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生活打卡季#
一把把镰刀,闪烁着凌厉目光,如天兵天将来临。从潼关开始,一路向西把八百里秦川,从金黄色的海洋里解救出来。
霸占田野的小麦,表演完自己的一生听任着宰割 捆绑 碾压。冬雪呵护的温情,春风动情的绿意此刻,都化作麦场上的轰鸣。
消失的一切,在一团火热中,以能量的形式传承着永恒。
在芒种的坡地上,看见无数把镰刀闪亮。
在芒种的田野里,我看见秧苗有着孩子般的笑样。
芒种的清晨,我听见老人在天井下清理农具,他把镰刀擦了又擦,把冲担抹了又抹,把箩筐敲了又敲,只为收割,只为把那些听话的果实请回家,麦子、桃子、李子,怕它们在山上呆得太久了,被一些不劳而获的人饱了私囊。特别是那些桃子李子,怕被嘴馋的山雀毁容。
没有哪个时候有芒种的草飞快的长,她越过许多年龄的限度,好想长得更高,像树一样抱月,但它的祖籍不允许她越过碑记的高度,淹没了祖人遥望故乡的视野,淹没子孙寻找亲人的路径。其实草还是挺温和的,她们站在岸上看着农人种下的玉米,深知农人没有像对待庄稼一样把自己当宝,但草的心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好。风总喜惹草,总喜缉拿小草的臂膀,风其实是个一无所有的事物,它靠草来展示自己的姿体。草也很乐意,愿意与风结为兄弟姐妹,一起跳舞,一起轻吟芒种的勤勉。草没有风,就像呆子傻傻的站立;风没有草,只会吹来窜去,没有人认识你是张三李四。山峰青翠,田园新绿,大地丰收,都是从一棵草开始。
那些麦子轻晃脑袋唠叨了许久,该回家了,该回家了。来时只是几对公婆在土里恋爱、结婚,把子女高高的举起。土地的本领比寐床何止千倍万倍的强,几粒种子在这里结亲,长出的后代满坡满畈一望无垠,土地这张大床产出的供养,年年跑回家去养活了在床上诞生的人,有的人长大后,再把它们带到山上来,再繁衍千担万箩;有的人长大后,不愿把那些种子送到山里来撒在土地上再长出大批的颗粒,他们只是坐在家里消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究让那些干瘪的米桶,长出一堆贫困的表格。
四月节,最多的还是麦子登场,麦子的锋芒毕露,只为在风中自保,保住身上的饱满,不让农人的梦想成为空壳,不废农人的汗滴禾下土。该是交卷的时候了,那些农具的影子在卷纸上时隐时现,监督着麦子进仓的流程。忘不了亲人在割过的麦地里捡起遗落的麦穗,一篮又一篮,填饱了我饥饿的童年。没有哪种食粮,有麦子会变戏法,它变出的花样,让你一时难以记上。它把自己变成面粉,跳下油锅游泳,成了麻花样,让你认不出客从何来;它把自己变成月饼,让游子思念家乡一轮月;它把自己变成浆糊,张贴年少青春的婚联,黏上孩子饱满的奖状,粘合亲人精制的鞋样,让我一生的道路不走样;它把自己变成面条,千丝万缕,白发三千;它把自己变成蛋糕,让长寿的烛光把堂前点亮;它把自己变成面膜,让妹妹越来越漂亮。
四月节,那一份鲜红是桃子给的,桃心圆圆,桃核船船,酡颜醉脸,分外妖娆。桃花修炼了许久,蘸着千尺潭水,写下无限的春思,在水墨山村的桃林里,挂满长寿的果子。捏着一个桃子,让我神游了泔河,让我走进了五峰。在名农居士的群芳谱里,我结识了你的好多兄弟;在贾思勰的齐民要术里,我拜访了关于桃的各种性情。寿桃摆上了案台,祝贺山村不老,老人的一壶酒、一盏茶,尽是他黄金版的年华。只是,我再不见我的桃林,这一片桃林是我唯一的家产,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趁我熟睡的时候,被秘密地种上了高耸入云的述职报告。
还有梅子,梅的魅力,就是让许多帅哥抛出了诱饵,就是让许多妹妹酸痛了香齿。
这也是我喜欢的邻居,其实我与她不远,其实有时触及我的中枢。望梅止渴,这个天地间最美的谎言,是给人宽解的最有力的证据,也是最有把握的解脱。我的一生,都在这个成语词典里跑来跑去,让我时常甜蜜在卷动的书页里,让我不断沉浸在幻想的时空中,如朦胧的月光照在属于我的路上,在月光下奔跑,谁能开足最大的引擎?在我寒冷的时候,有人给我画出一盆炭火;在我饥饿的时候,有人给我发来满汉全席的视频。多少次让我条件反射,多少次让我虚偿所愿。
那一片梅林还在吗?是否借了规划的名义印刷出更大的利欲的名片?
