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梧桐缺处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海外电话

二十五、意想不到的电话

肖达乾没想到自己父亲动作如此敏捷，他稍一犹豫，没跟上父亲步伐，随即就听到了肖卫东的哭声：“三儿，你没事吧？你咋跑出来的？那个人打你了吗？疼吗？”

肖达乾鼻子一酸，他从小几乎没有过这种待遇，在记忆里犯了错后就直接用巴掌扇，用脚踹，一直到自己上了高中后，父亲才对自己和颜悦色，但即便如此，也没有过这种呵护的情形。即便是妹妹肖爱华，似乎也没有过这种待遇，也许真的是“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肖承包是父亲的命根子。

肖承包很坚强，超乎他年龄的坚强，肖达乾在三弟这个年龄远不如他成熟，肖承包居然没哭：“爹，我没事，是我大哥救我出来的。你快给我娘打个电话吧。哦，今天我爱军姐姐应该也给咱家打电话，她知道这件事就不好了。”

唐爱军和肖承包有约定，一般一两周都要打电话交流一番，昨天正是约好的时间，肖承包最怕就是让爱军姐姐担心。

肖卫东依然想问孩子一些话：“三儿，你是在南湾那里被你哥救出来的吗？听说二黑跑了，我刚才都差点拉裤子里。”

肖达乾在旁边插嘴：“不是在南湾，我弟弟自己爬上了墙，正好看见我，是他自己逃出来的。”

“不是，是我大哥救我的！”肖承包嘴里坚持。“我哥从南京赶回来就是救我，要没有他……”

肖达乾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肖承包的态度让他有点感慨，也许从现在起，自己和弟弟又恢复到了以前那种亲密无间的程度了，兄谦弟恭，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家庭关系了。

“你大哥该做的！他是你哥哥！”肖卫东擦了一把眼泪，赶紧举起大哥大拨号，他的手有点颤抖，不过还是很快拨通了，那边传来康云梅带着颤抖的声音：“买回三儿来了吗？”

康云梅一直不让报警，她想用钱赎回小儿子，现在的五万块钱对肖家而言绝对不是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

肖承包大声喊道：“妈！我没事了，大哥把我救出来了！”

电话那头先是平静，接着就是嚎哭声：“承包，承包，你是娘的亲儿子啊！你快回家，我要看看你！”

肖卫东也觉得老婆这句话有点伤害大儿子的感情，他说道：“我们现在宋楼你娘家呢。一会儿就回家！”

“你让我儿接电话，我问问他！那个二黑打你了吗？”康云梅开始喋喋不休，就连肖承包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肖达乾大声提醒：“我弟弟腿上受了点伤，要先去医院检查，妈，要不你也去医院等着吧！”

康云梅还要说话，被肖卫东阻止了，他也看出小儿子虽然精神不错，可一直在咬牙：“我们现在就回城里，见面再说！就是让你知道小三没事。”

他挂了电话看肖承包的伤，这一看不由倒吸冷气：“啊？都变形了？儿啊 ，你不疼吗？”

肖承包强忍着疼痛摇摇头：“我没事，不太疼！”

肖达乾刚才着急，也没查看弟弟的伤势，现在看左腿膝盖下鼓起来一个大包，都是黑色的，他知道这很危险：“爹，快叫车过来。我们马上去医院，要不直接去省中医吧？县城怕治不好！”

弟弟肖承包也是个狠人，在他这个年龄能忍住断腿的剧烈疼痛，简直不可思议。肖达乾去年受过伤，知道一些外科护理知识，要不是赶紧施救，腿部血液循环被卡住时间过长，造成血管坏死，极端情况下要截肢，所以必须去大医院。

肖卫东有点手忙脚乱，他先是点头答应，后来又摇头：“先去咱们县医院吧！那里能止疼！”

肖承包咬着牙：“听我大哥的！”

宋楼村此时已经乱作一团，也不知道外边调集了多少人来，村里街上有十几辆各类汽车，村口、巷子口等地方都占了人，刚才失火的杨红霞家里已经画了警戒线，庞局长换了警服，他听说了肖承包的消息后过来查看时，肖承包已经被抬上了一辆卡车，这车是县酒厂的。

“庞局长，我小儿子腿被打断了，现在要去济南。”肖卫东声音里有点怨气，尤其是听说二黑还没有被抓住时，更是火冒三丈。

庞局看看他，又看看站在黑影里的肖达乾：“好！我安排人保护你们！对了，肖公子是不是该留一下，有些情况我们需要了解。这个事闹大了，死了五个人啊！”

肖达乾吃了一惊：“二黑伏法了？”他知道杨红霞家应该是四个人：杨红霞母女三人和四妮，可庞局说是五个，那就一定还有人也死了。

庞局长摇摇头：“还没抓住他！这天黑也不好搜捕，看血迹他应该逃到村子里来了，我们去调了警犬还没到。这小子心狠手辣，防火烧了杨红霞一家四口，还有一个男人不知道是谁，也死在了他们家。”

