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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故事很沉重,秋天的故事刻骨铭心…

作者:黄白河

曾经有过“春天的故事”,也应该有“秋天的故事”。不过,后者的话题很沉重

——作者题记

我一直觉得,有些事比较奇怪。

例如,在许多上年纪的几近文盲的村民中,谈起记忆中的灾难话题,几乎出奇地一致。例如,“五七年上大水”(涝灾),五八年大跃进,大食堂;六0年闹饥荒……至于其他的,你让他们说出具体的年份,他们根本说不上来。

五七年发大水,我没有印象,因为那时我还不足两岁。

我要说的是今年的涝灾, “2021”,这个年号,也一定会与“1957”那样,在乡亲们的脑海里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

1、水势之大,数十年未见。

那村西的大池塘,村后的北大坑(村民习惯把池塘说成坑),几十年间,未曾满过水,溢过水。前些年,村干部整修池塘,将多年淤积的坑底进一步挖掘,塘岸也拓宽了不少,使一向不规则的坑塘,形状规矩起来。养鱼,种苇,植藕,栽树……为了养殖,又在岸上打井,往池塘里灌水。因为每到雨季,只有少量的降水入内,解决不了养殖所需的深度。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今年入秋以后,一场又一场大雨接踵而至。那雨下得从容不迫,下得不急不缓,少有惊心动魄的电闪雷鸣,也没见排山倒海的狂风,哗哗哗哗,或者一夜或者一天,或者夜以继日,或者日以继夜。中间虽有晴日或多云的天气,但从未曾超过一周,便又阴云四合,真正的阴雨连绵。

全村内外的坑塘出现了几十年来未见过的奇观:水面先是与塘岸齐平,后来便漫过塘岸,漫过凸出的水泥路面,漫进庄稼地里。坑塘中的两座建在土堤上的景观桥,不见了踪影,附近的健身器材也被淹没了大半截。

常言道,旱是一大片,涝是一条线。如今倒了过来。从河南到河北,从山西到山东……好多地方,一片泽国……

大豆,花生,这些农作物个子矮,在水面露出一点儿头发梢,几近灭顶。唯有玉米,因为是高杆作物,尚能看到上半截身子,但那地里的水已经没到成年人的腰部。

野外的水井,水面距井沿不足半米,如果口渴了,扶着井岩儿,稍稍探身下去,就能舀到井水。

雨还在下,土地已经浸透了,喝足了,饱和了!无论是下渗还是蒸发,都是微乎其微,只有蓄积在庄稼地里。高温下,积水发黑发臭,玉米开始死亡,呈现出一片灰褐色。

雨还在下。

已经成熟或者接近成熟的农作物,如果等到雨停水退,地里不陷脚的时候收获,那将是遥遥无期的。

花生久泡水中,将会变质,变味儿,煮不熟,炒不香,榨不出油来。一些倒伏的玉米,玉米穗已经萌芽发臭,未倒伏的玉米,玉米穗已经下垂,摇摇欲坠,一旦落入水中,照样发芽,发臭。

等云散天晴,希望十分渺茫,必须下水抢收。

刚出村,只见通往野外的生产路成了一道河,与庄稼地里的水连成了一体,汪洋一片。

秋天的故事很沉重,秋天的故事刻骨铭心…
秋天的故事很沉重,秋天的故事刻骨铭心…

2、与涝灾苦斗的乡亲们

皮叉裤,又叫捞鱼裤,还有高筒皮靴,顿时走俏起来。这些商品一向销数极少。如今需求量大增。老板们看准了商机,纷纷进货。没有皮裤皮靴护住下肢,久泡污水中,风险很大。一是皮肤病。

村里六十九岁的牛安魁,赤脚涉水掰玉米,不到一天,两腿遍布红点子,生出水泡,奇痒难忍;二是蚂蟥叮人。

村后七十岁的二婶儿赤脚蹚水,一只蚂蟥叮上了大腿,她又揪又扯又拽,这家伙,如磁铁一样,紧紧吸附,最后抡起巴掌打,加上儿子用鞋底子拍,又用烟头烧烤,这蚂蟥才脱落下来。三是脚下扎伤。水下难免有瓦片玻璃片儿。你看不到,躲不过,绕不开,不小心踩上去,就会划破口子,扎出血来。再说,赤脚走路不大胆,小心谨慎,怕硌怕扎,速度更慢。

