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遭此重创后,除留一部在宾河北岸守护大桥和老渡口外,主力连夜缩回仁安羌油田。孙师长和刘团长便组织部队,于18日拂晓开始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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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放吾命令副团长曾琪指挥第2营从公路右侧由西面进攻大桥;第1营从公路左侧(东)进攻老渡口;第3营张琦部为预备队;
同时,令搜索连附工兵排、谍报队(便衣)从老渡口东侧在缅甸向导引导下偷渡宾河,潜入501高地白塔山隐蔽,侦察敌情;
英军坦克队归曾琪指挥,支援作战,其炮兵(山炮三门)在公路交叉口北侧占领阵地归刘团长直接指挥,英军古尔卡团第7营随张琦部行动。
18日晨5时,刘放吾一声令下,各营同时出动,迫击炮、英军坦克炮、山炮、轻重机枪同时向敌阵猛射,步兵便乘势冲入敌阵,日军仓皇应战,伤亡累累,大多泅水南逃。
至10时许,我完全肃清宾河北岸之敌,控制了大桥和老渡口,日军多次反扑均被击退,但其炮火和机枪火力异常猛烈,使我前线部队伤亡大增,因此,数次渡河进攻,均无功而返。
激战仁安羌的中国远征军 图片来自网络
孙立人见状,立即请刘团长下令暂停进攻,准备夜袭,要求前线部队严密侦察敌情地形,组织好夜间袭击。
这时,斯利姆乘装甲车来到前线,听说孙师长、刘团长都在前沿,他也壮着胆子,跟着向导潜行向前,终于在桥头堡东侧一个小高地上的密林中第一连的连指挥所内找到了孙师长、刘团长、杨营长。
一见面,斯利姆便十分惊讶地说:“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的师团营指挥官是这样的身先士卒,亲临前线,都跑到了最前沿的连指挥所来指挥作战,我非常敬佩你们的英勇。”
他接着又说:“今晨你们大举进攻时,我也令英1师发动反攻,希望能对日军造成内外夹击之势,撕开一个缺口,让他们在你们的支援下冲出重围,结果却又受挫了。
该师已缺粮断水两日,实难再撑,务请孙将军立即挥师渡河,解救英一师于倒悬。”
正说着,无线步话机里传来了焦急的声音,英1师师长斯考特竟不顾保密规定,直接用无线电话向斯利姆呼救,其情凄切,其声已嘶。
孙立人见状,当即接过斯利姆手中的话筒,用英语对斯考特说:
“中国军队包括本人在内,纵使战到最后一人,也要使你们在明天脱险归来,务必请你们继续坚守下去。”
话筒里传来了斯考特嘶哑而存疑的问话:“有把握吗?”
孙立人斩钉截铁地答道:“请你等着吧!明天此刻我们一定可以见面的。”
斯利姆在身旁,听见孙立人如此信心百倍的回答,焦急的心情顿时涣然冰释,面露笑容同孙师长、刘团长握别,并说:“我静候佳音。”
他走时,刚好路过我们打伏击的地方,看见被113团击毁的日军4辆装甲车中竟有2辆是英军的,连车上的标志和车号都原样未动,其尴尬之情昭然无遗。
经过仔细侦察,孙师长、刘团长得知:日军214联队控制着501高地和仁安羌以北地区,成为113团进攻时最初的拦路虎。
日军炮兵群都放列在501高地西麓,是主攻方向上一大障碍;
215联队控制着沿江和仁安羌西南地区,是解救英1师的第二道障碍;
还有,日军荒木部队(213联队)正在仁安羌东南地区,警戒着纳貌和坎纳特方面,并防堵英一师向东突围,这股敌军在一一三团开始进攻后也会机动使用,成为对113团新的反击力量。
孙师长和刘团长对上述敌情地形研究后,部署如下:
由刘放吾团长亲自率第1、第2两营、师工兵连及英军坦克队为右翼队,由大桥两侧偷渡至南岸,秘密逼近敌炮阵地,以一部袭占白塔山,待机进攻;
第3营主力配属已潜入501五高地的搜索连、工兵排、谍报队为左翼队,由老渡口偷渡至南岸,潜入501高地附近,待命进攻;
曾琪指挥英军第7营和炮兵队、迫炮连、战炮连在桥头堡两侧占领阵地,对敌人各种目标完成射击准备;
坦克队隐蔽于大桥附近,待命过桥进攻;
由参谋长何钧衡总揽后勤事宜,任务是请英军准备充足的饮水、食物与医疗救护队和运输车辆,随车在集结地隐蔽待命,一旦同英一师会师,迅速前去送水、送食物和医药,并接运该师北撤;
前线进攻以第一次炮击为号,我军一开始炮击,突击部队立即向敌冲锋,坦克立即过桥支援1、2两营向敌炮阵地冲击。
19日凌晨4时半,孙立人在指挥所接到各部队相继报告“准备完毕,敌未察觉”后,立即下令“打”!
