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第49回,薛宝琴、李绮、李纹和邢岫烟四个女孩齐至贾府,大观园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客人为尊,作为贾府当家人的贾母本应一视同仁;宝琴出类拔萃,略有参差不奇怪。
但贾母却单单独宠宝琴,从认干女儿、送凫靥裘、替宝玉求亲,如此三个超级重磅福利集于宝琴一身,非同一般。
贾母待宝琴好得实在太、太、太过分了!甚至胜过了待黛玉和宝玉,连自家姐姐宝钗都羡慕嫉妒恨起来,忍不住愤言:自己哪一点不如琴妹妹?
从血缘上说,李绮、李纹是孙媳妇李纨的堂妹,邢岫烟是儿媳妇邢夫人的侄女,皆是她们本人同宗同姓的亲戚,应该胜过王夫人外戚薛家的转角亲宝琴。
贾母对宝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让她享受超出宝黛水平的待遇,这是为什么呢?
【一】从表面上看,这是因为宝琴真是太美,太有才了。
贾母不喜欢邢夫人,也许有李纨是孙媳妇辈分低的原因,最主要原因是宝琴太可爱!
宝琴长相不输钗黛,甚至在二人之上,有大观园第一美人之称。
薛宝琴和贾宝玉
虽然曹雪芹并无一个字直接描写宝琴长相如何,但从四个女孩到来,在美女如云的大观园引起轰动看,其容貌自是一流无疑。
众所周知,贾母喜欢活泼漂亮的女孩子,和宝玉一样都是颜控粉,只要长得好看就行。宝玉乃女儿痴,见了年轻貌美的挪不开眼,所以大家并不太相信他说的——宝琴比宝钗黛玉二人还美。
所以曹翁让晴雯夸她们皆"水葱儿似的”女孩,要知道晴雯可是众丫鬟中数第一,而且性格要强不服输的人物,能得到她的认可,可见宝玉所言不虚。
宝玉和晴雯都是群夸,接下来袭人和探春讨论,齐推宝琴为四美之冠。他们一番话明白无误地证明了,宝琴美貌的确无双。加上宝琴才华横溢,所作十首诗迷无人猜出,其才出钗黛之上。
贾宝玉
贾母按惯例留她们在园子中住下,好与姐妹们作伴,似乎也没啥。
【二】实际上,除薛宝琴太招人喜欢,贾母是为保护木石良缘。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宝琴享受超标准待遇,里面很有点明堂。不妨对她所做三件事一一分析一下,就不难明白其所为的真实意图。
△首先,贾母逼着王夫人认宝琴作了干女儿。
探春道:“老太太一见了,喜欢得无可不可,已经逼着太太认了干女儿了。老太太要养活,才刚已经定了。”
从探春所言可知,母命难违,王夫人是被逼认了宝琴作干女儿的。一个"逼"字很有玄机,可看出贾母之心切和王夫人之勉强态度。
为什么会这样呢?只因认了干女儿,就做不得媳妇!
参考【薛姨妈爱语慰颦痴】有类似情节,黛玉欲认薛姨妈作干娘,宝钗说认不得,就是这个理由。
《红楼梦》剧照
黛玉被贾府收养多年,也没有此待遇,贾母并不是没想到,而是收养了,就做不成宝玉的妻子了。
因此贾母此举,第一是出于对薛家来人目的,太敏感,太警惕了!
所以一见面,就让宝琴做了王夫人的干女儿,先断了其非分之想:
虽然说是待嫁,保不定如待选秀女的宝钗一样,不过是个幌子,住下来了之后就没了下文。先有一个宝钗,就住了几年不走,又来一个更优秀的宝琴,老太太作为 木石良缘 的坚定捍卫者,必须防患于未然!
面对婆婆认亲的高度热情,王夫已自有元春和探春两个女儿,对于宝琴之事并不情愿——很可能觉察其用意,只是苦于其冠冕堂皇的好客理由,根本没有办法拒绝,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
王夫人和薛宝钗
△其二,贾母送了宝琴珍贵的凫靥裘。
湘云见了说:老太太这样子疼宝玉,也没把贡品级的高定裘皮给他穿,可见其真疼宝琴。
毕竟所有的人都比不上宝玉在老祖宗心中的地位。这样高调地宠宝琴,着实有"拉仇恨"之嫌,不符合老太太平日待人的作风。
贾母果真疼宝琴才出手大方,胜过二玉吗?
