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时间与城市》海报
特伦斯·戴维斯(Terence Davies)在40多年前开始拍摄他的短片作品,早期的三部曲《孩子》《圣母与孩童》《死亡与变形》里的很多内容,影响深远。
直到2008年的这部纪录片《时间与城市》,这些孩子与宗教的情结、意向仍频繁地出现在他的作品里。
这是关于一座城市历史的回忆录,这座城市是导演本人出生的地方——利物浦,而那些旧城区建筑消退的感觉,却是世界所共有的。
特伦斯的旁白与文学、音乐、影像结合在一起,夹杂着怀旧与抒情的气质向我们扑面而来,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你仿佛在利物浦拥有了另一个人生。
01 宗教
影片开场,观众就被音乐与诗歌包围。李斯特的《降D大调第三号安慰曲》带人们做好聆听的准备。
黑白影像把手伸向往昔岁月,特伦斯朗诵了雪莱的诗歌《奥西曼提斯》。
结尾,特伦斯说出这样一句话“即使没有存在过利物浦,它也会被创造出来”,一个转折,也可以说是影片正文一个漂亮的开场。
镜头前展现的是庄重的新古典主义建筑,这就是位于石灰街(LimeStreet)的圣乔治大厅(St George's),镜头深入其中,特伦斯开始讲述和宗教相关的事情。
“没有上帝,只有撒旦”表现出他对宗教的态度。当他告别自己年少的记忆时,他仍然回忆起教堂里压抑的气氛,他开始怀疑宗教。
他甚至质问上帝为何不去回应那些纯净的的眼神(此刻画面给向一个教堂里男孩纯净的双眼)。
宗教的确跟利物浦有很大的关系,它拥有世界上第五大主教座堂——英国国教圣公会的利物浦座堂(有英国诗人称其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建筑之一)。
以及兴建于1962年(1967年完工)的罗马天主教的利物浦基督君王都主教座堂(Liverpool Metropolitan Cathedral)这是最早打破传统的纵向设计的教堂之一。
片中也展现了英国著名红衣主教希南在教堂开放时,参加隆重的典礼仪式的情景。与这些虔诚的画面相对应的是特伦斯反宗教的强烈态度。
02 日常生活
从童年开始追述,是特伦斯的童年,也是利物浦的童年,孩子们游戏时的歌声与背景音乐交叠在一起。
在塔文纳(Tavener)的大提琴曲《神秘面纱》(the Protecting Veil)伴奏下,是码头上热闹的人群,喇叭里传来足球比赛的广播,成千上万的人们在球场欢呼。
像这样的地方,还有利物浦著名的安特里赛马场,让人想到美国电影《黑神驹》(The Black Stallion)里那个小男孩与赛马的故事。
街头巷尾少不了绯闻,金融家的性丑闻成为众人的谈资与笑柄,广播里故意调侃的对话里,引来一阵阵的笑声。
当然这里还有陈旧保守的观念:一对同性恋被抓,法官不但说他们有严重的猥亵罪,而且他最不能接受的是,两个人的“猥亵”行为竟然发生在伦敦最美的大桥上……
同样令人兴奋的场面还有哪儿?比如丽兹大剧院,那里是明星云集的地方,格利高里·派克出镜率很高,估计影像所纪录的那段时期正是他事业的高峰。
而不去看电影的时候,特伦斯偶尔还会去体育馆看充满暴力的摔跤比赛。
这就是特伦斯记忆最深刻的青葱岁月:家、学校、电影、体育比赛。但随着旧式楼房的拆迁,好像这些也跟随记忆而去,废墟中,人行走在中间。
因为没有房子,街道的界限变得模糊。街区的概念有了新的变化,高楼大厦迭起,人们不需要出门,就可以站在阳台上放眼更远的世界。
不再只有横向的视野,纵向将攀升得更高,因为有了电梯,镜头跟随一个楼的高度慢慢爬升,几秒钟过去,还没看到楼顶……
老妇人的脸,切换成少女一张张青春的脸庞,时间带走了太多东西。
但生活还要继续,街道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但孩子们的笑容与可爱的表情依旧是城市最美的风景。
03 历史
特伦斯是1945年生人,在他五六岁的年纪,朝鲜战争爆发,背景音乐传来The Hollies乐队演唱的《He Ain’t Heavy,He’s my brother》。
这首歌的意思很明确,是说战场上的士兵负伤,作为战友,我有足够的力气将他背起,他不重,他不是负担,他是我的兄弟。
与这种战争的残酷相比的是朝鲜战争之前,1947年伊丽莎白公主与菲利普王子的结婚庆典上的挥金如土。
这种奢华的场面,以及后来1953年的伊丽莎白二世的加冕仪式,在特伦斯看来却是一场闹剧。别忘了,十几年后,红衣教主希南的排场也如出一辙。
当然,影响时代的可不仅仅是战争、政治及所谓的闹剧,那些深入人心的人与事,将开始燃烧年轻人的心。
影响世界的四个年轻人在利物浦诞生,他们就是划时代的偶像披头士乐队。
在他们出现的场合,有女孩儿疯狂地尖叫,甚至昏厥,为了控制现场,他们和粉丝之间,往往隔着的是警察,这就是明星的魅力。
04 特伦斯与利物浦
拍摄这部纪录片是必然也是偶然的。最初制片人帕帕佐普洛斯找到特伦斯时,是想做三部关于利物浦的故事片,每部的预算大概在25万英镑。
但是特伦斯想拍的是一部风格独特的纪录片,他喜欢的风格是汉佛莱·詹宁斯(Humphrey Jennings)拍摄的《倾听不列颠》(Listen to Britain)。
拍摄什么,早就在特伦斯的脑中萦绕,毕竟利物浦是他的家乡。
当他放下制片人的电话开车在路上的时候,他就想起了上世纪50年代末,利物浦的清除贫民窟计划,每个人的生活都被改变,被重新安置。
关于这些,在纪录片中,我们会听到一个14岁的女孩诉说她的悲惨经历:她的父母双亡,只剩下两个比她还小的孩子,特伦斯说那个时期是可怕的,那是一个新的耶鲁撒冷。
重新来到自己生活过的地方拍摄,特伦斯面对眼前的景象无比感慨:邻居的房子早就被拆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当年有八个电影院,只要步行就能到,如今只剩下一个。
他曾居住的地方充斥着毒品,这是那个年代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人们都向往美好与改变,但特伦斯却不同。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甚至表示自己痛恨任何改变,虽然他觉得这很荒谬,缺乏理性,但他觉得往昔已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想要保留。
也许跟特伦斯自己的经历有关,影片的镜头中很少触及城市中产阶级,更多的是看到艰辛的工薪阶层,大量爱尔兰新教和天主教徒的港口码头、铁路和工厂。
好在特伦斯看到生活的多面性,在彩色画面中,洋溢着普通人简单的快乐,比如去游乐场、海滩及海滨浴场的选美比赛,那里有躺椅、阳光和舞蹈。
无论是佩姬·李(Peggy Lee)演唱《The folks who live on the hill》(住在山上的人们)。
还是The spinners 乐队演唱的《Dirty old Town》(肮脏老旧的城镇),都表达了特伦斯面对城市变化的复杂心情。
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黑白影像转到了彩色,人们知道新的世界开始了。
看看今天的利物浦,奢华建筑前的种种塑像成为见证历史的符号,在孩子们稚趣的动态中,特伦斯还是给出他的希望。
仿佛是在说,无论历史怎样演变,我们还是应该多去察觉和体会生活中最美好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