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点

侦探推理小说《吸血蝙蝠》下

作者:天涯躺平客

令人悲伤的是

保罗迫不及待地想看伊利莎的日记,因为说不定能从中找出伊利莎的下落。

保罗和伯纳两人坐在几天前休息的大树下,一起研读伊利莎的日记本。

第一篇日记写的是保罗为捍卫祖国而离家出走的那天的情景。这本日记是用钢笔和铅笔交替书写而成的,字迹凌乱不堪。其中钢笔字书写的部分字迹潦草模糊,泪迹斑斑,涸湿后又干了,皱巴巴地一大片。也许当时伊利莎泪如雨下,颤抖着手写成的。那串串珠泪与她的句句誓言交织成一片,融在了一起。

伊利莎与丈夫保罗新婚燕尔便天各一方,从前和老夫妇吉若蒙。罗莎琳相守在宽敞的城堡之中,过着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的日子,日记里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她焦虑与忧郁心情的真实表白。

日记中有一部分已经被撕去了,也许伊利莎在里头记载了一些重要的事,为了防止第二者发现,她毁掉了。所谓第三者,可能指的就是德国士兵。

“一定是德国士兵攻占了沃尔康城堡,伊利莎才撕去这部分日记的……”

保罗一面捧着日记看,一面想着伊利莎的艰难处境,心中不免愁肠百结。

一边的伯纳不禁也呼嘘不已。

两人默不作声地往下读。阳光从树枝间的缝隙渗下来,投影在他们的脸上,闪着斑斑点点的光影,清爽的风吹拂着,使人的心里倍感酣畅。

日记上标明的日期是在大约一个月以前,内容大半是多日以来的重要事件,以及伊利莎的心情感受。因为许多页被毁去了,剩下的又泪渍斑斑,字迹模糊,所以保罗和伯纳二人弄不清楚确切的含意。

但保罗和伯纳两人继续专心一致地读下去。

8月8日星期六

一阵阵枪炮声从远处传过来,那是法**队正在与敌军进行艰苦卓绝的战争。从山丘上望下去,德国战士在幽静的山谷中来来回回地巡视着。

日暮时候,法军部队来到了城堡里,队长命令将营房驻扎在古堡的庭院中,我同意了,而且我还邀请军官们和队长搬到城堡里面去住。

队长为了避免打扰我的生活,所以他们只动用了吉若蒙和罗莎琳夫妇的屋子里,并且在那里休息、用餐。

8月9日星期日

自从保罗出征之后,就再也没有写信回来,而我也从未给他写过一封信,我准备证明那肖像上的黑衣女子并非我的母亲,然后再写封信去向保罗解释一切。

那幅画实在太令人不寒而栗了,所以我让吉若蒙将它收在仓库里。我将城堡的角角落落翻了个遍,但依然找不到可以用来证明那黑衣女人不是我母亲的东西,因为已经过去17年了,无论我怎样细心地搜查、寻找都找不到有力的证据。

8月10日星期一

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不绝于耳地传来,据法**队队长表示,德军根本不会向这个地方发动进攻。

8月11日星期二

午后,一名法国士兵的尸体在后面的森林里被发现了。听说,匕首一刀扎进了他的心脏,他当场毙命。

听队长说,那位士兵发现了一个身份可疑的人正要从后门离开古堡,于是他上前盘问他,结果被那人一刀杀死。但凶手是谁呢?谁也搞不清楚了。

那后面的几页日记被撕去了。

8月15日星期六

昨天夜里,队长将俘虏的两名德**官关进了沃尔康村里的洗衣厂,并用锁从外面牢牢地锁住。可是今天一大早,那两名德**官不翼而飞了,只剩下了一团脱下的军服。

也许有人将门上的锁打开了,后来听说那两个俘虏换上法军军服逃跑了。法国的巡逻队在森林里曾经遇到过他们。

巡逻队长看见了他们,发现他们行动可疑,上前追问:

“你们两个要去哪里?有什么事吗?”

两个乔装改扮成法国战士的德**官回答说:

“我们刚才去城堡里找大队长,把司令部下达的命令传递给他。现在任务已经完成,我们正要回到司令部去。”

“什么命令?”

巡逻队长逼问道。

“司令部下达了命令说由于战略战事的需要,大队必须马上从沃尔康城堡里撤走……”

“这个命令几天前就送到大队部里了,而且撤退工作正在进行,而你又说司令部下达了命令,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因为司令部改变了撤退的时间,所以又命令我们去下通知,本来是明天才进行撤退,可是,司令部下达给你们的命令是从今天就开始紧急撤退。”

也许是因为他们坚定自信的语气,也许是因为两人都操着一口流畅的法语,不由得巡逻队长不信,所以他们被巡逻队长放走了。

究竟是谁送法**服给德**官呢?为什么连他们也知道法**队要从城堡里撤走呢?难道是德军间谍已经潜伏在城堡里了吗?

据说这几天,有一个陌生的农妇经常出现在法国营地,她向他们兜售鸡蛋和牛奶,但今天都是这个时候了,她还没有出现。

那位农妇衣着整齐干净、皮肤细腻白嫩,面庞清秀美丽,根本不像是一位饱经风霜的乡下人。

队长也对那行动诡秘的农妇将信将疑,不过,他并没有将她和德国间谍联系在一起。

8月16日星期日

今天一早,大队长就对我说道:“我们被敌军包围了,昨天逃走的两位德**官也在那里面。

“这城堡现在正处于敌军的严密监视之下,待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我们的战士太少,一旦被敌人攻击,我们就可能一败涂地。

“司令部已经下令让我们退走了,我想,你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安全。我们能够保护你,把你护送到另一个村落里去。”

可我不想离开这座城堡,我一直留在这儿,直到找到神秘的黑衣女人并不是我母亲的证据。

我很感激队长的好意,我告诉了队长我自己的决定,他明白了我意志坚定,便不再劝我了。

接下来的几页日记又没有了,内容断断续续地连贯起来,而紧接着的几页也没有标明正确的日期。

深夜里,寂静的窗外一片漆黑,森林和山谷都被冷寂、孤独的气氛笼罩得严严实实的了。

黑暗中,我隐隐约约地听见了远处的犬吠声。时断时续,听得人毛骨悚然。

我不禁侧耳聆听着,周围是一种可怕的寂静,森林和山谷沉默不语。在这样一个沉寂的深夜里,远远的枪炮的轰鸣声几乎要刺破人的耳朵。我被一种无名的恐怖扼制住了。

又有几页日记被撕去了……

前天,法**队离开了古堡。现在整个城堡里只剩了年迈的吉若蒙夫妇和我三个人。

野狗的叫声停止了。森林和山谷仿佛沉入了梦乡,这偌大一个古堡中,只有我一个人醒着……

东方已渐渐露出了鱼肚白,我站在窗子旁边仰头看着早晨的天空。突然,丛林间走出一个全身着黑的人影,正向着草坪走去。

我开始以为是法**队又回到城堡里来了,也许是那位可亲可敬的队长回到这里劝服我离去,我的心中一下子涌起了一股感激之情。

可是在微弱的黑暗中,我看清了走过窗下的是一个女人,我以为是罗莎琳,我正想叫住她,我不禁大惊失色。

她并不是老罗莎琳,而是一个身材修长,步伐矫健的中年女人。

我立即跑下楼去喊醒吉若蒙,并让他加强戒备。然而一切都晚了,那个行动诡秘的女人已经过窗外,向着阳台快步走去,一会儿就不见了。

忽然,一阵鸟叫传过来,那是一种闻所未闻的可怕的声音。同时,一道电光尖利地划过幽冥的天空,既不是流星也不是烟火,我想,那也许是一种信号。

电光消失以后,四周又沉入寂静与阴暗之中……大地陷入了一种阴冷可怖的气氛之中。

我飞快地回到了自己的卧房里,心中的失落与惊恐使我辗转难眠了……

其后的几页日记又被撕去了,在那段时间里,德军很可能进入城堡中去了。

下面的几页又没有写日期。

伊利莎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的事,所以她无法静心写下去,不过,她仍然抽出时间去记录下近几天内的大事小情,然而,那后半部分日记已经短得成了备忘录了。

