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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126)《四只虫子》•下卷(作者刘灵)

作者:乘车穿越佛山

那是逐渐改变过程,自己实际上也克制不了。当然了,有时候张鸿更痛恨的人本来就是他自己。他故意作的,揣着明白装糊涂——性格不是这样,他清楚得很,真的是毒品把他变成了个小肚鸡肠的家伙——张鸿还没有完全失去控制的时候,确也懂得,有些想法再怎样占理,再怎么成熟,都不能流露在表面上,否则,他极有可能就会失去朋友。他完全不愿意失去他们的友谊。说起来,更不想放弃因为他俩帮忙才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参加机会。也不用再说了,他爱疑神疑鬼,总觉得哪个都有可能会在背后捣乱,去告密。不论自戒还是强戒,对于这种鬼地方,他再熟悉不过,张鸿感觉到了,原本就是个告密者多如牛毛即可怕又令人作呕小社会。他正焦虑地盘算,同时渴望能够找机会外出,最好是早点结束一切,离开这里,他差点尖叫,关得人都快要疯了。“他妈的,继续这样我会随时爆炸!”最主要是,他能够拿到毒品的渠道有可能受阻。肖世豪完全叫人看不出来,他想人心隔肚皮,男孩居然如此诡计多端。他诡诈!实在搞不懂,肖世豪凭啥路子也这样宽?他就是一个从乡下来的男孩,虽然考上大学,人长得帅气,这些和拿到毒品没有丝毫联系。发令枪扣响的一刹那间,张鸿心里猛然沉了下去。仿佛真掉进沼泽,陷入万劫不复。他想起从暗处会没来由射出一颗无情子弹,恰好击中他们俩任随哪个的后脑勺。就在一个星期前,有人曾答应了给他大笔钱——钱都收了——他只要不动声色把摩托车逼到坎下去就行。那道坎张鸿知道,才两米来高,肯定摔不死。那人真是像他肚子里的蛔虫,而另外一半钱事成再给。也就是给他们点教训。或者,直接逼他本人骑自行车去撞汽车,但必须干得神不知鬼不觉。

“把责任推给超速汽车司机。”那人说。

游戏开始了。

原本,张鸿或多或少还抱着这次是出去玩的想法——他从来没想杀人——他没打算逃跑。他确实需要钱。但就在他骑上了自行车,车轮子开始转动第一圈的时候,发现有那么多双乌黑眼珠子正瞪着他,张鸿突然又不想干了。他寻思,不跑也可以,等找个机会把钱还给那家伙。张鸿感觉到亲人在送行的人群中,都对他抱着好大希望。反而是,那狗东西贼一样的眼睛,已经快被泪水淹没掉了。他并不恨孙荣浩。

“想取消长达数月之久的策划,你说得好轻松,都不是钱的事。你觉得哪个敢?”

“好像没有谁能够承受,反正要死人。”

“见鬼了!”他叫喊。

“拿这点钱想买条鲜活的命,太卑鄙。”

“你是说他的命不值这些钱?”那人问。

(平时太张扬,他太狂妄了。也就是给他们这种有钱人找点麻烦,栽个小跟斗,希望他能够吸取教训。哪可能真的让他们死呢?你即使有心,也有杀人的胆量,肯定都没人愿意出这些钱。伤他性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从前根本没有见到过你,在阳光屋,哪个都和道我们关系好。奇怪,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打从心里边恨他们那伙人的?肯定跟踪过我们,你花费了这么大心思,让我猜你不透。”大家其实都看不惯他们那种自以为是和飞扬跋扈。我是看钱的份上,良心让狗吃了,才会这样倒打一耙。其实,他俩还帮过我大忙呢,经常都把我当成好兄弟。因为毒瘾,也只不过是,偶然有那么一两次,也无需太费力气的显摆罢了。我们这种人很难控制,我以为无所谓。社会上流行句话,即使是伤害不大,但侮辱性强。那倒也是。我接到电话到时候我老婆会来给我们骑行队送行,我害怕和她对视。过去,她经常会在途中的街边站着给大家鼓掌并带来大包早餐。

“那些也是名副其实的阳光活力早餐。”

骑行队成员临时停车,单腿踩在地上向她感谢。所有人会继续朝当天的目标挺进。

“老婆更多还是想给我打气。”

“我信你个鬼!难道说钱不想要了?”

“当然要。”我说,其实我没老婆。

我现在正好缺钱,越多越好。然而,孙荣浩是从来不会因为钱的这方面发愁的。

“社会他妈的简直太不公平了。”

到底是让肖世豪还是孙荣浩栽那个跟斗,我听清楚了的,致幻剂的作用,我怎么突然想不起来。剩下的那一半钱我不要了。把话说回来,他俩长得实在太像,全幅武装,不从正面看不见他们脸,穿得确实又一样,别说真难分得清楚。感觉行得通。

“今天的早餐感觉挺不错,犯困了。”

“你真憨还是在装憨?”

