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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20年书店重开,点亮城市文化之光!

2022年2月1日

鲁毅在豆瓣读书上更新了一条帖子

帖子只有一句话:

“二十年后,刷了下墙,

世界书店重新开张。”

时隔20年书店重开,点亮城市文化之光!

配图上,原本黑色的外墙刷成了浅绿色,一如门口初春白玉兰树重新发芽的颜色。另一张照片,书店大玻璃橱窗的陈列古典又摩登。“午夜文丛”海报上的作家肖像,暗示着这是一间强调个人风格的书店。

时间倒回1997年。由于深受法国午夜出版社的影响,鲁毅和同道陈侗在广州创立出版工作室,策划出版“午夜文丛”,陆续出版了包括《贝克特作品选集》《图森作品选集》《罗伯一格里耶作品选集》等在内的上百种图书。

时隔20年书店重开,点亮城市文化之光!

狂热的“书痴”

我们再往前回溯,八十年代还在上高中的鲁毅,曾在某一天往返图书馆把24册一套的武侠小说一口气看完,这一近乎饥渴的阅读让他对武侠小说彻底没了兴趣。那天以后,鲁毅开始大面积地阅读,文史哲、故事会、读者文摘,无所不看。

这种“不挑食”的阅读方式,直到鲁毅到上海读大学才有所改变。1992年回到阳江工作后,鲁毅最大的爱好还是看书。他的朋友们说,“他总是在热闹的聚会中突然消失。”对此,鲁毅的说法是,自己只是突然想安安静地看看书。

阳江买不到喜欢的书,鲁毅就上广州。那时候还是六天制工作日。每个周六下班后匆匆吃点晚饭,鲁毅就背上背包,跑到325国道边拦从湛江上来去广州的双层大巴,有时候坐上车已是深夜。双层巴士通常都是人货同车。碰到底层行李舱塞满了鸡鸭或者海鲜,会让人有一种处于颠沛流离的逃难的苦楚。一般七个小时到达广州,正好是书店准备开门的时间。广州博尔赫斯书店是他的目的地。周日傍晚,带着满满一包书的鲁毅,再次坐上过往的夜班车回到阳江。

多年以后,鲁毅出版了一本小说叫《梁金山》,书名就是阳江去往广州的中途休息站。

连续七年的书店往来,鲁毅和博尔赫斯书店老板陈侗越来越熟悉。彼时两人对午夜出版社的小说有着同样的热爱。对外国文学出版的状况也有着同样的不满意。不满意名著重译,不满意当代文学的上限定在60年代。也是一种拼命往前赶的心态在起作用,鲁毅和陈侗出版的作品都是最新的。这是一些很具挑战性的作品,它们销量不大,却成为了很多艺术家、作家、导演、设计师的架上书。其中贝克特的《等待戈多》再版了几次。绝版的图森的小说在旧书网上一直处于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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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执”的书店老板

往返于阳江—广州的七年间,一些想法悄然萌生。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开一间呢?!”1999年,鲁毅在市区鸳鸯湖边一栋别墅的储物间凿墙开洞。虽然简陋,但是总算把书店开了起来。墙上贴着当时新鲜出炉的克罗德·西蒙的小说《植物园》的海报。

一间书店,在那个年代就能发挥一个巨大磁石的作用,把所有看起来带点属性的东西都吸过来。有公务员、老师,有设计师,有艺术家,也有暂时没找到工作的文艺青年,各种人物各种思想的碰撞,将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在阳江文艺界散发别样的光芒。

2000年7月,世界书店搬到了宁江路鲁毅的自建房。黑色的外墙,不规则的窗户,是一种青春张扬的风格,现在看起来还是会让人倍感振奋。这些年轻人在书店编辑印行杂志和小册子,策划展览、讲座和放映活动。徐坦、胡昉、陈邵雄等一批省内作家、艺术家纷纷来到阳江开展文艺交流。法国作家罗伯-格里耶到访中国南方,曾在阳江逗留一晚。同为法国作家的菲利普·图在世界书店介绍其新作的中文译本,他说,这是他面对的最年轻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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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店分别策划了本地艺术家陈大满和郑国谷的个展,“阳江组”(后更名为阳江组合)的第一个展览也是在书店举办。“阳江青年”作为一个由作家、建筑师、艺术家、媒体记者组成的活跃群体圈内知名。当这些人、事、空间交缠在一起时,构成了一个为同好者提供具有明确美学指向的生活空间,容纳着各种实践。这无疑是书店最具魅力的年代。

2003年,鲁毅辞去公职,2004年,其将世界书店合并到广州博尔赫斯书店,离开阳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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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店就是书店”

在采访的过程中,鲁毅一直强调,世界书店是一家很传统的书店,甚至可以说是一家古典的书店,它销售精心选挑选的书籍,所做的讲座、展览等活动都是阅读的延伸。鲁毅鄙夷那些打着书店名号却把书变成摆设的行为。

如何推动更多人进行阅读?鲁毅认为,每个部门应该负起自己的那部分责任。例如,图书馆就应该配备更多更好的书,提供更好的环境,想办法让大家更频繁地借阅图书。书店则是让书流转起来的地方。

时隔20年书店重开,点亮城市文化之光!