庞局的话已经下了定论，就是二黑干的这件事。肖达乾却知道根本不可能，着火时他和二黑都在南湾，而且绑架案就是二黑和杨红霞策划，他俩怎么会窝里斗呢？

不过肖达乾完全没有一点想要质疑的想法，这本身就是一个局，他应该说是无意间闯入的，按照最初的想法根本不关自己的事，弟弟听到了杨红霞和二黑的对话，就是杨红霞非要让自己回来送赎金，才有了父亲打电报的安排。二黑那个混蛋是心狠手辣，可他太傻，在南湾时被自己轻易几句话就哄骗了过去，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案子呢。

肖达乾并不想留在这里，他生怕自己说话说漏了嘴：“庞局，我担心我弟弟的伤，这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您看要不我先去医院，有事您随时打电话找我爸爸怎么样？要是我弟弟腿伤不严重，我再回来找您做个笔录。”

他不想过多参与到这件案子里，装糊涂才是最佳选择，他也不想面对杨家被灭门的情形。杨红霞是咎由自取，可不得不说其他人并无罪过。

庞局也有些为难，不过后来还是点了点头：“也好。这宋楼村的人都要挨个审查了。你那个送信和接头的人都已经被控制了。你弟弟被关押的地方也查封了。因为死亡人数过多，可能省厅要派法医过来。”说到后来，他的话声音低了很多。

肖达乾闻弦歌而知雅意，他马上明白庞局开始担心什么了。这件事虽然有计划也完全符合逻辑，不过真要是刑侦高手来勘探现场，很多细节是经不起推敲的，就连自己这个门外汉都明白，二黑本事再大也没有分身术，他既然在南湾和肖达乾对垒，就不可能过来放火杀人。庞局长与其说留下自己询问事情，不如说是要叮嘱自己该如何回答问题，毕竟自己是当事人。

肖达乾并不想被人教导该怎么说，这件事从开始就是一个阴谋，从某种意义上，肖家是阴谋的受害者，要不是释放二黑，就不会有弟弟被绑架的可能性，现在弟弟受了重伤，可庞局还要自己帮忙圆谎，这已经超出了肖达乾的忍耐程度，同时他也不想过分参与到其中。如果庞局等人玩得这个花招被人识破，那就是杀人的罪名，即便是唐晶元也承受不起，自己如果帮他们说谎，将来被发现就性质严重了，大概率会被牵扯其中，自己所谓的前途命运都会毁于一旦。想到这里，他摇摇头：“庞局，现阶段重要的事情是找到二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你可要控制住交通要道，然后慢慢搜索村子。我在这里真帮不上忙，我要先送弟弟去医院，然后可能要回南京学校，我可能帮不了您！”

庞局开始面露怒色，显然不满意肖达乾的不配合，可嘴里念叨一句“掘地三尺”后，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对，这个二黑，一定不能让他逃掉。好吧，你快去忙吧。对了，你弟弟那里我们也要去做笔录，你要回南京之前也要做份笔录，不然去南京找你就太麻烦了。”

旁边许明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高一矮，肖达乾只是看了一眼就感到有点害怕，他忙打招呼：“许总！”

许明和肖达乾握握手，又对肖卫东说道：“肖厂长，虎父无犬子啊！你这个儿子真了不起。”

肖卫东有点心急如焚，没有什么比他儿子受伤更挂心的了，他对着许明点点头：“谢谢许兄弟，我们走了啊！今天这事太感谢您和庞局了。”

庞局已经在那里发号施令：“对，再调些人过来，好好搜捕二黑，一定做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肖达乾当然知道应该是“死要见尸”才是重点所在，不过这和自己无关了。卡车上摆着一张床，弟弟就躺在床上，肖达乾让父亲给医院联系，让对方也派大夫和护士过来帮忙，给弟弟要补充点葡萄糖以及止疼药，否则怕肖承包支撑不住。

车上除了肖家父子三人和司机，还有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察，本来应该是警察坐在货车车厢里，可由于肖承包的床过大，肖卫东又坚决和儿子在一起，所以干脆让俩警察坐到了副驾驶位置，当然这也是暂时的，车到县城内会换上救护车。

车在乡间公路上穿行，肖卫东紧紧攥着小儿子的手：“承包，要疼就喊出来吧！没事的！”

肖承包笑了笑，没说话。肖达乾也没说话，他在思索着下一步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就在车刚开出宋楼村，肖卫东的大哥大响了起来。肖卫东看看上边的号码，有点踌躇：“咦，这是什么号码？怎么是一串零啊？”

肖达乾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说道：“不管是谁的，都要接啊！”

肖卫东点点头，只是第一声就让他呆住了：“爱，爱军，怎么是你？”

这一句话让旁边两个人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尤其是肖承包更是挣扎着往前坐了坐：“爱军姐姐。”

车在野外，信号并不是很好，声音断断续续的，不过能听到那是爱军急促的声音：“叔叔，承包被救出来了吗？我听阿姨说他被人绑架了！”

“姐姐，我没事了！”肖承包大声说着，肖卫东则把手里的大哥大递给了肖达乾：“老大，你接电话。”

肖达乾并无准备，不过仍是接过来了电话：“爱军，我是肖达乾。我弟弟已经被救出来了，你和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