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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发富:门口的母亲

邵发富:门口的母亲

母亲离开我们十多年了,我一直有个心愿,想写一篇纪念母亲的小文,然而,回想五十年的母子情分,犹如茫茫沙漠无边无垠,致我无从落笔,甚至有时脑子空空什么也想不起来。唯独母亲身着深蓝大襟衣服、拄着拐杖站立门口翘首以盼的身影,像烙在我心头的图画,一直挥之不去。

母亲七十一岁那年因脑溢血昏迷了半月之久,经过多方努力拣回了一条命。母亲很坚强,偏瘫后,她一面积极配合医生治疗,一面坚持康复锻炼。一年后,母亲终于学会了走路,但最终也没能甩掉拐杖。

母亲和父亲在缺吃少喝的年代养育了我们姊妹七个,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为了儿女的成长不知操了多少心,费了多少神。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到了享福的时候了,二老却一个瘫了,一个走了,想起来真让我们做子女的心痛。

母亲自患病以来,常为久病不愈、拖累子女而懊恼,有时甚至大发脾气闹绝食。每逢此时,我们只能不厌其烦地好言相劝。有时,我们也叫来一群孙子辈故意来闹腾她。也许是隔辈亲的缘故,母亲那颗烦躁的心才渐渐地平复了。

为了防止母亲情绪上的波动而引起旧病复发,我们姊妹间制定了“十天换一家”的规矩。这不能不说是个好办法。新环境、新面孔自然给母亲带来了好心情,即使她想发脾气,还没等找到理由就到换下一家的时候了。那些年,母亲都是在这温暖舒适的环境下度过的,街坊邻居无不羡慕。

每逢母亲到我这儿,我都把她安置在靠大门旁的房间居住。夏天给她搬来电风扇,冬天为她生着火炉子。每天上班前,我都会看着她吃完饭服完药,再把便盆便架摆放好,然后扶她上床,告诉她我要上班,她答应了,我才放心离开。因此,在母亲来家这段时间,我都是晚去早归。

起初,我每次下班回家,大门总是大开着,我以为因上班匆忙忘记关门了。那天我回家早,打开锁正要推门,忽然从门缝里看见门后影影绰绰有人,我轻轻推开门,就见母亲满脸笑容地站在那里,着实吓了我一跳。我若猛推进去,说不定会闯出大祸来。我埋怨母亲乱跑,摔倒怎么办?母亲用含混不清的半语问,你今天咋回来这么早,我还没给你开门呢。噢,原来母亲天天都在为我开门。望着母亲慈祥的眼睛我没有了脾气。是啊,有什么能比看见儿子回家更高兴更幸福的事呢!

后来,我每每回家都会看到母亲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等我回家的身影。那天,我因工作上的事回家晚了,大门开着,却不见母亲,忽听见厨房有响声,忙跑进去,只见母亲拄着拐杖站在灶台边。看见我,笑着对我说,我想帮你把锅先放上。这一次我没有埋怨她,而是跑过去拥着她在藤椅上坐好,对她说,妈呀,你就一条胳膊能动,还要拄拐杖,怎么放锅?母亲笑了,我也笑了,此刻小院充满了温馨和幸福。我清楚记得,那一年母亲八十五岁。

母亲八十八岁那年去世了。母亲去世后,我每次下班总爱把目光先投向大门口,然而,再看不见母亲等我回家的身影了。想想多年来,母亲对我的牵挂,还有我对母亲的牵挂,都如香甜的糖果,甜着母亲的心也甜着我的心,如此幸福是任何幸福无法替代的。如今,对母亲的牵挂已变成了思念。我知道母亲离我已渐行渐远,甚至她的身影也逐日模糊了,但是母亲倚门望儿归的身影却像晶莹剔透的冰雕一样,在我的心底愈来愈清晰。

责编:王芳 远岫 若谷

作者简介

邵发富:门口的母亲

邵发富,河南济源人,退休教师,现赋闲在家,弄孙为乐。曾长期从事文体教育工作,文学、艺术多有涉猎,故每有所感,便诉诸文字,杂文、散文尤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