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故宫博物院是世界上收藏漆器最多最丰富的博物馆。
提到古代漆器，除了穷极精致的明清漆器：
清乾隆款剔红“海月香盘” | 故宫博物院藏
很多人对它前生前世的一般印象，大概就是：
在战国秦汉的南方大放异彩，胎底主要是木质，器表涂饰的纹样红黑相间，艳丽而大气，充满了楚文化的风格。
对此熟悉一些的，也许便会想到：
马王堆汉墓的漆器，特别是精美的餐具套装，正是其中最为世人所瞩目的代表。
马王堆汉墓漆器 | 湖南省博物馆藏 马王堆汉墓漆器 | 湖南省博物馆藏
但实际上，关于漆器的刻板印象，是时候扫除一下了。
01
先说时空分布。漆器既不是战国秦汉才有，也不是南方的专利。
河姆渡的朱漆木碗 | 浙江省博物馆藏
早在新石器时代，河姆渡文化就有朱漆的器物出现。而在夏商文明的核心区域，偃师二里头、安阳殷墟、河北藁城台西等地的墓葬，也都有漆器的遗存。到了商周之际，远在今天北京的房山琉璃河，还出现了大件的漆罍，西周其他地区的漆器也已不胜枚举。
汉朝疆域辽阔，所设的乐浪郡辖区到了现在的朝鲜境内，那里的漆器是最早被研究的一批汉代漆器。就算是和马王堆相提并论的汉墓漆器，也尚且有山东临沂的银雀山汉墓等等。到了瓷器兴起，漆器相当程度上被取代，就是后话了。
至于为什么我们印象里的精美漆器有许多都出自南方，一方面是当地原材料丰富，一方面也是南方的气候条件有利于漆器的使用和保存。
02
再说材质。从商周到秦汉，漆器广泛使用的年代，工艺一直都是五花八门，绝不是只有我们印象里的那一种样子。
现在我们想到漆器，会想当然地认为是在木质的器物上涂漆。事实上，早期的漆器确实以此居多。但说到底，“漆器”这个名词并没有限定它的材质，而只是按髹漆这一工艺来定义的，所以可以有各种各样的胎骨作为基底。
除了木制、竹制的胎骨之外，容易想见，金属做的箭杆等等，皮革做的箭箙、皮带、盾牌表面，葫芦做的瓢上，都可以涂漆，一方面起到装饰作用，另一方面更是让器物不易腐蚀、更加耐用。此外，陶器上也可以用漆涂饰，就是所谓的“漆衣陶”。
但多种多样的胎骨还不止于此。我们一般印象里觉得是用竹木制成的这一类器物，其实可能已经逐渐把竹木材质替换掉了——这就是轻巧美观的“纻胎”工艺。
夹纻胎的漆奁 | 湖北省博物馆藏
不完全取消木胎，就叫作夹纻胎，是薄薄一层木胎不够牢固、不易成型，就糊上麻布再上漆。这种做法在战国的楚地已经出现，到了汉代就更为普及；同时也有在陶胎、铜片之类材料上加裱麻布的，比如在巨野红土山汉墓就有发现。
而真正的纻胎，是指直接把硬质的胎骨去掉，完全用麻布或者缯帛糊起来上漆做成的器物。不过布帛也要以硬质表面为底才能糊得起来，纻胎实际上是经历了一个“脱胎换骨”的过程——先有一个木质或者陶质的内胎，在上面糊起若干层布帛，然后涂漆；漆干了以后，外面这层就变硬了，这时再把内胎去掉，剩下的就只有布帛和漆做成的壳子了。当然，纻胎的器物一般都是小件，太大的器物它的强度还是容易hold不住。
03
最后说装饰。如果认为只有涂成红黑两色的花纹，未免小瞧古人了。
较早出现的手法，除了涂饰，还有印花。而髹漆之后的表面上再涂色的装饰手法，又可以分两种，深色花纹是生漆制成的半透明漆加上颜料涂的，浅色花纹的涂料则是用桐油来和矿物粉颜料混合。花纹的颜色倒也不止红黑，黄、青等等都有出现。
这种浓稠的涂料还可以在器表面涂上厚厚一层，形成凸起的浅浮雕效果，然后再在上面进行描绘。这是西汉发明的装饰手法，但因为实在太费工，汉代以后就没有了。
说起描绘纹饰，自然也少不了描金银。但是使用金银的装饰手法也不止这一种，在汉代还可以用薄的金银箔做成贴花，是贴在未干的漆膜上，然后在上面继续涂漆把它覆盖掉，干了以后再在要做贴花的地方加以打磨，露出里面的金银，成为纹饰。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在当时被认为是“土豪”的做法，叫釦器，是用金属包裹漆器的口沿或耳，这也是汉代出现的。
除了各种纹饰，不得不提的，还有镶嵌工艺。早在商周时期，人们就在漆器上镶嵌绿松石和贝壳，房山琉璃河的漆罍就是一件红白相间的华丽的螺钿器。到了巢湖汉墓，甚至有金银珠玉集于一身的“百宝嵌”。
琉璃河漆罍的复原图 | 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修复
上面这些装饰是在器物上“做加法”，“做减法”的装饰手段当然也有。可以在胎体上进行雕刻，在汉代还可以在未干透的漆膜上用针、锥进行不连续的细小刻画，称为锥画、针刻。再进一步，对这些细小的刻画之处填充漆或金粉，就分别叫作填漆、戗金。填漆戗金的工艺在后来一直延续、发扬，在故宫所藏的清代漆器中仍然大量使用。
清乾隆填漆荷叶形盘 | 故宫博物院藏
早期漆器的琳琅多样，实在不是刻板印象所能涵盖的。虽然其中很多器物因为时间侵蚀而损坏，或是出土后保存技术不佳而变形，导致我们看到的器物难免有“幸存者偏差”。
巢湖北山头一号汉墓漆器 《巢湖汉墓》，文物出版社，2007
下次去博物馆，也不妨看看除了那些红红黑黑的南方器物，数千年前的漆器，还会不会有别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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