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点

《鱼女》2:阿鱼跟莫沉在树林里遭遇浑身长满鳞片的人鱼兽

作者:我是欧阳十三
《鱼女》2:阿鱼跟莫沉在树林里遭遇浑身长满鳞片的人鱼兽

前文提要:《鱼女》1:我在鱼市杀了上百万条鱼

六 人鱼兽

江河喉咙里发出变形的尖叫,因为过于惊恐,竟然忘了松手,反而死死拽住那肠子,只听到人体组织撕裂的闷声,那女子的半个子宫跟肠子都被他拉扯出来,他就这样拽着这么一堆人体组织,闷葫芦一般从石头上滚落下来。

所有人都被这样的变故吓到了。

我跟莫沉立马背对背,我掏出杀鱼刀在胸前摆出防御的姿势。

老潘小心地挪过来,手里也握着一个工兵铲。

四周只听得雨水打在树叶上的淅沥声,尸体因为刚刚的拉拽,摇摆得更厉害,压得树枝发出闷闷的劈裂声,尸体上的铁链也互相碰撞,听得人心头发寒。

沉滞而单调的寂静,并无异状。

我稍稍松下一口气,看向摔落到泥水沟里的江河。

“江河,还活着吧?”江洲吼了一声,大步奔过来,从泥垢里捞起吓得半死的江河,他全身上下裹满泥浆,跟个泥人似的,正狼狈地吐出嘴里的雨水和树叶。

地上,是刚被他拉扯出来的腐肉。

不小心瞥到,江河忍不住大声呕吐起来。

我拍了拍他肩膀,又好笑又好气:“没事吧你,好好地干嘛去拉扯人家。”

江河哭丧着脸:“刚刚你们那么信誓旦旦地说都是幻境,我以为这个也是假的,谁想到竟然是干尸……呕……”

说着又是大口大口地往外吐,一脸鼻涕眼泪。

这地方,还真是邪门啊。

我抬起头朝树上的女人看,虽然不清楚少数民族女性的服装,但我认得那汉族女人身上穿的是旗袍,若是年代久远,又是雨水丰沛的地方,衣服早就该腐烂了才对,怎么还会保存得这样完整?

莫沉显然也想到了这个,他四周望了望,压低声音道:

“我觉得,我们快到它们害怕被外人知道的‘禁地’了。”

我说:“你是说,这些被吊死的女人,都是闯进禁地被处死的,它们故意挂出来吓唬外人?”

莫沉点头:“这些年,莫家一直没有放弃过进山,但一批批的人都折在山里头,没人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也许因为这次有你在,我们才能越来越靠近核心地。”

他这话,是在夸我。

我老脸一红,想要矜持点表示谦虚,嘴里却是:“那是自然,这次要能活着出去,你们莫家可是欠着我大恩情。”

说完瞥了他一眼,用这小子来还恩也是不错的。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然感到空气中有一些极细微的异响,像是舌头在上下颚之间弹动的哒哒声,从密林深处传来,带动微微的气流转动。

“你们听到什么了吗?”我紧张地四处看着。

众人屏住呼吸静听,他们听力不如我敏锐,并没有感受到这股异常。

莫沉使劲嗅了嗅:“没听到什么,倒是有股死鱼似的腥臭味——”

电光石火之间,熟悉的危险感袭来,我大吼:“小心头上!”

话音未落,半空里听得一串哒哒声,一条瘦长的人影弹射般从树林间扑过来,直直朝老潘的头顶扑过去,老潘被我提醒,有了准备,将手里的工兵铲奋力砸过去。

那人影被砍得身子一歪,滚落到地上挣扎着,口中哒哒声更加激烈。

这东西简直不能称得上人,虽然躯体四肢与人无异,却干瘦无比,浑身长满了鱼鳞片,没有被鱼鳞覆盖的地方则是惨淡的苍白,粘粘乎乎,所到之处,皆是腥臭的液体,像是人和鱼结合的怪兽。

我听得它口中声响不断,心头感觉不妙。

“糟糕,它可能在呼叫同伴!”

我一步上前,执着匕首毫不犹豫地朝它颈项间插去,它感觉到我的靠近,豁然抬头,四目相对,那眼珠竟跟死鱼眼似地鼓出来,獠牙森森,尖利的牙齿间浸血色,滴滴答答流着涎水。

“操!”我吓得大吼一声,手一抖,竟然刺歪了,那东西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在地上打了个滚,迅速又翻起来,胸口上插着匕首,冷冷地瞅着我,再次扑上来。

几乎同时,莫沉手里的弓弩射出去,击中了它的脑袋。

人鱼兽噗通一声落在地上,仍在挣扎着想扑过来咬我。

江河冲上来,操起一块巨石,大吼:“砸死它!”

石头数次砸下,人鱼兽的整个脑袋都扁了,黏糊糊的液体喷了江河一头一身。

见它不再挣扎,江河这才后怕地扔掉石头,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我杀人了!”

我走过去拔出匕首,拉开江河:“这玩意不是人,你是为了保护我才杀了它。”

人鱼兽的尸体躺在那一动不动,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味。

莫沉一把将背包里的箭全部拿出装上,他手上那把是半自动弩,可以同时填装多支箭,只用拉弦就可以连发多支箭。

“大家手上都准备好武器,赶紧离开这里,它们的同伴可能马上就过来了!”

