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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二十四節氣芒種

#夏日生活打卡季#

一把把鐮刀,閃爍着淩厲目光,如天兵天将來臨。從潼關開始,一路向西把八百裡秦川,從金黃色的海洋裡解救出來。

散文:二十四節氣芒種

霸占田野的小麥,表演完自己的一生聽任着宰割 捆綁 碾壓。冬雪呵護的溫情,春風動情的綠意此刻,都化作麥場上的轟鳴。

消失的一切,在一團火熱中,以能量的形式傳承着永恒。

在芒種的坡地上,看見無數把鐮刀閃亮。

在芒種的田野裡,我看見秧苗有着孩子般的笑樣。

芒種的清晨,我聽見老人在天井下清理農具,他把鐮刀擦了又擦,把沖擔抹了又抹,把籮筐敲了又敲,隻為收割,隻為把那些聽話的果實請回家,麥子、桃子、李子,怕它們在山上呆得太久了,被一些不勞而獲的人飽了私囊。特别是那些桃子李子,怕被嘴饞的山雀毀容。

沒有哪個時候有芒種的草飛快的長,她越過許多年齡的限度,好想長得更高,像樹一樣抱月,但它的祖籍不允許她越過碑記的高度,淹沒了祖人遙望故鄉的視野,淹沒子孫尋找親人的路徑。其實草還是挺溫和的,她們站在岸上看着農人種下的玉米,深知農人沒有像對待莊稼一樣把自己當寶,但草的心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好。風總喜惹草,總喜緝拿小草的臂膀,風其實是個一無所有的事物,它靠草來展示自己的姿體。草也很樂意,願意與風結為兄弟姐妹,一起跳舞,一起輕吟芒種的勤勉。草沒有風,就像呆子傻傻的站立;風沒有草,隻會吹來竄去,沒有人認識你是張三李四。山峰青翠,田園新綠,大地豐收,都是從一棵草開始。

散文:二十四節氣芒種

那些麥子輕晃腦袋唠叨了許久,該回家了,該回家了。來時隻是幾對公婆在土裡戀愛、結婚,把子女高高的舉起。土地的本領比寐床何止千倍萬倍的強,幾粒種子在這裡結親,長出的後代滿坡滿畈一望無垠,土地這張大床産出的供養,年年跑回家去養活了在床上誕生的人,有的人長大後,再把它們帶到山上來,再繁衍千擔萬籮;有的人長大後,不願把那些種子送到山裡來撒在土地上再長出大批的顆粒,他們隻是坐在家裡消耗,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終究讓那些幹癟的米桶,長出一堆貧困的表格。

四月節,最多的還是麥子登場,麥子的鋒芒畢露,隻為在風中自保,保住身上的飽滿,不讓農人的夢想成為空殼,不廢農人的汗滴禾下土。該是交卷的時候了,那些農具的影子在卷紙上時隐時現,監督着麥子進倉的流程。忘不了親人在割過的麥地裡撿起遺落的麥穗,一籃又一籃,填飽了我饑餓的童年。沒有哪種食糧,有麥子會變戲法,它變出的花樣,讓你一時難以記上。它把自己變成面粉,跳下油鍋遊泳,成了麻花樣,讓你認不出客從何來;它把自己變成月餅,讓遊子思念家鄉一輪月;它把自己變成漿糊,張貼年少青春的婚聯,黏上孩子飽滿的獎狀,粘合親人精制的鞋樣,讓我一生的道路不走樣;它把自己變成面條,千絲萬縷,白發三千;它把自己變成蛋糕,讓長壽的燭光把堂前點亮;它把自己變成面膜,讓妹妹越來越漂亮。

四月節,那一份鮮紅是桃子給的,桃心圓圓,桃核船船,酡顔醉臉,分外妖娆。桃花修煉了許久,蘸着千尺潭水,寫下無限的春思,在水墨山村的桃林裡,挂滿長壽的果子。捏着一個桃子,讓我神遊了泔河,讓我走進了五峰。在名農居士的群芳譜裡,我結識了你的好多兄弟;在賈思勰的齊民要術裡,我拜訪了關于桃的各種性情。壽桃擺上了案台,祝賀山村不老,老人的一壺酒、一盞茶,盡是他黃金版的年華。隻是,我再不見我的桃林,這一片桃林是我唯一的家産,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在趁我熟睡的時候,被秘密地種上了高聳入雲的述職報告。

