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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薯——传说是明朝陈振龙自南洋引入的物种

作者:红色小延安盘道村

拾红薯的回忆

我小时侯拾过红薯,那是初中毕业后在村劳动的那两年。

红薯——传说是明朝陈振龙自南洋引入的物种

那时,在我的家乡襄陵镇,由于人多地少,加上当时农村的大锅饭政策,各家的粮食都不够吃。所以每年秋末冬初抬红薯便成了襄陵镇人填饱肚子的一条出路。从秋分过后到霜降前后,红薯可以拾二十多天到一个月。这是一场大活动,参与的人甚广,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只要跑得动、背得回的都参加。这场活动没有人发动,也不用号召,每年也不知道谁先开头,也不知道谁最后扫尾。一季下来,劳力少的户拾个五、六百斤,中等户七、八百斤,劳力多、身强力壮的户可拾到两、三千斤,有的甚至更多。拾回的红薯除了吃,有的人家还要卖给粉坊一部分。红薯给襄陵人最少补充两、三个月的口粮。这对普遍缺粮的农户,什么挣钱门路都不能干的当时是一个极好的致富门路。所以父亲常常用“现在拾红薯比什么都划帐”,鼓励我多拾红薯。

红薯——传说是明朝陈振龙自南洋引入的物种

拾红薯的地方在汾河东岸的张礼、赵曲一带,路程近的三、五里,过河就是;远的要到十几里、二十多里。当时村里自行车很少,所有拾红薯的人全都步行。铁锨肩上扛,口袋锨上拴,拾红薯的人:都这幅装扮。红薯不管拾的多少(自然每个人都自己估摸着能背的重量,生怕扛不动时就早早收工了),全靠人肩扛背驮,扛几十斤,走十几里,每个拾红薯的都是大汗淋漓,衣衫湿透。但,谁都不愿少拾。

拾红薯的季节,天越亮越迟,越黑越早,村里的人十月里天碗里转”。由于天气很短,所以拾红薯的人都起得很早又都回得很迟。天不亮就要吃完饭上路,家里点了灯才能回到家。

红薯——传说是明朝陈振龙自南洋引入的物种

拾红薯者都不吃中午饭,一是没有地方去吃;二既便是有,也怕耽误工夫。饿了,有自己带的干粮压压饥。干粮大都一样,清一色的黄窝头片,又都在火鏊上烤成金黄,为的是在野外凉吃时不凉。也有个别人家可能家里粮食更缺,只好带些鏊子烤熟的红薯片。

红薯一般都比较好拾,只要有力气挖,总是有的。一方面因为旱地人(我们那里对河东人的统称)种红薯多;另一方面主要是因为都是集体干活,红薯出不干净是普遍的,有时常会挖出整窝的红薯来。为了不使每块红薯漏拾,拾红薯的人都同翻地一样,一锨挨着一锨地翻。或许是襄陵人不种红薯、或许是拾红薯的人都饿怕了、或许是有的人不怕浪费自己每一锨的力气、也或许是襄陵人就天生的仔细。凡是红薯,不管它多小、擺(挖碎红薯称乔了)成什么样,都要拾。有的红薯小的可爱、小的稀奇光滑、细嫩很象个小老鼠,所以大家就更不忍心扔。当然,有的红薯小的细的已经不能称作红薯,准确地说只能是个粗根。就这,在一些年龄大的人眼中,也是不愿扔的。他们常说:“吃这,要比吃淀粉窝窝强的多”。

其实,拾红薯并不只是能吃苦受累就行,有时还得受气。第一年拾红薯我就遭遇过一次:那是在燕村,正是村里吃早饭的时候,村东坡上红薯地里拾红薯的人成群结队,估摸有一、二百人,而那里的红薯地,有的地块已经出(正式收获叫出)完了,允许拾红薯的人进地;有的地块正在出,出红薯的人回家吃早饭了,这种地块最忌讳拾红薯的人进地。然而就有那么几个胆大的竟然到没有出完的红薯地里去“拾”。被村里老远处看红薯的人发现了,这下可闯下祸了!他们马上报告给了驻村的工作队,工作队两三个干部领着村里的大小队干部,气势汹汹的分成两路开始包围拾红薯的人。这时,不知哪个眼快的大喊声:“有人来了,快跑”。所有拾红薯的人见此状先是惊,纷纷抬起头向四处张望,待弄清怎么回事后,人群像是被捅了的马蜂窝“轰”的一下散开了,拾下的红薯来不及装进口袋,就分别向东、南、北三个方向跑去。只有那些年龄大的和年龄小的,以及确确实实是在老老实实拾红薯的人,依然原地站着,看工作队怎样发落,我就是其中一个。心里想:“你们是撵偷红薯的,我又没有偷,跑什么!”

