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点

喝酒的故事/程前

作者:程前1973
喝酒的故事/程前
喝酒的故事/程前

我喝酒可有年头了,应该可以追溯到七八岁的时候。那时作为家里的男丁(我父亲单传,到我这一辈也是单传),也许是娇惯的吧,父亲不许我抽烟,但却惯着我喝酒。从最小的蘸着筷子头就开始和酒有了接触,父亲拿筷子蘸着酒让我舔,一股腥辣的味道直窜喉头,呛的厉害,而我却咧开嘴笑的咯咯的。看来我和酒是有缘的,我是在闻着白酒的甘甜醇厚中成长的。

我家在村里不算大户,但却沿循着祖辈们流传下来的尊敬长辈的传统,每到逢年过节,我父亲必要东凑西拼几个像样的下酒菜,让我到供销社去打上些许散白酒,请上本家的长辈,我爷爷奶奶,四爷爷一家子,大家伙围坐在一张磨的已经没了漆面的小四方桌边,推杯换盏,拉拉家常,乐呵乐呵。每次这个时候,我就会被奶奶举架到桌子边上,而我奶奶却是不上桌的,和母亲在厨房里忙乎着。等忙完停当,我奶奶也不吃菜,往炕沿下一站,端起牛眼睛酒樽,一饮而尽,算是完成任务。而我却像个宾客一样端坐在桌子旁,跟着长辈推杯换盏。奶奶离开已经三十多年了,每每想起,心中老有酸楚和隐痛。奶奶是疼我的。

每年一到春耕或是秋收的季节,都是农人们最忙累的时候,也是需要干活后要犒劳一下自己的,解解乏困。当与父母扛着家伙什,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后,父亲嘱咐我的第一句话是,“去,打点酒去,解解乏!”我便乐不可支的一溜烟去了。打上一斤散白酒 ,称点豆腐皮,弄点花生米酥豆,来点辣椒酱蘸大葱,母亲再在豆腐山药的熬菜中放点肉星,那是喝酒的绝佳菜品。往嘴里丢一颗花生豆,“咯喯”一声脆,撕一张豆腐皮,卷上蘸酱的葱,猛的撕咬一口,满嘴的豆香夹着葱香裹着辣椒的味道。“呲溜”一扬脖子一口酒,啊,那感觉真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述的。“多年父子成兄弟”,我和父亲喝酒没有一点拘束感,每次喝酒都会和父亲哼哈起来,酒过几杯,还会因为看法的意见不一致而要辩驳一番。父亲是高小文化,算是文化人,而我却是少不更事年少轻狂。往往这个时候,母亲一句“快都悄悄的”。我们便偃旗息鼓了,自顾喝酒了。

我最盼望着的事是有亲戚来,尤其是远方的亲戚一来,那是要隆重接待的,怎么的也不能让亲戚感觉到寒酸吧,酒会由散白酒变成了瓶装的。那些年,我们那里流行喝四川二曲,感觉比本地二锅头要绵软悠长,后劲足却不上头。从小卖部买一个鱼肉罐头和猪头肉来下酒,那档次立马提升一截。但我每次最怕亲戚问起我的学习,小学初中的我,成绩真是麻绳提豆腐——没法提。虽然也想喝酒,但碍于怕被问起,自然也就往后缩了,没有了一喝酒就上桌的勇气。看着父亲接待亲戚,我开始莫名地担心起我的学习了,对喝酒的事不再那么的迫切。

高中的学习是苦的,父亲为了家里的生计,供我读书,常年外出打工,一家人聚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寥寥无几。三年的功夫,一转眼就过去了,当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父亲还在外地打工无法回来,家里只剩下母亲和我。母亲非常豪气的跟我说,“孩子,去买瓶酒,咱娘俩庆贺庆贺”。那晚的酒喝得让我终生难忘。我和母亲对头席炕而坐,家里实在困难,母亲炒了一盘家鸡下的蛋,就着自己地里种的黄瓜西红柿,母子二人喝掉一瓶二锅头。那夜母亲和我无眠,躺在炕上,我涨红着脸,睁着眼看着窗外的圆圆的月亮,母亲诉说着没文化的苦楚和无奈,我憧憬着以后的生活。母子俩絮絮叨叨,好像没了主题,直到天明。

大学期间,父亲曾经去学校看过我一次。父亲舍不得坐车,是骑自行车去的,骑了大半天才到了学校,已过吃饭的点了。我从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扎心的感触。那天,我没有和父亲对饮,而是给父亲买了瓶啤酒,因为此前父亲从来不舍得喝,老觉得又贵又没劲。父亲那天喝得很慢,把啤酒当红酒去品了,慢慢的斟酌,不断的说,“好酒,真好喝”。若干年后,在一次不经意的闲聊中,母亲说父亲回来以后,不止一次的夸我,说“孩子懂事了,给我买了酒”。母亲说,你爹每次说的时候总是满脸堆笑,幸福的样子。那天,我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因为这是我离开家后,第一次用我勤工俭学的所得为我父亲买的第一次酒,我觉得我长大了,可以为家承担起责任。

参加工作以后,和酒的接触多了起来。和同事喝,和朋友喝,和同学喝,慢慢的酒几乎成了我生活中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每次喝酒几乎都觉得自己就是酒局的中心,借着酒精的刺激在那里针砭时弊,高谈阔论,谈现实,聊理想,认为自己才高八斗,自己就是时代的宠儿。在每天吃饭的时候当拿起筷子的时候,手里如果不端着酒杯,会感觉到缺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直到有一天,在和单位领导喝酒的时候,我又喝得酩酊大醉,成一滩烂泥,已至酒后和领导胡言乱语却轰然不知。一段时间过后,领导委婉点出,我才恍然大悟,悔不当初。之后,我对酒有了自己的重新认识。

我逐渐减少了喝酒的次数,对酒也不在是那么的渴望。只是时间久了,约三两好友,找一小馆,酌点小酒,聊聊从前,谈谈生活。

现在隔一段时间,都会回家看看父母。父亲已不胜酒力,但每次回去,父亲都会拿出平时不喝的酒,和我对饮,每人一小杯,细细品着,有时谈个话题,更多是默默无语,一举杯都在酒里了。

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