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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寄洲的影坛辉煌 (甘耀稷)

作者:近代史飙车

严寄洲的名字,早已载入了《中国名人辞典》,中国老中青三代,上亿电影观众,都知道这位艺术家。从1954年到1966年,他拍出了《战斗里成长》、《五更寒》、《英雄虎胆》、《海鹰》、《哥俩好》、《野火春风斗古城》、《带兵的人》等十几部在观众中引起浓厚兴趣的影片。“文革”十年,严寄洲遭批斗,关进牛棚,靠边站。1977年开始,他又拍出了《万水千山》上下集、《二泉映月》、《破雾》、《琵琶魂》、《再生之地》、《陈赓蒙难》、《死亡集中营》等受观众欢迎的电影。最近

时期他的新作,是21集电视连续剧《贺龙》。

严寄洲亲自导演的影片有25部,还写过三部电影剧本,指导拍摄过70余部电视剧,如此丰硕的艺术成果,在中国影坛是罕见的。

他导演的作品,得过“金鸡奖”、“百花奖”。

步入电影界

1938年,严寄洲从上海到延安,参了军,入了党,这位仅具有高中文化的小青年很快成了一野“战斗剧社”创作室主任。随军转战。

1953年,严寄洲担任了解放军电影制片厂(即后来的八一制片厂)的导演。

他拍的第一部故事片《脚印》,贺龙看过以后对他说:“不行!太简单,不像电影,没有艺术。你要好好向成荫学习。”这时,成荫已拍出了《南征北战》。严寄洲听了还不服气,认为是脚本问题。就请剧作家胡可将他的名著《战斗里成长》改成电影。拍出后,老电影艺术家蔡楚生看了,一针见血地给他指出:“你拍的片子,像舞台戏。忽略用电影的特殊手段,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逆耳忠言,使严寄洲决心从头学起。他从资料室选了电影经典著作:《居里夫人》、《柴可夫斯基》、《乡村女教师》、《永远的秘密》几部片子,把自己关在放映室里,将每部影片反复看了十几遍。还到剪接台上,一段一段地拉片子,量长度。结合剧情,逐个分析影片的节奏处理,人物刻划,镜头运用,……然后,又边放映、边对照自己分析的结果和银幕效果。这些扎实的基本功自学和实践,使严寄洲逐步进入了导演艺术的“自由王国”。

三“严”导演

严寄洲有“三严”:选演员严;艺术创作要求严;对自己严。

作为一位电影导演,剧本确定后,能否选准演员,往往是一部片子成败的关键。严寄洲选演员,有一句精辟的名言:“不是看他(她)演过什么,而是要看他(她)能演什么。”要做到这一点,导演必须独具识人的慧眼。史超的电影剧本《五更寒》,是写一位县委书记,在大别山敌占区恶劣环境中,坚持地下斗争的故事。严寄洲为剧本中栩栩如生的人物深深感动;他边看边想,根据剧中的特定环境,这个县委书记,应该是外貌平凡之极、却有丰富斗争经验的工农干部。他脑子里跳出了山西话剧团团长杨成的形象。这位参加过抗日战争的文艺工作者,长得瘦小,个矮,满脸皱纹,像个老农,但却具有刚毅的内在气质。于是就邀请杨成担任了这一主角。拍成的电影证明,这个演员选得好,杨成,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英雄虎胆》,是当时少有的、带有惊险情节的故事片。严寄洲从剧本需要出发,一反常规挑选演员。他从北影请来演过基层指挥员、民兵干部的于洋,出演打入敌穴的我军侦察科长。严寄洲很欣赏地说:于洋的一双眼睛,非常富于表情。他要于洋一改正面“小生”形象,演出匪气。严寄洲又挑选常演纯情少女的王晓棠去演影片中的女特务。还选了张勇手,方辉等都扮演与过去演出大相径庭的角色。演员们也都兴致勃勃地和导演一起,作表演艺术上的新探索。电影拍成后,效果极好。以至在“文革”中,造反派批判严寄洲时,说他导演的《英雄虎胆》,于洋演得比土匪还土匪,说王晓棠演的女特务太漂亮,看了会使人丧失立场。