莫沉正说话间,树林间已经蹿过来了四五只人鱼兽,像猴子一样在树林间飞荡,速度极快,不分先后,朝我们头顶扑过来 。

我大吼:“快跑!”

话音刚落,黑影已经扑到眼前,我想也不想,一脚踢飞过去。

那怪物落地翻身一滚,丝毫没有犹豫,再次朝我扑来。

莫沉手上的箭精准地射穿了它的脑袋。

林间顿时混乱成一团,众人边跑边打,一时间怪兽口中的哒哒声,江洲江河的怒吼声,老潘嘶吼声接连不断。

我速度本来比众人快许多,因拉扯着老潘他们往前跑,又被怪物袭击,一时难以施展自己的身手,混乱中,莫沉的箭好几次举起又放下,他怕射中自己人。

莫沉躲开怪兽,凑过来急促地跟我说:“你跟这些东西比,谁速度快?”

我一下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丢下老潘,飞扑上树。

这些人鱼兽攻击我们,赢在身手敏捷迅疾。

莫沉速度不行,但是箭法精准,只有摆脱怪兽的纠缠才能发挥出来。

我冲着怪兽大吼:“这呢,来抓我啊!”

那群人形兽听到声音,果然被我吸引了注意力,纷纷蹿上树枝,朝我追来。

我一咬牙,拽住一根铁链,在树藤间来回游荡。那被铁链吊着的女人也随我一起在树上晃悠,我尽量不去注意她那张空洞腐烂的脸。

莫沉一边射箭一边冲江洲江河他们喊:“你们来补刀!”

江洲江河跟老潘也反应过来,立马聚拢过来,举起手中的武器。

我特意放慢速度,在最方便莫沉射击的范围内荡秋千,人鱼兽显然没什么脑子,见我就在眼前,一个个前仆后继,飞扑过来,被莫沉一箭射下。

刚坠落到地上,老潘和江氏兄弟便用乱刀和石头招呼他们。

有好几次,箭身擦着我的身体。

莫沉冲我喊:“不用怕,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莫名的信服。

几番下来,躺在地上的人鱼兽数量越来越多,老潘跟江河他们配合也越来越默契,气势跟着上来,对着受伤的怪兽一顿砍杀,十分凶猛

剩下的几个人鱼兽见状,大概生了怯意,回头张望了几眼,掉头逃走了。

此时天色也暗下来,老潘他们打开了手电筒,朝我照过来。

我从树上跃身下来,莫沉急忙迎上去,他身上全是乌黑的血渍,一股臭烘烘的鱼腥味,想到当初他说我身上有异味,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你就跟一条臭鱼似的。”

众人闻闻自己,也是个个腥臭无比,忍不住笑出声。

笑声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莫沉也咧开嘴笑了笑,露出小虎牙,朝我递过去水壶,我刚准备接,忽然改变手势,操起那柄沾满血腥的匕首跳起来,毫不犹豫地朝莫沉狠狠刺过去!

老潘跟江洲、江河都震惊住了,口中疾呼,却根本来不及制止。

时间似乎有瞬间的停滞。

一片寂静。

莫沉躺在地上,双眼静静地看着我,无波无澜。

七 发现

那柄匕首深深地插进一条人鱼兽的眉心,乌黑的血渍顺着它苍白的头皮落下来,我手一软,拔出匕首,人鱼兽的身体软塌塌地倒下。

就在刚才,莫沉的背后,树林的阴暗处,有个人形影子悄悄地靠近他。

在它扑咬过来的瞬间,我出手了。

直到此刻,我的心都在扑腾乱跳。

就差一点点,刚刚死掉的就是莫沉。

可是,这个年轻的男孩子却一脸平静地望着我,微微一笑。

“配合默契。”他说。

夜落下,凉气陡然加重,莫沉提议找处溶洞休整。

广西多为喀斯特地貌,随处可见溶洞。现在是雨季,洞内地势偏低的地方已经被水淹没了,洞内到处都是钟乳岩,有的石柱和水下的地连接,有的吊在半空中,有的在头项上方如倒挂着的莲花。

我们寻了处地势偏高的平台,把火生起来,顿时浑身都松懈下来。

几个男人倒也不怎么避讳我,直接把衣服脱下来挂在一旁烤干。

江河拉住莫沉:“小莫哥,你把衣服脱了,烤一烤呗。”

我满眼期待:“对啊对啊。”

莫沉瞥了我一眼,抬脚朝外走,“我去找点柴火——”

老潘噗呲一笑,走过去给江洲帮忙,大家互相擦酒精,包扎伤口。

刚跟人鱼兽打斗的时候倒没觉得,现在发现身上各种抓伤、蹭伤,几个人都挂了彩,互相看都觉得可笑,可因为刚刚一起出生入死的经历,都觉分外亲切。

莫沉抱着树枝进进出出,我想到那天他受伤后喷血的场面,看样子这次没伤。

见我走过来,江洲跟江河很是亲热地叫我:“阿鱼小姐,喝点姜茶暖暖身子。”

老潘在火堆上吊了一个小铝壶,里头是热腾腾的姜茶,众人团坐在火堆旁,一时竟有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我杵了下江河,逗他道:

“你不是莫家人,也没什么绝症,怎么就敢跟着他过来卖命?给了不少钱吧?”