红薯——传说是明朝陈振龙自南洋引入的物种

然而,“老实人总有吃亏的事”真让我赶上了。工作队长发话了:“都给我乖乖地回村,谁也别想跑……你们襄陵人真坏,看把我们的红薯偷成什么样子!”有几个上年纪的长者争辩道:“我们又没偷,你赶我们为什么?”工作队长声音更大了“谁知道你偷没偷?拾也不行!都统统给我走!”前面由村干部带路,旁边有几个干部看着,后边还有几个干部“断后”,我们像是被“押”解的俘虏兵,排成长长的一行队伍向村里走去。从东坡上的红薯地到村里,中间要经过一段沟,下坡路弯弯曲曲,人与人之间的

距离拉的又很大,机灵一点的不时有人溜走,有的躲进路旁人家的院子里,有的躲到路边的茅房里……看着队伍里的人越走越少,我几次想溜,但一直没有溜走的勇气。把人集中到一个生产队的库房院时,原来的五六十人只剩下二、三十人。工作队长要人们站好,他开始训话了拾红薯是不劳而获,社会主义是不允许的……有的人还偷,真坏!看把我们的地翻成了啥?你们襄陵人反正是爱翻地,今天我就让你们给我好好地翻……”工作队长看上去三十来岁,小分头梳的溜光,穿一身当时很时兴的学生蓝制服,其神态有一股老百姓最讨厌的“贫气”。

要翻的地在村里的河滩里,待走到地头,二三十个人又少了十来个。几位年长者私下议论:“咱们给他翻上响地,回去时还不让每人背一口袋红薯?”听到大人们议论,我也为真能背一袋红薯回去而暗自高兴。抱着这样的幻想,十几个人很卖力地翻了大大一响地,直到太阳落山,肚子又饿、口又渴时才收工。这时工作队长说:“算了吧!今天不罚你们了,你们襄陵人爱吃红薯,大队里给你们蒸了一大锅,吃完后回去吧!”一听这话,满以为能背袋红薯的喜悦一下子变成了满腔气愤,胸部一时蹩的喘不过气…我受不了这莫大的侮辱,想喊,想哭,想骂,但都没有,想跟他们没法讲理。但我知道,一个毛孩子,怎能讲过工作队呢?二话没说扛着铁铣,提着空口袋,气冲冲地直向回家的路上奔去。几位长者向工作队苦苦哀求,说着总想背点红薯的话,不时传进我的耳朵

回到家里,天已全黑,母亲问我拾了多少,我话未出口“哇”的一声先哭了。边哭,边说,边出气,结结巴巴,断断续续诉说着今天的遭遇…母亲见我气的厉害,不住地给我宽心。“做事哪能老顺当呢?只要我娃好好的,比啥都强…别哭了,锅里还给你馏着热红薯……”两个拾红薯的季节,我没有统计过究竟跑了多少路,也没有统计过究竟拾过多少红薯,也不去总结拾红薯究竟有多大收获,只知道父亲说:“福生子拾红薯为家里顶了一大杠”。后来,当我长大成人之后,才知道我现在的吃苦精神,勤俭意识同当年的拾红薯分不开。

红薯——传说是明朝陈振龙自南洋引入的物种

一九六四年秋,我又上学了,从此再没有加入过拾红薯行列。后来,到学大寨最厉害的那阵子,听村里的人说拾红薯也被当成资本主义尾巴给割掉了,有的人偷着去拾被发现后还要挨批斗。

十一届三中全会犹如一声春雷,劈开了禁锢在中国农民头上的枷锁,亿万农民焕发了无穷的智慧和力量,在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鼓舞下,他们将中国的农村翻了个个。整日为填饱肚子而奔波的家乡父老终于吃饱了肚子。我们村所有人家多少年没有见过的粮食堆满了院、装满了缸、垛满了屯。再到拾红薯的季节,人们都在自家的责任田紧张的忙碌,他们又是收秋,又是种麦,一家子劳力都嫌不够,哪能再叫人岀去拾红薯?再说,旱地人责任田的红薯挖的比哪年都干净,拾红薯的人也只能给人家白白翻一晌地,谁还愿干这赔本的买卖。

从那时起,拾红薯—这个曾经为襄陵人吃饱饭帮了大忙的好行当,在襄陵镇彻底中断了。

三十多年过去了,每当回忆当年拾红薯的岁月,总要勾起我许多许多的遐想…千思万绪,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愿我们的祖国从此更加富强,愿我们的人民再不受饥饿之苦,让拾红薯的年代一去永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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