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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虽已去 文章传千秋

——悼念苏连硕老师

​走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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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同学给我发来一条微信,说苏连硕老师已于 2023年1月12日与世长辞,闻此噩耗,深感悲痛,和苏老师的点滴交往不由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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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师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1940年生人,论虚岁,应该是83岁。 农村有句老俗话,“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 而苏老师就差这么几天,连八十四的门槛也没有迈入,令人唏嘘不已。

苏老师应该是被新冠病毒击倒的。大约是在2022年的12月中旬,他还接受了有关人员的采访,滔滔不绝地讲了8000余言,回忆自己的母亲、自己的求学经历、自己的工作经历和写作过程,介绍自己的写作经验,抒发自己的人生感悟,似乎是在为自己这一辈子做一个简单精炼的总结。

他在这次采访中表示,“时代定格了我的命运。我将继续延续,升华,前行,写出新美的文学作品”。他热爱生活,珍惜手中那支笔,对离开这个世界没有丝毫的准备。

去年冬季,疫情严重以后,他按要求,一次不落地去做核酸,几次在微信上发自己张开大嘴认真配合做核酸的视频,这是个守规矩的人。

就在离世的前些天,他还在微信群中晒自己的体温。有人说,苏老师,你可能阳了。他回答“从来没阴过”。

多么幽默的回答,苏老师根本没把病毒放在心上,他天真的认为,病毒无奈他何,满满的自信。这样一位乐观豁达的老人,竟没逃过这一劫,新冠病毒可恶又可怕!

苏老师睿智、勤奋、黎明即起,笔耕不辍,几十年如一日,日积月累,著作等身,发表了以散文、随笔、诗歌等为体裁的文章四千多篇,先后出版了《榴园小品》、《湖光心影》、《黎明星宇》、《黎明吻痕》、《黎明回声》和《养生益寿百诀》等多部作品集,有三十多篇发表于《人民日报》“大地”副刊。他的不少文章,被纳入了各种考试的语文试卷。这样一位老人走了,不写点东西纪念一下,总觉得是个缺憾。

我和苏老师的交集并不多。我在老家读初中的时候,他在那里教书,但没有教过我。只是有一次,我的语文老师外出开会,他的爱人胡志瑜老师给我代过几节课。胡老师字写得漂亮,课讲的漂亮,人长得更漂亮,颇具大家闺秀风范,给同学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时我对苏老师不很了解,印象中只是高高的个子,不甚讲究穿戴,爱打篮球,听他的名字怪怪的,有同学在背后戏谑道,“中国钥匙苏联锁”,仅此而已。

初中毕业,我考到衡水上高中,埋头学习,对初中老师的情况就知之更少了。

当我在老家厕身教育工作后,才陆陆续续知道了苏老师的点点滴滴。“文化大革命”中,苏老师两口都受到冲击,胡老师尤甚,因为她的出身成分不好。后来县中解散,他到下边的几个公社中学待了一段,就调到了距他老家不远的香河,后来又辗转回到了老家宝坻,还担任了县的政协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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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师的故乡—天津市宝坻区大口屯镇西寨村,蜿蜒曲折的绣针河沿村而过,他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苏老师年幼丧父,事母至孝,回老家一带,应是为了照顾老人方便。另外叶落归根,也是人之常情。

记得是在1995年暑期,我在母校做管理工作的时候,应他教过的学生之邀,他曾经和老伴回来过一次,重游沧州师专毕业后参加工作的起始之地,我们一块吃过一次饭。后来他的散文集《榴园小品》出版,还给我捎来了一本,并认真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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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他的新作《养生益寿百诀》出版,应是自费出书,自行销售,他托人找到我,让我帮忙。我看过样书,都是保养身体的经验之谈,文字简短活泼,清新耐读,便买下了100本,放入了学校的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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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后,我到京城帮儿子带孩子。大约在2016年初,参加了一个由母校学生组成的一个微信群——“郑中校友群”,再后来苏老师也被人拉入群中,我们之间的交流便多了起来。

