了青年作家崭新又老到的城市文学气象。可否谈谈这篇小说的具体构思和写作过程?

小珂:

这篇小说的灵感来源于有一次我同家人去青岛旅游,看见大街小巷的饭馆外都摆着水柜,里面有各样水产品。其中龙虾最吸引我的注意。那是我第一次吃龙虾,它的口感并没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它挣扎的样子却很触目惊心。从青岛回来后,我一直思考一个问题:人到底有没有资格把龙虾圈养在水柜里,然后再杀死,摆上餐桌呢?《龙虾》便是基于此类思考。

小说中并没有给出答案,只是用魔幻的手法描述了一系列状态:一个人,在吃完龙虾后,仿佛与龙虾共享了命运,变成了被命运愚弄的那只最可悲的“龙虾”。我用这种交感巫术似的情节构思比拟大自然的生态链——我们自认为站在食物链顶端,殊不知我们也是被操控着的,是不自由的。

记者:读了《龙虾,龙虾!》中收录的这些小说,发现小说的主角基本都是一类人:中年男性,事业蹭蹬,恋爱或婚姻亦不顺,能力一般,对自己没有清醒的认识或规划,甚至没有一个名字。他们身上弥漫着迷茫和焦虑。请问为何如此执着书写这类“城市病人”?

小珂:

我喜欢把城市比作一个庞大的机器,我们每个人都是机器上的小零件,机器用久了总会生锈,于是就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城市病。在当今社会,城市中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城市病症,比如失眠、抑郁、社恐等等,我写的“城市病人”都很有普适性,在我的身边,甚至在我自己身上都有他们的影子。因为我也是城市的一员,所以对这种城市中所特有的迷茫和焦虑是很感同身受的。城市也很像牢笼,让我们被迫与如我们母亲一般的大自然分隔,这么说来,城市病也许是另一种思乡病吧。

记者:

我从资料中得知,2018年您才开始中短篇小说创作。不过这本《龙虾,龙虾!》中收录的小说作品,无论是文字风格还是节奏把控都非常成熟和老练。在开始文学创作之前,对写作这件事情有哪些有效积累?

小珂:

我家里的书很多,小时候我就总以复习功课为借口偷偷看小说。也许是缘分吧,我最开始读小说时接触的就是现代主义文学作品,所以这也给我现在的创作风格造成了很深的影响。书看多了,总有很多想法,我在中学时就开始尝试写小说了,只不过那时候写小说是为了取悦自己,从没想过发表。我是在2017年底决定认真写一些中短篇,然后2018开始正式投稿的。

2018年,我在《西湖》杂志上发表了中篇小说《审判者》,讲了一个为了正义而网络暴力别人、最后反被越过法律的审判惩罚的男人的故事。《审判者》一经发表,有刊物选载,一些评论家前辈关注到了我,我的文学之路拓宽了些。

我持续书写城市,《局》发在2020年收获杂志的青年作家专号上面,更多人关注到我了,我也有了更多书写城市的信心。然后我写了《阴谋》,一位公众人物的死之阴谋;《追光者》,一个厌倦城市的男人去斯洛文尼亚寻找传说中的皮兰之光;《钢琴家》,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诗人与邻居家的钢琴声交往的故事。直到我写了八个中短篇小说,想要出一部小说集,于是有了这本《龙虾,龙虾!》。

《龙虾,龙虾!》:生活在水柜里的“城市病人 | 阅读日
与卡夫卡真正的“有效沟通” 记者:

如编辑所言,这是八个钻入骨髓的异质故事。这些小说是不是深刻投注了您对城市的感受?北京这座城市对您的写作有什么具体影响?

小珂:

我是在北京出生长大的,三十多年从未离开过。有一句话说,作家总在书写自己的童年,我的童年就是北京。我最愿意写的,而且也只能写的,就是北京这座城市。

北京在我心中有两幅面貌,一个是我小时候的老北京,我记忆中的老北京是泛黄的,是不清晰的,却也是万分温暖的。还有一个就是已发展为国际化大都市的新北京。这两幅北京图景都有作家去书写,而我选择的是去写新北京。新北京极其包容,也相对冷漠,它的怀抱是冰冷的,却让人流连忘返——我想写的是这样的矛盾感。

记者:

您的小说具有浓厚的寓言风格,也被一些评论家称为“卡夫卡式的当代寓言”。请谈谈卡夫卡对您的写作具体有什么样的影响?

小珂:

卡夫卡是对我写作影响最大的一位作家。卡夫卡说过一句话:“我只读我够得到的书。”这句话于我很有共鸣。对我来说,卡夫卡的小说就是我“够得到的书”。其实刚开始写中短篇时还没阅读过卡夫卡,是我写了《审判者》(也收录在《龙虾,龙虾!》中),给一个朋友看,他说有点儿卡夫卡的风格,我才看了卡夫卡的小说。看完之后,感觉“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归位了”,这是很神奇的感觉,是真正的“有效沟通”,灵魂的沟通是跨域年代和生死的。

记者:

不同于很多女性作家鲜明的女性视角和文字风格,如果事先不知道您是一名女性作家,单是从文字中感受不到这些作品出自女性之手。请问有没有刻意地“去性别化”写作?

小珂:

其实作为写作者来讲并不会刻意考虑性别视角。我决定写一篇小说前,习惯先确定想要表达的思想,然后再根据这种中心思想构思故事,性别视角是为抒发思想服务的。

我也想过为什么自己的小说总喜欢以男性为第一视角,我觉得有两个原因。一是我学的是理科,培养了我比较理智的性格,而从艺术层面来说,一般来讲男性视角是理智的,女性视角是感性的(现实生活中不能这样区分);二是以男性为第一视角的话,会去重点描写女性,而我又比较了解女性,所以对我来说用男性视角写小说会比较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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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写更自由、更先锋的城市文学 记者:

比起20世纪90年代的城市文学,您觉得包括您的作品在内的当下的城市书写,有了哪些明显的变化?

小珂:

因为城市是在不断发展的,城市文学肯定也在不断发展。老派京味儿文学致力于描写活色生香的老北京城,这就是那个年代的城市文学。后来北漂成为北京主要的居住群体,北漂文学也就成为城市文学新的重要分支。我致力于书写成为国际化大都市的北京,所以会很关注一些社会问题。比如开放二胎的时候,我就以婚姻和生育为话题写过一篇小说。

记者:

以后您在小说创作方面有什么样的打算?会继续书写“城市病人”,还是会有其他的题材拓展?

小珂:

应该还会继续书写城市,但不一定专注写“城市病人”了。我之后的创作还是想更自由、更先锋一点,关注点想集中在环境保护、城市中人精神生活这类比较宽广的话题上。

记者:徐敏 编辑:徐征 校对:杨荷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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