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芷
前言
雅典是古代希腊重要的城邦，她创造了光辉灿烂的文化 。
雅典钱币正是这一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对古代地中海世界的经济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因此历来也是钱币学家研究的热点。
虽然希腊钱币早已引起国内学界的关注 ，但是目前尚无论著对雅典这一城邦钱币 的历史演变进行考察。
本文试图在前人研究基础上，结合近年出土的考古文献和实物资料，对古典时代希腊化时代以及罗马时代的雅典钱币进行一次简单地梳理。
古雅典钱币史
小亚细亚的吕底亚于公元前 7 世纪最先开始铸币 ，钱币的出现降低了日常贸易过程中的交易成本。
古典作家认为大约是在梭伦时期，货币制度被引入雅典， 但是现代学者们却并不赞同这种说法， 后者认为这种观点显然是后世形成的，并与梭伦的“度量衡改革 ”混为一谈。
现代学者倾向于认为雅典最早的货币出现在公元前 545 年前后，考古挖掘出一些这一时期印有贵族家族徽章的钱币，因而也被称为“纹章币”。
“纹章币”等价于二德拉克马，钱币的形状和样式各异，造型多为圆形或椭圆形，币上 所铸图案不一，诸如牛头车轮等图案，这也反映了铸币厂厂主的个人选择 。
公元前525至前510年间 ，雅典生产铸有戈尔贡头像的四德拉克马，钱币的背面首次出现图像—— 公牛头或雌狮的前半身。
“纹章币 ”主要在阿提卡境内流通 ，庇西斯特拉图之子希比阿斯就曾经下令回收旧币，流通重新铸造的钱币。
考古学家于1907年在苏尼翁的波塞冬神殿中挖掘出了制作 “ 纹章币 ” 的青铜冲模，这一罕有制币工具的发现为“纹章币 ”提供了有力的证据支持。
公元前6世纪末，“纹章币 ”逐渐被德拉克马所取代。
这种新式的钱币正面为面朝右方 、带有头盔的女神雅典娜头像 ，背面为一只猫头鹰 ， 右边有 “ΑΘΕ ”三个字母是 “雅典人的”（AΘENAION） 之意缩写 ，这种 “猫头鹰 ”样式的钱币一直在雅典流通直至公元前 1 世纪晚期。
有关雅典钱币样式转变的具体时间学术界尚存争论，克拉埃和克罗尔认为是发生在庇西斯特拉图之子希庇阿斯时期，其理由是只有在政治相对稳定的时期，这种大规模的变革才能得以进行 。
然而普林斯和瓦戈纳则持另一种观点。
他们认为现存的 “ 猫头鹰 ” 币没有比公元前 510 年更早， 或者更为精确一点儿，没有早于公元前 507 年克利斯提尼民主改革 。
1886年在卫城的一次考古发掘出土了重要的证据， 这 一公元前480年前后的钱币窖藏中既有猫头鹰和雅典娜样式的德拉克马，又有车轮造型的 “纹章币 ”。
希波战争之后，雅典的德拉克马出现了两处具有重要意义的装饰性图像， 一是钱币正面的女神头盔被加上了一顶橄榄枝桂冠 ，一是背面猫头鹰左边出现一弯新月。
这两处装饰象征着雅典在马拉松和萨拉米斯的战斗中击败了波斯，标志着雅典德拉克马的样式基本定型 。
雅典的德拉克马也从 “ 不戴冠 ”时期发展到 “ 戴冠 ”时期 。
同时，劳利翁银矿的发现对于雅典的制币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这也体现在十德拉克马的铸造之上，这一银币重达 43.70g ，其造型也与德拉克马有所差异。
银币背面的猫头鹰呈双翼展开的姿势 ，头部左边为橄榄枝 ，右边为字母 “Α”,双爪左右两边分别为字母 “Θ ”和“Ε”。
头戴桂冠的雅典娜之城逐渐取得了爱琴海的海上霸权 ，这促使她在希波战争之后迅速崛起为希腊世界首屈一指的城邦 。
公元前 454 年 ，提洛同盟的金库更是从提洛岛移至雅典 。
这使雅典获得将近 8000 塔兰特的白银。
同时 ，通过港口和市场的交易向盟邦收取大量的税收 ，雅典每年都会获得将近 2000 塔兰特的高额收入 ，这也为城邦提供了强大的经济支撑。
公元前 445 年雅典颁行 “ 克雷阿尔克斯（Klearchos） 法令”， 这是雅典现存最早的一则关于币制的立法。
法令主要内容为以下几个方面：
1. 铸币样式的标准化。
该法令规定造币坊主要把所收外币至少半数打造成雅典币，即 “猫头鹰 ” 币，并且对所铸钱币的重量要求十分严格。