苏老师在这个群中很活跃,经常发语音,古今中外,花鸟鱼虫,世事百态,无所不谈。他不会用手机打字,都是用语音,一说就是几段,十几段,甚至几十段。为便于大家阅读,我利用翻译软件,再加上手工修正,把他的语音翻译成文字,再发到群中,供大家阅读。一篇又一篇,看似随口说说,略一整理,就成了一篇篇不可多得的优质散文。老师很高兴,便把我整理的东西时常转发到其他群中;群友也喜欢,鼓励我坚持下去。

现随手转录一段,是苏老师对两位学生的诗作,所做的语音点评,由我整理成了文字。

其一(学生走四方诗作)

孤鸭无聊戏落花,

碧水有缘映白塔。

而今草民畅游处,

当年独归帝王家。

苏老师点评:孤鸭无聊,碧水有缘,对仗得自然,而且写出了他们的各自的心态,写活了。这样的拟人,把它当做有感情的、有因缘的人来写,确实是妙极妙极。另外两个动词,也写出了宅动的动感和妙趣,两个也有呼应,呼应成趣。

记不得哪位诗人这样说过,他认为写诗的一个秘籍之一,好像要在动词上下工夫。我看走四方连续发的几首小诗,都在这个动词的字上,下了很大的功夫。

其二(学生龙爱水诗作)

碧水绿草单车侠,

幸遇京城遍地花。

蹬车不时仰天望,

疑是白云走错家。

苏老师点评:单车而侠,写出了豪爽之气。幸遇,可看出普通的、寻常的花,在作者、在诗人心中的不一般的反响。

整个诗句显得豪爽、粗犷。跟那个走四方比,走四方那是田园氛围更浓,但是两者的心情表现的,丙旭的更加从容、安怡、恬淡。龙爱水的更显得豪爽、雄浑、明快,都是好诗,就这样的四句四句地写,或者八句八句地写。

首先是草稿,在第一时间、第一感觉、基本上有个原型,有个模子。 然后再反复地、耐心地打磨,锻冶,烧炼,熔铸。当然也不要再死乞白赖地老磨,老磨老磨的,把原来那个也许要磨掉了。这个风格气质,每个人不一样。你怎么打磨,也不要把原来自己的宝贵的东西把它磨掉了。

我是田园,我就把他写的清淡一点儿,泥土气息,自然气息浓郁点儿。我直率、豪爽、粗犷,我就保持我这个特点。这边再怎么打磨,也不要把这个弄个做作了,弄得不这样了。

个性、特色,就是风格。脉搏的跳动,就是自己鲜明的个性,印着自己印章的特色。那个气质、个性不是装的,蛤蟆嘴不是拉的,鸭子嘴也不是砸的。加油,龙爱水。

诲人不倦, 耐心指导,要言不烦,积极鼓励,苏老师可谓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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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翻译整理语音这件事情,占用了我大量的时间。但我觉得有意义,一直乐此不疲,那是一段很快乐的时光。

可是后来,苏老师谈写作越来越少,反而对时政关心起来,发表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言论,并涉及一些敏感问题,引起了人们的不安,大胆的同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对他的一些观点并不认可,但碍于面子,没有直言,不想弄得彼此之间尴尬。

再后来,他便知趣的退群了,当然那是带着些许遗憾的。事后他曾经表示,“师生之间没有什么阻隔,观点不同,还是师生”,但还说了一句,“没想到啊……。”

毕竟是80岁的老人了,我担心他的精神受刺激,身体出问题,就委婉地安慰他:“想当初咱们诗词唱和,文字切磋,你发语音,我来翻译,配合默契,同学们受益匪浅。以后咱们就多个别交流,我愿意跟你多学点东西”他又长叹一声:“我总是鼓励大家向你学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表示了自己的困惑不解。