那长篇累牍还在台上翻动着,我发现那些声音有些嘶哑,我才不愿给你一粒酸梅让你提神让你继续跑。
捧着一捧梅,我忽然想起酒的纯度,青梅煮酒,一直是我的心理习惯,汉字的鬼魅让我排解夏日的烦忧。青梅煮酒,本是凶险的情节,我用酒的灼热把它熨平,变成浪漫的请柬,邀请还没走远的挚友,在梅林下抚琴歌舞,朗颂季节的脉动。
梅乡忆,故人愿,何所虑,无忧患。我已失去长歌当啸、豪气冲天的成本,捧着温顺的忆江南,指认声声慢。
在一片虫鸣声中,芒种节气来了。郊外的各种小虫子,一齐唱响了夏天,各种各样的声音汇集在一起,把夏天弄得热闹非凡。春天是花草的欢闹,那么夏天就是虫鸟的欢愉。
芒种节气,是在公历六月,正午的热浪袭人。这样热情的时节,人们也是忙碌的。忙着收割,忙着播种。有芒的麦子正式抢收,有芒的玉米正在下种。
当我沿着古人的脚印去追寻现在的二十四节气,我与古人有着共通和共融。挂在天上的一轮明月,照过古人,照在今日。我在月光中,想着前尘往事,节气的轮回,每年如约而至。而我们心中的等待,是否如约而来。
推开芒种的窗,窗外是一片繁忙。收割机在阳光下,展现着自己的威风。成熟的麦子,麦粒饱满,粒粒入仓。我给孩子们讲一粒麦子的成长故事,从种下到收割,需要经过几个漫长的季节和诸多环节。那一个个挥汗割麦,弯腰插秧的身影,在大地上树立起了伟岸的形象。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几个汉字,把劳动的艰辛都写在了里面。勤俭节约的民风,值得一代代传承。麦子的芒上,有着对生活的温柔和慈悲,又有着对生命的凛冽与傲骨。我喜欢它直视命运的姿态,对着天空,活得骄傲。
田陇上走过来两个人,男人说话的声音传来:“明日芒种,天气预报说,雨季就要来了。”女人只是默默地跟着,没有搭话。此时正值西北梅子成熟,民间把这一期间的连阴雨天气称之为“梅雨”,梅雨从六月开始,即为“入梅”。一般在七月上中旬北移,即为“出梅”,“出梅”后盛夏开始,进入三伏天。
梅子黄时雨,已经被诗人们写出百般情怀。当人们把青梅做成各种美食,就已经拥有大自然的欢喜。青梅煮酒,仲夏已至。与三五好友,谈天论地,浅酌一口,滋味入心,只有自己知道。生活的酸辛与甘甜,调和出一壶有着独特风味的青梅酒。
池塘的荷叶,有了气势。满池的荷香,顺着晚风钻进鼻息,沁人心脾。微风,明月,荷香,在芒种节气里,高调地吟诵。到了自己的季节,就应该竭尽全力地绽放。荷叶翻卷出自己的一塘风情万种。
芒种时节,不仅有着田间地头的忙碌,也有着如诗般的情怀。那年的芒种,评弹响起,芸娘正把茶叶装在香袋里,放置于荷心,第二天早取,然后用泉水泡出一壶日月的香茶。
西北夏时又逢君,正是小扇轻摇的时光。花香浓,歌舞盈盈。多情的人,寻着可心而来,是为了前生的约定。凉亭里,相对无需言语,便是人间最好的光阴了。能够逢上一个懂得的人,历经千山万水的跋涉,也是愿意。