2. 法令实行范围自伊奥尼亚 、爱琴海诸岛 、赫勒斯滂及至色雷斯。
将军如未及时委派传令官出发 ，将受一万德拉克马的罚金 ； 各邦官员需把法令公布于广场 ，造币坊主还需立于作坊前 。
3. 惩罚措施。
根据法令 ， 无论各邦公民亦或外来人若违反本法令行事 ，将被剥夺公民权，其财产将被充公 ，其中十分之一归雅典娜女神所有。
倘若有人提议或赞同使用外币或以外币借贷，即将招致十一人委员会的指控，并会被处死 ； 如有异议 ，可在法庭上申辩。
可以说，“克雷阿尔克斯法令 ”规范了铸币流程、使钱币的样式标准化 ，这也为雅典的流通货币赢得了巨大声誉，奠定其在希腊世界乃至地中海世界经济中的统治地位 。
“猫头鹰 ”货币
伯罗奔尼撒战争是希腊历史发展的重要转点， 战争导致交战双方都遭受不同程度的经济危机，为了应对这一困难，雅典不得不通过立法强迫盟邦使用雅典的钱币与度量衡。
公元前413年，西西里远征的灾难性失败更是雪上加霜，超过两万名奴隶从劳利翁逃跑至斯巴达军营 ，原因之一便是劳利翁的银矿几乎被采掘枯竭。
迫于财政极其紧张 ，雅典不得不熔化卫城上的 7 尊胜利女神雕像， 连同其它黄金制成的艺术作品 ，雅典一共熔得 17 塔兰特的黄金，等同于204 塔兰特白银。
雅典随即用这些黄金铸造金币—— 斯塔特尔。
斯塔特尔金币同样采用 “猫头鹰 ”样式，一个斯塔特尔的重量与 一个银德拉克马相当 ，但是按照币值计算，前者相当于后者的十二倍。
雅典将新铸造的金币用于舰队重建和支付薪资，这也得到相关文献的印证。
尽管雅典铸造了大量金币 ，但是此后更为严峻的经济形势迫使雅典做出了前所未有的举动。
伯罗奔尼撒战争战败之后 ，大约是公元前 400 年前后 ，雅典在位于市场的东南角建立起一座铸币厂，它临近廊柱的南部。
考古学家在这里仅发现铜钱坯， 以及铜和铅的工业废弃物，而制作银币的铸币厂的位置至今仍未确定。
此时雅典的 “猫头鹰 ”仍是备受希腊世界和周边地区所青睐的流通货币，然而由于长期战乱导致雅典的货币供应不足。
黎凡特等地的市场上出现了大量以雅典四德拉克马为模板的仿币，波斯总督提萨弗尼也仿制 “猫头鹰”， 并将背面 “ΑΘΕ ”缩写改为 “ΒΑΣ”（BAΣILEOΣ),意为国王。
这种做法甚至还被利西亚、巴勒斯坦和阿拉伯等地区所仿效，考古学家在埃及的泰尔·埃尔－阿斯里布就发现了一个制作 “猫头鹰 ” 币的冲模。
政治因素对钱币的影响
公元前 2 世纪中叶 ，罗马已经成为地中海世界的霸主 ，雅典与罗马结盟预示着这座城市短暂的复兴 ，更是标志着罗马人对希腊事务的介入 。
这一影响也被铸造到钱币之上，此前三个世纪未曾改变的 “猫头鹰 ”样式出现了不小的变化。
这种新的四德拉克马钱币正面雅典娜女神头戴阿提卡式头盔，头像风格有意模仿菲迪阿斯的雕像，因而相对于公元前5世纪的样式显得更为庄严与和谐。
钱币背面的猫头鹰站在一个双耳陶瓶之上，左边有一个手持权杖的站立人像，可以辨认出这是狄奥尼索斯 。
猫头鹰两旁均有铭文 ， 第一行为 “ΑΘΕ”,第二行为 “ΔΙΟΓΕ”,第三行为 “ΠΟΣΕ”,第四行为“ΔΗΜΗ”,这后三行可能是执政官名字的缩写 。
此外 ， 陶瓶下方还有 “ΣΦ ”两个字母 ，钱币背面外围四周围绕着一个橄榄枝花冠 ， 因此得名 “ 花冠四德拉克马 ”。
关于这一新款银币的确切发行时间，学术界仍在争论当中。
然而雅典短暂的繁荣很快就因第一次米特拉达梯战争而终结，公元前89至前85年， 本都的 “ 高贵者 ”米特拉达梯四世联手雅典城中的反罗马党派成员的阿塞尼翁和阿里斯提翁。
公元前 87/6 年 ， 后者曾建议发行以国王米特拉达梯四世命名的新式四德拉克马 。
结语
雅典人直至屋大维时代仍在发行铜币 ，这些铜币显然并不属于罗马的货币体系 。
因为雅典人选择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激进方式，他们仍然坚持将雅典娜女神铸在铜币的正面， 而不是像其它城市那样铸上罗马帝国皇帝的肖像 。
此外，“猫头鹰 ”式的铜币还出现在自米特拉达梯六世的本都到阿拉伯的广大地区之内， 而这种仿币的流通 一直持续流通到公元1世纪。
自此，雅典的猫头鹰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