我的烧终于退了。我躺在病床上,我听到野蛮无礼的德国士兵在沃尔康城堡中走来走去,他们会加重我的病情,使我热度增加。

德国士兵驻扎在森林里,只有军官住宿在城堡里。一位皮肤细白,又矮又胖的金头发军官占据了我的房间,而我只好暂时住在楼下的一间房子里面。

我不知道那位军官是谁,不过,身为大队长的副官的阿曼中校曾经见过我,他是德国皇帝的儿子昆拉特王子。中校甚至还告诫我说,要服从昆拉特王子的一切旨意,不能违抗他的命令。

第一次见到昆拉特王子时,他的脸上就露出了狰狞恐怖,邪恶无比的笑容,并且用怪异的眼光盯着我看,嘴里冷冰冰地说道:

“夫人,在西部战线上,法**队已经连得败绩,所以他们将首都都迁到南方的波尔多了。法国自由的日子不会有多长时间了,法国人马上都会成为我们的俘虏,土地将会被我们所拥有,而你,年轻的夫人,也将沦落为供我任意驱使的奴隶。”

闻听此言,我气愤不过,忍不住对他破口大骂:

“你这个禽兽,卑鄙无耻!”

这时,两三个德**官立刻抽出军刀,可是昆拉特王子却用手势示意他们停止动作,并对我笑着说:

“你真勇敢!漂亮的巴黎女人,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说完,他将手按在我的肩膀上,我用力地把他的手甩开,我极力克制着自己,用愤怒的眼光直视着他。昆拉特王子讨了个没趣,只好尴尬地摸了摸他的鼻子,带着他的下属离开了我的卧室。

伊利莎在她的备忘录中写着:

我决定足不出户,不离开这个房间一步。每到夜晚来临,我就关好房门,牢牢锁上。深夜里偶尔会响起阵阵的敲门声,可我绝对不会把门打开。

从第二天晚上起,我让罗莎琳陪我在房间里过夜、就餐。

我们两个人在狭窄的房间里足不出户,两耳不闻窗外事。我们的三餐饭食都交给吉若蒙烹调,并且让他端给我们。城堡里面乱七八糟,草坪被德国士兵糟蹋得不成样子。他们踏着尖利的脚步在走廊上不停地走来走去。

这样一来,他们不仅弄坏了草坪,连走廊也糟蹋得乱七八糟。

不断地有德国的卡车或装甲车从大门里进进出出。

今天,我从窗口看到在玄关附近停下了一部汽车,三个女人从车上走下来。

那黑色的披肩,金黄色蛇形的卡媚胸饰,我揉揉眼睛,当我凝神看了看以后,忍不住大叫一声。

那个可怕的卡媚胸饰与肖像上的年轻女子佩戴着的蛇形胸饰完全一样。

由于离得太远,我看不清它们究竟是什么样子。不过,我可以肯定那是一个蛇形图案的艳丽的胸饰。

这么说,黑色的披肩是德国女间谍的制服喽?而且,那个神秘的卡媚胸针是女间谍的徽章吗?

看来,德国皇帝派遣的女间谍不止一个人,而是有许多。肖像上的黑衣女子可能就是女间谍组织的首领。

发现了这个事实的那天夜里,罗莎琳到我卧房里来了之后,我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了她。罗莎琳听罢,默然地点点头,直到门外一点动静也没有了之后,罗莎琳才慢悠悠吞吞吐吐地说道:

“小姐,到现在为止,我还瞒着你一件事,实在是内疚得很。坦白地说……大概在一年零三个月以前,德国的间谍组织就潜伏到城堡里来了。

“他们知道这座城堡的主人是丹朵比伯爵,且他十几年间并不住在这里,这座城堡是由我和吉若蒙两人照顾看管的,于是他们就将间谍司令部设立在城堡中。

“直到近几天,我们才知道德国是为了侵略我们法国,才命令间谍组织潜伏在城堡里,去调查这个地区法**队的战备状况。

“他们对沃尔康村落的材民和附近村里的人们谎称,这个城堡将要成为了个乐园的练习场。

“出入城堡的人大半都是年轻美貌的女子,只有少数几个留着长长头发或长长胡子的男人,他们很像艺术家。他们时常提着装有乐器的盒子。附近的村民都被这些人蒙在了鼓里,对他们的谎言信以为真。

“白天空闲下来的时候,他们就举行演奏或合唱歌曲。可是,天一黑下来,他们便偷偷离开古堡,甚至天亮以后,他们之中还没有一个人回来。

“我和吉若蒙发现了他们的本来面目之后,心里不寒而栗。有好几次,我们都忍不住要去警局报案。但是他们躲在暗处角落里悄悄监视着我们,当我们准备出去的时候,他们就跳出来用刀剑、手枪恐吓我们,所以我们根本不敢走出城堡半步。

“他们都是女性烹调食物,而出去采买的工作都是由男性来完成的。”

“那些间谍中间,你有没发现一个像领袖一样的人物?”

我问道。

“有,那是一个大约40岁的容貌秀丽的女人,她不但操纵着所有的女间谍,甚至连男人们也对她惟命是从。”

“那个女人的胸前是否戴着一个金黄色的蛇形饰物?”

“是的……有,这个组织中的其他女间谍的胸前也都佩戴着那样的一个胸饰,那说不定是间谍组织的徽章哪!

“那个首领一样的中年女人就住在伯爵夫人(伊利莎母亲艾美娜)的房间里面。”

“那间房间里挂着我母亲的肖像,你知道吗?”

“知道。那是伯爵(丹朵比伯爵,伊利莎的父亲)特意从巴黎请来那个著名的画家为夫人画的。

“伯爵夫人活着的时候,她的卧房都是由我来收拾整理的。那时候,每天我都会顺便看看那幅肖像画,简直太像了!简直和夫人的样子如出一辙!

“后来,伯爵和夫人一块搬到尼斯海滨的夏曼家中去了。转年,夫人就过世了。于是伯爵嘱咐我们好生看管那间卧室,并且带去了房间的钥匙,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到过那个房间,当然也没有见到那幅画。”

“那,德国间谍为什么能够进入我母亲的房间呢?”

“他们自然有办法开锁。听说间谍们有一把自由开启任何房门的万能钥匙,所以他们打开了伯爵夫人的房间,从此便自由地出入这间房子。”

“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城堡的?”