霎时间,炮声隆隆,枪声骤起,爆炸声像滚雷一般响个不停,整个大地仿佛都在颤抖,寂静漆黑的夜幕一下子被撕得粉碎。
在501高地、白塔山以南地区的敌阵内,火光冲天,杀声震地,杨振汉带着第1营首先冲入敌炮兵阵地,一阵猛烈的机枪扫射和连续不断的集束手榴弹的爆炸,把敌人30多门大炮炸坏了一半,打死的敌尸在大炮掩体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
敌人的这些大炮,在113团开始进攻后,还没来得及开炮还击,便被一营全给炸哑巴了,幸存的日军开着汽车、拖起大炮纷纷向南逃窜,当其经过炮阵地南面2000米处的岔路口时,突然与刚刚迂回到该处我第二营遭遇,当时,我二营已来不及布设路障和地雷,见鬼子冲过来,举枪便打。
日军不敢恋战,仗着汽车速度快,冒死往外冲,结果,坐在车上的日军步、炮兵遭我火力急袭,死伤一大片。
这样,在白塔山上掩护敌炮阵并阻我渡河的214联队第3大队在我第1营突击时,便死伤过半,接着,又在掩护其炮兵南逃途中,再次遭我第2营的阻击,其大队长高延隆雄以下500多人非死即伤,连高延隆雄中佐的尸体都来不及运走,其溃败的情景由此可见一斑。
初遭重创的日军马上派出214联队第1大队长德重房夫少佐,率所部乘汽车,并配属18辆装甲车、4门速射炮,赶来救援其炮兵和第3大。
他们在仁安羌北方5000米处小村庄内,又遭到追击到该处的刘放吾指挥的1、2两营和英军坦克队的伏击。我军一通猛打,当即击毁其装甲车5辆、汽车7辆。敌力战不支,掉头南逃,刘团长立命各营奋力追击。
是日11时,第1营攻占了仁安羌,在伊洛瓦底江边截获日军215联队主力和工兵26联队逃跑时来不及开走的轮船3艘,汽车30多辆。
第2营则击溃该敌第3大队,占领了510高地及附近要点,英1师之围顿时破解,残敌夺路南逃。
再说3营,根据孙立人的命令,他们在拂晓时,悄悄地潜渡过宾河又秘密地攀上了501高地,一直摸到敌阵前沿,潜伏下来。
攻击信号发出后,他们一跃而起,在搜索连、工兵排、谍报队引导下,一举突入敌阵,随即,同日军展开了极其惨烈的肉搏战。
经过殊死拼杀,那些武士道精神很强的顽敌渐渐不支,分路向山顶和山麓撤退。
营长张琦即令副营长胡德华率搜索连、工兵排、谍报队追击退向山麓之敌,令9连长王学义肃清残敌后去追赶胡德华。而他亲率7、8两连和机枪连向盘踞山顶之敌进攻。
据侦察得知,此敌系214联队2大队,垂死挣扎的敌人抵抗极为顽强,加上山势陡峭,攻击部队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张琦奋不顾身地冲在队伍的前面,正在向上攀登,突然遭敌机枪手狙击,连中数弹,血流如注,他在生命垂危之时,仍拼尽最后的力气高喊:“兄弟们!冲啊!消灭鬼子!”
蒋元连长见状大恸,振臂高呼:“消灭鬼子!为营长报仇!”说罢纵身而起,带着部队冲上了山顶,消灭了负隅顽抗的日军三百余人。完全占领了五〇一高地。
此时,第九连、搜索连、工兵排、谍报队也消灭了退向山麓的敌人,同第2营在萨旦胜利会师。
就这样,围攻仁安羌英1师的日军214、215两个步兵联队和炮、工两个联队,被113团完全打垮,分别从水、陆路退走,只留荒木部队在因河南岸继续监视和警戒。
我军清扫战场时发现,日军不但抛弃了大批军火和被其俘去的英美军文职人员572人,而且,丢弃了1200多具日军尸体。
同日军交过手的人都知道,日军中有个死规矩,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允许在战场上遗弃一具尸体的。
不过,113团也伤亡522人,正当刘放吾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之时,忽得知张琦身受重伤、生命垂危的凶讯,他和孙立人都悲痛万分,立即爬上501高地,用颤抖的双手抚握着张琦已无知觉的手臂,热泪如雨、泣不成声地说:
“好兄弟啊!我们攻克了仁安羌,英军得救了,而你却要走了,苍天何其不仁!”