江河被我看得耳朵通红,搓着两只手憨憨地笑道:“我们自愿来的。跟钱没关系。”

是不是啊,我偷偷瞄了一眼在岩洞里侧换衣服的莫沉。

他身形瘦高,篝火将他的影子投映在岩壁上,看他正把贴身的T从头顶拽下来,显出肩宽腰细的身型。忽然就想到白天被女尸影子吓得摔在他怀里的画面,不由得脸一热。

老潘见我盯着莫沉影子发愣,忍不住笑了。

大概因为这次我的作战表现,他态度友善了不少,竟主动跟我聊起了天。

“阿沉不错吧?这孩子从小招女孩喜欢。”

唔,啥意思,我眼神这么明显吗?

“你不了解阿沉这孩子,这趟摩尔石林之行,他本来不想带我们来的,谁都知道这趟不会是个容易的事,这么些年就没有人活着走出林子。

但是,我这条命是莫家给的。

二十多岁的时候,我干的是跑长途的活儿,有一次,赶夜路把车子开到山沟里,当时人就晕过去了,是阿沉的母亲路过,把我送到医院,又给我垫付了所有的医药费,要不是她,我早就死在那个山沟里了。

人好了之后,工作丢了,还面临一大笔货物损失赔偿,阿沉的母亲问,要不你就留在馆里做个管家,其实我知道她是在帮我,我这么个废人谁会要——”

难怪老潘腿脚不太灵便,原来是受过伤。

莫沉换好了衣服,走过来挨着老潘坐下:

“潘叔,我是你一手带大的,我母亲要在世,也会感激你的。”

老潘借着大声咳嗽,悄悄擦了擦眼睛,笑着指了指江洲跟江河。

“他们,也是莫家养大的孤儿,跟阿沉一起长大,像亲兄弟一样,阿沉有事,他们能不管?”

江河抢着道:“小莫哥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我跟哥哥十岁前,都是过着街边乞讨、偷摸拐骗的日子,有一次,我抢了小莫哥的早餐钱,他竟然天天带着钱去原地等我,后来又把我和哥哥带回家,一起吃住,问我愿不愿意当他兄弟?

刚开始,我想这人是不是傻,竟然敢把我们带回去,干脆跟我哥偷了东西就跑了,结果被警察逮了,还是小莫哥带着老潘把我们接出来的。再后来,我们就再没分开过。”

江洲不善言辞,只是在江河说话时很沉稳地点点头。

没想到,他们三个跟莫沉竟然是这样的关系啊。

莫沉抿着嘴微笑,不时往火堆里加上一些柴,火光跳跃在眼中,星子般盈亮。

看来莫沉这个动不动爱给人钱的毛病,可是从小就有呢。

江河起身朝溶洞深处走,大约是喝了茶要放个水。

老潘喊:“别走远了,又没人看你尿!”

江河到底是个年轻男人,又因为我在旁边,面上挂不住,羞恼地回:“潘叔你个为老不尊的——”

后半截话吞进去了,没了声音。

莫沉跟我几乎异口同声的转过头问:“怎么了?”

只见江河正侧身痴痴愣愣地站在一面岩壁前,脸上满是震撼。

大家围拢了过去,潘叔将手电筒扫过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该怎么形容,那处岩洞最高处将近十米,整面岩壁上刻满了画。

像是一个屠宰场面,杀的,却是女人。

无数被捆绑的身形高大的女子,被利箭、长矛捅死,有些被吊死在树上,有些被活活烧死。那人像跟凸起的石头巧妙融合在一起,十分逼真,宛若人间修罗场。

人体五官一旦凹凸立体起来,表情就似乎分外鲜活。

我看着墙壁,仿佛能听到那些女人死伤时的痛呼哀嚎,一股巨大的悲恸涌上心头。

莫沉注意到我的异常,问:“你怎么了?”

回过神,一摸脸上,竟然泪流满面,我慌忙擦拭。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些画,我忽然觉得心里很痛,就好像,就好像我也是其中一员……”

江河安慰我:“阿鱼姐怎么可能会是这里面的人,他们都是用长矛、石头当武器,都不知道是几千年前的事了……”

忽然,他不说话了。

因为那石壁上的女人们,多是身形高大,颅顶浑圆,高鼻深目。

跟我,极像。

原本以为我出身在布垭村,如今看来我的身份似乎愈加扑朔迷离了。

老潘:“你们不觉得这个画有些奇怪吗?”

他皱着眉头思考,忽然眼睛一亮,道:“这画上只有死掉的人,没有一个杀人的,我们以往看到的战争场面,都会把胜利的一方画出来,可这个没有。”

对啊,如果是为了记录历史,为什么没有出现屠戮者,只有被屠杀的人呢?

“你们看这个?”莫沉指着画像最上方。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屠戮场的最顶上,有个像云一样罩在天空的形状,竟然是一条鱼和蛇结合的生物,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它身体像蛇,头部又分明是鱼的样子。

刚开始因为大家被局部的人像吸引,竟没注意到这个。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种生物,叫鱼妇?”莫沉问。

我跟江河兄弟他们对视一眼,满脸茫然。

这两个家伙虽然没有失忆,却也不像是爱读书的料,知识储备跟我差不多。

见我们摇头,莫沉也不卖关子了,跟我们解释道:

“鱼妇是中国古代神话中的一种形象,《山海经》里面有记载,‘有鱼偏枯,名曰鱼妇。颛顼死即复苏。’说这鱼妇有使生命转化、灵魂复苏的作用。永城汉梁王墓室壁画中曾经出现过鱼妇的壁画,跟这个画很相似,就是鱼首蛇身。”

江洲好奇:“那谁要是能抓着一条这样的鱼,岂不是长生不老?”