“你结婚后,想要回到城堡中居住的前三天,间谍组织就已经准备离开这里了。不过,直到你和姑爷保罗回到城堡的前一天,他们才从城堡里撤走。

“可是,有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却发生了。

“那天,他们正在匆匆忙忙地收拾行李,并等着汽车来,间谍组织的女头头却一直持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肯出来。我进去帮她拎一个大木箱,我看见了那木箱上满是油彩,而且朴鼻而至的是一股松节油(溶解油彩的油)的气味。那个女人的手上也沾上了许多花花绿绿的油彩,由此可见,她刚才一直呆在那间房子里作画……

“那时,我非常奇怪,大家都在匆匆忙忙地收拾东西离去,而她为什么却躲在房间里面作画?”

我也诧异极了,接着又去问罗莎琳:

“后来你去过那个房间吗?”

“没有……因为伯爵曾经禁止我们进入,……第二天,你和姑爷来到城堡来的时候,我才带领你和姑爷去夫人的卧房,在这之间,我和吉若蒙没有进过那个房间……”

“那天,难道你没发现肖像画上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吗?”

“没有……那天我正着急整理房间,根本就没有想到去看那幅画。”

我对于罗莎琳的答话异常失望。当我和保罗到达城堡以后,我迫不及待地走进母亲的卧室。我太兴奋了,泪流不止,所以我尽管抬头看着母亲的容颜,却一直没弄清楚她的相貌和服装,当然,我也没有看到她胸前佩戴的那个卡媚饰品。

以后,当我每天在母亲房里,盯着母亲的肖像时,我一直以为母亲对黑色衣饰情有独钟,而那个金色的蛇形胸饰说不定也是母亲所喜欢的装饰物,因而我是一直带着怀旧的心情去观看那幅肖像的。

可是父亲到母亲的卧房里去过之后,却说肖像上的年轻女人并不是我的母亲。于是自那以后,我就交待吉若蒙特那幅假冒母亲的肖像收在仓库里。

为了确定我的猜测,今天晚上我又和罗莎琳去仓库里看那肖像画。

罗莎琳打开了仓库的房门,我先走了进去,跪在了画像的跟前。我凝视了那幅画好长时间,还用手指去摸了摸它。

果然,在我意料之中,那幅肖像已被人做了手脚,只有脸庞还是原来的样子,颈部以下的身体都被新的油彩覆盖,内容已经有了很大改观。

原来那幅肖像中,只有那张面孔是母亲的,其余的都是被人重新画过的。那黑色的披肩,金黄色的蛇形卡媚胸饰等,都是新近被人涂改过的。

啊!我亲爱的母亲被穿上黑色的女间谍服装,而且胸前被人画上了一个恐怖的蛇形的饰品!

那个神秘的间谍组织的女头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在那么紧迫的情况下,画出这么精致的肖像画,实在是太令人惊异了。

“为什么你不早一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呢?”

我忍不住责备罗莎琳。

“真对不住,小姐,我一想到间谍们用刀枪威胁我们的情景,我就战栗不止。我怕他们会对我和吉若蒙下黑手,所以我就对你有所隐瞒,请你原谅我吧,小姐。”

罗莎琳趴在地上向我苦苦请求,泪流满面,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沉默着离开了仓库。

今天晚上,罗莎琳来晚了。从前一到下午6点钟,她都会准时出现在我的卧室里,和我一块吃晚餐,而后在这里住下,跟我寸步不行,直到第二天早上。

可是,已经6点多了,我还没有看见她的影子。我焦虑不安地等待着。过了好半天,罗莎琳终于来了,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一句话也说不出。

“怎么啦?罗莎琳,出了什么事啦?”

说完,我立刻上前去扶住跌跌撞撞的罗莎琳。她站在门口,左右张望,直到确定走廊上完全没有人之后,才喘口气说:

“小姐,刚才我听到了一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在哪儿听到的?”

我吃惊地问。

“像是个从地底下传出来的……刚才我想到地底下的地下室去拿我的旧毛线,所以……”

“你为什么要去地下室里拿那些旧的毛线呢?”

“因为每天晚上,我们那么早就锁房门,所以我想打毛线来打发时光。”

此时,我才真正体会出了罗莎琳困工作辛苦而产生的烦恼心情,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压低声音说:

“我去地下室拿出毛线盒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种很怪异的声音。所以我侧耳听着,听出了它是从地底下发出的,我心里害怕极了,赶快跑上来了。”

然后,我和罗莎琳一起去地下室,可是,那儿什么声音也没有。我在地下室里耐心地倾听着,过了片刻,果然有轰轰的响声传过来了。

好像是风吹树枝的响声,也像是海浪拍打海岸的潮声,过一会儿,就会响一阵。我和罗莎琳被吓得全身瑟瑟发抖,我们两个赶忙跑出了地下室。

第二天一早,我自己一个人去地下室。然而,那里一点声音也没有,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寂寂无声。我叫来了吉若蒙,他也说什么声音也没有。

“也许是鼹鼠挖地洞的声音吧,由于深夜里比较安静,所以即便是微小的响声,也会听起来大得吓人。”

也许吉若蒙是为了安抚我才这么说的,然而他的表情却很凝重。

今天晚上,我又听到了那个怪异的声音,那究竟是什么呢?太可怕了!如果保罗现在守在我身边,那该有多么好呀!那样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唉,什么时候,我才能和保罗再聚在一起呢?

看到这里,伯纳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问我道:

“姐夫!那是什么声音呢?”

“我不知道,咱们必须认真调查,才能确定那是什么响声。”

保罗神情庄重地说。

他想到无依无靠、孤苦伶什的伊利莎和吉若蒙夫妇曾经住在那座被敌军重重包围的城堡里,他的心里就一阵痛。

“姐夫,我想再去实地搜查一下。”

保罗没有回答,他的心海中一直门现着伊利莎的身影,他根本无法静心去考虑伯纳的建议。

在寂寞无声的深夜里,那从地底下传出来的怪声到底是什么呢?连地下室也是一个怪异神秘的地方,保罗和伯纳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他们又继续看下去:

昨天早晨9点钟的时候,何曼中校来到我的卧室里,突然对我说:

“夫人,我要逮捕你!”

说着,他立即上前抓住了我的手,我用力挣开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并且声色俱厉地让他出去。

可是,何曼并不理会,他把我逼向房间的角落里,粗暴地抓起了我的双手,准备将我抓走。

门突然被推开了,昆拉特王子冲了进来,他双眼血红、面色铁青,愤怒极了。

“中校,你要干什么?”

王子大声吼着。

“我要监禁她。”

“哦?为什么?”

“因为这位漂亮的夫人涉嫌与城堡管理员相互勾结,妄图将我军的军事机密向法**队报告。”

“你有什么证据?”

“有!每晚午夜以后,他们都从城堡的四个角落的塔向外发射信号。”

“岂有此理!我们从没有这样做过。”

我严厉地申辩着。

“谁发现他们发射讯号啦?”

王子反问道。

“我的部下,而且我们从女间谍那儿也得到了这项消息。”

“可是,我没有见到过,而且我的部下也没有向我报告过。”

昆拉特王子为我辩白道。

“您和您的下属早睡晚起,当然发现不了他们在夜里干下的勾当。”

何曼中校以不屑的目光看着昆拉特王子,发出了一阵嘲弄的讥笑。

“住口,何曼中校,你在侮辱我!”