刘放吾安排好张琦的后事,转身令胡德华率第3营守备501高地及附近各要点。令第1营守备仁安羌及宾河大桥。令第2营控制因河阻敌来犯。
孙立人同意其处置,即令在坎纳特的112团速来仁安羌,以便于20日对敌进攻,乘势收复马圭。另令在曼德勒的114团,也速来仁安羌参战。
同时,他还叫韦尔斯带领运水车、给养车、救护车、运兵车速赴油田内,救助英1师官兵,我与梅里尔与其同行。
濒临绝境的英1师终于绝处逢生,完全得救了。当送水、食物、医疗和接运他们撤退的汽车开到这些忍饥挨渴数天、身体极度虚弱的官兵面前时,让中国人感到奇怪的事发生了,这些可怜的英国人,竟没有一个人去取饮水和食物。
被中国军队营救出来的英缅军士兵 图片来自网络
他们泪流满面,拖着十分疲惫的身躯纷纷涌上来,去热烈地拥抱给他们解了围、救了他们性命的中国兵,许多人竟像孩子一样高兴得乱喊乱跳,把衣帽抛向天空。
有些人,竟抱起中国兵向天上直抛,也有人抱着汗流浃背的中国兵狂吻,这些英军的狂欢之情达到了极点,连我们也为之动容,深感一个人在死亡到来之前,忽然意外地获救时,其心态和神情是多么奇妙啊!
这时,英1师师长斯考特少将和旅长法威尔准将及波凯准将(我同他们都熟悉)在人丛中找到了我们,不但紧紧握手,而且热烈拥抱,一定要我们带他们去见孙师长和刘团长。
我劝他们从速整理部队,抓紧时间休整。他们竟不理会,仍然坚持要见孙、刘二人,并叫前来接他们的第13旅旅长柯第斯准将去集合部队,分发饮水、食物、医治伤患,安排乘车。
他们三人硬是逼着我非带他们去见孙立人不可,我无奈只得领着他们爬上501高地,他们一见到孙、刘二人都肃立致敬,然后热泪盈眶、泣不成声地拥抱孙、刘二人,一个劲儿地道谢,孙、刘二人的上衣都被他们的泪水染湿了一片,其情景着实感人。
当时,孙立人正计划着将112和114团连夜调来,借助英军的坦克大炮,于次日攻击日军。
不料,因为西线英军全线动摇,史迪威、罗卓英不得已放弃平满纳会战,并接受了亚历山大的意见,把第5军调到塔泽、敏铁拉一带去组织曼德勒会战。
这样一来,新38师就深陷敌后,只能担负掩护英军撤退的任务,仁安羌大捷的战略成果瞬间消失了,令人遗憾!
1942的4月17日至19日,中国远征军新38师第113团团长刘放吾上校,指挥所部官兵千余人,携迫击炮4门、重机枪12挺,轻机枪81挺、步枪566支,在缅甸西部伊洛瓦底江东畔的仁安羌油田,打败了拥有山炮36门、速射炮24门、高炮16门、装甲车48辆的日军第33师团(欠213联队2大队和山炮6队速射炮五队)。
救出了被困在仁安羌油田内濒于绝望中的英1师少将师长斯考特以下官兵7683人、坦克58辆、炮百余门、汽车300余辆,以及在此前被日军俘去的英美军人、教士、记者572人,打死了日军大队长高延隆雄中佐以下官兵1200多人,缴获了大批的装具武器,创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以寡击众、以少胜多的奇迹——仁安羌大捷。
这一仗,饮誉寰宇,轰动英伦。
当时,在缅甸任英缅第1军军长后升任英帝国参谋总长和澳大利亚总督的斯利姆元帅在仁安羌战斗结束后,亲自向孙师长和刘团长热烈地表示感激之情,并在其所著《反败为胜》一书中说:
“中国军人是出色的勇士。他们在缅甸仁安羌一役中,不但打败了兵力十倍于己的强敌,救出了濒临绝境的英军,而且在战史上创造了一个以少胜多、以弱破强、以寡救众、出奇制胜的奇迹,是一个不朽的典范。
在那次作战中,孙立人将军和刘放吾团长都展现出中国军人的优良传统和品质,他们勇敢沉着,有过人的智慧和胆略,遇事冷静、处事果断、战术灵活、指挥巧妙,都是最优秀的指挥官。
尤其是孙立人将军英勇善战、乐于助人,维吉尼亚军校应以有孙立人将军为荣。他们在任何国家,都是最好的指挥官。”
然而,后来的英国史学者就变了,英国记者亨利·莫尔,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曾在缅甸战场皇家印度炮兵部队当过上尉,他在所著《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重大战役》一书中,既没有写“缅甸保卫战”和“反攻缅北”,而且在其写的“英帕尔”和“仰光”两章内,竟只字未提“仁安羌大捷”。
英国另一位作者巴兹尔·亨利·利德尔·哈特在所著《第二次世界大战史》中,竟然也没有“缅甸保卫战”“反攻缅甸”这两大战役,自然也只字没提“仁安羌大捷”,这不能不令人深感遗憾和愤慨!
我当年和梅里尔(美军少校,后任美军5307团准将司令)曾作为史迪威的参谋,亲历了仁安羌大捷的全过程,我觉得,我有责任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