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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中的中国远征军(9)浴血同古城

作者:子名历史

同古南距仰光250千米,北距曼德勒320千米,是仰曼铁路的重要城市和战略要地,西北还有克永冈(开道)机场,是日军“必须迅速占领”之地。

它与西线普罗美和东线毛奇互相呼应,构成阻止日军北犯的屏障。尤其是仰光失陷后,同古争夺战就显得更为重要。

此时,驻守在同古一带的英缅第一师士气极为低落,既不了解敌情,又未作迎战准备,只准备安全后撤,保存实力。

杜聿明口述:

我远征军先遣第200师附骑兵团及工兵团的一部,于1942年3月8日到达同古,9日,接收英军防务完毕,11日,骑兵团附工兵一部、步兵一连,推进至皮尤河及其南12千米处担任警戒,由骑兵团副团长黄行宪指挥。

骑兵团团长林承熙鉴于英军与敌作战月余,尚不明了当面的敌情,想到前哨部队的最主要任务就是搜索敌情,应该设法获得敌人的有关文件。

于是,他根据连日侦悉日寇大胆追击英军的战术,在皮尤河南12千米处先构筑假阵地,又在皮尤河南岸构筑埋伏狙击阵地,皮尤河北岸构筑主警戒阵地,并准备好皮尤河大桥下的爆破工作,等待敌人行至北端,即用电气导火爆炸。

所有阵地都伪装得十分巧妙,不易被敌人发现。

抗战中的中国远征军(9)浴血同古城

正在挖掘战壕的中国远征军旧照

3月18日,英缅军全部撤退,日寇跟踪追击,到达皮尤河南12千米处,与我发生了激烈的前哨战,这样就掩护了英军脱离敌人,安全撤退。

当时,从敌人尸体身上的符号,发现当面之敌为第55师团。我前哨连当日达成任务后,即在黑夜撤退,埋伏于皮尤河南岸南侧,准备狙击冒进之敌。

19日晨,敌果然采取追击英军的姿态,以一大队轻快部队冒进,不知在皮尤河岸已踏入我远征军前进部队预设的埋伏阵地。

当敌军用汽车数辆行至桥北端时(桥长约200余米),全桥轰然陷落(英军在皮尤河以南桥梁皆未破坏,故敌人有此冒进),敌车尽覆。但是,敌兵仍下车企图顽强挣扎,后续车辆霎时拥塞于南岸公路上。

这时,我军枪声四起,埋伏的机枪从尾到头,反复射击,打得敌人落花流水,向公路两侧逃窜,企图顽抗的敌人多被智勇双全的我军王若坤排长予以消灭。

敌后援不济,大部被歼,仅有少数向森林内逃窜。我军搜索敌人死体,发现击毙敌人中有联络军官一员,虏获地图、日记、望远镜、文件、武器、车辆甚多。

日军文件证明,从泰马入缅之敌为15军之两个师团,是从泰国经毛淡棉进犯缅甸;中路仰曼公路为敌55师团;其进入仰光向西路普罗美英军进攻之敌为33师团;东路敌为18师团,尚在泰国景迈及毛淡棉间;敌原企图分三路向曼德勒进攻。

又知,这天被我消灭之敌为112联队的一小队。午后,敌人增加兵力并以步炮联合向我皮尤警戒阵地进攻,这时,我骑兵团以已达成任务转移至后方既设阵地,皮尤河岸仅留少数狙击兵迟滞敌人前进,战争至深夜,撤回既设阵地。

当时,我明了当面敌情及敌人整个战斗计划后,判断当面之敌最大不会超过两个师团(虽认为敌第18师团主力有增加中路的可能,但尚未料到,敌在仰光登陆之56师团),就下决心照蒋介石指示,集中我军主力,击破当面敌人,进而协同英军收复仰光。

于是,我亲赴同古,指导200师固守同古,掩护我军主力的集中,史迪威也同意我的意见。在前方,我积极准备同古会战,史迪威任后方与英方交涉调度部队集中,预定5日至7日开始向敌攻击。

3月20日起,同古序战开始。敌自前日受我伏击后,行动极为慎重,先头以步骑联合约五六百人,正面向我军搜索前进,发现我军在鄂克春有既设前进阵地后,随即展开一联队附山炮4门向我攻击。

