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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河文苑》第226期

作者:智者平静的生活
《塔河文苑》第226期

星光中的阿拉尔

刘志清

当我站在高层的窗前遥望。阿拉尔,一条条长龙般闪烁的街灯,如黑色中彼此起伏的金龙,让宜居的家园互动歌舞的升平。

不眠之夜时,放眼远望。远方的街灯,一排排路灯的腰围上,挂着一个个大红的灯笼,仿佛置身在开门迎宾的乔家大院。那静脉神剑般力道的光影,映照一幢幢起伏的楼层轮廓,让人同频共振阿拉尔夜城穿破时空的壮美。

不眠之夜的阿拉尔,因为有了光影的陪伴,魑魅魍魉才无藏身的方位。这就是夜幕之中的阿拉尔,一个告别昨天迎来今天不同的阿拉尔;一个在大漠雄魂的脊梁上,雄姿英发的阿拉尔。

自从天上的街灯降落军垦的新城,在西天燃起长眠的航标,你不必担忧,夜色会迷失你的足印。闭着眼睛的你,都能找到回家的路径。当夜深人静时,你也不会慌乱了心神。因为夜的光影,就是那白天的阳光。因为夜的光影,就是那冬天的火炬。无论你会从哪个方位去眺望,俯瞰的高楼之下,不同的线条与光影在向你眨着眼睛,养人的眼帘,让你感受温暖与你我同在。

《塔河文苑》第226期

光影中的阿拉尔,你的身段在夜幕下一直没有躺平;你的剪影如诱人的版画,线条流畅,气韵亨通,镶嵌在谢幕的白天,波光粼粼的塔里木河的夜空。

阿拉尔,一个军垦的新城,光与影分割出你清晰的黄金通道,让投资者的目光,不会迷失方位,让回乡的故人,有了星辰的路径。

每当夜色降临,光影之中的阿拉尔,犹如繁星闪烁,把城市每一件建筑的服饰,都点缀得五彩斑斓,流光溢彩。你看,那整齐划一的街灯,忠于职守,如守护家园的哨兵;以兵的严谨与属性,用兵的身影,践行如梦的风景,艳惊四座。

《塔河文苑》第226期

在三河汇聚的塔里木河源头,玉树临风以光的穿流,向兵团南疆区域中心城市的方向,不断地集结与挺进。这必定是今天与明天不同凡响阿拉尔的风韵。

[纪实文学连载]

想起第一代军垦人(3)

杜克丁

最后说说行。我想,好在那时步兵五师、农一师的人员构成基本是年轻人,超过40岁的人很少。农场基本是清一色的年轻人。否则,面对农场初建时严酷的自然环境和恶劣的交通情况,真不知道会出多少意外。

阿瓦提是维吾尔语“繁荣”的意思。英阿瓦提,即新的阿瓦提。英阿瓦提最早的开发是由步兵五师独立营进行的。1954年8月,胜利一渠竣工,沙井子垦区可耕地面积增大,农一师决定放弃英阿瓦提。恰在此时,兵团陶峙岳司令员来英阿瓦提考察,考察完后他说,我在新疆走了不少地方,看到这样好的土地还是第二块。这里背靠天山,是天然牧场,水是最上游。土层肥沃,地下水位低,盐碱较轻。你们可以放牧,积肥种地。不要搬家了,就在这里扩建发展,搞个农牧场多好!后来经有关部门进一步勘察,确认那里有8万亩可开发的土地。据此,农一师党委决定,原先的农场不搬了,就在英阿瓦提建立农场。