诸多原因让村民们纷纷抢购皮裤或者高筒皮靴。后者一定要高及大腿根处,否则极易往里灌水。

秋老虎依然在发威,皮裤子穿在身上,更热,汗如雨下,里边的裤子湿透了,袜子湿透了,靴子里传来吧唧吧唧的怪声,那是汗水造成的,那滋味儿 ,实在难以名状。十月三号(2021)这天,气温高达三十四度!玉米地里闷热闷热,一丝风也没有,人在“丛林”中穿行,玉米叶子又干又涩,划拉在人的脸上胳膊上,汗水一浸,火辣辣地疼。

没膝深的水下就是泡软的烂泥,叫污泥更准确。在这样的玉米地里劳作,难度可想而知。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要把深陷污泥中的脚拔出来,十分费力。待左脚拔出,右脚又陷了进去,弯腰哈背,吭哧吭哧,挥动着胳膊用力,摇晃着身子挣扎,同时两手还要去掰玉米穗。

据说,山东省的莘县农村,一位八十岁的老太太,养了三个儿子,因为忙,都没能回来帮忙。老太太在这样的泥水里掰棒子。当她抽拔左脚的时候,右脚失去了平衡,结果,脸朝下,扑倒在泥水里,被活活呛死,满头白发,在水面上飘荡着,飘荡着……

正常情况下,把玉米穗儿掰下来,放进编织袋里,或者一边移动三轮车,一边把玉米穗儿扔进车斗里。如今大小车辆不能进地,编织袋儿又没处放,要放只能放到泥水里。乡亲们只好用大铁盆,塑料盆等等,把玉米穗放进去,然后往外拖。

问题又来了:拖到地头上,卸货后,还要把空盆拖回玉米地里。一次次往返于污泥浊水中,步履维艰,费时费力。

办法又有了:

将盆子两端各栓上一根长长的绳子。一根通往地头,另一根通往地里。待装上玉米穗后,地头上的人拽住绳子往外拖;卸货后,地里的人拽着另一端的绳子,将空盆子往地里拖,这样一来,省力多了,只是人手少了不行,地头上必须有一个人从地里往外拖,两个人,三个人更好,卸货,装袋,往高处背,更快些。至于地里边,掰玉米穗的人也是越多越好。但年轻人不在家,哪有更多的人手?多是夫妻协作:地里头一个人掰棒子,地头上一个人往外拖。

困境中的发明:

马庄南地(属郭村镇),地头上,停放着一辆电三轮。驱动轮悬空。在驱动轮的外侧,固定好一只三条腿的小铁架(圆凳的支架)。当地里边的那只盆子装上玉米穗后,远远听到对方的指令,地头上的人便把电门打开,驱动轮转动着,将长长的绳子缠绕在上面,那盛满玉米穗的盆子很快被从地里拖到了地头上。

你在泥水里费力地跋涉。一天下来,四肢酸疼,骨架似乎要散板。要把一个个玉米穗剥掉皮,放进铁盆里拖出去。再装入网袋子背到高处,速度之慢,效率之低,比正常情况下的人工收棒子不止慢了三倍,四倍。有一块半亩地的棒子,我和妻子,加上有时候回来帮忙的两个儿子,花了一天时间才收完。

邻居牛安增,今年67岁了吧?胖胖的,矮墩墩的个子。头发早已花白。人很老实,终日沉默寡言,任劳任怨地劳作。一个人出来进去,不急不躁地忙。儿子在银川打工来不了,女儿们出嫁后,有时来娘家,也只能帮一晌忙,就赶紧回自己的家。老伴儿长年有病,体力活儿一点儿不能干。十几亩玉米全指望他一个人收。我计算了一下,如果按十亩地这个整数计算,每亩四千棵玉米(正常密植数),牛安增一个人要把四万个玉米穗儿掰下来,扒皮,装袋儿,然后用扁担挑回家来。

牛安增的计算方法与我不同:他说,其中一块玉米地,从地块的这一头到另一头,二百多米,如果每天掰两行玉米穗,需要半个月;如果每天掰一行,则需要一个月。

我想,无论是半个月还是一个月,在这样的泥水里跋涉,想一想,实在可怕。从村里到地头,二里多长的生产路,泥泞不堪,他艰难跋涉。每天一大早起床后,他就开始忙,没见他发过脾气,发过牢骚。他也知道着急发火没用,他更知道每一样农活出来,都需要自己操心劳力,可以说无依无靠,只有慢慢地干,总有干完的时候。我真真佩服我的这位邻居,老愚公一样的坚韧。难道他就不知道累么?他的老伴儿曾对我说:自收棒子以来,老头子没有一夜睡安稳过,他说,浑身筋骨疼得睡不着,不停地翻身,坐起,躺下,不住地哼哼,十个指头的骨节疼得拿筷子时直打哆嗦……