老潘笑了:“阿沉都说了是神话,肯定是假的嘛。”

就算不假,自古帝王将相莫不追求长生不老,真的有这种生物,只怕也早就绝种了。

莫沉像是看出了我们的心思,笑道:“谁知道真假呢,据说秦始皇的陵墓里面也有鱼妇的雕塑,至少说明一点,它跟长寿是有关的。”

我点头,细细打量整个壁画,忽然发现那鱼妇的身体上,还塑着几行字。

口中不由自主的念出声:“此乃亡者与鱼蛇合妇也。虽非猛物,饥困久之,亦能食人;然则为人操之也,害至大。人鱼合体,则为活物,然既散矣,则皆归死气也。”

“阿鱼姐,这说的是什么啊?”

江河眼力不如我,那字也是模模糊糊的,见我念得十分顺畅,好不佩服。

“大概就是说,这种东西是死人跟鱼、蛇的结合体,本身没什么攻击性,要是被人操控,就挺可怕的,不拆散人和鱼的话,鱼妇是活着的生物,但若是拆散了,则两者都会回归死亡的状态。”我解释。

莫沉从包里掏出一个望远镜对着那鱼妇图,果然找到了几行字。

只不过,那字体却不是常见的汉字,不,应该说不属于古汉字的任何一种。

“这是什么文字,你怎么认得?”莫沉好奇。

“当然认得,这是我刻的啊。”

几道奇怪的目光看过来,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我。

我打了个寒噤,如梦初醒,再定睛细看,那鱼身上繁复扭曲的图案,跟缠绕的花藤似的,似文字又非文字,刻画得十分潦草,像是匆匆忙忙留下的。

而它们距离地面少说六七米,四周根本没有可以攀附的东西。

可我清清楚楚记得,刚刚说的那句话。

——这是我刻的。

怎么可能是我刻画的呢,我什么时候来过这个溶洞,还对这个鱼妇如此了解?

一阵牙齿的科科声响起,却是从我口中发出的。

莫沉揽住我的肩膀,将我半扶着靠墙坐下来。

老潘和江氏兄弟兄弟谁也没有说话,但是看我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怪异。

先是活了上百岁不老,现在又在墙上找到了跟自己面容相似的雕画,还有这些奇怪的文字,诸多的线索就像一团乱麻搅在一起,无处下手。

我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十分荒诞却极有可能:“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我就是那些人鱼兽中的一员?”

莫沉很平静:“怎么说?”

“假如,我是说假如,这里曾经生活着一种类人的远古生物,身形高大,五感敏锐,甚至有过自己的文字体系,后来发生内斗,大量的女性被屠杀,极少数生存下来的,一直生活在这片密林中不为外人所知,渐渐退化成半人半鱼的模样,靠捕杀其他生物为食,而我是它们的后代……”

“不对。如果是内战,活下来的一方势力一定更强的,怎么可能会退化呢。我倒觉得,这个鱼妇的传说,跟布垭村的花婆神很相似。”

莫沉环视了一下墙画:“花婆神的故事里,是将花魂送到祈子的女子肚中,就会孕育新的生命。而鱼妇的记载,也是让灵魂进入体内,生命复苏,你不觉得这里面有异曲同工之妙么?”

我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他的话。

“这说明,它们可能描述的是同一个生物,只不过说法不同。要知道所有的神话传说,都是有根源,花婆神也好,鱼妇传说也好,它们本质上讲述的其实都是一种无性繁殖现象,而这种繁殖方式在生物界很常见。”

“也许人鱼生物确实存在过,它们甚至可能是母系氏族的起源,这种族群只有女性。但它们退化消亡的真实原因,更像是被外族屠杀。”

江河忍不住插话:“这个我知道,我看人类起源的纪录片中说过,我们祖先智人登陆澳大利亚后,把那的大型生物杀了个遍,最后只留下袋鼠一族活着。”

莫沉点头:“没错,那些已经灭绝的物种时常以神话形式存在,不过是胜利者在美化自己行为。不管是《北欧神话》还是《希腊罗马神话》,都可以从中看到战争和奴役外族的影子,神话背后是无数失败者的血泪和饮泣声。”

他这么一说,我脑中的一幅图渐渐清晰。

索性掏出匕首,在地上横削竖划,一时间石屑纷飞。

我画了一个鱼头蛇身,用匕首尖点着道:“这个我们姑且称之为人鱼兽。”

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十字加人头:“这个就是人类。”

这示意图很简洁,江河又在旁边加了好几个人头:“人类强势,屠杀了人鱼兽。”

我点头,又画了一小圈,围住人鱼兽:“人类古典中记载的鱼妇或者花婆神,都是人鱼兽存在过的佐证,但却故意掩盖了一个事实,人鱼兽跟人类女性外形极像。”

老潘抢答:“我知道了,人鱼兽并没有被人类全部灭族,少量存活下来的躲在了摩尔石林,那些被吊死的女人,可能就是它们攻击人类留下的尸体,为了报复当年灭族的仇恨。”

江洲指着我:“那鱼小姐,就是人鱼兽后代?”