李英儒的长篇小说《野火春风斗古城》,是一部受到广大读者欢迎的书,改编成了电影后,银环和关敬陶成了片中的主角。严寄洲决定,金环、银环俩姐妹由王晓棠一人来担任这性格迥然的两个角色。王晓棠的表演,语言、身段、形象都好,艺术功底厚,而且,聪明活泼,演戏有激情。《野火春风斗古城》上映后,“红”遍全国,大受观众欢迎。王晓棠当选那年“百花奖”最佳女演员。

王心刚是八一厂的主要演员,很用功,形象好。严寄洲根据他稳重、忠厚的特点,常常让他担任党的领导之类的主要角色。如《野火春风斗古城》中的杨晓东;《海鹰》中的鱼雷快艇艇长;《哥俩好》中的指导员等。有的片中的戏不多,但王心刚的表演很到位,在观众中留下良好印象,受到喜爱。

《哥俩好》是一部反映部队生活的喜剧,很难演。严寄洲看到演员张良在《董存瑞》一片中,表现出小战士调皮捣蛋的性格,觉得他大有潜力可挖,就选张良担任此片主角,果然张良表现不凡,获得了“百花奖”的最佳男演员奖。

最能体现严寄洲对艺术创作严格要求的,是他拍摄电影《再生之地》的过程。

大陆对战犯改造,实行人道主义,包括允许战犯在关押期间,让家眷前来探视,同住。这在全世界都是空前未有的。政策产生了无比的威力和意想不到的效果。日军师团长藤田茂中将,(剧中的伊藤弘一)原来十分顽固,经过教育感化,彻底悔悟,认识到侵华战争对中国人民犯下了深重罪行。回国后,成了促进中日友好的坚定维护者,却遭到日本右翼分子的强烈憎恨。一次,竟将他的住宅包围起来,进行辱骂,要用棍子打他。年迈的藤田茂,不顾家人劝阻,冒着生命危险,勇敢地跨到台阶上,手扶军刀,义正严词地与右翼分子进行面对面的斗争,终于斥退了他们。就是这位老人临终时,唯一的要求是要穿上回国时发给他的那套中山装离开人世。这些感人的事迹,促使严寄洲增强了拍好这部电影的责任感。他提出拍成一部“豁达流畅,浓重遒劲,不事雕琢,粗犷质朴,具有传统风格的纪实性影片。”为了达到这一目标,他深入走访了抚顺、沈阳、长春、大连、旅顺等地当年关押战犯的监狱,查阅了许多档案,还采访了不少曾在抚顺关押的战犯及回忆文字,和现为“中国归还者联络会”成员的日本友人。他选了胡浩饰演男主角伊藤弘一中将,斯琴高娃演女主角川岛真美子。拍摄前,他向演员明确交代:绝不能把战犯演成“八格牙鲁”似的脸谱化人物,反面人物要正演,他们是有七情六欲、有思想感情的“人”。重点是挖掘他们灵魂深处,不然这些人就不可能有令人信服的、出人意表的、使人感动的转变。为了让演员有真实的感受,严寄洲在他们参观监狱时,事先和管理人员商定,突然恶狠狠地,将演员们统统关进了监狱。因监狱久未使用,暖气不够暖,管理员有些犹豫,怕冻坏人。严寄洲还是坚持:“关!”至少关一天,让他们体验战犯心理。果然,以后演员演出的角色体会,就很不一般。

对全片的制作,严寄洲也要求十分严格。他对工作人员说:要真实!真实!真实!不允许粘假胡子,选演员时,他就注意到,要真能长出浓黑胡子的人来演战犯。日军穿的军装,不准做新的来弄旧。他翻遍八一厂的仓库还凑不够,就到库存丰富的“长影”厂,甚至“抗敌剧团”等老单位去借真正的日军制服。每一件大小道具的制作,都有图片依据,即使几盒战犯家属从日本带来的糕点,也要逼真。他找到抚顺一个在伪满时期开糕点店的朝鲜老人,做出了真正的日本糕点端上镜头。他请了几位“日本通”,参加摄制组当顾问,指导有关日本人的生活细节。他最反对饰日本人的演员说半调子汉语,要求演员熟读日语台词,这自然是件苦差事,最后,只有悟性很高,用本族蒙语拼读日语的斯琴高娃,在审查时过了关,别的演员只好配音。为了演好片中一场戏,别人穿着厚厚的棉衣还怕冷时,斯琴高娃根据情节需要,大衣都不穿,奔出门外,跌倒在雪地上,一连拍了三次,最后已冻得满脸雪水、泪水了。

