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书论》

李元溪

        行知先生言：“俾善读书，其功至伟。”此得之。夫书者，所以记言载文者也，是圣人之至智，贤哲之精粹也。书也，如珍馐佳肴，龙肝凤胆，食之可以不惑，诵之可以怡情。故开卷而肸蚃，吟哦而斐斐。

        攻书者，其文思如瀵氿，其言行而彬彬。其词气之清扬，其德行如杜衡。可以观文杏之离楼，叹冥雨之无穷。游江河之癀瀁，访泰紫之圆方。仰青冥之茗貌，瞰海宇之晃荡。沭书黁而芬芳，揽星辰之微光。窥天地天正色，洞乾坤之如一。博学而广闻，好文而善读，则可以言而巧辞，行则正身，思可明辩，文而清泚。

        吾闻伏生藏《书》，耄耋而传学也；书横牛角，行路之人惊也；温书编蒲，故博通经史也。买臣负新，虽老犹步青云也。是故好读者终善也，善读者终成也。

吾闻古贤哲之攻书者，秉烛微火，读之彻夜，达旦不倦，不知东方之既白。陪纤阿而友太阴，迎清旦而赏朝昉，未尝外淫。昏昃将至而不舍。欲令羲和以弭节， 驾六龙而相羊，读之竟日，不觉食檗，其可谓善读也。

        今之众人，虿毐之属繁多而尤恶诵书。不循正身明思之理，不效古贤攻书之行。教之而儕，诲之而怒。灯火焸焜，令诵其书，则置若罔闻，掷书贫壤，弃如草芥，鞭箠之强令其诵书，则阅无理小说以娱情。光阴虚度而学问毫无，有闻好书善读者，刚嗤其好学，以为之耻。若问其经义, 则讷口无措。行之德礼，则傲慢狂言，岂不谬哉?故善读者难寻矣!

彼所好传奇志怪之书，粗卑浅陋，尚无完形。无教化仁德之用，无明理广闻之效。读之虽兴情而无益，终无所得，而劳神苦思，何为此耶?矧彼所好之书，所述情愁神鬼之故事，典籍尽载之，何不读典也！

           欲为善读者，其言有三，曰敬书，攻书，善书，敬书者必好书。吾闻刘侨家贫，无以果腹，其子欲鬻书而食，侨曰:”宁死,岂可鬻书耶?”此可谓之敬书也。

           欲攻书，则吾以为当读之再三。一读所述之故事，二考行文之笔法，三会主旨之情怀。退之读书也，愈厚;子瞻读书也，愈薄。何也？盖攻书也矣。

        是故书敬书而攻书，攻书然后善书。为善读者，修文德，明义理，博见闻，通事故。人皆谓之贤能也。故书者实益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