莫沉摇头,将鱼妇的图跟人类图做了结合:“那些攻击我们的人鱼兽,智商很低,根本不像是有过文字的物种,说明长期隐居山林的生活让她们退化了,但阿鱼跟我们看起来并无两样,不可能是它们的后代,除非——”

我心中约莫猜到八九分了,站起身来:“除非我是人鱼兽跟人类生下的孩子,有人类的外形,和鱼妇的长寿。

八 血花藤

“这都是小莫哥瞎猜的,哪能那么离谱呢,是不是阿鱼姐?”

我转过头看他,江河咧开嘴笑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我心里明白,他只是想安慰我,表示自己根本不信这些。

这孩子,真是善良啊。

其他人顺着他的话,纷纷附和:“就是,说了个故事,哪能当真呢。”

莫沉拍了拍我的肩膀:“没错,都是瞎猜的,等进了摩尔石林,也许就知道了,大家都累了一整天,先好好休息。”

众人从背包里拿出睡袋,绕着篝火四处铺开,莫沉又去洞口四周撒上驱蛇虫的药剂,一切准备妥当了,才各自挑了喜欢的方位躺下。

我自有记忆起,便喜欢背靠着墙睡,这样才感到安全。

此刻靠着溶洞石壁,听水声滴滴答答,辗转反侧一点睡意都没有。刚刚在壁画前的那一番谈话时不时在我脑中回响,事情的真相好像近在眼前,却又隔了一层薄纱似的,朦朦胧胧,怎么也看不真切。

人果然是一种喜欢自寻烦恼的生物。

失去记忆后的生活其实就像重生,也没什么不好,我何苦要来追寻自己的源头呢。

记得有一次在东城街进货,碰到一个算命的老头,使劲瞪着我看,两只眼睛里长满白茬茬的翳,像是死鱼眼一般恐怖。

他用那双没有眼珠的眼睛“盯着”我,自言自语道:

“这姑娘的命格怎的这般奇怪,我竟看不透,明明一个身体,却有两种命格……”

我只当他是胡说八道,急匆匆地要走,那老头却准确地逮住了我的手,枯瘦的手指攀着我的手腕,脸色突然就变了,大喊:“鱼女现世,要遭劫了,要遭劫了……”

我被他的样子吓一跳,老头却跌跌撞撞自己走了,那样子像是逃一般。

我以为他说的鱼女,是因为我身上杀鱼留下的腥味。

大约是觉着我杀戮太多?

自那天开始我便在店里放大悲咒,当是减轻杀生造下的孽吧。

话是这么说,我却并没太放在心上。

人至贱则无敌,就是被一圈鬼围在床头打麻将都能酣然大睡,哪有那么多善恶报应。我以为这就是我的生存法则。

可今天,看到墙上那副画,我被震撼了。

假如我是手无寸铁被屠杀的那一方呢?我依旧可以做到麻木不仁吗?

只因为死掉的不是自己的同类,便对这种每天都在发生的屠杀熟视无睹。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凶残。

这样想着,不由自主便叹息出声。

江河就躺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关心地问:“阿鱼姐,你是不是冷啊,我把外套给你?”

“不冷,就是有点睡不着。要不聊聊天,我先抛个话题啊,你们信命吗?”我问。

江洲接话:“小时候我妈找人给我算命,说我这辈子都会为别人奔波,我当时可生气了,还吐了口吐沫到人家头上,再后来遇到小莫哥,就觉得,如果是为他奔波的话,也不错。”

莫沉轻笑出声:“阿鱼问的什么啊,我没听清楚?”

江河纳闷了:“怎么会听不清,我听得很清楚啊,阿鱼姐问咱们——哎呀!”

黑暗里,江洲对着弟弟悄悄踢了一脚。

江河一骨碌爬起来,正想质问自己大哥呢,忽的看到莫沉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心里一下明白过来——自己跟阿鱼姐躺得太近了。

“小莫哥,要不你跟我换个位置?这样听得清楚些。”江河问得不情不愿。

“你小子,不就眼馋我这地方避风暖和么。”话是这么说,莫沉却利索地抱着毯子挪过来了。黑暗里,老潘了然地轻咳出声。

莫沉躺过来,整理好睡袋,嘴角带着得逞的笑意。

忽然,身边的气场就变了。

就好像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装上了雷达,那些细微的声音、气味、甚至气流都放大了无数倍,让我清晰地感受到莫沉年轻的身体上散发的热量,他绵长而富有节奏的呼吸,他因为吞咽而轻微带动喉结上下蠕动……

这些声音令我身子底下的睡袋变得滚烫起来,我不由自主地朝岩洞石壁靠了靠,又蹭过去一点,尽量远离莫沉的身体。

黑暗中,莫沉轻轻笑出声,那声音在寂静里分外清晰,又被我绝好的听力收入耳边,就像他的嘴凑在我耳朵边上轻笑出声,带动着微热的气流呼在我脸颊脖颈处,一股温热的血液从脚底心蹿上胸腹,直达头顶。

我转过头去,对着石壁张大嘴无声的喘息,想说点什么,嗓子却有点干。

老潘开口了:“年纪越大,就越信命这么一说,今天咱们几个人躺在这个溶洞里,说不定是命运早就安排好了的,阿沉,你说是吧?”