人类这种自然界最高级别的动物,为了谋生,经过漫长的劳动锻炼,最后将前肢解放了出来,变得越来越灵巧,几乎无所不能,因此也就承担了更多更繁重的体力劳动。而在这场“水中捞食吃”的苦斗中,手的作用更是被发挥到了极致,难怪牛安增那双手的关节要格外地疼痛难忍,夜不成眠,辗转反侧了。

秋天的故事很沉重,秋天的故事刻骨铭心…

3、晚归

黄昏时分,成千上万的蚊子,在玉米地里横冲直撞。直往人的脸上,胳膊上亲,嗡嗡声响成一片。阴雨连绵,污水遍地,为蚊子的滋生创造了绝佳的条件。每到黄昏时分,蚊子开始出来肆虐,扑打蚊子和掰棒子,实在不能兼顾,人们不得不收工。实际上,从黎明到黄昏,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人困马乏,饥肠辘辘,口渴难耐,也该收工了。连蚊子也看不下去了,与其说是到了它们耀武扬威的时刻,倒不如说是它们用叮咬来驱赶田间苦撑苦熬的庄稼人。

我所在的生产队(现在叫村民小组)。从村里通往田间的一条生产路,刚刚出村就是一片汪洋。只有两边儿的玉米地做参照,才知道那是一条路,如今成了一条河,水面与庄稼地里的积水浑然一体。要到自家的玉米地里去,就要蹚过积水没膝的这条路,足有一里多地!水下不时隐藏着陷阱——比别处偏深的窝窝。人们拄着木棍如盲人探路,一边试探水下情形,一边小心谨慎迈步。仅仅通过这段水路,往返一次就需要一个多钟头。尽管十分小心,但仍然会踏进水面下的陷阱。

男人们往往只是踉跄几下,摇摇欲倒之后终于站稳。

女人就不行了,这些六十岁至七十岁左右的老女人,禁不住突然间失去平衡,摔倒在泥水里。前院七十岁的贞玉大嫂子,每天都要在这条水路上摔倒三四次,弄得落汤鸡一般。幸亏老伴儿帮他带着备用的衣服,到了地里,找个僻静处,更换湿衣。

为了不使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条水路上,许多人早起吃过饭,带上干粮下地,午饭就在地里吃,不再回家。直到黄昏,在蚊虫的驱赶下,他们才收工。

这天黄昏时分,我和洪爷洪奶奶以及贞玉嫂子等一帮人,跋涉出污泥浊水的玉米地,来到了这条成了河道的生产路上,相互搀扶着回家去。虽有蚊子跟踪叮咬,但在人们的身躯摇摇晃晃中,它们大多无法下口。但仍不时袭击得逞,叮在脸上耳朵上,会不时听到一声巴掌拍在脸上或者耳朵上的脆响。

洪爷(全名吴洪宾)穿着皮叉裤,哗啦哗啦地在前面蹚水领路。

洪奶奶拄着一根齐人高的竹竿,在洪爷身后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紧跟。

哗啦哗啦的蹚水声响成一片。

洪爷对身后的老伴儿和大伙儿说:你们别离我太近,万一我在前边踩入陷阱里,摔倒了,你们就停下来绕过去。

听了这话,洪奶奶和大家果然慢了下来,与洪爷拉开了几尺的距离。

路上,人们当然少不了发牢骚,对今年的水灾怨天怨地,怨声载道。

洪爷不发牢骚,反而很乐观。他说:“苦不苦,想想红军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比比革命老前辈。这点儿苦算不了什么。看看志愿军在朝鲜长津湖过的日子,你就知道咱现在就在福窝里哪!”

这话引起大家一阵笑声。

当人们议论起河南莘县那位扑倒在泥水里呛死的老太太时,洪爷说:“干革命并不都是一帆风顺的。死人不都是在战场上。种地也有风险,也有死亡,要正确认识,别大惊小怪的。”

洪爷说的很轻松,最后竟然放声高歌起来。

我们走在大路上,

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毛主席领导着革命的队伍,

披荆斩棘,奔向前方。

……

洪爷没唱完,停下来,干咳了两声,沙哑着嗓子说:“嗓子干,要裂似的。”

洪奶奶说:“早饭后带到地里的凉开水,没撑到上午,就喝干了,能不渴么。”

洪奶奶说洪爷累得轻,还唱呢。

洪爷哑着嗓子说:“回到家,洗个热水澡,炒俩菜,热一壶酒,一喝,然后一碗鸡蛋面条下肚,坐到沙发上,沏一壶茶,一边品,一边看电视,啧啧,这滋味儿!”

