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脚踏实地”实现“太空漫步”,空间站“天宫”甚至做到了太空过年,建立25年以来,解放军航天员大队圆满完成了一连串难度极高的任务,被赞誉为真正的中国天团。
在创立期立下汗马功劳的首任大队长、也是唯一一位没有亲自征战太空的队长,他叫申行运。
没上过太空的首任大队长
自从1998年初中国人民解放军航天员大队成立至今,先后走马上任的共有五任大队长。除了首任申行运之外,此后三任大队长费俊龙、聂海胜、景海鹏均来自首批入选的14名航天员,现任大队长陈冬则来自2010年入选的第二批航天员。
之所以会采用这样的安排,哪怕是普通人也很容易想象出其中原因——载人航天本来就是一项探索未知领域的创举,对于参与者的身体状态、精神状态、抗压应变能力等素质都有着极高的要求。
团队领头人有亲身经历、富于经验,本身也意味着威望和领导力,有利于整个团队统一思想、安定情绪。
而第一位大队长申行运上任时,大陆还没有具备这些经验的航天员。实际上申行运负责的工作之一,本来就是航天员大队从无到有、组建运行的种种事务。
几乎这个项目所有的参与者,都有过青少年时就形成的航天梦。
神十六的几位航天员中,朱杨柱表示自己高三时就想“上天”,如果做不到,就去研究上天的东西;桂海潮说当年从广播里听到神五成功,就开始燃起了航天梦;景海鹏也说自己为了实现首次飞天梦想,“用了十年的时间”。
申行运本人也不例外,他于1970年入伍,也曾经为世界各国探索太空的壮举而心潮激荡。只是当时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带领一个团队,为中国人自己的飞天梦想而殚智竭力。
组建自己的航天员大队
1998年初,通过终选的14名航天员在北京航天城列队宣誓,将原本佩戴的空军飞行徽标换成了带有地球图案的金色航天徽标。这标志着中国航天员大队正式诞生,开始为载人航天事业准备冲锋。
这14名队员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决定下来的,主要候选人群是经验丰富的战斗机飞行员,然后“好中选好,优中选优”,最终选出十余人。
当初送这批队员前来报到的是空军参谋长,他用的说法是“空军把你们送来了”。但全程亲历组建过程的申行运却心知肚明,其中的层层遴选、多方论证,哪里是“送来”两个字这么简单?
想要成为合格的航天员,必须首先通过极为苛刻的身体条件筛选。身高被圈定在160~172厘米之间,太高了不利有限空间内作业,太矮了又可能不利于某些操作;
体重必须是55~70公斤,太胖或太瘦都被认为“并非最佳选择”。光是这两条基础得不能更基础的条件,就把一大批人留在了初选的门外。
进入复选之后,测验项目更为全面详尽,仅仅是体检这一项,就要花费至少15天的时间。这是由于担任航天任务,必须要面临完全不同于地面的特殊环境,唯有首先通过了身体上的考验,才能尽量将发生事故的可能性压制在最低限度。
等到成功选出了基础条件符合要求的航天员,他们还必须经过多方面的严格训练,包括且不限于理论原理、环境适应、心理调适、专业操控、任务模拟、生存救生演练等共计八大类别,细分下来共有五十多个项目。
在后来的科普交流活动中,申行运曾经举出一项“前庭功能训练”作为例证。
受训者坐上这个转椅之后,每轮测试需要持续被旋转15分钟,随时监控他们的身体反应,以判断是否足够承受太空中的特殊环境。听起来就像是儿童乐园里的过山车,但转椅的轨迹不仅仅是水平、垂直或者较为规律的模式,该训练会刻意模拟更“刁钻”的角度、随机变化的转速,来帮助航天员模拟失重的感觉。
大队长的职责
申行运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他本人并非成为航天员的最佳选项。因为他曾经亲身体验这个“前庭功能训练”,结果转了三圈就受不了了。
但他的优势在另一方面,作为带领这支团队的行政官员,首先要有丰富的管理经验,第二要足够熟悉教学工作。他原本曾经学医,在院校带过学生,又有教研室主任的履历,无论担任管理岗还是教学岗,都有丰富的经验和心得。
此外,他全程亲身经历了航天员的选拔和训练,对大方向和细节都足够了解。在上任首任大队长后,他很快和搭档甘永庆一起确认了自己的目标:要把所有失败的可能性,都扼杀在摇篮里!
