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云辉
契丹耶律阮双喜临门:在你死我活的皇位争夺战中险胜并华丽变身辽世宗后,北汉国君刘崇的求助国书又飞到面前。刘崇哀求契丹帮助北汉消灭后周,为此愿举全国之力满足契丹所有要求。
瞌睡遇枕头,辽世宗正中下怀,提出极为苛刻的条件:北汉必须参照石敬瑭与契丹旧例,继续与契丹“约为父子之国”,且必须缴纳“岁输钱十万缗”的保护费。刘崇既想当婊子又想立贞节牌坊,讨价还价羞答答地提出对辽世宗“以叔父事之”,自称“侄皇帝”。
刘崇比辽世宗大34岁,为何还甘当契丹“侄皇帝”?
(一)乱世无赖
刘崇(又名刘旻)枉有一副“美须髯,目重瞳子”得好皮囊,却是个“少无赖,好陆博意钱之戏”的绣花枕头。他终日在赌场厮混,曾因犯罪而被“黥为卒”。服刑期间,他瞅个空子“脚底板抹油----溜了”,投靠在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帐下为将的哥哥刘知远。有哥哥罩着,刘崇“兔子跟着月亮走----沾光”,很快混成个低级军官。
石敬瑭建后晋称帝,刘知远水涨船高继任河东节度使,刘崇也被哥哥戴上河东步军都指挥使官帽,人模狗样儿成为中级军官。刘知远在后晋被契丹灭国后,在后晋文武官员劝谏下,于太原称帝建后汉。刘崇接过石敬瑭和哥哥的接力棒,升任河东节度使。刘承祐继位为后汉隐帝,加封叔父刘崇兼任侍中和中书令。刘崇俨然成为后汉擎天柱,支撑着风雨飘摇的半壁江山。
(二)太原称帝
“时汉隐帝以幼年在位,政在大臣。”年仅17岁的汉隐帝被枢密使郭威与顾命大臣杨邠(bīn)等重臣视为现代版刘禅。刘崇与郭威素来关系恶劣,为自保决定拥兵自重。他在征得朝廷许可后,大张旗鼓“以备契丹为名”,在太原“选募勇士,招纳亡命,缮甲兵,实府库”,不仅拒绝向朝廷“上供财赋”,甚至连“朝廷诏令,多不禀承”,把太原经营成一个独立王国。
朝廷政局的云谲波诡,将刘崇推上历史舞台。杨邠先是当众把小皇帝当傻瓜训斥,一口回绝太后与小皇帝为外戚求官的请求。继而明确拒绝小皇帝“欲立所爱耿夫人为后”请求,甚至不同意小皇帝在耿夫人病逝后“将以后礼葬之。”汉隐帝恼羞成怒,在左右居心叵测挑拨下,终于大开杀戒,将杨邠与名将史弘肇等人同日诛杀,并密诏心腹前往魏州(今河北大名西)赐死郭威。郭威被逼反叛,“举兵渡河”杀向京城。汉隐帝兽性大发,“乃悉诛威家属于京师。”郭威全家遇害,场面“极其惨毒,婴孺无免者。”
郭威在“隐帝遇弑”后进入京城,因不便立刻改朝换代,只得禀告皇太后,拥立徐州节度使刘赟为帝,并派人赶往徐州迎接刘赟入京继位。
刘崇得知郭威起兵时,曾一度“乃谋举兵”帮助侄儿。在心腹劝谏下,他一面坐山观虎斗以便坐收渔利,一面厉兵秣马随时准备进京摘桃子。他得知养子刘赟被郭威拥立为帝后,“乃罢兵”,兴奋得大喊:“吾儿为帝矣,何患!”
刘崇派人进京探听虚实,使者受到郭威亲切接见。郭威信誓旦旦保证拥立刘赟完全出于公心,见使者将信将疑,索性露出早年间绣在脖子上的飞雀纹身给使者看:“您看,自古至今,岂有纹身的天子?请转告刘先生,千万不要怀疑我的诚意!”刘崇果然中计,“喜,益信以为然。”
心腹李骧劝谏他:“郭公举兵造反,势必不甘心再做汉臣,更不会再立刘氏后人为帝。臣建议您立刻起兵南下太行,控制孟津要地观望形势。只要刘赟真正登上帝位,您再撤军回太原。”刘崇破口大骂:“李骧你个臭腐儒,分明是想离间我父子关系!”他“命左右牵出斩之。”李骧临刑长叹:“我为傻瓜出谋划策,活该被杀!只是,我妻子病入膏肓,我死她也活不了,希望成全我们夫妻同赴阴曹!”刘崇“闻之,即并戮其妻于市。”为了表明心迹,刘崇将处死李骧夫妻一事详细上报朝廷。
黄粱美梦易碎。郭威以抵御契丹为由率部北上至澶州时,被将士黄袍加身,重返开封。他逼迫皇太后授自己为“监国”,夺取最高权力,以皇太后名义下诏废黜刘赟,并遣部将囚禁刘赟。公元951年正月,郭威“皇帝即位,大赦,改元,国号周。”刘崇针锋相对,“僣号于河东,称汉,改名旻,仍以乾祐为年号。”郭威为根除后患,派人秘密毒杀刘赟。刘崇派特使“奉书周太祖,求赟归太原,而赟已死。”刘崇想起李骧的逆耳忠言,悔恨交加,“为李骧立祠,随时祀之。”
从此,北汉与后周成为有国仇家恨的敌国。
(三)勾结契丹
刘崇为报杀子之仇,令次子“率兵攻晋、隰二州。”后周严阵以待,北汉军“不克而退”。刘崇因北汉地域狭小,仅有“并、汾、忻、代、岚、宪、隆、蔚、沁、辽、麟、石十二州之地”,且国力薄弱,难与后周抗衡,于是对契丹“耗子给猫当三陪----拼了命地巴结”。他从称帝开始,便“以重币求援于契丹”,对契丹卑躬屈膝,“仍称侄以事之”,终于被辽世宗“伪册为英武皇帝。”
抱上契丹这条粗大腿后,刘崇丑态百出,或遣使“使于契丹,乞兵为援”,或派人“以厚赂谢契丹,自称‘侄皇帝致书于叔天授皇帝’”,或“遣翰林学士博兴卫融等诣契丹谢册礼,且请兵。”耶律述律弑杀辽世宗称辽穆宗后,刘崇迫不及待派特使祝贺,对年仅21岁的辽穆宗“复以叔父事之,请兵以击晋州。”