21日,敌增炮2门,共为6门,向我攻击整日,敌机并更番轰炸同古,我军勇猛还击。敌伤亡300余人,攻击顿挫,我亦伤亡140余人,阵地屹然未动。

22日,敌再向我鄂克春阵地进攻未逞,一部企图迂回,亦被击退。全日炮战激烈,入夜沉静。

23日,敌增至两联队(112及143联队),炮12门,以战车、装甲车掩护向我鄂克春阵地攻击,炮火猛烈;敌机20余架这天投弹六次。

我以步骑配合向敌侧反击,结果毁敌战车、装甲车各2辆、汽车7辆,敌向南窜逃。下午八、九时,敌再向我攻击,阵地被突破一部,双方彻夜对战。

24日,敌炮空联合向我阵地猛攻,另一部敌五、六百人附小炮数门,由同古以西向同古以北飞机场迂回。

同古机场北部,由我工兵团警戒,正在破坏铁路,团长李树正仓皇失措,向后撤退;仅200师598团的一营与敌激战,午后五时,他们放弃机场退守同古。

是晚,戴师长调整部署,将鄂克春、坦塔宾前进阵地放弃,集结该师主力保卫同古。

25日拂晓,敌步炮空联合三面围攻同古,我军沉着坚守,并以火烧森林阻敌前进。敌机30余架更番轰炸同古,一般建筑多被炸毁。

但是,我军利用阵地,伤亡甚微。入晚,我各部队不断以小部队袭敌,有断续小战斗。

26日,发现敌占同古机场后,敌55师团以工兵及骑兵守备,另以一部挺进至南阳车站占领阵地。

这一天,敌以3个联队(112、143、144)围攻同古,主力指向同古西北角攻击。该方我200师600团阵地被突破,我军遂退守同古铁路以东继续抵抗。是日,敌我争夺战甚烈,双方伤亡较大。

27日,敌主力继续进攻同古,因敌我短兵相接,敌人炮火失效,我官兵沉着固守,敌伤亡较重。而我200师599团伤亡亦大。

午后,敌一部向北推进,与我新22师在克永冈附近发生遭遇战,双方彻夜对峙。

28日,敌人在同古北方要点构筑阵地,企图以一部对叶带西方面取守势,阻我新22师攻击;并且集中主力先消灭我第200师,还放射糜烂性毒气。

敌我反复冲杀,我伤亡虽重,但士气旺盛,迄晚,城内阵地仍未动摇,敌并化装英缅军及缅甸土人,驱牛车暗带械弹,企图混入同古城内里应外合,均经我200师查出消灭。

至晚清理战场,共计缴获迫击炮七门、步枪百余支、机枪六挺及防毒面具等甚多。

是夜11时,我戴师长在桥东的司令部,被由同古东南迂回的敌军越过色当河东岸来袭,与599团第3营特务连发生混战,激战至29日拂晓后,即与城内部队通信中断。

同古城内,我守军200师步兵指挥官郑庭笈听到桥东战斗激烈,立即派598团一部对敌东西夹攻,午后已将敌压迫于大桥东南对峙,并与599团第3营取得联系,逐渐恢复掌握。

同日(28日),我叶带西集中的新22师主力及炮兵战车各一部(只有轻战车,炮战车尚在腊戍待运),为了解救200师的被围,向南猛攻,至午后,攻占南阳车站四周及部分建筑物;其战车还将敌炮兵阵地摧毁,获山炮一门及弹药文件甚多。但是,南阳车站坚固建筑物中的敌人顽强抵抗,迄未肃清。

29日,我新22师向南阳车站继续攻击,敌军增援,以步炮联合反攻,敌我相战竟日,均无进展。

同日,我游击司令黄翔令补充第2团一部由南阳车站以西勃因山脉森林内迂回至同古附近,有一连曾一度进入永克冈机场。

这一天,同古西南北敌部被我军攻击牵制,对同古攻击减轻,仅有炮战。大桥以东之敌仍对戴师攻击甚烈,似有断我同古后路、包围歼灭我200师的企图。

王楚英口述:

3月15~16日,守卫良礼彬、佩岗的英军在200师的掩护下安全撤出后,日军第55师团便跟踪追击,于18~22日,同我第5军骑兵团、200师598团一部在皮尤、良赤道克、巧背、开威布威、坦德宾、屋墩等地激战,打死其横田大佐以下千余人,我军阵亡黄行宪上校、曹成、黄景升中校等官兵三百余人。

战况紧急,援军却远在数百里之外,戴师长决心与同古共存亡,当夜亲书遗书以示决志。同时,令各级干部指定自己伤亡后的第一、第二代理人,以防指挥中断。

史迪威闻讯后,深受感动,即于22日将新22师和96师交杜聿明亲自指挥,并令新22师兼程驰援200师,令96师推进到平满纳布防。

因敌机连日对曼德勒、同古及其间的城镇、桥梁、车站、猛轰狂炸,使火车停运,新22师交替用徒步行军与汽车运输的办法,于24日赶到平满纳,而96师正从腊戍向前跋涉,以致200师仍然孤军在同古苦战,24日,便被敌切断后路,陷入重围之中。