王子气得直跺脚。

“并不是侮辱,我说的全都是真话!”

“你诽谤我和部下每天早睡晚起,难道这是事实吗?”

“不是吗?您不是每天晚上一到9点钟就上床去睡觉吗?不是直到第二天早上10点钟还不起来吗?

“您的八个下属也和您一样,每天早睡晚起,完全不遵守军规军纪。

“既然我是大队副官,就必须督导大队里所有的人遵守军纪,这是我的责任。

“我再说一次。为了维护整个大队的尊严,我日以继夜地努力,我的劳动成果绝对不允许别人去破坏……”

“你要记住我是王子,是德国皇帝的儿子昆拉特!”

王子用愤怒的目光直视着何曼中校。

“我是一位德国陆军中校,对德国皇帝忠心耿耿,而且被德国皇帝特意任命为间谍组织的团长,这么做是我的权力。”

何曼中校在王子的威胁之下面无惧色,他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两人怒目而视。片刻之后,王子凝重的脸色终于松弛了下来,渐渐露出了血色。

但何曼中校苍白如纸的脸色没有缓和下来,冷酷的神情一如往常,就仿佛是一尊大理石的雕像一样。

王子在何曼中校犀利眼光的逼视之下,他的身体不禁连连颤抖,似乎十分软弱、畏缩,他将目光转开,连说话的声调也比刚才温和多了。

“中校,你准备怎样处置那位年轻漂亮的夫人呢?”

“刚才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要将她囚禁在城堡的某个房间里,那对老夫妇也要关起来,而后严加审问,一旦查出他们确实有过向法**队报信的行动的话……”

“你要怎样?”

“我要抢毙了他们。”

何曼中校的声音冷冰冰的,他的眼睛像刀剑那样地锐利。

“什么?枪毙他们……你不觉得那样很残忍吗?”

王子吃了一惊。

“军规上说,凡是有间谍行为的人,必须处以极刑。”

中校毅然决然地说。

“可是……难道女性和老年人不应该享有减刑的优待吗?”

“不行!无论男女老少,都不能对他们宽恕,我们德国的军规一向是以严明著称于世的!”

中校是不在意王子的恳求,表情沉重,因恼怒而面孔扭曲的昆拉特王子此时正陷在深深的思虑当中。

片刻之后,昆拉特王子来到中校的身边,对他窃窃私语。

中校沉默着摇头不允,昆拉特王子只好一再地在他的耳边低语。

中校困惑不已,他低着头盯着地面,表情深沉凝重。过了一会儿,何曼中校终于开口说道:

“我明白了,王子,我不能违背您的旨意啊!”

听到了中校的话,王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又不放心地在中校的耳边叮嘱一番。

王子转身离去了,中校才望着王子的背影,不屑一顾地吐吐舌头,自言自语:

“真是个风流的色鬼,一天到头只知道眠花宿柳……”

然而他立即就发现我一直在倾听他们的谈话时,就恐吓我说:

“夫人,你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如若你不能守口如瓶,你的生命可能就有危险啦广

伊利莎的日记和备忘录到这里就完了,后面的几页虽然没有被撕去,可是空白一片,一个字也没有。

伯纳和保罗失魂落魄地翻看着空白的日记,心里也是白茫茫一片。

“伊利莎为什么不写下去呢?”

保罗悠悠地说着,合上了日记本。

“姐姐也可能没有时间去写,也许精力不允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保罗将脸转向伯纳,如梦初醒似地问伯纳道:

“姐夫!你不必紧张,我觉得,姐姐写下王子和何曼中校的对话后不久,德国士兵可能就执行了枪决了。”

“是的,吉若蒙和罗莎琳被德国士兵枪毙了,而伊利莎却被昆拉特王子关进房间里去了……”

保罗喃喃自语。

“是啊!状况那么紧迫,姐姐哪里还有时间、情绪去写日记呢?”

“是这样吗?”

保罗坐在参天大树的下面,双手抱肩,心事重重地皱眉思索,突然开口说:

“喂,伯纳,刚才那名德国士兵……也就是那个被医生中校俘虏的德国士兵……”

“嗯,是那个叫弗朗兹的人吗?”

“对!你想想他方才说过的话,他说过,枪决执行之前,必须有一个枪手先发一颗子弹,打在对方靠近头部的地方……”

“是的,他说过,在对方死去之前,先让他品尝一下死亡的味道,然后才放第二枪送他上西天。”

“对,他们就是这么对伊利莎干的,所以她的金发才会被子弹射进砖墙里面,也就是这个……”

保罗从贴身衣袋里摸出用白纸包好的几根头发,十分感伤地说:

“我现在明白这些头发的意义啦。”

“这是什么意思呢?”

“弗朗兹说枪决之前的那一枪是为了威吓囚犯,这种说法不见得正确。我觉得,这可能是何曼中校与昆拉特王子暗中设下的一个大阴谋。

“伊利莎在备忘录上写道,王子几次三番地与中校交头接耳,不知所云,我想也许他们可能正在谈一笔交易……”

“交易?会是什么样的交易呢?”

伯纳疑惑了。

“我也想不出具体的情景,但我想他们可能有这样一个阴谋……

“首先,王子对中校低语:

“‘我想要这个年轻女人,她真是个漂亮的法国女人,我要娶她,你把她让给我,我一定对你大大嘉赏。’

“可是,王子遭到中校的拒绝,因为何曼中校想杀死伊利莎,因而在王子的威逼利诱下,他断然拒绝、不为所动。

“但昆拉特王子再三请求,他终于屈服了,因为对方是昆拉特王子。

“昆拉特王子虽然将伊利莎从虎口中救了出来,便他明白单就这件事并无多大成效可言,因为伊利莎对他厌恶至极。

“为了成功地娶到伊利莎,王子必须让伊利莎欠他的人情,他可能这样对何曼中校耳语道:

“‘你下令枪毙那对城堡管理员夫妇,一定会将伊利莎吓得魂飞天外。如果第一颗子弹掠过她的头顶,她一定会当场昏倒的。

“‘到那时,我就冲上来,救出这个年轻女人,而后再把她藏到一间房子里面。

“‘接下来,我就会向她求婚,我救了她的性命,一听到我的求爱,她一定会马上答应我,成为我的妻子。’”

“我想昆拉特王子定是对何曼中校说了这些话,伯纳,你认为呢?”

“你这个猜想实在是了不起。姐夫,你不仅能当一位伟大的侦探明星,而且你还能够成为一名想象丰富的作家。”

伯纳开着玩笑说,心中对于保罗的机灵勇敢钦佩不已,同时他暗中想道:

“姐夫的话也许是真的,他的想法是不会有错的……”

“姐夫……”

伯纳思考了一会儿后,才说道:

“他们说姐姐在深夜里向法**队秘密通讯,这是真的吗?”

“当然不可能是真的。你的姐姐伊利莎怎么会那样做呢?而且,你想,即使伊利莎从城堡的塔上传递消息,法**队的军官也根本看不明白那些信号的实际意义。

“城堡的周围满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而法**队的营地在低谷的林地里,讯号根本无法传递出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为什么要诬蔑姐姐暗地里向法**队报信呢?”