洪奶奶说:“这事好办。”

脚下响着一片哗啦哗啦的蹚水声,人们前行得很慢。洪爷的话语,消除了大家的疲劳,也停止了人们的牢骚。

洪爷又接着说:“想一想,要是放到当年吃地瓜干、窝窝头的年月,这个季节正是收地瓜、切地瓜片儿的时候。遇到今年这样的水灾,全完了!没收上来的地瓜,让水泡得变质,变味儿,切出的地瓜干儿,又没干透,全都发黑了,变苦了,不能吃也得吃!这一来,今冬明春的日子可就难过喽!”

大家认为洪爷说得是。如今收一季小麦,那白面吃三、四年也吃不完,所以说,收棒子做了难,但棒子穗儿大多还是好好的。唉,要不是这场水灾,哪能出这么大的冤枉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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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故事还没有完

费心巴力地从泥水里把棒子收回来,事情并没有完。

因为晴天没有雨天多。

新收来的玉米穗儿不能脱粒,即便脱粒也要晾晒,否则堆在一起,发烧霉变,不能吃,卖又不值钱。

只有搭架子,垛起来。遇晴天,晾晒;遇阴天,遮盖。像今年这样的天气,晴不过三天,把玉米晒干很需时日。

为了减轻劳动量,村民大多把棒子穗装入网袋子。在野外搭上架子,放上去。阴天方便遮盖,晴天掀开晾晒。等到路上的水消失后,再搬回家里。但是,暂时却增加了不少的麻烦——

玉米穗放到野外,遇上好天气,一早要赶往地里,撤去雨具晾晒,晚上又必须返回野外,再把雨具盖上,以防夜里突然降雨。如果不这样,万一夜里下起雨来,往返一次那段水路,就需要一个多钟头!

平时人们说夜夜防贼,如今叫夜夜防雨,所以,无论次日晴天还是雨天,黄昏时分,必须盖上玉米垛。不这样,一旦夜间风雨来袭,可以想见,到那时候,人被浑身酸疼折腾得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不得不强打精神,紧咬牙关,穿衣下床,迈着沉如灌铅的双腿,亮着手电冲进风雨中,脚步踉跄的往野外奔。

尤其要经过那一段儿没膝深的水路,既不能绕路,更不能望而却步,只好东倒西歪地前行。白天尚且不时倒在泥水里,何况半夜三更?越是慌不择路,越容易跌倒,根本不能像平时那样拄着棍子,点点戳戳试试探探,如蜗牛般前行!

在这次与乡亲们一起同甘共苦的抢收中,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在大自然面前,人是那样的伟大和强势,又是那样的渺小和脆弱。

说人是伟大的,是他如今上天入地,几乎无所不能。但是,当大自然一旦发作起来,人类又是那样无能为力,例如飓风,例如龙卷风,例如强台风,暴雨,大暴雨,特大暴雨,例如泥石流,例如山洪暴发,山体滑坡,山摇地动……多了去了。就是今年这样大面积的水灾,轻而易举地让实现了农业机械化的农村,倒退到了最原始的农耕社会。多年来,机器耕作,机器播种,机器收获,机器运输,甚至喷药治虫,除草施肥都有无人机代替人力。

农业机械化,使千百年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庄稼人,彻底地从披星戴月,从早起晚睡,从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从累断筋骨压弯腰,从手提背驮肩扛等等中摆脱出来,轻松舒服地春种秋收。 然而,一场水灾,彻底倒退到了刀耕火种的状态。把棒子穗一个个掰下来,剥皮,装袋,然后蹚着水,弯腰哈背,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地背出“丛林”,送到地头,或者翻出好多年不用的扁担,担着两只装满玉米穗的水桶送回家去。