“至于咖啡店、士多店、公园,甚至候车处,都是可以看书的好地方。我就很喜欢去公园看书,空气好,椅子也舒服。我还喜欢在地铁里看书,吵闹的背景起了一道屏障作用。我的好朋友赵松,他去哪里都随身带着三本书,他说他最喜欢看书的地方是机场,飞机晚点,捧起书来阅读,自在惬意。”

世界书店重开,老顾客陈再炎等是最高兴的。既可以过来淘书,又可以和老朋友鲁毅聊聊文学艺术,谈谈生活感悟。新顾客小林第一次过来就被吸引住了,看到不同年代不同版本的《莎士比亚全集》,她说犹如发现了新大陆,下次还要再来。开绘画机构的岑老师,把戏剧体验课活动放在世界书店进行,新生代的青少年与实体书店建立了联系,对文学有了些许朦朦胧胧的认识乃至向往。13岁的顾客小冯买了一本老版本的《浮士德》,发现1954年5月9日原书主人在扉页写下“歌德啊!歌德!”这位少年查了书的印刷时间、当年的物价、与当时的工资水平比对,算出这本书在当时的价格相当于四五斤猪肉,于是又进一步猜想了购买这本书的人当时的心情和性格。像这种“穿越时空”的思想交叉,时常在世界书店发生。

时隔20年书店重开,点亮城市文化之光!

受访者提供

时光似水流逝,世界书店重开并装修,一些人和事也悄然在改变。2004年鲁毅离开阳江的时候,宁江路还是一条冷僻的街道,如今街上逐渐热闹起来,两旁树木茂盛。

书店紧挨着一家咖啡馆,旁边有士多店、发廊、对面是修电脑的、美容的,再过去是卖彩票的、卖红酒的,各种小型公司也在此办公。鲁毅说,自己更喜欢有了烟火气的宁江路。他会在士多店给小孩买益力多,在隔壁的阿玲美发店理发。现在他只要出门就能喝上一杯浓缩咖啡。

时隔20年书店重开,点亮城市文化之光!

坐在白玉兰树荫下看书、喝上一杯,是他长时间工作后最好的休息。采访当天,他看的是刚刚收到的《马来素描》。他笑着说:“我的世界变小了。”

对话鲁毅

“书店在找读者,读者也在找书店”

#1

阳江日报:20年后,为何回到阳江重开世界书店?

鲁毅:2010年我从广州去了上海。2015年开办梅菲斯特书店,五年间搬了五次。我开始考虑一个更稳定的经营场所。这时候想起了阳江闲置的房子。现在交通、物流和网络非常发达,把书店主体搬回老家一点都不成问题。疫情和母亲生病,加快了我做决定的步骤。2020年4月把书店搬回阳江后,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把东西整理好,又经过一些必要的准备,书店重新开张。

阳江日报:我注意到,世界书店重开后多了一块梵文招牌,有特别的意思吗?

鲁毅:这次重新开业制作招牌,我很犹豫,因为我不太喜欢原来世界书店的英文名。翻阅很多资料,最后才查到了梵文lokadhātu这个词。汉语“世界”一词最早出自于唐代《楞严经》,就是从梵文翻译而来。“世”是指时间,界是指空间,“世界”即宇宙。我看了一眼我身后满坑满谷的书本,对,就是它了。前几天我在豆瓣上看到一本新书《世界在书店中》,也有这个意思在里面。

#2

#3

阳江日报:担不担心回到阳江,书店没有大城市那么多读者?

鲁毅:一点都不担心。书店在找读者,读者也在找书店。只要能相遇,早一点晚一点并不是问题。我之前在上海遇到过一个读者,我开店两年了他才上网查到一个过时的信息,他先去了我原来关掉的那个店,找不到然后找到我的电话,才一路找过来。后来他成了书店很重要的读者,我们也成了很好的朋友。书店在哪里没有关系,喜欢书的读者自然会找得到。

阳江日报:对于书店的未来有什么想法?

鲁毅:在互联网的冲击下,传统书店要生存必须更新换代。像我现在购买新的带有条形码的书,也是直接在京东、当当购书网买的。再早十年,可能我买书,在上海我会去季风书店,在广州我会去博尔赫斯书店、学而优书店,到北京我就要去万圣书园。除了季风书店,这些书店现在都还在。万圣书园在大学旁边,一直以来它都主攻学术书,定位很精准。最近还有一个考古书店,一年也能够有500万的营业额,就是因为它专业面对喜欢考古的读者。因为他有技术含量在里面,在这条链上,就是没有人能够跟他竞争。小规模的专业书店也许是一条新路。

#4

#5

阳江日报:对家乡文化发展有什么建议?

鲁毅:我去英国旅行的时候,去过苏格兰的“书镇”,一个肯定算不上方便的地方。从伦敦过去要坐3小时的火车,还要转1个小时公共汽车才能到达。镇上有几十间旧书店,却只有两间酒吧。我觉得,像阳江这样的小城也有这样的条件。这里海滨风光秀美,喀斯特地貌独特,丰富的海鲜等各种食材挑动味蕾,具备成为书香城市的潜质。今天,活跃着一批年轻艺术家群体,有“了园”,有“阳江组工作室”奇特的建筑,当然,其中包括世界书店、“从所乡建古物”,等等。是不是已经有书城的样子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