還有梅子,梅的魅力,就是讓許多帥哥抛出了誘餌,就是讓許多妹妹酸痛了香齒。

這也是我喜歡的鄰居,其實我與她不遠,其實有時觸及我的中樞。望梅止渴,這個天地間最美的謊言,是給人寬解的最有力的證據,也是最有把握的解脫。我的一生,都在這個成語詞典裡跑來跑去,讓我時常甜蜜在卷動的書頁裡,讓我不斷沉浸在幻想的時空中,如朦胧的月光照在屬于我的路上,在月光下奔跑,誰能開足最大的引擎?在我寒冷的時候,有人給我畫出一盆炭火;在我饑餓的時候,有人給我發來滿漢全席的視訊。多少次讓我條件反射,多少次讓我虛償所願。

散文:二十四節氣芒種

那一片梅林還在嗎?是否借了規劃的名義印刷出更大的利欲的名片?

那長篇累牍還在台上翻動着,我發現那些聲音有些嘶啞,我才不願給你一粒酸梅讓你提神讓你繼續跑。

捧着一捧梅,我忽然想起酒的純度,青梅煮酒,一直是我的心理習慣,漢字的鬼魅讓我排解夏日的煩憂。青梅煮酒,本是兇險的情節,我用酒的灼熱把它熨平,變成浪漫的請柬,邀請還沒走遠的摯友,在梅林下撫琴歌舞,朗頌季節的脈動。

梅鄉憶,故人願,何所慮,無憂患。我已失去長歌當嘯、豪氣沖天的成本,捧着溫順的憶江南,指認聲聲慢。

散文:二十四節氣芒種

在一片蟲鳴聲中,芒種節氣來了。郊外的各種小蟲子,一齊唱響了夏天,各種各樣的聲音彙集在一起,把夏天弄得熱鬧非凡。春天是花草的歡鬧,那麼夏天就是蟲鳥的歡愉。

芒種節氣,是在公曆六月,正午的熱浪襲人。這樣熱情的時節,人們也是忙碌的。忙着收割,忙着播種。有芒的麥子正式搶收,有芒的玉米正在下種。

當我沿着古人的腳印去追尋現在的二十四節氣,我與古人有着共通和共融。挂在天上的一輪明月,照過古人,照在今日。我在月光中,想着前塵往事,節氣的輪回,每年如約而至。而我們心中的等待,是否如約而來。

推開芒種的窗,窗外是一片繁忙。收割機在陽光下,展現着自己的威風。成熟的麥子,麥粒飽滿,粒粒入倉。我給孩子們講一粒麥子的成長故事,從種下到收割,需要經過幾個漫長的季節和諸多環節。那一個個揮汗割麥,彎腰插秧的身影,在大地上樹立起了偉岸的形象。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幾個漢字,把勞動的艱辛都寫在了裡面。勤儉節約的民風,值得一代代傳承。麥子的芒上,有着對生活的溫柔和慈悲,又有着對生命的凜冽與傲骨。我喜歡它直視命運的姿态,對着天空,活得驕傲。

田隴上走過來兩個人,男人說話的聲音傳來:“明日芒種,天氣預報說,雨季就要來了。”女人隻是默默地跟着,沒有搭話。此時正值西北梅子成熟,民間把這一期間的連陰雨天氣稱之為“梅雨”,梅雨從六月開始,即為“入梅”。一般在七月上中旬北移,即為“出梅”,“出梅”後盛夏開始,進入三伏天。

散文:二十四節氣芒種

梅子黃時雨,已經被詩人們寫出百般情懷。當人們把青梅做成各種美食,就已經擁有大自然的歡喜。青梅煮酒,仲夏已至。與三五好友,談天論地,淺酌一口,滋味入心,隻有自己知道。生活的酸辛與甘甜,調和出一壺有着獨特風味的青梅酒。