“我们这种人原本头脑就不清醒。”

“找死!”他说,“你敢和我动小脑筋。别让我觉得,你看着哪儿都别扭。”)

当队员们一条长龙踩着自行车穿行在城市大街小巷时,他被一连串掌声惊醒。大家又被一张张微笑的脸庞包围着,而张鸿,依旧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他貌似神思恍惚,当真看到了老婆,她也从头至尾都对得起他。(她是打从哪里冒出来的哟?老天爷,我再也不会这样单相思了。遇到了一个咖啡馆就好了,我想买杯卡布奇诺解解馋。从前每天坚持锻炼没有白废。这样的山区,哪怕经过小镇,没卖咖啡的。)他已经骑了大约十五公里平路,早都汗流浃背,于是便摘掉了墨镜。天高气清,阳光灿烂,他身热如焚。细麦蚊使坏,或风吹了一粒渣渣进张鸿眼睛,太想停在公路边,用手指揉眼睛角,又担心距离拉开得过大了。他眼泪水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张鸿时不时抬起胳膊肘尝试着拿手背擦额头上的汗。老长时间也没有这么累过了,他觉得自己小腿有些疼痛,是隐约胀痛的感觉,而不是钻筋或刀割那种巨痛,也不是火炙痛,不过还好。张鸿能够咬紧牙关硬挺,最难的时间段过去,坚持下来了。虽说汗水打湿了衬衣和内裤,也确实太苦,但看起来自己的身体正在渐渐恢复。他发自内心高兴,真恨不得找个小酒馆喝杯酒,或随便冲什么人大喊大叫。老婆,我的老婆,你在哪里?你怎么不找一辆自行车也陪伴我骑一段山路。我们去那边小树林躲太阳。”他神经质地用唱歌的调调叫喊,觉得公路上像许久前一个梦境。他想不起什么时候做那种梦了。(我俩还可以在中途找一个小旅馆。好像是,毒瘾在消退,魔法师落荒而逃,那种性渴望一瞬间又回来了。如同神兽钻进了身体。确实是有一条怪异的虫子正在我的身体某个地方筑巢——甚至,极有可能躲藏在生殖器那些绿阴阴像蚯蚓似的血管中——也同样是在骑行,抵达群众多的地方当然就会临时停下来宣讲禁毒与戒毒。“老婆,老婆,我爱你,阿弥陀佛保佑你。”我忘乎所以唱起了歌来。我的噪子其实好得很。开始戒毒以后,我从来也不当着任何人的面前唱歌。但愿阿弥陀佛也能够保佑我,希望我狠心点,这一次,可以把魔法师打跑,我能够大获全胜,把毒瘾真正戒掉,彻底成为脱毒者,“你别再翻精了!”我这次想回家去找个婆娘,守着她好好地过日子。在针叶林阳光屋我想过了很多,仔细想很长时间,生命有限,来日可期。我若是再不把握好每一寸光阴的话,天下的好女人可能就全部成为了别人的了。有哪个女人会跟一个连鸡巴都硬不起来的公母人,还是药鬼生活?在一起就应该做爱。

“有很多性生活。”

我喜欢各种花样式xx。我突然想起了读中学第一恋爱时,每天都欲望暴满,我们俩想尽一切办法找机会,找地方。毕业后,终于结婚了,但我一直对那件事兴趣极浓。这恐怕也是我平生(吸毒后或多或少有了改变)最引为骄傲的,她也对我感到满意。所以说,我才对她一直念念不忘。同时我特别讨厌自我认知糟糕透了那种家伙。譬如说,我短暂的室友孙荣浩尽管从不差钱,人更是比较好相处,但那帅小伙偏偏是个同性恋者,直接叫我恶人。也使阳光屋大多数家庭成员耻于为伍,划清界限深恐太慢。我想明白了,多半才是我答应那人可以给他们点教训真正理由。孙荣浩居然喜欢蜘蛛,莫非他俩相处不恶心?

他俩到底哪个是搅屎棍,曹奎那老头。

还有肖世豪,跟他们臭味相投。

“那种家伙连自己都不能面对现实!”

哎,哦哟,我有些走神,差点要把给他们点教训这一档子事给忘了,快丢在九霄云外。我答应别人的,还收他一半钱。其实最方便干活——爱出车祸,我从前曾见过多次——提前商量好了的那路段好像早已经骑过了。为什么那人不挑选长途骑行的时候,莫非真担心他丢小命,依我看,骑摩托车或者更省点事。能够提供的那种机会无疑多得多;那他也就只能另外再找个人了。我同样怕弄死了孙荣浩,最后难得收场。“那小子太丢人,我无法原谅。”

“幸福有时候就是精神病发作。”他说。

“谁才是宠儿?”我说,“或宠物。”

莫非,向来只为某些特定阶级所预备?每次想到这方面,我气都不打一处来。即然他们处心积虑干得如此漂亮,那样彻底,毫无疑问也可以理解成一场革命游戏。如果不痛不痒,半途而废的话,那究竟算怎么一回事?极有可能,那人比我还疯,已经掉进了水中,全身打湿,又何必在意湿头顶上那三根毛。“鸡巴毛,我这人有个德性,就偏不信邪!”我只是突发奇想,希望替某些最底层的人代言。抱有这种想法或陈见的现在相当普遍,说起来,社会上遍地是干柴和加油站,只需等着哪个狂徒划燃根火柴。我仿佛看到了熊熊炽焰。

我确实并没有那么弱智,也知道火轻易点不起来。事实上,在针叶林阳光屋我——唱歌——最棒。当每一次,干完了那种事情后,思忖过去,我大汗淋漓地平躺在床上。老婆拿头枕着我的左边手腕,长头发披散开,我感觉光滑,凉凉的;她经常会对我这样说,像先知!找机会教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