莫沉嗯了一声:“对啊,如果莫家人没有超出常人的嗅觉,就不会干奇石行当,不做这行当,我曾祖母就不会来广西,不来广西也不会染上这病,不染上这病,我也不会费尽心思地打探阿鱼的下落,约等于,这嗅觉就是为了遇到阿鱼呢。”

我脸又烫了一下,故意扯开话题。

“莫家人这样的嗅觉,算不算特异功能啊,我听说还有人可以没有保护的情况下在海底潜行十多分钟的,有些人可以透视。”

莫沉:“人类一直都有一些超出常人的异类存在,我曾听老师提到,在欧洲有一个记忆家族,他们记忆力超群,有多厉害呢,飞机从伦敦上空掠过,他可以画出整个伦敦地貌,还精确到每一个商店、街道、红绿灯。”

我在心里暗暗诧异了一下,原来还有跟我一样的人?

第一次见莫沉,我就清晰地画下了他的模样,甚至精确到他左边眉尾一颗暗红色的痣。我一贯对见过的东西都有很深的印象,就像扫描进了自己大脑,需要用的时候随时可以调出来,完整呈现每个细节。

当然,这些话我不会跟他们说。

江河插嘴说了一句:“这个家族我听说过,他们最后不都死于抑郁症了么?”

心里又是一跳。

靠!记忆超强的人,会死于抑郁症么,我觉着自己挺好的啊。

那边江洲在感慨:“好像厉害的人都有点毛病,你看梵高画画那么好,疯了,丘吉尔一生建功无数,也被抑郁症缠身,霍金,那么牛逼的物理学家,全身瘫痪,还有我小莫哥……”

江洲的声音戛然而止。

莫沉的病,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存在,却又不敢提的东西,一个年轻温暖的家人,却随时可能离他们而去,这让任何话题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莫沉却不以为意:“中国有句古话,叫天妒英才。老天爷给了你什么,又会拿走点其他什么,倒也挺公平的,你看阿鱼身手这么厉害,结果脑子不行。”

我怒道:“谁说我脑子不行,我是失忆了,失忆了懂吧!”

几个人都笑出声来,老潘劝说:“好了好了,都睡吧,老骨头扛不住了。”

溶洞重归于平静,只听得到几道轻重不一的呼吸声。

我闭上眼,眉头微微皱起,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我却抓不住它,最后沉沉睡去。

梦里,好像置身一个冰冷的湖中。

我的灵魂游离出身体,就像一只巨大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那湖水像是从地底深处翻起的活水,碧绿清透,我的身体在水里一漾一漾的,浑身赤裸着,皮肤被泡得惨白,一道道红色的血丝从我身上掠过,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分外狰狞,黑色的长发海藻一般散开,顺着水纹一圈圈朝外……

一阵强烈的窒息感涌来。

灵魂好似瞬间被拉回身体里,我猛的一下惊醒。

睁眼一看,简直魂飞魄散!

这哪里是湖,分明是一个硕大透明的水泡,半悬浮在空中,而我就被关在里面。

透过水泡,能看到莫沉、老潘跟江氏兄弟正在酣睡,对我的处境丝毫不察。

我用力拍打撞击水泡,却像掉进了无形的胶团一般,多大的力道都会被水泡反弹回去,左右挣脱不得。

此刻我就像摆放在水族馆被人观赏的动物一般,暴躁地在这个透明水泡里挣扎,不论我怎么扑打、翻腾,都没办法出去,水泡反弹回来的压力迫使我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少,开始呛水,一阵头晕目弦。

别慌,别慌,冷静下来。

我一遍遍在心里安抚自己,给自己打气。

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仔细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充满了各种巧合。

莫沉拿着照片来找我,我毫不犹豫地冲向这个陷阱,紧接着在布垭村遇袭,因为莫沉的家族不幸和受伤,让我原本抵触的心态开始转变,跟着他们进林。

没人知道摩尔石林的具体位置,甚至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可不管是吊死的女人,凶猛的人鱼兽,还是那些壁画,它们好像故意引导着我们进来。

事情真相,会是我听到、看到的那样吗?

莫沉对我,是否又有所保留呢?

这样静静地想着,窒息感竟然消失了,我明白过来,我施展出去的所有力道都会返回到我身上,挤压我的胸肺,索性放松了,反而喘过来了。

只能巴望着他们有谁醒过来,发现我被困在里面,想办法把我弄出来。

水泡轻轻飘动,在溶洞四处游走,像一个肥皂泡一般。

我就这样躺在里面,一次次从莫沉他们头顶上方掠过。

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对劲。

莫沉的左手边,靠近岩壁的位置,躺着一个人,乌黑的长发从睡袋里露出来,尽管只露了小半张脸,可我看得真切,就是我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我扑过去想清楚点,水泡受了力,立马朝后反弹过去,反而带着我远离了他们,往溶洞上方飞过去。

这一幕实在太诡异了,我被囚在一个透明的水泡中,眼睁睁看着自己和莫沉他们在底下睡觉。可我听不见他们,他们也感知不到我。

莫沉身子动了一下,似乎醒来了。

我心头一喜,可接下来他的动作,却让我浑身冰凉。

莫沉拿着我的那把匕首,刀尖对着我的脖子,似乎在犹豫从哪捅下去。

这个混蛋,他想干什么!

