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0多年前，蜀国攻打巴国，巴国向秦国求救。秦惠文王早有心取蜀，便召集众臣商议。
客卿张仪首先站起来，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主张先攻韩国：“我们应当跟魏、楚、赵等国结盟，出兵韩国，再兵临周朝都城洛阳城下，到那时，名存实亡的周天子肯定吓得魂不附体，交出九鼎，秦国便可以藉此一统天下。”
张仪侃侃而谈，末了才谈正题：“至于蜀国吗，荒蛮小邦，偏处一隅，兴师动众去攻打，有什么意义呢？”
坐在大殿上的国尉司马错不服，他立刻站起来反驳：“蜀国是蛮夷番邦不假，但它不是小国，是富庶大国。秦国如果夺取蜀地，不仅是扩疆增土，而且还会让秦国粮草丰足、国库充实。更重要的，秦国攻打蜀国，其它国家不会干预，反之进攻韩国则会招致魏、楚、赵等国的联合抗击。”
司马错的分析言简意赅，一针见血，说得群臣频频点头，可张仪也不是空心芦苇，他也是博学广闻之人，他立刻说出了司马错取蜀计划的软肋：“夺取蜀地，并非不可，可秦国与蜀国之间是千里秦岭相阻，无路可走，大军又如何过得去呢？”
秦国大殿里立刻静了下来，谁都明白：秦国与蜀国之间虽有人员往来，但这些往来的人员要像猿猴一样去攀爬悬崖峭壁，要像鲤鱼一样去跳跃龙门。如果是几十个人、几百个人，倒可以穿行千里秦岭，但几万大军连同车马辎重又如何能过得去？
司马错明白众人之忧，其实众人之忧也是他之忧，他思索这个问题很久了，他清了清嗓子，说出了自己的见解：“蜀国是四塞之国，不只消息不通，而且偏信巫术，我们可以抓住他们的弱点，引诱他们修出一条通向秦国的道路来。”
这时，大殿里不再沉默了，有窃窃私语的，也有乐哈哈讥笑司马错异想天开的。
张仪重又站起来，笑嘻嘻地问司马错：“计将如何出？”
司马错答：“我听说蜀王贪财好色，我们可以抓住这个弱点，制作出一头巨大的石牛，说石牛能够屙金子，请蜀王派人来取，另外再告诉蜀王我们有美女相送，蜀王一定乐呵呵地派人来取。只要他们来了，石牛运回去了，秦国通向蜀国的道路也就打通了！”
立刻，大殿里笑声一片，连一直默不作声的秦惠文王也笑了。
秦惠文王是一代贤王，他立即止住笑，开口说话：“能不能依靠石牛打通一条通向蜀国的道路，我们先不去讨论，但我们现在可以采纳司马错的计策，去耍一耍蜀王，看看他怎么应对。不过，制作一头石牛少了，要作就作五头。”
秦惠文王也没冷落张仪，他望了望张仪说道：“张仪，你舌绽莲花，纵横各国，你能不能派个人去蜀国，告诉蜀王，说秦国天降神牛，能够粪金。现今，秦国想结好蜀国，打算送他们五头神牛，但秦国人不擅长走山路，而蜀国多力士，就请蜀国派人来秦国取吧。噢，还有五位绝色美女，也要送给蜀王。”
张仪天天吹嘘自己口才好，说自己一张嘴就能够撼动山岳，如今秦惠文王先把他称赞一番，再将了他一军，他自然不能推辞，也不敢推辞，于是满口答应下来。第二天，张仪就选派两个弟子携带秦国国书出访蜀国去了。
石牛粪金，韩、魏、楚、赵等六国的人不会相信，但蜀王及其身边的人居然相信了。除了消息闭塞、迷信巫术因素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秦、韩、魏、楚、赵等国大量使用铁器了，而蜀国没有。用铁器能够开凿出大型石器，但蜀国不了解这门技术。在他们眼中，一人多高的石牛，如果不是天降，人间怎么会有？蜀王当即答应了秦国两位来使，立刻派出五支队伍，每支队伍选出一个大力士带领，去千里秦岭劈山开路，到秦国将五头“神牛”取回，当然还有五位美女。
千里秦岭山高谷深，有激流，有巨石，就是没有路，五大力士带领的五支队伍修天梯、造石栈，千辛万苦才到了秦国，又费尽若干周折才把那五头石牛拉回来。
