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两个熟鸡蛋
小小说 艾雪
江南的大暑天闷热闷热的。杨志的租住房里很简陋，没有空调，没有电脑电视机，只有一台“科立泰”摇头小风扇。杨志一个人简单做点吃的就出去溜达了。屋里太热，像一口蒸锅，让他受不了。
金童桥晚上可去的地方有两处，一个是大军家，一个是“晓云发屋”。杨志晚上打发时间，有时去晓云那儿眉目传情扯闲篇，有时去大军家看电视剧。晓云和大军都是江北来的，准确的说，晓云是江北嫁过来的，大军老家也是苏北的，夫妻俩在这儿卖大饼。
杨志自己消费了五毛钱，买了一根“烤红薯”啃着，按照预订计划往刘平公司那儿走。今晚她又加班，说不定还是个通宵。杨志烧饭时就突发奇想，媳妇经常加班很辛苦，我今晚给她个惊喜，送点宵夜过去。
从租住房到刘平“敏新”公司也不过三里路。敏新与“华滨”背靠背。刘平的敏新门朝西，门前是大道。杨志的华滨门朝东，门前是小路，想从华滨到敏新的话，比租住房到敏新似乎还要远点。两家公司这种滑稽的方位，犹如做游戏的男人女人，背靠背只是一种表面亲密，要想真正亲个嘴却有一段漫长的相思路。
杨志不急不臊地行走，刚过十字路口，发现对面走来的一个女子诡异朝他笑笑。杨志眼见她走路急，拐弯往南了还回过头朝自己傻笑一声，这才想起她是南边网吧的管理员叶叶。去年他找到了雪花，就是在叶叶那儿，雪花教会他上网玩QQ的。掐指一算，杨志来江南打工，已是第三个年头了。
刘平比杨志出来早。刘平04年夏天就来这儿了。苏北老家过来的都叫老乡。刘平是老乡中的大姐大。一来二去，天长地久，刘平身边的姐妹杨志都比较熟悉。她们都叫杨志“大哥”。
04年上半年杨志刘平在北京卖菜亏得一塌糊涂，03年在新疆也好不到哪去。杨志本来就有怨气，回到家因村干部乱收费不得不跟他们干了一仗。那时候他们的儿女读初中，杨志在县城靠打短工维持日常开销。05年秋天刘平因大奶去世回来一趟，眼见杨志苦得像个小老头，穿得邋里邋遢的，非常狼狈，她才于06年春节后带他一起出远门来到江南。
那年头，夫妻俩在一起打工的不多。刘平身边的姐妹都夸她很有幸福感，她们言下之意也就是不离不弃才叫夫妻。
杨志来到印刷厂附近时，这家大企业正是工人下班吃饭的高峰时候。此刻，附近摊点的叫卖声，男男女女呐喊声，声声入耳。从印刷厂到敏新除了几家公司的大门外，沿途都是风景，公路两边的绿化带很茂盛，远远高过人头。
杨志眼见一对青年男女买了吃的，边走边吃，吃吃说说就不见了影子。
此时，公路两边的路灯已经开启，闪着橘黄色的光，漫不经心地履行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杨志被飘来的美味诱惑，干咽了一下，喉结蠕动着，本能反应想到了自己手里提着的两个熟鸡蛋。他兀自笑了笑，径直走向了刘平的敏新公司。
杨志想趁员工进进出出时混进去，却被新来的保安拦下了。杨志没办法，只能踅回路边打电话。谁知一连打了好几个，刘平就是没有接听。车间里杂音太大，计件工资，争分夺秒干活听不见也或许是上厕所去了，没带手机，一切皆有可能。
就在杨志难为情的关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她正急急走近杨志，好像是刘平托派她出来似的。她叫沈月月，是敏新的领导层，比刘平自由多了。
“大哥啊，你又来找大姐的吧，怎不进去嗨”。沈月月快人快语，笑盈盈来到杨志的身边。
杨志对她笑笑，举着手里提的两个熟鸡蛋，对她如实说明了来意。
“大哥你真好，常来看大姐！”沈月月夸杨志好时，杨志本能反应想到了沈月月的打工经历。
沈月月来敏新前在国外飘了好几年，挣钱回来在城区买了一套商品房。她在众多姐妹中属于女强人，为了挣钱养家，她一年回家一次，大巴车每次经过江阴大桥时，她就眼泪汪汪的，离家离口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她的故事，姐妹们都知道。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人行道上，杨志的脚步不由得地随着沈月月的脚步向南移动着。
沈月月身材细溜，加上属于公司领导阶层穿着上高档些，在路灯下行走的她无疑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杨志不由得有了拘谨感。
“大哥啊，你不懂，你每次来看大姐，人家都羡慕死了……”沈月月话说了一半，停止了，睁大眼睛看着杨志，两个人也胶在了那儿。
“大哥……”沈月月闭上了眼睛，嘴里发出了呢喃，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杨志就是猪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再也不能装糊涂蛋了，顺势而为，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踏进了路边的绿化带里……
两个人甜蜜蜜完成了飞舞。沈月月如痴如醉，吐气如兰，“我也是女人，几乎荒废了……”
临走时，沈月月亲手将那两个熟鸡蛋剥了，亲昵送进杨志的嘴里，一点一点地看他吃完，才恋恋不舍的在杨志的嘴巴上狠狠地吧唧一口才罢。
沈月月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杨志往南走，她才像花一样飘进公司里。她回到自己的宿舍，麻利煮熟了两个鸡蛋，送去了刘平的车间。她对刘平如是说，“大姐啊大哥送给你的，打电话给你没听见，刚好我出去了，就带给你了。”
2022.04.25
作者简介
艾 雪，出生于六十年代，江苏沭阳人。沭阳县社会学会会员，沭阳县文学研究会会员，政协沭阳县第十二届委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闪小说专业委员会会员。中学时代起开始发表作品，迄今已在各级文学期刊发表数百篇小说。小小说《打工兄弟》荣获首届《石榴》文学奖。著有（18万字）小小说集《错过》、（20万字）短篇小说集《常青树》、（15万字）长篇小说《流沙河》、（4.5万字）连载小说《老柳打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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