我总是把最浪漫的东西,写在最实际的时节里。芒种,是带着土地醇香的时节,我一如既往地探寻着里面的诗意。树荫,蝉鸣,竹影,生活的模样不是相同的,而是由着我们雕刻出不同的形态。
挽起裤脚下田,卷起袖子泡茶,都是生活。池塘蛙鸣,孩童戏水,由着自己的快乐流淌。小轩窗里度流年,凉风入窗,心事渐浓,亦是这个时节的美好。百般生活,皆是生活。生活的本身,就是生活。
我不再纠结于任何事物,而是接纳并包容着。在我们放下昨天的一切,今天的脚步就会轻盈。背负太多,累了一生。我想要的生活,就是能在田间地头打麦下种玉米,也能在庭前案几,泡茶读书。
无论何种际遇,我都深深地爱上这生活的本身。有着”苦夏“之说,所谓的苦,也是生活的苦。一个人不吃点生活的苦,是体会不到生命的价值的。即便是再苦的日月,也胜过苍白地活着。
在我不再羡慕任何事物时,我才活在了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里。每一个人的生活,都有着不同的烦恼。没有谁比谁幸运,所经历的艰辛,在不同的地方滋生。有人呻吟,有人沉默。真正的高手,是不动声色。
“苦夏”的含义中,有着吃苦的意义。吃苦的两个层面,一个是吃点生活的苦,一个是吃点带苦味的食物。到了仲夏,要多吃点带苦味的东西。苦瓜,莲子,生菜,乌梅,山楂,这些都是夏季养生的好食材。
芒种时节,有句古话“杏子黄,麦上场”,果子们忙着把自己最成熟的一面呈现给世人,人们在忙着打麦下种玉米,抽空吃一口新鲜的杏儿桃儿,便是汗水流淌,也是满脸笑意融融。
中国古代将芒种分为三候:“一候螳螂生;二候鹏始鸣;三候反舌无声。”在这一节气中,螳螂在上一年深秋产的卵因感受到阴气初生而破壳生出小螳螂;喜阴的伯劳鸟开始在枝头出现,并且感阴而鸣;与此相反,能够学习其它鸟鸣叫的反舌鸟,却因感应到了阴气的出现而停止了鸣叫。
我在芒种时节,去郊外转了一圈。月亮在傍晚五点就挂上了天际,日月同辉的景象,在夏季常见。沿着山路走,满耳都是虫儿鸟儿的声音。布谷鸟在远处一声声叫着,一只不知名的鸟从草丛飞起,在池塘里的荷叶有翻卷的,有铺陈开的。
这个时节,是热闹的。在最忙碌的时候,我们不能忘了礼节。“君子以非礼无履”,万物都是按照有效的次序生长,人们也应该按照礼节有秩序的生活。在优秀的中国传统文化中,古人既写下了收割,也写下了播种,还留下了做人的礼节。
此时,我已与昨日之我告别,脚步轻盈。有收有种,心从自在。
光阴荏苒何慨慷,芒种节令来匆忙。北方小麦泛金黄,南国水稻始插秧。
树叶下面现螳螂,伯劳鸟儿始高吭。夏雨潇潇入横塘,青蛙昼夜声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