1956年5月23日,原先在英阿瓦提从事农牧业生产的一团独立营,改称胜利农牧场,新的领导班子成立,曹立让任场长,赵国胜任政委。

20世纪70年代,我在农一师十三团参加工作后,赵国胜曾担任十三团副团长、团长,以后又当了农一师副师长。他在《英阿瓦提的变迁》一文中回忆了他所在胜利农牧场时的一些片段:英阿瓦提是个三角地带,被四条大河拦截。没有一座桥,也没有专门负责人员过往的渡船。两岸人员往来全靠自己:有的骑毛驴或骑马过河,有的坐马车过河,也有的用自家的小船摆渡。这在河水量不大的时候尚可,一遇大雨或天山雪水融化量增大时,河水陡涨,大家只能望河兴叹。不管水大、水小,没有桥总是充满着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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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胜说,我们部队从1950年到1965年间,就有8人在过河时淹死。而当地的老乡,则平均每年都有四五个人在过河时意外身亡。1956年,农场的通信员刘保由于过河时没有找到带路的人,自己对河道又不熟,连人带马被激流冲走。幸亏被河对岸的帕柯达大叔看到,大叔奋不顾身地跳进河里,在激流里游了三四百米才把刘保救了上来。经过好一阵子抢救,才保住了一条命。有一次,赵国胜和场长两人骑马去乌什县,要过河,在河边走了很长一段路也未找到带路的老乡。就在他们准备自己下河时,被老乡看见了,老乡急忙赶过来把他们带离了危险的河段。

渡河过水,是人们出行时经常遇到的问题。在一个不足千人的农牧场里(1953年至1957年农一师的总人口没有超过4万,前三年只有1万多),平均每两年就有1人因渡河而亡。这个损失多惨重啊!面对这种情况,胜利农牧场决心要造一座桥,彻底改变农场和英阿瓦提老乡出行不易,过河难的问题。胜利农牧场跟乌什县协商,与温宿县沟通,最后决定以共同出资的方式建大桥。由于农场技术力量雄厚,施工由农场负责。经一年零五个月,一座105米长的大桥建成通车。

大桥通车时,五六十公里外的山民们都赶了过来,他们在大桥上载歌载舞。一位七十多岁的老汉说,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县城,现在,我要进城看了看。

农一师初建时,在出行上遇到的困难,属塔里木沿河两岸的农场最为严重。这跟农场所在地的自然条件直接相关。

阿拉尔垦区属塔里木河冲积平原地貌类型,沿河两岸表现为泛河滩地、河阶台地及南部沙漠风蚀地带。平原上广泛分布着洪沟,沙丘,胡杨林和大量红柳、黑刺、铃铛刺、沙枣树、罗布麻等。土壤主要为塔里木河冲积母质,少量为风蚀母质。沿河阶地上主要是草甸土,还有盐土、风沙土等。土质松软。垦区近百公里之内找不到石材。要修一条能够承载六七吨重卡车的公路谈何容易。

1956年,任农一师师长兼党委书记的林海清在《英雄征服塔里木》的文章中回忆说,进入塔里木的第一关就是“行路难”,从阿克苏到塔里木河边的阿拉尔,只有100多公里,当时我们坐小汽车就走了十六个小时。大汽车行驶更慢。一个来回需要三四天。不仅成本高而且耽误时间,造成供应紧张,对迅速开发塔里木有很大影响。

出行难是当时摆在每一个军垦战士面前的问题。在师机关,人们都传说着这么一件事:一辆汽车奉命前往垦区给勘察队运送物资,不慎在荒漠中迷了路,开着车子在胡杨树、红柳、铃铛刺和罗布麻密布的地方绕圈子,转了几个小时也绕不出去。无奈,司机只得把车子停下来。驾驶员下车往前走了一会儿,仿佛听见有人说话,便循声找去。他一路大声喊叫,却没有人回应。没有找到人,他决定回到汽车跟前,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汽车了。一直摸索到第二天,才幸运地发现了过往的军垦战士,由别人领着他找到了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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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农场开发建设的初期,由于没有路,时常发生人员走失,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各劳动工地所在连队都总结了一套防止人员丢失和寻找迷路战友的方法。1955年夏,农一师组织了一支勘察队,前往沙井子东南方向的哈拉库勒勘察。当时的参与者张文彬回忆道:调查共进行了四十多天。这期间,一共搬了三次家,茂密的胡杨林经常使队员们迷路。勘察队采取的办法就是白天在驻地附近最高的树上挂一面红旗,夜幕来临时,则挂一盏点亮的马灯。虽如此,人员在几十米外也会经常啥也看不到。鸣枪的效果也不大。当时用的七九式步枪的枪声,在百米外听着就像一声小的爆竹声。不注意甚至听不到。后来他们采取的方法就是,当夜晚有队员还没有归队时,他们就会将一整棵胡杨树点着,用冲天的大火给未归者引路。土壤调查组的几人有一次出去迷了路,整夜未归,只能在胡杨林中过夜。天亮后发现,他们实际离勘察队只有二三百米。