我慌了,急急拍打那个水泡,想要阻止他,却无能为力。

莫沉的刀子已经扎进了“我”的胸口,“我”骤然惊醒,想要躲避,刀子雨点一般落在“我”身上,“我”趴在地上终于不动了,像是死了过去,身周底下晕开一大滩血,顺着凹凸不平的溶洞地面往外淌,流成一道道厚重的血色小溪。

莫沉俯下身来,大口大口的饮血,那张苍白俊秀的脸染上鲜红,分外诡异。

原来被刀捅死,会有这么多血。

以前开膛剖腹那么多鱼,怎么没发现呢?

我绝望地发现,包裹我的水泡,似乎跟着汩汩往外冒血的身体一点点变淡了。

生命的活气,好像顺着伤口源源不断的在消逝。

印度人说,人睡觉的时候,灵魂会跑出去,身体死了,灵魂也就没了着落,很快也会跟着消亡,所以,我是快要死了么?

等等,睡觉,做梦……

如果我是被困在梦里呢?

我振奋起来,强迫自己聚集精神,重新打量眼前的一切,努力想找出破绽来。

莫沉的手上,一直带着那枚偷袭过我的扳指,可是眼前的他,手上却是干干净净的。

这个人,不是真实的!

“阿鱼,阿鱼……”

急切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忽远忽近,我的听觉又恢复了。

我倒抽一口气,猛的坐起来,一睁眼,就看到莫沉焦急的脸。

他伸手过来想扶住我的肩膀,我几乎是本能地躲了一下,心有余悸。莫沉脸色一暗,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不信任我。”莫沉不是在问我。

“人鱼兽的血感染了伤口,会让人进到幻境里,梦到被身边的人攻击,如果无法信任自己的队友,就会被永久困在幻境,直到死去。”

我惊讶地张嘴想说什么,莫沉打断我。

“有些事我确实隐瞒了你,可我没法说,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没法对我坦诚,却要我无条件的信任你?

我只觉得可笑,老潘跟江洲、江河他们早就从梦境中醒来了,如果不是莫沉提前告知了他们,难道这些人不会在梦里怀疑我这个百年不死的老妖拿刀捅了他们?他们会对我无条件的信任,靠对我的爱自噩梦中挣脱?

“相信你?”我一把揪住莫沉的衣领,嘴角都是讽刺。

“相信一个任何时候都只会想着自保的男人?相信一个处处对我有所隐瞒的队友?”

“我,我——”

莫沉嘴唇动了动,眼帘垂下,复又抬起看着我,像是做了一个极为艰难地决定。

我等待他的解释。

猝不及防的,莫沉突然往前抱住我,侧身往后一滚,一旁的手电筒滚落下石阶,闪了几下灭了。

“活下来,我会告诉你的!”莫沉急促地在我耳边说。

几乎就在同时,一条蛇一样的黑影从我刚刚坐的位置极速掠过,感觉到扑了个空后,它嗖地一下立起来,身体竟然分化成五六条,直直朝我们扑过来。

疾扑而至的蛇影子瞬间张开成网状,莫沉抱紧我,一个旋摔贴地而倒,脚在地上用力一蹬,带着我朝溶洞低矮处滑过去。

“大家小心!”

江洲挥舞着手中的刀,一边后退,一边跟江河拉起老潘躲避。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些东西是什么!”江河急得大喊。

我看清楚了,那不是蛇,而是植物藤蔓,藤身上是尖利的黑刺。

此时整个溶洞的岩壁和地面全是疯长的花藤,藤身乌黑,上面还带着樱花红的花苞,看上去十分美丽,却是要人命。

它们像长着眼睛一样迅速在地面蔓延,见人便缠绕上去。

溶洞的地势落差极大,莫沉抱紧了我一路摔滚下去,我双手攀住他的肩膀,收紧下巴,微拱后背,感受着凸起粗糙的地面跟自己身体摩擦接触的痛感。喘息间,感觉到莫沉箍住我腰背的胳膊微微外扩,另一只手牢牢扣住我的后脑勺,压在他胸口上。

他在保护我?

掌心一片温热的湿润感,莫沉在流血。

我努力抬起头想看清眼前的形式,一条花藤从莫沉额头上掠过,殷红的鲜血瞬间流下来,我不由得心头一怒,挥着匕首朝花藤划过去,它们挨了一下,嗖的缩回去。

下一瞬,便绕过我的匕首,发疯似的朝我后背、颈项间袭击过来。

可我们后方,一块石柱挡在那,毫无退路。

完了!

正绝望之际,忽觉身体一轻,是莫沉将我抛摔出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花藤。

一时间急血上涌,大吼:“莫沉!”

话音刚落,他身形自我眼前一闪,被缠绕的花藤拉住,甩出去几米远。

只听到肉身撞上石壁的沉闷声,莫沉低低的痛呼声。

“莫沉,你还好吗?”我大喊。

没有回应,像是昏过去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想到刚刚掌心里那温热的血迹,眼眶发酸。

“救救……命!”

回过神一看,江洲的脖子已经被花藤缠住,整个脸憋成了茄子色。

我冲过去,一刀斩断了那小拇指粗的花藤,终于听到他呛咳的声音。

“怎么,怎么办?洞口被堵死了,什么都看不见!”江洲惊慌地问。

江河在黑暗中茫然地挥砍着双刀,不时被花藤刺伤痛呼出声。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没法在黑暗中看清形式,可是放行李的石头台早就被花藤占领了,根本没法过去,我沉声道:“跟着我的声音,现在开始,大家不要走散。”

“蹲下,左边闪,跳过去……”

他们不知道,现在几乎整个溶洞几乎已经被花藤占领。

我一边带着大家朝溶洞深处走,一边焦急地四处搜寻莫沉的身影。

“阿沉呢?去哪了?”