在这场水里抢收中,我也耳闻目睹了许多令人不舒服的故事。可以这样说,一场水灾,让一些人的丑陋的本性暴露无遗。

分地之后,大大提高了人们对土地的重视程度,甚至于达到了疯狂的地步,少数人利令智昏,只顾自己,损人利己,不讲公德,让人愤慨,又让人无奈。

分地之初,那生产路又宽又高,一路两沟(供排水用),路沿植树,大小车辆往返田间畅通无阻,不但交通方便,更是一道景观!可惜,不久,与生产路相邻的地块,主人开始填平路沟,种上庄稼,接着又蚕食路面。致使生产路越来越窄,越来越低洼。下小雨,路面泥泞不堪,因为已无路沟蓄水;下大雨,淹没路面,行人只有蹚水往返。大型农机,无论是联合收割机,还是秸秆粉碎机,或者是旋耕机,一律进地难。强行通过,压坏了路旁的庄稼,轻则引起争吵,重则索取赔偿!

河道被清淤和拓宽,为防涝排水创造了有利条件。然而,有河排涝难,庄稼照样淹。究其原因,一是,河堤下没建排水涵洞,二是河道两岸以外的沟渠,早已被填平种地,没有沟渠,地里的积水不能排泄。要重新疏通原有的沟渠,谈何容易,开挖新的沟渠更难,那些平掉沟渠的主人,谁也不让破土动工。

追问疏通河道者,回答说:河道由政府投资安排,至于田间沟渠的开挖,由乡、村两级负责。然而,资金从哪出?阻力,如何去冲破?

我想到这样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真事:

入秋之后的第一场大雨,地里已经积水,但还不那么严重,不几天就会渗下去的。为了预防再下大雨,地里进一步积水,村里准备在地头上开挖原有的水渠(因为早被姓臧的主人平掉,成了自己的耕地)。

但是,姓臧的主人(化名,臧谐音脏),死活不让开挖,村干部好话说了几大车,这个六十多岁的姓臧的人,就是不同意,最后干脆躺在地头上打滚儿,说是要挖,就先把我杀了吧!人们见状,只好退却。

果不其然,事后接连几场大雨从天而降,地里积水严重起来,人们继续做姓臧的思想工作,仍然无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玉米在水中浸泡。

姓臧的举一人之力,轻而易举地将全村一百多亩玉米地陷入一片汪洋之中!

呜呼,道德沦丧到如此地步,让人无语,可憎可恶!

看来,只有上级政府联合公安机关深入一线,以妨碍执行公务、危害公共安全罪论处了,因为这个人民内部矛盾已经转化了!

看来,把土地再一次集中起来,规模化经营,统一进行防旱排涝设施的建设,势在必行!

秋天的故事很沉重,秋天的故事刻骨铭心…

5.初见粮价

水中捞食,有人曾出四百元雇人帮忙干一天,然而没人响应。

一是因为家家都在抢收,二是因为这种农活太费力,太苦了,现在人们口袋里不缺钱,没有人会去豁出命来干这个。

今天下午(2021年 10月12日),一位开着农用三轮车下乡收玉米的人,对稍干一些的玉米粒儿,每斤只给一块一毛五!如果水分多一些,价格更低,低到七毛八一斤。邻居刘永强家的玉米粒儿,是在平坦光滑的水泥地上摊开薄薄的一层晒的,不能不说水分含量是很低的。然而,依然卖不出高价。

看来,今年的玉米收购价格不会比往年高的。

农民种地,力气是不惜的,因为自己首先要糊口,要夺得好收成,不肯出力流汗是不行的。像今年这样的秋收,干一天下来,工钱该值多少?可以说很高,也可以说分文不值!好在自己有的是力气和工夫,用不着花钱。如果把人工费计算进去,每斤玉米卖到两块五,甚至三块都不算高,你说是吗?

沉重的话题还有:化肥又涨价了,这是我今天(2021/10/16)亲口问的经销商:村民俗称的黑化肥(磷酸二铵),每百斤一袋,在原来的基础上,涨了六十五元!白化肥(尿素),每百斤一袋,在原来的基础上,涨了六十元!

一边是粮食卖不出高价,一边是农用物资的价格不断上涨,与此相关的还有:机器的耕作收种,农药种子等等价格,恐怕也不会无动于衷吧?

秋收尚未结束,秋种无法进行,因为洼地依然积水,沙岗地依然太软,眼看霜降就要来临,农民的心思又增添了一层沉重。

尾声

秋天的故事,话题是沉重的。

秋天,本应是天高云淡,阳光明媚,气爽风柔的季节,但是,今年的秋天,少有这样的风景,即使有,也是昙花一现,即使昙花一现,我也没有了欣赏它的闲情逸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