1958年初,王金山任刚成立的八场场长兼党委书记。他在回忆中讲道:阿拉尔当时的生活非常困难,由于道路不畅,交通困难,汽车从阿克苏到阿拉尔要走两三天,一时物资供应不上,职工就出现断粮、断菜的情况。我们曾经连续几天吃的都是囫囵麦子,喝盐水当菜。王金山以后又当了二总场的场长、农一师副师长。

原十七场的王承藩回忆说,我们修南干大渠的第二段工地植被茂密,胡杨树又高又大,底下灌木丛生。我们的露营地距工地大约500米。就这么一点路,经常有人下工后摸不回宿营地。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便采取在沿途的树上绑上红旗指路,收工后清点人数等方法。有一天中午,炊事员送饭到工地,开过饭回去时迷了路,转来转去回不到伙房。折腾了几小时,才由别人将他送回伙房。

农一师十三团的前身是十六场,十六场的前身是十场,十场的前身是农一师工程支队。从阿克苏到阿拉尔,再到十三团的道路就是工程支队修的。那是一项艰巨和困难的工作,前辈们为此付出了多少辛勤和汗水呀!诚然,当时修通的只是一条简易公路,与现在的道路无法相比,但其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建场初期农场行的需要。

塔里木地区的地表大多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浮土和细沙,很不稳定,没有石料。要从100多公里之外的地方运来石子铺路没有可能:一是经济条件不允许,没有钱,也没车;二是道路不允许。在既无资金,又无材料,没有专业技术人员的情况下,只能靠自己想办法。

《塔河文苑》第226期

还记得十三团通往阿拉尔那条道在路过一条洪沟时筑路工人们采用的方法:用砍伐下来的直径10—20多公分粗的胡杨树横铺在路基下,缝隙用浮土填埋。据说,他们用当地可找到的含盐碱量很高的水浇在上面,经过来往车辆碾压后,增加路基的承重力。在其他一些浮土很厚的地方,他们也采用同样的方法,据我观察,当时这些地方,大都铺上一些树枝和红柳,以增加承载力和轮子前进与地面的抓合力。盐碱水和含盐碱量很高的土是他们解决路面硬度不够的一个方法。据说这符合纳化固结原理。他们在盐碱含量高、又靠近公路的地方,挖出碱水井,舀碱水浇铺路面。在塔里木,这种资源不少,稍微有些在当地生活经验的人都不难找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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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你能留下吗

魏 微

我打电话给蟑螂,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怎么说呢,也许差点做了非常好的朋友。一年前,我们同在一家艺术品拍卖公司做事,他的办公桌在我的对面。

他是个矮小而健壮的青年,长着一双炯目。脸微黑,但非常有轮廓。他是属于那种健康而爽朗的人,有男人气,仗义,正直。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但也仅限于此,我总觉得,他是那种可以把生活和理想分得很清楚的人,他这一生可能有许多苦恼。

总而言之,他可能会讨一部分女人的喜欢,但是我想,那不可能是我。为什么呢,我也说不清楚。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孩子的心,成熟女人的身体,谁说过的,二十五岁是一个女人最讨嫌的年龄,既不是少女,又难以敌得过娇媚的少妇。

对于男人,真的,我说不清楚。我不知道我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曾经喜欢过很多男人,将来也许还会喜欢另外一些,谁知道呢?有时候,我会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真是很茫然的,我这一生──曾经有许多烦恼,也痛苦过,也快乐过,有一点点爱过,然而都过去了,不算了。现在呢,我很好,坐在办公室里,啃着手指头,身穿华服,我的眼睛里全是蓝天。

蟑螂说,你在看什么?你在看我吗?我说,不是的。我在看另外一些东西。

蟑螂说,何苦呢,你喜欢我,告诉我一声就行了,底下的事情由我来做。

我放声大笑,蟑螂也笑,嘴巴稍稍咧开,露出他那白而整齐的牙齿。蟑螂的好看全在他的牙齿,那样的清洁,有一点点濡沫的感觉。

有时候,蟑螂也会跟我讲起他的情人们,他说话的声音很淡,还带有一点嘲讽,然而我知道,他对她们是有感情的。是的,是感情,而不是爱。爱对于男人来说,是一件奢侈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想着这个词,也许他会觉得它足够酸,很无聊。