老潘意识到了不对,他停下脚步,折身往回走。

“别过去,危险!”

晚了,凶猛的藤身转眼间缠住老潘,将他拉走了。

我拽住江洲跟江河,侧身躲过一条的藤蔓,喘息不止。

花藤像是看到了我们,又掉转回身,我吓得停住了呼吸。

疾扑而来的花藤一下停住,左右微摆,像是在判断我们的位置。江洲不知道踩到什么,身体一歪,叫出声来,花藤立刻朝他扑过去。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花藤堪堪地停在他的鼻尖,一动不动。

它们,是靠我们的呼吸来判断位置的!

我用手势示意江洲、江河二人,大家捂住口鼻,绕开那些花藤,果然没有再遭到袭击。

可人哪里能憋这么久,不过几分钟,溶洞里就响起了大口大口的呼吸声。

花藤循声而来,我们只得赶紧屏住呼吸,洞里死一般寂静。

从未觉得一分钟是如此的漫长。

时间仿佛带着恶意缓缓流逝,要么活活憋死,要么被花藤绞死,横竖都难逃一死。

我心里头一阵绝望,莫沉跟老潘只怕是已经死了,想到几分钟前,我还对着他冷嘲热讽,骂他是个“任何时候都只会想着自保的男人”,可这个人刚刚是为了保护我被花藤拖走了……

正心酸着,一只手的伸过来抓住我的脚踝,狠命往下一拽。

我猝不及防,摔倒下去,周身一片冰凉,原来溶洞后头还有个巨大的水池。

又是扑通两声,江洲江河也跟着被拉进水池里。

是莫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落进水池里,阴差阳错躲过了花藤的袭击。

我怔愣了一下,瞬间狂喜,抱住他的脖子,还好,还好他活着!

莫沉身体微微一僵,继而伸手轻轻拍抚我的背,没事了。

就这这时候,黑漆漆的溶洞忽然一点一点地亮起了微弱的红光,像无数的萤火虫飞入溶洞,漫天舞动。

细看原来是花藤上的花苞开放了,花芯处闪着盈盈红光,虽然光点细小,可是无数的花朵铺满溶洞,却是十分壮观唯美。

可那柔美的光亮,却照见了最恐怖血腥的一幕。

溶洞顶端,那壁画上,原本被长矛刺死的女人位置,被花藤缠裹出一个人形的东西,花藤尖刺从他心脏位置穿透过去,殷红的血从身体深处往外流淌,被花藤疯狂地吸收着,像血管一样向四处流窜。

那绽开的红色花苞,正是因为吸了人血,才发光的。

“潘叔,那是潘叔吗……”

莫沉看清了,水池中只有我们几个。

墙壁上那个被花藤包裹成蝉蛹似的人形是谁,一目了然。

他从水池中站起来,想朝那人形蝉蛹走去,看个究竟。

“阿沉,不要,过来——”

微弱的声音自花藤深处响起,在寂静的溶洞中分外清晰。

老潘竟然还活着!

不,那样子只能算作半死不活,他跟花藤已经融为一体,撑不了多久。

江洲跟江河红了眼睛,死死摁住莫沉的身子。

现在过去,等于白白牺牲一条命。

莫沉此刻力气大得惊人,拼命挣扎着,竟然甩开了江河,他伸手攀住池边往外爬,浑身的伤口因为用力迸射出更多的鲜血。

我一巴掌甩过去,骂:“你冷静点,去送死有什么意义?!”

老潘的整个身子已经被花藤深深缠住了,一根藤蔓自他眼睛洞穿过去,缓缓移动着,藤身上闪着红色血渍,他早已经放弃了挣扎,浑身松懈下来,一只残留的眼睛温和地看着我们,最后落在莫沉身上,像是要把他看进心里一般。

“阿沉,你要活下去。”

只听到一声脆响,老潘用尽全力一头撞向岩壁。

殷红的鲜血从老潘头顶流下来,很快渗进花藤间消失了。

他用如此决绝而有力的方式,阻拦莫沉的送死。

莫沉如遭雷轰,身体像是毫无生气般,软绵绵跪下去。

口中轻轻呼出一声,爸爸。

苍白的少年紧闭双眼,因为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浑身微颤。

一行眼泪无声地滑过他的脸庞,顺着消瘦的下颌,落进水池中。

眼前闪过老潘充满爱意地看着莫沉的画面,他的笑声里满是自豪感。

“这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

“……从小招女孩子喜欢……”

我伸手搭在他肩头,想张口安慰。

又一幕诡谲之极的场景发生了。

那乌黑的花藤,如同布缦一般,自潘叔尸体头顶披覆而下,密密麻麻,飞速旋转着, 刹那间,整个人就没了,血水骨肉像瀑布一样飞溅出来。

铺满岩洞的花藤吸收了骨血,樱花红的花苞齐齐开放,先前莹光微弱的花瓣顿时大放光彩,整个岩壁就像一堵樱花红墙。

我不由脱口而出:“入口!”

原来,当年莫承惠口中的樱花红墙,竟然需要用活人骨血做献祭才能出现!

未完待续,继续阅读后文的请上知乎搜索:欧阳十三 鱼女

《鱼女》2:阿鱼跟莫沉在树林里遭遇浑身长满鳞片的人鱼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