池塘的荷葉,有了氣勢。滿池的荷香,順着晚風鑽進鼻息,沁人心脾。微風,明月,荷香,在芒種節氣裡,高調地吟誦。到了自己的季節,就應該竭盡全力地綻放。荷葉翻卷出自己的一塘風情萬種。

芒種時節,不僅有着田間地頭的忙碌,也有着如詩般的情懷。那年的芒種,評彈響起,芸娘正把茶葉裝在香袋裡,放置于荷心,第二天早取,然後用泉水泡出一壺日月的香茶。

西北夏時又逢君,正是小扇輕搖的時光。花香濃,歌舞盈盈。多情的人,尋着可心而來,是為了前生的約定。涼亭裡,相對無需言語,便是人間最好的光陰了。能夠逢上一個懂得的人,曆經千山萬水的跋涉,也是願意。

我總是把最浪漫的東西,寫在最實際的時節裡。芒種,是帶着土地醇香的時節,我一如既往地探尋着裡面的詩意。樹蔭,蟬鳴,竹影,生活的模樣不是相同的,而是由着我們雕刻出不同的形态。

挽起褲腳下田,卷起袖子泡茶,都是生活。池塘蛙鳴,孩童戲水,由着自己的快樂流淌。小軒窗裡度流年,涼風入窗,心事漸濃,亦是這個時節的美好。百般生活,皆是生活。生活的本身,就是生活。

我不再糾結于任何事物,而是接納并包容着。在我們放下昨天的一切,今天的腳步就會輕盈。背負太多,累了一生。我想要的生活,就是能在田間地頭打麥下種玉米,也能在庭前案幾,泡茶讀書。

無論何種際遇,我都深深地愛上這生活的本身。有着”苦夏“之說,所謂的苦,也是生活的苦。一個人不吃點生活的苦,是體會不到生命的價值的。即便是再苦的日月,也勝過蒼白地活着。

在我不再羨慕任何事物時,我才活在了真正屬于自己的生活裡。每一個人的生活,都有着不同的煩惱。沒有誰比誰幸運,所經曆的艱辛,在不同的地方滋生。有人呻吟,有人沉默。真正的高手,是不動聲色。

“苦夏”的含義中,有着吃苦的意義。吃苦的兩個層面,一個是吃點生活的苦,一個是吃點帶苦味的食物。到了仲夏,要多吃點帶苦味的東西。苦瓜,蓮子,生菜,烏梅,山楂,這些都是夏季養生的好食材。

散文:二十四節氣芒種

芒種時節,有句古話“杏子黃,麥上場”,果子們忙着把自己最成熟的一面呈現給世人,人們在忙着打麥下種玉米,抽空吃一口新鮮的杏兒桃兒,便是汗水流淌,也是滿臉笑意融融。

中國古代将芒種分為三候:“一候螳螂生;二候鵬始鳴;三候反舌無聲。”在這一節氣中,螳螂在上一年深秋産的卵因感受到陰氣初生而破殼生出小螳螂;喜陰的伯勞鳥開始在枝頭出現,并且感陰而鳴;與此相反,能夠學習其它鳥鳴叫的反舌鳥,卻因感應到了陰氣的出現而停止了鳴叫。

我在芒種時節,去郊外轉了一圈。月亮在傍晚五點就挂上了天際,日月同輝的景象,在夏季常見。沿着山路走,滿耳都是蟲兒鳥兒的聲音。布谷鳥在遠處一聲聲叫着,一隻不知名的鳥從草叢飛起,在池塘裡的荷葉有翻卷的,有鋪陳開的。

這個時節,是熱鬧的。在最忙碌的時候,我們不能忘了禮節。“君子以非禮無履”,萬物都是按照有效的次序生長,人們也應該按照禮節有秩序的生活。在優秀的中國傳統文化中,古人既寫下了收割,也寫下了播種,還留下了做人的禮節。

此時,我已與昨日之我告别,腳步輕盈。有收有種,心從自在。

散文:二十四節氣芒種

光陰荏苒何慨慷,芒種節令來匆忙。北方小麥泛金黃,南國水稻始插秧。

樹葉下面現螳螂,伯勞鳥兒始高吭。夏雨潇潇入橫塘,青蛙晝夜聲悠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