蟑螂说,她们很漂亮。

我点点头。我很相信。我的朋友蟑螂,他会讨女人喜欢,他有许多女友,她们都很漂亮。我差不多要为他骄傲了。今天下午我很感动,因为我的朋友蟑螂……他很善良,善良又孤独,他需要很多女友,他得到了,他觉得欣慰,可是他不怎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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蟑螂说,你呢?我说,我?我摇了摇头,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不可以对我的同事说,我有过几任男友,我爱过他们,爱的过程很投入,可是爱完了也就忘了。就是这样,我曾经为他们淌了很多眼泪,我曾有过最揪心的痛苦,在某个阴天的下午,在那一瞬间──可是现在,连同那些痛苦和眼泪,连同那些人一起,都走了。我的那些光华的岁月也跟着一起走了。

现在呢,我拿手指捋着头发,发丝从指缝间一根根地穿过去。现在,我记不清任何人,那些触摸我身体的男人,那些可爱而又可恨的男人,那些其貌不扬的男人,我记不清他们。他们的容颜被蒙上灰尘,旧了。

有时候也会想起他们,在某个星期天的上午,我走过一条小街的拐角,看见对街的玻璃橱窗里反射出来的一抹太阳光,有些寒冷。在那一瞬间,我站住了,想起了他们。也许就像做梦一样,也许在很多年前的某个初冬的上午,也是在这条街上,我遇见了他们中的某个人,也看见了这样一片玻璃橱窗里的阳光。也许吧──我真的记不清楚了。

想起他们的时候,Sorry,我真的很平静,就像想起我高中时代的同学,或者我身在异乡的弟弟。不远处的草坪上,有几个小学生在踢足球,足球向我飞过来了,飞到我的脚下,我抡起羊毛裙,抬脚又把足球给踢了回去。我觉得很好,星期天的早晨阳光明亮。我身体健康,牙齿很好,胃口更好。我活着,我用奔腾电脑,我送黄玫瑰给自己。我去最好的购物中心买一方丝巾,然后去可以还价的平民商店买日常用品。我再说一遍,我活着,我觉得很好。我自私,很爱自己。单身,不太富裕,笑声很爽朗。

我喜欢有趣的男人,这个,我得承认。还喜欢好看的男人,忧郁的男人,富裕的男人,幽默的男人……我是个有点贪婪的女人,有点“花心”,但行动很节俭。

我是个好女人,做了那么多年的好女人,有一天突然醒过来了,觉得很累,觉得这么多年的牺牲和节俭,其实并没有多大意思。谁会承认你的价值?就是这样,我不可以跟蟑螂讲很多,首先他是我的同事,其次,他是男人。

蟑螂说,其实你是个内心很空漠的女人。你不留恋过去。

我说,我是一直往前走的人。我很无情。

蟑螂摇头看我,很怜惜。他说,我知道你并不是这样的人。

我笑着拿手遮住了眼睛,在那一瞬间,我发现我的眼里有泪水。因为蟑螂,我说不清楚,因为他说到了我的痛处。他一眼就看清我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可是,我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呢,我是谁,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私下里,我并不希望在我和蟑螂之间,有这么一场谈话,因为不适当。这寥寥的几句话几乎把我和蟑螂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使得我们首先是男女,然后才是同事。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蟑螂是一个男人,是和我一样孤独的、不快乐的、需要关爱的异性。

在那静静的空气里,我坐着,我听到了走廊里有脚步声,饮水机里的水“骨朵骨朵”在冒气泡,办公室里有很多声音,咳嗽声,纸张翻动时的声音……这是人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有很多孤独的男女,他们会发出一些声音,他们也会有一些感情,这些感情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非发生不可的,可是要是发生了,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因为大家都是很柔软、善良的人。只不过,发生了也就发生了,到最后,也就算了,并不会留下什么。

不久后我辞了职,到一家画廊店去工作。临走的前一天晚上,蟑螂为我送行,去一家蛇馆用餐。那是一个冬天的傍晚,我们沿着一条小街走路,后来天空下起了小雨,非常小的雨丝,打在脸上,全然不觉是雨,而像是雾。