在首都北京西北郊一个名叫唐家岭的地方,坐落着占地面积三千多亩的航天城。它的定位和功能与莫斯科“星城”、休斯顿航天中心类似,都是进行航天员选拔和训练的专用区域。
不但这批秣马厉兵、准备进入太空的航天员们长期生活在这里,他们的各项训练以及科研人员对飞船系统、飞控系统进行的研究和实验,也大都安排在这里进行。
有人将此处比喻为“中国航天的心脏”,它与周围的居住区域可以说是完全隔绝的,不知内情的普通人并不可能目击到航天城内部的样子。
航天员们的生活区域是一座被称为“红房子”的楼房,附近有搭配的花园绿地,环境很好。但即使是居住在航天城内的科研人员,也不会轻易进入红房子附近的区域。在公开活动之外,他们的生活和训练极为低调,甚至可以说是秘密的。
负责这一批“万里挑一”人选的日常训练,申行运、甘永庆既感到骄傲,也深感肩上的担子重大。
因为其他国家的类似队伍,并不是没有出现过令人不安的负面例子——明明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好不容易完成航天员选拔,最终却有成员出现违规行为导致被开除出队,此前的一切努力全部归零。
有的人也许觉得,航天员首先也是人,既然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那么日常也难免会有松懈之处。但在中国的这支队伍中,严明的纪律、强大的自控能力从一开始就受到极度重视,也可以说,正是这样才能够保障航天员大队之后获得的成绩和成功。
“限制也是一种待遇”
申行运曾经回忆,对于这支队伍,上级领导一开始就往“狠”里加码,把目标锁定为“一流标准,一流工作,一流成绩”。这是一支完全新建起来的队伍,没有现成的规章制度可循,怎么办呢?
古话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们首先深入了几家最能代表空军特点的飞行部队“取经”,汲取人家的成熟经验化为己用。
但是,航天员与飞行员的工作要求和具体情况也并非完全一样,仍有许多独特的细节需要管理者自己去发现、进而未雨绸缪。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五不准”原则,这五条作为绝对不允许被打破的规定,长年贴在航天员大队的墙上。
“不准在外就餐,节假日不准私自外出,不准与不明身份的人接触,不准暴露自己的身份,不准抽烟喝酒。”
也就是说,从最基础的衣食住行、乃至基本人际交往,他们都必须遵循比普通人严苛许多的“限制”。
申行运等人考虑到航天员工作的特殊性,从最初就做好了准备——把入选航天员的家属都调过来,让她们在航天城、自己丈夫的身边工作。虽这也并不意味着家人就能想见就见,航天员只有双休日才属于妻子儿女,其他时间都必须在公寓内实行封闭式管理。
一旦休假、外训或者遇到其他需要与外界接触的情况,航天员必须由专人专车接送,自己开车、自己驾驶摩托车之类的事情更是绝不可能。
2003年,杨利伟搭乘“神五”进行大陆首次载人航天飞行时,申行运已经年届五十,多年来关于这一项目的种种准备和模拟也早已经历了不知多少次。但当飞船胜利升空的那一瞬间,他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不管做了多么周密的模拟,说不提心吊胆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不少爱好者也知道,飞船起飞的那一刻很可能是危险最大的时刻之一,毕竟美国“挑战者”号的悲剧还历历在目。
等到航天员完成任务、从太空胜利归来,地面上的同事们也早已准备好一整套“流程”等待着他们。
申行运曾说,航天员经历过一段时间的太空生活再度返回地面,体质通常都会处于虚弱期,哪怕是一些地面上常见的病毒也可能会带来致命伤害。因此,一到两周的严格医学隔离是必不可缺的。
“限制也是一种待遇。”申行运曾经这样总结,也正是这些具体到细枝末节的限制,才造就了一支具有钢铁意志的团队。
他一手带领的首批航天员亲历见证了载人航天工程“三步走”的各阶段任务,中国空间站全面运营、后续批次的航天员逐步就位,这些成就中都有首批航天人的奠基之功。
“零淘汰率”的传奇怎样诞生?