首先,凫靥裘虽与雀金呢相比,用工不差上下,但只适合女孩穿。
湘云此说带有一点不满的,本意想表达她和黛玉都没得,黛玉小气说不得,直言自己吧又显得不够大度,所以转个弯说是宝玉都没有。
林黛玉
其次,从黛玉穿戴用度来看,老太太平日所给的好东西,一定不比宝琴差,而且只会多不会少。
凫靥裘由野鸭子头上的毛织成,虽然奢侈华贵,但是作为冬衣,其绿颜色不适合柔弱多病,雪天脸色苍白的黛玉穿。何况野鸭子毛短浅,不如狐狸裘皮保暖性好。
况且,贾母是个审美水平极高的人,送小辈东西,自然也要对号入座。
她送宝钗石烟墨鼎,送黛玉绿烟罗纱窗来看,都讲究个适用。所以接下来曹翁笔锋一转,言湘云又瞅了宝琴半日(羡慕嫉妒恨的样子真可爱),又不得不服气地说:
"这一件衣裳也只配她穿,别人穿了,实在不配。”
在第五十回宝琴立雪,拥有《红楼梦》最惊艳的经典画面:"一看四面粉妆银砌,忽见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山坡上遥等,身后一个丫鬟抱着一瓶红梅。"
薛宝琴
白雪红梅绿凫裘,这样色彩对比强烈的完美构图,让老太太见了,立刻吩咐惜春定要画下来才行。由此可见湘云所言不虚,凫靥裘只有宝琴穿才最合适。
△其三,欲向薜姨妈提亲,求宝琴给宝玉为妻。
"贾母细问宝琴的年庚八字,并家内景况,薛姨妈度其意大约是要与宝玉求配,心中固也遂意,只是已许过梅家了……"
由"心中固也遂意"一句,可见不排除薛姨妈有此意,反正都是薛家人,也算和贾府结成了亲,对自家有利,但是宝钗还等着呢,无论如何不能自断后路啊,只好丢卒保车,挑明说宝琴已有婚约了。
宝琴与王仁一起进京,王仁是凤姐哥哥,她待嫁梅翰林这个情况,应当是凤姐已报告给贾母了:
如果真心想求亲的话,那么顺序应该倒过来,先求亲不成,再认干女儿才正常。
凤姐是个察言观色的人精,明知贾母想成全二玉的木石前盟,定然不是真心想让宝琴当孙媳妇。
此刻,既然薛姨妈已揣度贾母要与宝玉求配之意,明确表态拒绝,完全是不必要的担心,所以她得配合把戏演得逼真才行。
薛宝琴
凤姐也不等说完,便嗐声跺脚地说:“偏不巧,我正要做个媒呢,又已经许了人家。”贾母笑道:“你要给谁说媒?”凤姐儿说道:“老祖宗别管,我心里看准了他们两个是一对。如今已许了人说也无益,不如不说罢了。”
贾母也知凤姐儿之意,借坡下驴就此打住,听见已有了人家就不提了。两个人一唱一和,把个薛姨妈气得要死,又捏着鼻子打不出喷嚏,只好装作不懂弦外之音的白痴了。
之所以让凤姐来点破,一来按礼节规矩,得有人保媒。这件事贾府众人皆知,连紫娟也知道了,成为"试莽玉"一回的理由。
从此,宝琴再优秀,住得再长久,对黛玉都不构成威胁了。
【三】贾母继续对宝琴高调秀宠,第二个重要目的在于打击金玉良姻!
贾母对宝琴这种抬轿式捧杀手法很专业。
为宝钗办15岁的成人礼上,就是这样操作的:我家四个姑娘都比不上一个宝姑娘。弦外之音是说黛玉是自家人,宝钗是外人,才这么客气。
不比不知道,贾母显示出对宝琴有多爱,就对宝钗就有多冷漠。
贾母
她隔山打牛,所有的热情都是在表态:宝琴这姑娘我看上了,宝钗我对她没兴趣!你们早点死心吧!
宝琴妹妹都待嫁了,姐姐怎么还不走啊?所以才有抄检大观园后,探春毫不客气地将贾母的讨厌之情,溢于言表:亲戚们也不必死住着,宝钗你早该走了!
谁说贾母没有为木石前盟出力,能做的,该做的事,不该做的,她全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