随着战局日益紧急,英军自私自利、不顾全局、背弃承诺、处处拖中国军队后腿、帮倒忙的用心和行为已完全暴露,这也就进一步影响着史迪威同杜聿明的关系,使他二人互不信任,更加猜疑。

从24日到28日,日军对200师三面围攻更加猛烈,飞机、大炮、坦克全部投入战斗,而且,使用了毒气和“第五纵队”。200师伤亡不断增加,阵地仍岿然不动,敌军伤亡枕藉,屡进屡退,形成极其惨烈拉锯战。

28日,敌56师团先遣兵团赶到同古,猛攻河东的200师指挥所,虽被击退,但200师这是却已四面受敌,弹药给养俱罄,援军仍未到来,处境极危。

杜聿明口述:

在这期间(3月18日至30日)情况是这样的:

3月14日,由仰光登陆的敌军后续部队约一师团(以后证明为56六师团),行动尚未判明。在泰国境内的18师团既未向景东方面进攻,即有经毛淡棉入缅的可能(以后证明,其主力加入中路战斗)。

东路景东、毛奇方向:我第6军在景东、毛奇方面无大小战斗,景迈方面之敌,正向景东抢修公路。

西路普罗美方向:英军正面仅有小接触。

3月29日,英军应史迪威的要求(这是合理的),在普罗美南向少数日寇攻击,英装甲部队进入庞得后,即被敌军在斯维当截断后路,英军仓皇撤回普罗美。

英空军于21日被敌机完全毁灭,美空军志愿队虽经协定,自27日起协同我22师攻敌,但是,直至30日从未出现。

除以上情况外,我第5军96师、战车炮兵等部队尚需一周以后始能集中(以后,实际到月15日才集中完毕),而66军何时集中尚难预料。

这时,200师已在同古连续战斗12日,补给中断,加以日寇顽强坚守既得据点,我军攻击亦非一举可以夺取(根据昆仑关作战经验)。

在此形势下,我军既不能迅速集中主力与敌决战,以解同古之围,而旷日持久,仰光登陆之敌势必参加同古战斗,坐使200师被敌歼灭。如此,则我远征军将被敌人各个击破,有全军覆没之虞。

因此,我决心令200师于29日晚突围,以保全我军战力,准备在另一时间、另一地点与敌决战。

当时,史迪威坚决反对,仍坚持以不足的兵力向敌攻击,双方争执甚烈,竟至闹翻。

史迪威坚不放弃他的错误主张(其实是想个人出风头),竟以服从命令来威胁我,并派他的参谋窦尔登,监督我实施他的攻击命令。

我以这个问题关系远征军存亡,并未受他的威胁,另令新22师于30日向南阳车站之敌佯攻牵制敌人,令208师于29日夜经同古以东突围,沿色当河东岸到叶带西归还建制,车辆经毛奇公路归还,主力撤出同古后,即将大桥破坏。

200师在同古城的撤退,可以说是有计划的主动的撤退。

撤退时,同古城内部队接到戴师长命令,由步兵指挥官郑庭笈指挥,撤退前对敌实施佯攻,撤退后仍留少数部队牵制敌人。

到30日拂晓,我大队已经安全渡过色当河,而敌人仍围住这座空城,步炮空联合向城内大举进攻,弹如雨下。

我最后牵制敌人的小部队也就在这个时候安全渡河,敌部前进,才发现同古乃是一座空城。

我200师却连伤兵都未丢失,全师而归(当时有一伙食挑夫一度走错路失去联络,以后全部归队)。

同古战斗,200师完成了任务,战术战斗都有一定的成功,我远征军既不能适时适地集中主力与敌决战,那么,予敌以一定打击之后放弃同古,保持战力,选择另一有利的时间地点集中主力与敌决战,这是合乎战略、战术原则的。

所遗憾的是,同古会战未成,放弃控制毛奇公路的重镇,既不能积极达到收复仰光的目的,反使以后敌人从毛奇公路向我军大后方腊戍长驱直入,这是错误的。

但是,这种错误是英方另有阴谋,故意耽误运输,我统帅部一切依赖英方,咎由自取,而不该把一切责任委之于前方部队的。

王楚英口述:

杜聿明见新22师连日反攻进展不大,难解200师之危,经报蒋介石同意,遂于29日夜,令200师突围而出,退到叶达西集结整顿。

不过,史迪威却已于28日,严令新22师奋力进攻,以解200师之危,但因敌56师已于28日赶到同古,使新22师的进攻无进展,200师的处境更见危殆。

抗战中的中国远征军(9)浴血同古城

史迪威在同古前线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他于29日晚,由梅苗长驱数百千米,急急赶到叶达西新22师战斗指挥部,一听杜聿明说已下令200师放弃同古,便火冒三丈,声色俱厉地指摘杜聿明不服从他的命令,擅自放弃缅甸战略重镇同古,殃及缅占全局,将难辞其咎。

杜聿明则怒不可遏,气呼呼地历数史迪威处处迁就英方,听任英方背弃承诺,拖中国后腿,导致同古攻势被迫放弃的种种不是,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各不相让。

经廖耀湘多方圆场,兼之新22师已开始进攻,隆隆的炮声和密集的枪声,一下子引起了史迪威的兴趣,非常专注地询问进攻部队的进展情况。

廖耀湘便乘机请史迪威同杜聿明赶回漂背,督促96师前来增援。史迪威见进攻已经开始,对杜的反感有所淡化;杜聿明也觉得,同史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便乘机下台阶,接受廖耀湘的意见,偕同史迪威连夜返回漂背长官部。

同时,史迪威则叫我和多恩中校、梅里尔少校留在廖耀湘处督战。史、杜二人的首次公开冲突,终于暂时平息,200师遂按计划完整而安全地撤出同古了。

30日中午,史迪威总部参谋长格鲁伯准将由梅苗来电话,传达史迪威的决定:留多恩在新22师督战,要梅里尔和我亲自去看望戴安澜,实地考察二百师目前的状况,了解该师眼下最急迫的需求。

我和梅里尔接到这个电话指示后,立即驱车去追赶戴安澜和他的200师,这时,他正带着全师9000多官兵通过塔瓦堤(在平满纳南约50千米)向平满纳前进,我二人立即下车,与之徒步同行,向他面致史迪威对他本人和全师官兵深切关怀之挚情。

我们还叩询200师两周来的作战经过和他的经验教训与意见、目前200师的实况(人员、武器、装备实数与状态)伤患情况、部队士气、今后的打算和要求(这些问题,是利用部队行军途中休息时,我们同戴师长面谈并作记录)。

谈完后,我们便陪同戴师长,从队伍尾部一直走到队伍先头,仔细察看在公路上成两路纵队分沿公路两侧行进的二百师全体官兵的形象和动态。

我看见他们在同古经历了两周的血战,满身都是灰尘,军服大都破烂不堪,但个个神气十足,满脸欢欣,有说有笑,有的班排在行军中竟然齐声引吭高歌,《大刀进行曲》《八百壮士》《保卫黄河》等歌声,在队伍里此起彼伏,只在敌机来袭时他们才躲进路边丛林隐蔽,用轻重机枪射击敌机。

其战斗情绪之高昂,战斗动作之熟练,令我叹为观止,便信口对戴师长说:你们200师真像史迪威将军所说“是中国的好军队”“强将手下无弱兵”。

戴师长则谦虚地说:“本师在同古战斗中也暴露出单兵战斗技能不够扎实、夜间射击命中率不高、连以下干部指挥不够灵活等重要问题。这是我们要抓紧时间利用机会加强训练的目标。”

抗战中的中国远征军(9)浴血同古城

正在行军的中国远征军旧照

200师快到平满纳时,我二人随戴师长一道驱车前往漂背长官部。当晚,我二人回到梅苗红楼时,史迪威马上召见我二人,向他详细汇报了二百师和新二十二师的全般情况,史迪威听得很仔细认真,不断地插话提问。

我见他对戴师长和200师很关心、很有感情,期望良殷;对新22师的表现也较满意,心情还好,我便果敢乘机向他说明200师3月29日在同古所面临的极危险的处境,和杜聿明不得不放弃同古的苦衷。

并向他汇报说:“杜聿明在放弃同古时,已决心在平满纳另行组织会战,且有所筹划和准备。”

我说:“杜聿明在29日晚撤出200师,是明智的抉择,既有必要又很及时,否则,200师就难免覆灭之祸。我认为,杜聿明深得孙兵法的‘全军为主’和‘强而避之’的要领,所以我赞成杜聿明的处理。”

我接着说,杜聿明对他在21日深夜下达的“一号命令”也有误解,经我向杜解释,杜方释然。史听后,欣然微笑。

随后,我又说想向他说一则中国历史故事,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接着说道:

“我的孩子呀!你想给我讲的故事是你们中国妇孺皆知的‘将相和’吗?你真是用心良苦,这使我听了很感动。

不过,你是熟知我的性格和处人之道的,对于一心要打败敌人并且努力去做的人,我是很敬重也很宽容的。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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