“还不是找机会杀死伊利莎……”

“他们捏造姐姐通风报信的事实,陷害姐姐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个我就无从知道了……他为什么要诬陷一个无辜的法国女子呢?为什么要把她处以极刑呢?我不明白那个中校的真实意图……”

太阳落山了,夜幕笼罩了苍翠的树林,四周围绕着一种幽远的气氛。保罗和伯纳蹲在树的阴影之下,一动也不动,就像两块生了根的石头。

草丛里沙沙地响着,一只野兔子从草里窜出来,露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身体僵直的保罗和伯纳,丝毫感不到惊慌,而且也不想逃走,因为那两人就像两座雕像……

罗宾大显身手

视神圣的国际条约若无睹的德**队,入侵了中立国家比利时之后,从比利时和法国的边境地区向法国内地进攻。

法**队的总参谋长乔夫元帅立即下令全军撤退到马恩河的南面,以待战机。

马恩河是塞纳河的支流,横贯法国的东北部。马恩河岸边的夏曼地区,就是伊利莎的父亲丹朵尔伯爵居住的地方。它的上游,一部分成了地下水,下游地区有许多喷出地表的泉水,涓涓的流水与山峰密林辉映成画。

西元1914年9月5日,马恩河战役正式爆发了,那场大会战的战线连绵横亘长达二百八十多公里。

乔夫元帅作战巧妙,一举击败了德国的军队。德军弹尽粮绝,不得已退至北方。

战败的德**队由卡鲁克将军指挥,撤退到马恩河附近,并且在凡尔森与福克森之间,设置了坚固无比的战壕(为了抵御敌人的攻击,在城堡周围和草原的营地上挖壕沟,将挖出来的土高高垒起,士兵藏在土堆后面,对敌人射击)。

除此之外,法**队也构造了坚固牢靠的战壕。二军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地拉开了大规模的战争。

在这场战役中,双方都将坦克、毒气、飞船、战斗机以及可以击落飞机的高射炮等武器投入了战斗中。

其中,坦克的威力最凶猛,发明了这种武器并将之运用于战场上的国家是英国。

英国是法国的同盟国,因此对德国也发动了猛烈地进攻,指挥官是佳吉那元帅。

坦克车是英国暗地里研究出来的强有力武器。当时,坦克被装在运输船上,送往战场。为了不让敌国得到这项军事机密,他们便将其谎称为“水槽”(坦克),即坦克车,这个名字也就一直沿续下来。

实际上,这种水槽并不用来装水,而用来承载战士和枪炮。坦克车的车盘下装有履带,因而不管多么坎坷难行的路面,它都能顺利地通过。它也可以跨过战壕,甚至还可以在斜度很大的坡地上自由行走,或开进敌人的阵营,摧毁机关枪、步枪,丢盔弃甲慌不择路的士兵也很有可能被它压死。

因为坦克车是用铁皮包裹着的,所以不但刀枪不入,甚至连炮弹也奈何它不得,真不愧是杀场上的大怪物。

德国皇太子担任德**队的总指挥官,对凡尔登进行了狂轰烂炸。

这是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大战役,也是最为悲壮、残酷的大苦战。这场大战直杀得血肉横飞、天昏地暗。

除了铁、铅等金属制成的炮弹、枪弹之外,这场战争之中的肉搏战也激烈得令人胆战心惊!

在这场战役中,有一个闻名于世的刺刀战壕永远地留在人们的心中,它象征着法国战士的英勇无畏和坚贞不屈的爱国情怀,已经成了一件永垂青史的战争遗物。

请看看下面的记录:

1916年6月9日,法国第137连队第一大队从凡尔登阵地出发,要在10日夜里,抵达前沿阵地,并且要与第337连队换班,进入堑壕待命。

11日早晨,敌军展开了激烈的轰击,直到深夜里。

那是一场流星一般的狂轰烂炸,空中响着轰隆隆的雷声,战壕前后如泉涌般地冒出灰尘烟雾。

士兵在灰尘之间根本睁不开眼睛,就算开枪射击也是白费力气,因为子弹根本无法到达对方的炮兵阵地。

所有的法国士兵都紧握着枪杆,静待出征的口令。

“上刺刀!”

一声嘹亮的号令,各中队立即拔出刺刀,安装在枪的顶端。在一片漆黑之中,只听见铁片与铁片碰撞在一起的咔嚓声。

士兵们都各自装好了武器,准备英勇地冲上敌人的阵地。

突然,一片灰尘蒙住了他们的眼睛,继而厚重的沙土高高地被抛起后狠狠地砸落在他们的头顶。

炸弹破裂后的碎片被风吹落下来,击倒了好几位士兵,有的再也没有站起来,少数几个爬起来了,而那些手握武器,被击倒在战场底部的士兵全部阵亡。

呻吟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不绝于耳,身负重伤的战士不可计数。但是没有时间可以用来为他们包扎伤口,所有的人都握紧枪支,静候出击命令。

突然,一阵天崩地裂的炮声传过来,扬起了一大片沙尘,瞬间瀑布流水一样地从半空中倾泄而下。

四周一刹那间静了下来,军官的号令,士兵的叫声都没有了。第二天早晨,人们发现战壕被埋平了。

堑场被沙土整个地掩埋了,装着刺刀密密麻麻地在土中暴露着,像一片无法描绘的刺刀林。

引阵待发的英勇的士兵们很不幸地被活埋了。

卧倒在沙尘之下的烈士们死不瞑目,仍然紧握枪支,两眼直盯着敌人阵地的方向。

战争结束之后,法国政府决定挖掘出所有被埋在战壕里的战士的遗体,然后加以厚葬。然而在商讨会议上,有人提出异议说:

“由于任务没有完成,他们死不甘心,甚至在临死的一刹那,他们的心里仍然燃烧着爱国的熊熊烈火。

“他们正等待出击命令,不幸被活埋于沙土之中。直到如今,他们仍然紧握枪支,直视敌方;为了捍卫国土,他们将永远地守候在那里。

“尽管每一个法国人民都希望将他们厚葬在坟墓里,但我们能够让他们的灵魂得到一个安息的乐园吗?

“他们将永远等候在那里,永远担当守卫国土的天使。”

参加会议的人们都低垂着头,专心一致地倾听着,最终,他们激动异常地鼓起掌来,决定保留战场的原有样子。

他们在那些伸出土地之中的刺刀丛之间,竖起了许多洁白的十字架,并将它庄重地命名为刺刀战壕。

去凡尔登战场的法国人都会去观仰刺刀战壕,而后跪在那里,虔诚地默默祈祷,流下了痛惜的泪水。

父母们对自己的孩子讲述刺刀战壕的由来,激发他们的爱国情绪和顽强坚毅的品性。有些女孩子哭得眼睛红肿,有些男孩子紧咬牙关,凝视着刺刀出神。

这是一块象征法国爱国操节的圣地。他们将永远地保留这块地方,并把这个慷慨悲壮的故事传给他们的后世子孙,要永远地把这块土地建成永垂不朽的战争遗址。

马恩河战役是决定法国如德国两国命运的关键之战。

德、法两国都调动了强大的兵力出击,而且都从东部战线上调动了众多士兵,汇集在马恩河周围。

从沃尔康城堡撤走的德**队也是为了参加马恩河大会战的。保罗和伯纳也随大队被派往马恩河战线上,与德军一决雌雄。

在马恩河附近,他们夜以继日地与敌人周旋。在强烈的爱国情操的驱使下,他们成长为英勇善战的士兵。那时候,保罗是第三小队的队长,而伯纳是该小队的伍长。

大队长又交给第三小队新的侦探任务,让他们去调查敌人的情况。

每次,保罗都带领下属潜伏在森林里或村舍中,然后各自匍匐向前,行至树林或堤岸之后,借助望远镜去观察敌人的动静,而伯纳则跟随在队伍后面。

有一天,保罗和伯纳二人正趴在深及腰部的草丛中向前缓行。前方几棵在德军炮火攻击下幸存的大树裂开着白色的伤口。

两人将身隐在树的背后,手端着望远镜观看远方敌人的阵地。突然,一阵“嗖嗖”的响声传过来,子弹穿进了保罗面前的参天大树之上。

刹那间,保罗迅速地伏下了身子,过了一会儿仰头观望上方。只见他头顶上部的树干的皮被刮去了一片,露出了白生生的树心。

藏在大树后面的伯纳叫道。

“子弹……你看……穿进我前面的树干外皮的子弹……”