一路上我们说着闲话,蟑螂安静地走在我的身旁,把手抄在裤兜里,显得端庄而肃穆。不知为什么,蟑螂又一次讲起了他的生活,他的妻儿,他过去的女友们,他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还活着吗,还在爱着吗,还好吗?我抬起头来,我的脸触摸到了濡湿的空气,我的头发里有雨的气味。我停下来站了会儿,让雨更深地、更深地留在我的眼睛里。

《塔河文苑》第226期

蟑螂说,你在干什么?你哭了吗?我说没有,我不是一个很有“小资情调”的人,但有时候我显得很傻,因为我会感动。这么说的时候,我扭头看着蟑螂,有些羞赧。

是的,我就在这时候看见了蟑螂,我看见细雨打湿了他的头发,从头发里淌下水来,晶亮亮地挂在他的脸庞,乍一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泪珠。他正侧头看远空,也许是在看一些街道和楼房,或者是姑娘,或者小街的拐角的那只绿色的邮筒,或者是楼顶的灰色的鸽笼,不知道,都太远了──这些物体。它们在雨中,在他的身外。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些明白了蟑螂,这个走在我身边的男人。这个男人,他貌不惊人,可自有他吸引女人的方式,他的方式很柔软。我不知道他用这种方式吸引了多少女人?他爱从他身边走过的每一个女人,他爱她们的过去。

这是个沉浸在过去的男人,有不多的一点现在,但没有将来。这个男人,他曾经历尽沧桑,死了,又活了过来。现在,他对待感情的方式是坦然的、享用型的。

他像过去一样热爱女性,可是有点玩世不恭,有时也显得天真而迷茫,可是他的天真和迷茫是善良的,可是他的善良也是玩世不恭的。

就是这样,我和蟑螂走在冬天的雨中,偶尔也会开一些玩笑,互相拍打对方的肩膀。外人以为我们是一对恋人,然而我们不是,永远也不可能是。我们是这样一对适龄男女,都是可怜人,都需要安慰,一路从泥泞般的过去跋涉而来,很辛苦。

现在呢,谢天谢地,我们还活着,很坚挺,很快乐,我是说,虽然有万般不如意,可重要的是,我们活着。我们享受着新鲜空气,物质生活,和异性的友谊,一顿丰盛的晚餐。活着真好。

我后来才得知,蟑螂为我辞职一事曾和老板交涉过,并且谈得很不愉快。我是愤然辞职的,因为被怀疑,在和客户的交往中有些帐目不清。我并且还得知,蟑螂在我离开公司不久,也递交了辞呈。当然不是因为我,蟑螂是他那个部门的负责人,和副总之间有矛盾。

我决定打个电话给蟑螂,因为感激。这个为我仗义执言的男人,在我离开公司的那一刻起,我再也没有想到,我们之间还会有什么联系。这一年多来,我不知道他还好吗,他快乐吗,他是否又有了新的女朋友,他是否还像从前一样怀旧,或者,他是否找到了一个比我更妥当的女性听众?我呢,我生活着。我拼命地工作,赚微薄的薪水;想起未来,我觉得渺茫。我心情不好,倍感孤单。有时我会喝酒,在只有我一个人的单身公寓里,我把全身涂抹上各种牌子的香水,然后抱着香水瓶安然入眠。我和可爱的男士拍拖,一起去看通宵电影,为真正的爱情而感动,而哭泣,而欢喜。我的笑声阳光灿烂,可是我不允许他们碰我一根手指头。

只要一有可能,我就去购物,假如没钱购物,我就逛街,逛各种牌子的专卖店。

《塔河文苑》第226期

把最昂贵的时装穿上身,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可是我不准备买它们。遇着阳光很好,我就会来到天桥上,看着天桥底下的人们,看见老人和孩子,那些身着艳装的人们,那些正在爱着的人……我以为自己是站在一个相当的高度来看着他们,很冷漠,我不需要投入感情。可是有时候,我也会心疼,真的,莫名其妙的,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在疼痛。

我知道,我正在衰老,我已经二十五岁了,我得了这个年龄的女人所常见的“综合征”,我焦虑,害怕孤独。也许我应该有一场婚姻,或者爱情,总的来说,我应该和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很安静,很慈祥。