对苏老师在群中后期的表现,我总感觉令人费解。在四清和文化大革命中,苏老师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四清中给他的政治鉴定是,“苏连硕,有一定的资产阶级名利思想,重业务轻政治,有白专倾向,比较自由散漫,有骄傲自满情绪。”“文革”中因此又受到了严厉批判,随“牛鬼蛇神”劳改半年。但他对那个年代的上层领导赞誉有加。而现在的日子好过了,他可以自由自在的写作,不用做违心的事,不用说违心的话,他的牢骚不满反而多了起来,总觉得有悖常理。

话说回来,中国的旧文人,有其独有的特色:自清高,孤芳自赏,标榜不与权贵合流,喜欢唱反调,发牢骚,诸如“食无鱼、出无车”之类。对博览群书的苏老师而言,受这些人的些许影响也未可知。但他对社会绝无恶意,只是对当下一些不良风气表达了不满,希望有关人员不断完善自己,使这个社会更加和谐。

记得有一次和他的一位亲授弟子探讨这个问题。这个学生说了这样一句话,“不以个人恩怨看待这个世界,这正是他的难能可贵之处,说明他有宽阔的胸怀”,似乎也有些道理。

为了引导他远离敏感问题,避免是非惹身,2020年的4月5日,我曾经给他发了一些我拍的风光照片,并附上了一首小诗:

古稀乐

人生仓促难满百,

莫作无聊千岁忧。

韶春繁花绽不尽,

盛夏群蝉唱未休。

金秋丹果飘幽香,

寒冬瑞雪笼冰湫 。

且行且吟不停步 ,

伏案疾书鸟啾啾。

我的弦外之音是,老师你别再说那些不该说的话了,就专心写你的鸟儿吧。

为什么提到鸟儿呢?因为苏老师对鸟情有独钟,在群中的时候,他就经常写一些有关鸟儿的诗歌。在老家母校任教的时候,他就习惯于清晨写作,“校园甬路边那几棵老槐树上的鸟儿是我的知音。当我黎明快步从树下走到教研室的时候,那些可爱的鸟儿总是亲切地向我打招呼”(苏连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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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师不停地写鸟儿,我想也是为了排解寂寞孤独。老伴先他而去,孩子又不在身边,身边没个说话的,孤独失落在所难免。所以在微信群中的时候,他就一遍又一遍地发语音,一篇又一篇的写鸟儿。用苏老师的话来说,就是“黎明呼唤我,我呼唤黎明,我是早醒的晨鸟、耕牛,歌唱于清晨,耕作于清晨。”

现在退出了这个群,无疑又平添了几分无聊,专心写他的鸟儿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他不厌其烦的写鸟儿,甚至让我一度莫名其妙的想到过孔夫子的弟子公冶长,那个懂鸟语的人。苏老师是不是也懂鸟语呀?

开始我们之间的交流还是不少的,但后来他的回复越来越少。苏老师喜欢凑热闹,他愿意参与大的场合,一呼百应。如同一个演员,台下的观众越多,表演越起劲。如果观众寥寥,表演者就少了那份激情。后来听说他在香河的一个群依然活跃,便是明证。

从2021年下半年开始, 我多次发微信他也不回,这位80多岁的老人,教了一辈子语文,写了一辈子文章,对有关电脑手机的使用知之甚少,把我的微信误删了,也未可知。

再得到苏老师的信息,居然是他走了,去了另一个世界。近几年,苏老师写了1300多篇鸟儿世界的文章,辞世前不久依然表示,我的“鸟儿世界”将继续写下去。书法,我也要练下去。在书法中,我摘写“鸟儿世界”中的诗句。艺术相通。我写鸟儿,挥毫运笔,彼此辉映,相得益彰”,不成想,这竟成了苏老师在人世间未完成的遗愿。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天堂是鸟儿的世界,在那里苏老师可以近距离地、无拘无束地和它们交流,写出更多更优美的诗篇,可惜的是,我们再也看不到了。 苏老师,安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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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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