契丹终于丢给刘崇一根肉骨头,在刘崇“自领兵由阴地关寇晋州,乞师于契丹”时,很大方地“以五千骑助之,合兵以攻平阳。”刘崇围困晋州两月余,一无所获,“闻周师至,遂焚营而遁。”时值隆冬,“晋、绛大雪”,当地边民据险自固,汉军粮秣殆尽,“兵无所掠,士有饥色,比至太原,十亡三四。”
刘崇贼心不死,又于次年春天“遣兵三千余众寇府州。”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被后周趁势挖走一块肥肉。两次碰得头破血流,刘崇终于调整战略,改攻势为守势,苦心经营北汉。但是,“北汉土瘠民贫”,可怜的财政收入既要供养数目庞大的军队,更要摇尾乞怜“外奉契丹”,因此只能采取杀鸡取卵的“赋繁役重”政策,导致“民不聊生”,致使很多百姓逃入后周。
(四)高平兵败
刘崇虽然打不过郭威,却硬生生将郭威熬死。郭威驾崩,刘崇“闻之喜”,再次“遣使乞兵于契丹”,企图趁周世宗新立之际一举荡平后周。契丹“遣杨衮将铁马万骑及奚诸部兵五六万人号称十万”,与北汉组成联军,气势汹汹杀向后周。刘崇志在必得,任命张元徽为先锋,自己赤膊上阵,“将骑兵三万攻潞州。”周世宗化悲痛为力量,力排众议,毅然御驾亲征,与北汉和契丹联军在高平(今山西省晋城市高平市)展开战略决战。
刘崇摆出三路对攻阵势,令张元徽在东,辽将杨衮居右,自居中军。杨衮好意提醒刘崇:“对手是强敌,我军不可轻举妄动!”刘崇狂妄地捋着胡子训斥他:“时不可失,无妄言也!”杨衮见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怒而去”,令西军按兵不动。刘崇命令张元辉率东军全力进攻后周右军时,南风陡起,飞沙走石,刮得将士睁不开眼。心腹急忙拽住刘崇的马缰劝谏:“南风甚急,非北军之利也,宜少待之!”刘崇恼羞成怒骂道:“老穷酸,休得胡说八道,动摇我军的斗志!”
后周将领见北汉军悍不畏死的逆风攻击,被吓得胆战心惊,率先撤出阵地。骑兵争先恐后拨转马头快马加鞭逃命,步兵被迫投降,“数千弃甲叛降元徽,呼万岁声振川谷。”周世宗“大骇”,奋不顾身亲率亲兵上阵督战。后周将士见周世宗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勇气陡增,“皆奋命争先”,挡住北汉军潮水般的冲锋。
此时,“风势愈盛”,率部狂攻的“张元徽战殁于阵”,北汉军群龙无首败下阵来。刘崇见势不妙,亲手挥舞军旗示意撤军。北汉军兵败如山倒,后周军势不可挡痛打落水狗。刘崇一路狂奔,沿途“收余兵万人”。后周军“乘胜追击之后,旻又大败,辎重器甲、乘舆服御物皆为周师所获。”刘崇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独乘契丹黄骝,自雕窠岭间道驰去。”深夜,刘崇在山谷间迷失方向,用剑威逼村民带路北返太原。村民对他恨之入骨,故意将他一路向西带往平阳(今山西临汾市)。刘崇“行百余里,乃觉之”,恼羞成怒杀死向导,单人独骑辨明方向仓皇逃窜。一路上,刘崇风餐露宿,狼狈不堪,有时“所至,得食未举箸,或传周兵至,辄苍黄而去。”他历经周折,终于从捷径逃回太原。
周世宗修整军队,“大宴将士,斩败将樊爱能、何徽等七十余人,军威大振。”他一鼓作气命令进攻太原,派两员大将“北控忻口,以断契丹援路。”后周军将方圆四十里的太原城重重包围,围困三月之久。其间,负责阻击契丹军的大将一人“为契丹所败”,一人战死沙场。周世宗审时度势,见太原城“攻之不克”,担心腹背受敌,下令全军撤退。刘崇先“自败于高平”,继而被长时间围困,羞愤交加,“以忧得疾”,一病不起,任命儿子刘承钧为“监国”后不久,59岁的刘崇一命呜呼。
唐末乱世,群雄蜂起,割据四方,相互征伐,逐鹿中原,固然会给中原百姓带来深重灾难。但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中原群雄打得再你死我活,毕竟是兄弟内部之间的纷争。自石敬瑭认贼作父甘当契丹“儿皇帝”后,刘崇再次突破华夏儿女的心理底线,出卖国家与民族利益,心甘情愿做异族“侄皇帝”,实属鲜廉寡耻、死有余辜。事实证明:大权在握者,如果被一己之私迷住心窍,将会干出多么厚颜无耻的事!古今亦然!
【作者简介】许云辉,男,1984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为云南省保山一中教育集团高级讲师。曾出版专著两部,在省级以上文学刊物发表文章六十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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