不管怎么说,在一年后的某个夏天的傍晚,我和蟑螂联系上了。我向他表示感谢,并同志式的关心和问候,并祝福。没什么别的意思,因为他是我的友人,曾经的同事,仅此而已。

他正在酒吧里,他说,你怎么样,过来一块坐坐吧。我说不了,我现在正在街上,我还要去逛商店。他说,什么商店,在哪条街上。我告诉他我所在的街区的名字,具体的地点。大约半小时以后,蟑螂从街头走过来了。我远远地看着他,我看见了一个矮小的、强有力的年轻人,他大踏步的样子,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我觉得欢喜,也有些心酸。

我想,蟑螂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他能够引发女人的同情心和怜悯心。对于她们来说,他是个不幸的孩子。他让她们想起了她们的过去,那些悲哀的日子,那些年轻的、美好的,却又充满了呜咽声的年华。虽然蟑螂和这些都没有关系。

蟑螂的家就在附近,吃完了晚饭,他问我,是否去他家坐坐?他还说,他妻儿不在家,这么说的时候,他的声调很单纯,很平稳,并且莫名其妙地,他先笑了起来。我也笑了,我并不怕什么,或者说,我不愿意显得我很害怕。这不好。

就这样,我和蟑螂踏进了他身居闹市的家,也许就是从这时起,我和蟑螂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怎么说呢,我有些紧张,我扶着墙壁的手是安然的、坦荡的,但是我知道,我很紧张。蟑螂呢,他在我的身后,他一路愉快地说着话,可是鬼都看得出来,他赔着小心,非常非常小心。

我突然有些明白了,这个男人,也许他在想着一件事情,今晚,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现在,他带她回家,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来得这样快,他是个善良的、正派的男人,尊重女士,可他到底也是个男人。

我突然打了个寒战,扶着墙壁的那只手停住了。我不想说,我是个胆怯的女人,对待男女之事,我不能够做得很坦然,落落大方。但是很不幸,我确实是这样的一个人。

蟑螂说,你怎么了?有点害怕了是吗?──他突然朗声笑道,我又不会吃你。

我也笑,弯下腰来笑,声音很大,很夸张。我知道,这时候往回走肯定是不行的,蟑螂不会阻止我,他会很绅士地送我回家,可是我知道这厮会笑话我,他会笑话我一辈子。我只有往前走,勇敢地、挺直了胸脯往前走。蟑螂的家很漂亮,日本榻榻米式的布局,但是感觉很中国化。房间里没有空调,蟑螂打开窗子,更多的热气从窗外流进来。蟑螂说,在城西他还有一套房子,现在由他老婆和孩子住着,平时他常回那边去。

他把我带到他的书房里,他席地而坐,并打开电风扇。他问我,你是坐沙发还是坐地上?还没有等我回答,他又说,地板很干净。可是你需要席子,─他看着我,他的脸色在幽蓝的灯光下显得捉摸不定。

我说,我愿意坐沙发。

我微笑了起来,因为我明白,在这间奢华而又闷热的屋子里,并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紧张,还有蟑螂,某种意义上,他比我还要紧张,为什么呢,因为他是男人,他想到了一件事情,他拿不准是否去做它,该怎样做?假如失败了怎么办?──他是个胆怯的男人。

我在沙发上静静地坐着,一边喝可乐,一边看蟑螂的画册。蟑螂冲凉去了,沐浴室里有冲浪的声音。现在我笃定多了,我拿手指轻轻地拍打沙发的扶手,我对自己说,今晚我要打败这个男人。我简直要笑出声来了,因为幽默。

有生以来,我还从来没有打败过任何男人,我逢男人必输,我是个没用处的女人。可是今晚,我想在蟑螂身上试试运气,说真的,那也许会不错。

蟑螂从沐浴室里出来,他穿着短裤和背心,君子模样。他的身体散发出香皂的气味。蟑螂说,你也去洗洗吧。

我说不。我有些奇怪,蟑螂会提出这个建议,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在一个男士家里洗澡。