2009年卸任航天员大队长之后,申行运转向担任航天事业的宣传者与科普者。他常常乘坐飞机在全国各地来去奔波,进入学校、会议、展览中心去作报告,与听众近距离交流,讲述中国航天、航天员的故事。
那些过于细节或者过于专业的部分并不适合普通听众,申行运通常会把重点放在航天事业的重大意义上——注重这一领域并非仅仅是为了科技进步与经济发展。载人航天、嫦娥探月、火星探测、北斗卫星等技术的背后,象征着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更代表着一个民族的国际地位。
但他最经常提及且重点讲述的,还是航天工程的三个特点:高投入、高科技、高风险。
载人航天这一事业本身,从来就是荣誉与风险同在:“神五”、“神六”与“神七”的航天员都曾经享受过在人民大会堂接受嘉奖的光荣待遇,也被授予了荣誉称号。但放眼世界、纵观历史,载人航天的探索之路上,也曾经屡屡有悲剧发生。截至2005年10月,全世界共有451人进入太空,其中罹难人数则多达22人。
为了尽一切努力避免悲剧的萌芽,大队中所有航天员的学习、训练、生活,都是在常人难以想象的严苛乃至“不近人情”气氛下进行的。
1998年这个团队被组建起来,2003年杨利伟成功飞天,在五年多的时间里,申行运率领的这个团队实现了一项足以自豪的“战绩”——首批14名航天员经过训练之后全部通过最终考核,“零淘汰率”的成绩令人啧啧称赞。
在优异成绩的背后,申行运对任何人都了解这个成绩的来之不易。首批航天飞行员共计14人,成队之后的第一项任务就是上课。当时这些航天员早已经离校多年,仍然必须先啃下来十余门航天基础理论课,时间却只有短短两年。
那两年内,航天员公寓成了一座另一意义上的“不夜城 ”。申行运甚至不得不晚上前去走廊“查房”,督促航天员们遵守作息时间,不要熬夜看书、背公式。
在林林总总的训练项目中,离心机是被大部分航天员公认的“痛苦系数之最”。每次进行该项训练,航天员必须在八倍重力加速度状态下进行各种各样的抗负荷练习,判读信号、回答问题。
为了防止压力过大超过承受极限,在受训者触手可及的位置有一个红色按钮,一旦自觉挺不住了可以按下按钮、暂停训练。
显然,所有航天员都知道有这么一个紧急暂停按钮的存在,但是在数年如一日的高强度训练中,这个红色按钮一次都没有被按下过。
2003年11月,中央军委授予这支队伍“英雄航天员大队”荣誉称号,这也正是对于包括申行运在内的航空人奋斗历程的最佳诠释。
参考资料:
《鼓励青少年追寻“航天梦”,珠海太空中心举办航天科普课》;2023-06-19;南方日报
《邓清明是唯一没上过太空的现役首批航天员,落选后曾含泪拥抱祝贺景海鹏》;北晚在线;2021-10-18;北京晚报
《零距离接触中国军队》;总政宣传部对外宣传局,新华社对外新闻编辑部,新华社解放军分社联合编著
《中国人耕耘太空:神舟六号工程纪实》;光明日报科技部编
《中国载人航天 从梦想到现实》;陈晓东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