等运到蜀都，蜀王才发现它们不是秦国使节所说的能够屙金子的神牛，而只是刻制的普通石牛。至此，蜀王才明白自己受了秦国的欺骗了。蜀王不由愤愤地骂了秦国几句，一气之下，又派五大力士将五头石牛送回那该死的秦国，连五位美女也不要了。
此时的蜀王只知秦国耍弄他，不知秦国为何要耍弄他。
五大力士这次送石牛，没有上次接石牛顺利。秦岭间，突然发生了地震，巨蛇猛虎也窜了出来。在山崩地陷和狼虫虎豹面前，五大力士心胆俱裂，一行人化为了血泥。
秦惠文王闻听这个消息，假惺惺地掉了几滴眼泪，便于公元前316年，派司马错和张仪率领十万秦军，沿着崇山峻岭中五大力士运送屙金子的石牛的崎岖道路逶迤南来。
这条道，后人称为金牛道。
在这条被巨大石牛碾平的道路上，秦国铁骑滚滚南下，一路势如破竹。
消息传到蜀都，蜀王带领军队仓皇迎战。在葭萌关，蜀军大败，蜀王南逃，最终为乱军所杀。这个传说由蚕丛、鱼凫开创的经历了漫长岁月的古蜀王国，至此宣告结束了。秦军取得蜀国之后，又乘胜灭掉了巴国。此时，秦国力量巨增，统一六国的气势巍然形成，拥有天下只是时间早晚了。
从秦惠文王起兵伐蜀，到秦军完全占领古蜀王国，仅仅用了短短三个月时间。若非当时蜀王自毁家园，修筑了千里通畅的金牛道，秦国又怎能如此轻松拥有这片富庶之地呢？
秦灭蜀1000年后，出生在蜀地的李白感叹这段奇特历史以及蜀道的艰险，写下了著名诗歌《蜀道难》，让我们来欣赏一下这篇不朽之作吧。
蜀道难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在《蜀道难》中的“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就是描述五大力士率军修筑金牛道的场景。将《蜀道难》翻译成白话文，就是以下意思：
啊！何其高险！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和鱼凫建立了蜀国，时间太久远了！据说有四万八千年，不与秦国相往来。西边太白山上有飞鸟能过的小道，可以飞到峨眉山顶。山崩地裂，蜀国修路的壮士死去了，两地才有天梯栈道相通连。上有挡住太阳神六龙车的山巅，下有激浪迂回曲折的大川。善于高飞的黄鹤无法飞过，即使猿猴想翻过也愁于攀援。青泥盘转，百步九折过岩峦。山势高峻，屏住呼吸，仰头可以摸到参、井两星宿，用手抚胸，惊恐不已，长吁短叹。
问君西游何时回还？可怕的山岩栈道难以登攀。只见那悲鸟在古树上哀鸣啼叫，雄雌相随飞绕在林间。又听见月夜里杜鹃声声哀鸣，愁声回荡在空山中。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到这脸色就突变！山峰相连离天还不到一尺，枯松倒挂紧贴在绝壁间。飞湍的瀑流争相喧闹，水石相击像万壑之间雷鸣。险恶到了这种地步，唉呀，你这个远道而来的人，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剑阁那地方峥嵘巍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守兵如果不是可亲的人，难免会变为豺狼。清晨躲避猛虎，傍晚防范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官城虽然说是快乐，真不如早早回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不免感慨长叹！
选自：小说《春秋战国》。作者：高兴宇，著《春秋战国》《王阳明》等20多部图书，100部大中学教材选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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