蟑螂便笑了起来,说,你紧张了?我说没有,我为什么要紧张,洗澡又不代表什么。

蟑螂说,是呀,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刚才说起洗澡时,你有个下意识的小动作。

我说,什么小动作?他说,你拿手按住了衬衫的扣子,仿佛它会一下子松落下来。

我也笑,把头埋在胳膊里。

《塔河文苑》第226期

蟑螂说,我决定你还是应该去洗澡,我不喜欢跟一个汗渍淋漓的女人谈话。

我站起身来就往浴室走,你知道,蟑螂是这样一个强有力的人,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他纠缠,因为会显得我很小气,我不想让蟑螂难堪,以为我不信任他。就是这样。

我冲了凉出来,在沙发上坐了,和蟑螂说一些闲话,发现在那太平的空气里,谈话几乎是无法进行下去的,为什么呢,因为原来支撑我们谈话的那个安全的背景变了。

蟑螂蜷缩在角落里,在幽蓝的灯光下,乍看就像个鬼。此刻他是那么的安详,寥落,他也许又想起了他从前的女人,陷入一种不可自拔的忧郁症里去了,也许呢,正好相反,他在想着男女之间的一些小事情,不太正经。谁知道呢?在那空寂的空气里,我坐着,我感觉到深夜正在包围我,它是如此强大,就像死亡,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要是在平时,在我自己的房间里,我可能就会跳起来,在梳妆台前打开各式各样的香水瓶,把香水涂抹在身上,然后安然入眠;或者呢,来到阳台上,跳健身操。可是现在呢,我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他对我来说几乎是陌生的,他是我的好友,可是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人,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可是我们却在一起,想着跟爱相关的另外一些事情,却永远不是爱。

我来到门边,我对蟑螂说,蟑螂,我得走了。我想我的声音一定伤感至极,我想落泪。

蟑螂跟过来,在我的面前站住了,这是第一次,他离我如此之近,我看见了他的脸庞大而夸张,他说,今晚,你不留下吗?我说不了。

他说,我原来以为你会留下来,因为,好像你心情也不好。

我再说,我不了。

蟑螂点点头,他抱住我,把下颌抵在我的头上,许久许久。

《塔河文苑》第226期

爱你,念你,一生一世

倩女文魂

夜幕降临,寂静的夜晚让我心生思念。

在这个深邃的夜色中,我想起了你,想起了我们曾经共度的美好时光。那些甜蜜的回忆,如同璀璨的繁星,点缀着我的心灵。我深知,这份情感早已深入骨髓,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爱你,让我感受到生命的奇妙和美好。你的存在,如同一束温暖的光,照亮了我人生的道路。我愿意用我全部的热情和温柔去呵护你,让你感受到我的真挚与执着。每一次与你相遇,都让我感受到无尽的幸福与喜悦。你的笑容,如同春天的阳光,温暖了我的世界。

念你,让我回忆起那些温馨的日子。每当我孤单寂寞时,你的身影总会浮现在我的脑海中。那些与你共度的时光,成为我心中最珍贵的宝藏。我想起了我们一起漫步在黄昏的街头,手牵手,聊着彼此的梦想与未来;我想起了我们在星空下许下的誓言,约定一生一世相守相伴。这些美好的回忆,成为我心中永恒的印记。

一生一世,这个承诺让我感受到了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在这漫长的人生旅途中,我们会遇到无数的人和事,但能够遇到一个懂我、疼我、珍惜我的人,实属不易。我感激命运让我遇见了你,让我拥有了这份美好的情感。

我想告诉你,无论未来我们会面临怎样的挑战和困难,我都会坚守我们的誓言,与你携手共度。我会用我全部的关爱和呵护,让你感受到温暖和幸福。我相信,只要我们彼此信任、支持、理解,就一定能够走过风雨,迎接彩虹。

在这宁静的夜晚,愿我们的心贴得更近,愿我们的情感更加深沉。让我们一起珍惜这美好的时光,携手走过人生的每一个阶段。爱你,念你,一生一世。这是我内心的声音,也是我对你的承诺。