说着,伯纳用下巴示意他的头部上方。只见距离头顶五、六公分的树干外皮也破裂了,弹痕露在外面。

“子弹是从后面射来的……”

保罗扭过头说,但是,后面一个人影也没有。他的下属们都潜伏在右首的森林里,子弹不可能是他们射出的。

他们两个在草地里轻轻移动,不一会儿聚到了一处。

“你听见枪响了吗?”

“没有。我一直一心一意地在探看敌人的动态。”

两人侧耳听着。辽阔的草原上一片宁静。火辣辣的太阳光直射在他们二人的头顶上,令人烦闷躁热。

保罗和伯纳长时间地在草原上等候着,不时地有昆虫的鸣叫声传人耳朵里,那是爬到草坝上要做太阳浴的蟋蟀们。

快速扑扇着翅膀的绿色大蝗虫也在草原上飞来飞去。对他们而言,血肉横飞的战场正如天堂一般。

两人返回森林里,先是调查了一番,然后才向部下询问有关开暗枪的情况,但下属都说他们没有开枪。

“不过,刚才我们都听到了那边的枪声,好像连续两次射击……”

一位士兵回忆说。

“从哪里?”

保罗疾问。

“在那里……”

战士用手指着子弹射来的方向。

“我们刚才还以为是德国人发现了我们的行踪而开枪的呢……”

保罗并不怀疑下属的话,因为他们都是诚恳的小伙子,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最关键的是,子弹并不是从他们隐蔽的方向传来的。

“那究竟是什么人呢?既没发现敌军的影子,也没发现任何异常情况……可是,子弹却射入了我们两人头顶上的树干。这是不是说,敌人意图在于杀死我们两个?”

“那么……姐夫,是有人从我们后面开枪唆?”

伯纳问。

“嗯,有这个可能。可是,我们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是她!姐夫,那个黑衣女人!”

伯纳激动异常地吼道。

“我也这样猜测,可是,她会追到西部战场上来吗?”

保罗沉思着说。

“她一直对我们两人心存歹意,说不定会闻风而至……”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回,连你也险些惨遭毒手。”

“嗯,那个女人实在是神秘极了!”

回想刚才的险情,保罗和伯纳两人忍不住面面相觑。

“这个德国间谍也许已收买了我们的战士,准备伺机杀害你。不,不一定是我们的战士,也许是附近的村民或不良人士被她收买,并且一直尾随在我们身后,准备见机行事……”

伯纳从不同角度进行思考,无论怎样都理不出一条清晰的思路。十天之后,当他们两个人在森林里执行侦察任务时,又有人从背后向他们开枪。

保罗幸好未受伤,但伯纳被子弹射伤了手臂,那是从背后射来的子弹。

伯纳立即被送入凡尔登市区的医院进行治疗。幸运的是他的伤势并不重,扎好了绷带后,伯纳仍然带伤战斗。但彻底的搜查进行了几次,都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此时,法**队在马思河战役中节节获胜,败北的德军退至北方。为了配合战事的需要,保罗所在的大队又调回了东部战线。

回到东部许多天以后,伯纳手臂上的伤口突然恶化,也许是在接受治疗时,消毒工作做得不彻底而引起了伤口感染的缘故。且战乱期间,负伤的人不计其数,医生忙不过来,因而治疗不彻底的病例也并不新鲜。

战争不断,伯纳的伤口也无暇每天接受消毒、上药,因而被细菌侵入了。

“如果伤口化脓的话,那你只能砍掉这支手臂了!”

保罗严厉地警告他,因而伯纳赶忙去野战医院,接受治疗和处理。

野战医院设置在一个被称为卜洛尼小镇的旧城堡里,保罗所在的大队就将指挥本部设立在这里。这家野战医院设立了内、外科两个部门。

伯纳独身一人进入外科病房,只见许多胳膊负伤或头部包扎着的士兵们等候在候诊室里。每一个士兵的伤口上缠绕的绷带都隐隐渗出了鲜血,让人心惊肉跳,整个候诊室里荡漾着呛人的消毒水的味道。

终于该到伯纳了,他正往诊断室里走时,忽然入口处上方的一行字映入眼帘。

“啊……

伯纳忍不住大叫失声。

只见一块黑色的横板上用白色的油漆写着几个大字:

外科主任——亚森-罗宾军医中校

“亚森-罗宾……难道是那个怪盗罗宾吗?……他化装成军医中校,竟然还明火执仗地将自己的名字写出来……”

伯纳自言自语,仿佛恍然在梦中,只好揉揉自己的眼睛,又看了几次,然而横板上赫然印着的是亚森-罗宾的大名。

他怯生生地打开了诊疗室的大门,只见屋里满满当当地放了药品和手术用具,强烈的消毒水气味充斥着,身着白衣的护士和医护士兵匆匆忙忙地来回走着。

屋里的大桌子前面,一位身穿白衣的医生端坐着,他正在翻看着刚才接受过诊疗的士兵的病历表,他埋着头说:

“好了,下一位!”

于是,伯纳坐在了医生面前的一张小圆椅子上。

此时,医生将病历表放在了桌上,才抬起头来看着伯纳,深感意外地说:

“哦?是你……”

原来眼前这个医生正是不久前伯纳在森林小路见到的军医中校。

军医把伯纳胳膊上的绷带拆开,检查了一遍之后,才缓慢地说道:

“伤口化脓了,幸好你来得不晚,如果再往后耽搁几天的话,也许就要进行大手术,将整个手臂截肢了……”

紧接着,军医指挥助手开始进行一个小手术,又为伯纳亲手换上干净的绷带,笑眯眯地说:

“好久不见了,伯纳……”

说着,军医将双手抱住脑袋,伸伸懒腰,懒洋洋地说:

“真累!从早上一直看病人到现在……嗯,我也要休息一下啦。”

他伸手从桌上一个镶金边的褐色扁烟盒里面,取出了一根哈瓦那产的雪茄,用剪刀剪掉吸口部,含在嘴里,擦着了一根火柴。

“你是在被大队长派遣到西部战场上才负伤的吗?”

军医的嘴里吐出一口漂亮的烟圈。

“是的。”

“你的姐夫保罗-弟罗兹先生,他近来可好?他没什么事吧?”