《再生之地》公映后,引起强烈反应,《读卖新闻》也登了大幅报导。日本友人,还打算拍续集,描写战犯返日后的生活。

该片荣获“金鸡奖”的五个单项奖。并获1993年中国残联、中国红十字会、中影公司、中国电影评论学会颁发的“人道主义”优秀影片奖。

“文革”结束,他复出后,又拍了内容严肃、艺术品味高的《陈赓蒙难》、《陈赓历险》,两部受到观众欢迎的好片子。

严寄洲在自己拍摄的影片上映时,至少要当三次观众。一次是到高档影院,一次到中档影院,一次到普及型影院去,坐在观众席上静听,观察各个层次观众对影片的反映。有时,他认为观众会有反映的地方,观众却无动于衷,有的地方却意想不到观众反映强烈。他都一一记下来,回去思考原因。他也常去电影发行公司,听取业务人员的意见。他总是牢记民族性,群众性,中国观众的欣赏习惯,以此作为创作时考虑的重要因素。难怪有次一位新到任的厂领导,对青年编导人员说:“你们去请教一下严寄洲导演,为什么他拍的片子卖座率高,从不赔本!”

贺龙的“兵”

严寄洲是贺龙的兵,而且是一名与贺龙十分亲近的文艺兵。1939年深秋,战斗剧社指导员,牵着一匹黄马,把年纪轻轻才华洋溢的严寄洲,从抗大二分校文工团,调去当“战斗剧社”的戏剧教员。经过贺龙住地时,贺龙见严寄洲衣衫单薄,当即送给他一件缴获的日本黄呢军大衣。贺龙十分爱护、重视知识分子,当时,军区首长每月津贴不过5元,而给这几位教员,每月8元;欧阳山尊已很出名,每月也只12元。他们拿了几个月,就一致向贺龙反映:“我们都是共产党员,不能享受这种特殊待遇。”就自动降到一般干部水平,每月2元。一次,严寄洲在成荫执导的《雷雨》中,扮演周朴园。那天,点着雪亮的汽灯,在广场上给三千多观众演出,贺龙也在下面看。天黑后,刮起了西北风,周朴园点雪茄烟,划了几根火柴都给风吹灭了。严寄洲“急中生智”,就凑近点了三支“洋蜡”的“台灯”,去吸烟。台下突然响起贺龙浓重的湖南嗓音:“哎!严寄洲,不对头,那是电灯呀!”引得观众哄堂大笑。1949年夏天,“战斗剧社”带了有严寄洲参加编剧的歌剧《女英雄刘胡兰》到北平,为第一次文代会演出,引起轰动,连场客满。贺龙十分高兴,请大家吃了一顿饭,并给“战斗剧社”装备了乐器,服装,舞台设备等。还经北平市长同意,招收了400名学员。剧团回到大西北不久,贺龙的一野部队要进军西南,严寄洲要和女朋友王荣华暂时分手,他们的婚姻问题还没有解决。他想来想去,给贺龙写了个请批准他们订婚的报告,由副社长董小吾转呈。贺龙看了后说:“晤,严寄洲要订婚啦。这个女子怎么样?政治上可靠吗?”董小吾回答:“可靠。没问题。是个女学生。”贺龙就拿起红铅笔,在报告上写了贺龙两个大字,予以批准。

建国后,贺龙从西南军区司令员任上调到北京,担任了国务院副总理,还兼管军队工作。他把在战争年代跟随自己多年的一批文艺战士,也带来北京。严寄洲随“战斗剧社”老社长陈播,到了八一厂。

“文革”开始后,江青经常指点八一厂“抓革命、促生产”。严寄洲被称为“贺龙安在八一厂的黑爪牙”,多次点了他的名,诬蔑他是“坏人”,“反革命”,要判他20年徒刑。直到李德生调任解放军总政主任时,审查了严寄洲的案件,找不出罪证。李德生冒着风险,搁置起这项信口开河的“判刑”,一直拖到后来,不了了之,自行“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