你是我,此生唯一所愿

婉 如

春风拂面,绿意盎然,这便是我心中的诗篇,每一句都寄托着对你的深情厚谊。在这人海茫茫,我只愿你是我此生唯一所愿。

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我们都在寻找着那一份宁静与温暖。而我,寻找的就是你那独特的微笑,那温柔的目光,那如春风般拂过我心头的温暖。你是我灵魂的栖息地,是我心灵的港湾,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存在。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情感叫做深情,有一种牵挂叫做思念。而你,就是我最深的情感,我最深的牵挂。你的每一个微笑,都让我感到生活的美好;你的每一个眼神,都让我感到生命的温暖;你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我感到世界的美好。你是我生命中的阳光,是我心中的那一片净土,是我永恒的依靠。

岁月如梭,时光荏苒。我与你之间的点点滴滴,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缓缓展开在我的生命中。那些共度的时光,那些温暖的拥抱,那些甜蜜的亲吻,都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中,成为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我想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像你一样,给我如此多的温暖和力量。

《塔河文苑》第226期

有人说,爱情是一场漫长的修行。那么,我愿意用我此生的时光,去修炼这份情感,去呵护这份爱恋。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无论岁月如何沧桑,我都愿意在你身边,陪伴你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因为你是我此生唯一所愿,你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存在。

让我们一起在这美好的时光里,感受生命的美好,感受爱情的甜蜜。让我们一起用心去体会彼此的每一个瞬间,用爱去呵护彼此的生命。因为你是我此生唯一所愿,我会用我此生的时光,去守护这份情感,去珍爱这份爱情。

这就是我心中的诗篇,这就是我对你的深情厚谊。在这人海茫茫中,我只愿你能感受到我的爱意,能感受到我的牵挂。

《塔河文苑》第226期

且尽杯中雪

张祯

“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不见经年了。

然而,融进骨子里的对冰雪的眷恋,时常激荡。清晨结满霜花的野草,令人瑟缩灰暗的午后,夜风呼啸时,远处白茫茫泛起的白碱从恍惚中醒来,一次次的错觉让一次次的渴望堕进了深渊。记忆中的冰雪莽莽不断被揉碎,愈加没了形状,果真是要强烈地淡忘了。

可是,终究没忘了。忘不了“一夜北风紧,开门雪尚飘。”夜来,杂草干叶使了浑身解数,由炕洞里散出光热,任凭北风掠过电线嗡嗡而鸣,任凭树枝沙沙作响,任凭印花皮草的猫咪钻进被窝。自然醒来后,在结满冰花的窗户上充个艺术家。打开门时,晨风裹挟着雪花钻进衣袖。抬起头,纷纷扬扬的雪花直落下来,晕染了整片天空。远处的房子、林木、飞鸟……尽数消失在了白色之中。

这时候,从角落处走来的父亲,拿着铁锹,把雪地里一串猫咪的梅花印,堆在了院中。虽然没生出梅花来,但也长出了胖乎乎的雪人儿。独属母亲的烟囱里,热气腾腾的早饭在灶上久待了。

忘不了“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厚重的黄土高原每年会盖上层层新被,这是所有庄稼人散去一年疲惫的唯一时候。且不管屋外大雪纷纷,四围土墙内便是另一个世界。炭火将炉子烧得通红,不只是新酒,还有旧茶。一只简陋极致的铁罐罐,在炉火上炙烤。一半是煮了几番的茶叶子,一半是新添的雪水,浓黑、苦涩,入了口,非明前茶可比。外地人总是不解,如何陇上人好喝苦茶?或说茶味越苦,越能显示出日子有了一点滋味;茶色越浓,越与操劳了一生的黝黑面孔相得益彰。茶水越熬,越积淀出不屈不挠的精神情怀。

忘不了“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若能风雪一更又一更,或可浇心中块垒。经过几次的错意,我可以绝对地相信,雪——是断然不会有的,只是梦中常常回到了故园,夜阑听风,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身在玉关内外?定了神,即失了神:那深埋脚踝的雪,那结满银蕊的树,那银装素裹的黄土塬、黄土梁,那些山沟沟里哀婉不绝的老秦腔和广原上不分平仄的乡音,还有那片土地上的一切——纵然生死都割断的乡土记忆——刻入每一寸肌肤,填满了纵横千万条的沟壑。

眼前,唯有杯中泛起了千堆雪。

远方的星星峡啊,我出不去,就让星星带回我的梦,用余生埋葬在雪里,与那片古老的土地一起,匍匐在祖辈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