“是的,他很好。”

伯纳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疑惑不已,对方不但知道姐夫的名字,连他的姓氏也清楚地知道。

“军医,请问您是……”

伯纳正想开口询问军医的身份时,对方却将话题岔开:

“听说我们的军队在西部战场上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我简直太高兴了,整个夜里睡不着,真是太好了!

“这下,德国皇帝对法**队的潜力有了清醒的认识,所以惊恐之下,只好命令克休元帅率领皇太子的军队退到北方,那么……”

军医中校得意洋洋,精神焕发地高谈阔论。伯纳虽然一直想开口问问军医是不是就是亚森-罗宾本人,可是他却一直找不到插嘴的机会,军医中校一直在洋洋自得地侃侃而谈。

军医终于停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伯纳抓住机会插嘴说:

“请问,军医先生,你真的就是侠盗亚森-罗宾吗?”

“是啊,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军医淡淡一笑说。

“罗宾真是个怪盗吗?”

伯纳犹疑不定地看着军医的脸孔,而军医却温和地说:

“没关系,没关系,我真的是怪盗亚森-罗宾。”

“可是,你怎么变成了医生了呢?而且你居然敢明目张胆地把自己的名字写出来……”

伯纳满面狐疑。

“伯纳-丹朵比先生,我曾经系统深入地接受过科学、文学、医学等多方面的教育,尤其是外科治疗方面,我对此有过专门的研究,我获得过这方面的学位哪!

“过去,我一直把自己所学的知识用在不正当的地方,甚至干坏事。可现在,我觉得我必须为祖国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所以我自愿为士兵们疗伤。当前,我们伟大的祖国正处于生死存亡问,所有的法国人都必须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我们的国家。

“战争刚爆发,我有了这个念头。接着,我向法**队的总指挥官乔夫大元帅提交了担当军医的申请。

起先,乔夫元帅对我并不十分信任,后来经过几次谈话,他终于了解了我的一片忠心。

“后来他任命我作了军医,为这个师团的战士们做手术,我也就成了这个野战医院的外科主任。”

“啊,原来如此……可是,这个师团里的军官将士们能够接纳你吗?”

“当然,他们能够。因为他们明白我爱国的热忱。过去,虽然我是怪盗亚森-罗宾,可是如今我是一位军医。

“许多法国同胞都抛家舍业,到战场上浴血奋战,与敌人一决雌雄,所以我也从此和怪盗的身份告别,做一名勤勤恳恳的普通的法**医。

“所以,我不再是怪盗,我是医生,为什么我不敢用自己的本名呢?”

“你将自己的真实姓名写出来,难道不怕警察抓你吗?”

“抓我?不会!我又没有做什么坏事!”

罗宾充满自信地说。

“可是,你有前科啊!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伯纳不赞成罗宾的看法。

“如今,我们的国家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揭开我过去的罪恶也并没有什么大用,最主要的还是利用我的医术为受伤的士兵疗伤。也许警方认为,现在抓我根本无关紧要,不如让我为国家做点贡献好。

“不过,战争一旦结束,他们会立即抓我。现在,我心理已有了准备,到时候万一他们逮捕我,我就逃走。

“你应当知道,我在越狱逃跑这件事上是个高手吧!”

罗宾冲着伯纳狡黠地挤了挤眼睛,吸一口他的雪茄,缓缓地将烟圈吐出来。

“从另一方面来说,我是被法军总指挥官乔夫元帅力荐的医生,即便是警察,也不敢对我轻易下手,这样,我就可以专心致志地干我的本职工作了。

“虽然我是一位怪盗,也是法国人的一员,和任何一个法国同胞一样,我也深爱着自己的母亲。当祖国面临危急关头时,所有国民都要集中自己的力量,为祖国奉献一切。我也想在这里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现在,我不再是怪盗了,而是一位忠心耿耿的爱国者,我要为祖国贡献自己的一切力量。

“谁敢抓我?我是外科医生,我要为法国士兵治疗创伤,止爱国的血……”

罗宾激动得满面通红,两眼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心中更是燃烧着爱国的熊熊烈火。可过了片刻,他喃喃自语道:

“不过,伯纳,战争一旦完结,我就会马上变成侠盗罗宾,这是秘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罗宾悠然自得地抽着雪茄,嘴角露出一瞥神秘的笑容。

伯纳在野战医院接受治疗一段时间之后,保罗立即接到了连队的紧急召集命令。

他骑着马一路赶奔卜洛尼市镇,向年迈的大队长和连队长报到。

大队长向连队长介绍保罗。

“这就是保罗-弟罗兹少尉(当时,保罗已经晋升为少尉了)、”

“弟罗兹少尉,听说你是沃尔康城堡的主人,是吗?”

胡子一大把的连队长说。

“不,我的岳父丹朵比伯爵才是沃尔康城堡的主人,我和她的女儿伊利莎结婚以后,曾经在那儿住过一段时间。”

“据大队长说,你的妻子伊利莎现在失踪了,你很担心她吧?”

“嗯,谢谢大队长。”

“现在我们打算派你去沃尔康城堡,调查一下那里的情况,据说你的内弟伯纳-丹朵比伍长是伯爵的长子,他是伊利莎的弟弟。”

“他小时候曾经在城堡之中住过一段时间,他对那里的周围环境一定相当熟悉,所以我准备派你和你的内弟一起去。”

这时在一边默默站着的大队长突然开口说:

“是的,是的。伯爵一家人在伯纳两岁的时候移到南方的尼斯海滨的夏曼居住。后来,伯纳也曾回到城堡。他在读大学期间,每年都会回到城堡里度假,他对那里的环境再熟悉不过了。”

“那我们的任务是……”

连队长带保罗来到墙上的大地图前面,指着一个地区说:

“这儿就是卜洛尼市镇,这儿是沃尔康村庄,这里是德国和法国的国境。从这儿往西,是法国的领土,可是最近以来,德国的游击队经常在这里出没。他们在伺机寻找偷袭我军后方的机会,或是纵火焚毁村庄、市镇的民屋,杀害战士,以及在建筑物里装定时炸弹。

“听说这个游击队里有四五个,有时候却足足有一个小队那么多人。”

“虽然我们竭尽全力逮捕德国游击队,然而效果并不佳,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就像幽灵一般,令人不胜提防。

“连队指挥部经常召开会议,商量对付敌军游击队潜入我军后方的策略,有人认为那些游击队员是降落伞队员。然而,飞人大陆国境的飞机,只有小型战斗机或者侦察飞机,并没有发现能运载十个人以上的飞机。

“此外,有些人以为那些游击队员是从地下隧道入侵大陆的。然而,从德国的占领地与这儿的距离看来,在那么短时间内,德国绝对不可能挖成一条可以用来运送士兵的通道,所以,连队司令部决定派侦察人员到沃尔康城堡侦察一下。

“那儿距我们军队的前沿战线不太远,而且曾经被德军侵占过,所以很有可能,他们从那里侵入大陆,并把城堡设立为根据地,建立了游击队。

你和伯纳伍长对沃尔康城堡的内外环境比较熟悉,因而我准备派你们两个去调查一番。”

“是!”

保罗绷紧双腿,站得纹丝不动地向队长行礼。

连队长十分满意地点头微笑着。

大队长从房间角落的皮箱里取出两套军装、两顶军帽,还有两把军刀,都是德**队里必须用的东西。

“这是前几天那两位德国俘虏逃走后留下的东西,他们也许是游击队的指挥官。

“你和伯纳两个人把这个衣服穿上,乔装打扮成德**官,潜伏进沃尔康城堡里。”

说完,大队长把衣物递给保罗二人。

保罗将德国俘虏的衣物塞进马鞍内,然后骑着马回到小队来。

他到达小队时,伯纳正焦急地站在队部前等他回来。

“姐夫,有个重要情况要告诉你。”

伯纳走上前来说。

“什么事?”

保罗问道,他从马背上跳下来。

“你不要太吃惊,这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伯纳抿起嘴唇,装作神秘兮兮的样子。

伯纳就将侠盗罗宾担任军医,并为他治疗臂伤的事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保罗。不出所料,保罗闻听此言,目瞪口呆。

然而,他们根本没有空闲时间去谈话这个事情了,因为他们已经被赋予了一项重大的使命,即化装去沃尔康城堡侦察那里的地下通道是否确有其事。

听到了这个命令以后,伯纳受到了极大的触动,不过,天性开朗,心胸宽广的他旋即高兴地说:

“哦?太棒了!也许此时德国也潜在城堡中。我们得到这样一项任务,真是一桩至高无上的荣耀。而且还要冒险,我们正好体会一下刺激的滋味!”

伯纳兴奋地自言自语,边说边将德**装套在身上。幸好上衣十分合身,然而裤子略显得短一点,那是因为伯纳的身材比较修长。

“还好,我穿上它就行了。”

说完,伯纳将一双红色的长靴套在了双腿上,在屋内地上走来走去,神采飞扬。保罗看着伯纳的样子,不禁微笑了,他自己也连忙换上这套行头。

保罗和伯纳乔装打扮成德国指挥官,向一脸惊愕的下属交待了一下小队里的情况之后,立即向着城堡进发。

途中遇到的农夫都以为是德**队又回来了,立刻藏在路旁的丛林里。

保罗和伯纳二人徒步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沃尔康城堡。城堡内外一片荒芜,藤蔓爬满了门窗和墙壁上,连门内的石子路上也遍生杂草,并没有发现德**队再度入侵城堡的一点迹象。

两人将城堡里里外外地搜查了一番,并没有任何异样,只有后院的砖墙上,那生了锈的铁轮和铁链仍然在。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进地下室。

“伊利莎的日记上曾经说过,城堡的地下室里有一种稀奇古怪的声音。很有可能是德军在挖地道。”

保罗四下里打量着地下室,一面压低了声音说。

“可能吧!他们可能把游击队员用车子载来,通过地下通道,送他们到这里来。”

伯纳揣度着。

可是,他们最终也没有找到地道的入口处,敲击地板和墙壁,他们也没有听到任何空洞的响声。

“并没什么奇怪啊?”

保罗心里想着。突然,他忆起了十七八年前的往事。当他*岁的时候,和父亲弟罗兹男爵一起骑车到森林里的老教堂躲雨的情形又一次显现在面前。

就是在那里,保罗和父亲第一次见到了德国皇帝和神秘异常的黑衣女人;也是在那里,父亲弟罗兹男爵不幸地被那个黑衣女人杀死在深夜。

“为什么德国的皇帝要去那座古老的大教堂呢?”

少年时代存在心中的疑惑,此时此刻又浮现在保罗的脑子里。

于是,保罗带伯纳去了那个老教堂。

教堂隐蔽于森林深处,从城堡到那儿需要三个小时的时间。教堂的外貌还保留着十七、八年前的老样子,只是物是人非,更加荒凉破落而已,屋顶和墙壁都已经斑斑剥落,周围的树林也比十七、八年前更肃杀了。

当年,弟罗兹男爵在森林中被杀害的那棵大树,依然茁壮挺拔,但景在人没,保罗的心头不禁抽搐了一下。

教堂的大门开得很大,保罗和伯纳两人并肩走了进去,不断有密密麻麻的蛛网缠绕在他们的身上、头上。二人用手拨着面前的蜘蛛网,直向教堂的深处走去。大祭坛上,耻稣基督的画像和圣母玛利亚的画像依然完好无缺,但圣约瑟的雕像却倒在一边,可能是雕像的台座已经腐蚀,所以雕像便陷下去了。

伯纳走上祭坛,去探看祭坛壁上的那些洞穴。

“姐夫,这个洞里好像挺深的……”

这时,保罗也来到了祭坛上。伯纳用手电筒向洞里扫去,只见一排狭窄的石阶出现在面前,伯纳便走进了洞里,保罗跟着他也走了进来。

“姐夫……你看……”

伯纳说着。只见在手电筒的照射之下,两条粗线像蛇一样扭在一起。

那是灯光照射之下的两条轨道。

两人悄无声音地走下台阶,这里就是所谓的地下通道。两边墙壁的上下左右都被涂满了水泥,在圆形的石柱子与石柱子之间,两条青白的狭长的轨道向前无限延伸着,到远处也可以看见错落有序的石柱。

“德**队果然是用台车运载游击队员和枪支弹药,并且送往法国内地。”

保罗愤愤不平。

“这条通道是从哪里开始的呢?照这样看来,这条隧道不会太短。两三年之内,这么庞大的工程是无法完成的。”

“这个工程也许在十年前就开始策划了……不,也许不止十年……”

保罗清晰地回忆起了德国皇帝从教堂里走出来的情形。那时候,德国皇帝也许是为了巡视地下隧道工程的进展才来的,并且从教堂尖塔上观察法国的地貌。

“原来德国从十七、八年前开始计划进行的浩大工程竟是为了侵略、征服法国,而且这个庞大工程竟是由德国皇帝亲自指挥的。

“哼,想不到德国皇帝如此阴险卑鄙,原来他一直对法国的领上虎视眈眈,他竟然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去拟定这个侵略计划。

“原来他一直用蛇一样的凶残眼光窥探着法国,伺机一口吞掉它。德国违背了神圣不可侵犯的国际条约,侵入比利时,这其时只不过是一种声东击西的卑劣手段罢了。

“德国皇帝的真实企图是在东部战场上,以闪电般的速度击败法国,一举攻进巴黎,所以德国皇帝才在十七、八年里煞费苦心,刻意经营浩大的隧道工程,并且他们的计划是多么的缜密啊!”

保罗细致入微地分析德**队的作战计划,他缤密的思维和镇定的推理,让伯纳为之赞叹不已。

少年时代的德国皇帝的印象,再度闪现在保罗的脑海里,那特殊的利剑一样的匕首,倒立的三角形的锐利眼睛,都让人浑身颤抖。

“一个爱好和平的君主,是绝对不会留着这么奇怪的胡子的,那真是一种比野兽还要凶残的面貌……

“还有,他的眼睛闪着坚冰一样的冷峻的光,一点也没有柔情、体贴、慈祥的神情在上面,就像是一条毒蛇一样,……不,那是野兽的目光……”

保罗的心中涌起一股怒涛,突然,伯纳小声地叫道:

“嘘……”

保罗也压低了声音说。

伯纳伸手堵在唇边,将手电筒里的光熄掉,保罗也赶忙将手电筒电源关掉。

黑暗里,两人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在隧道边蹲下了。

此时,一阵微微的脚步声传来,不知这人从什么地方走来,并且这声音渐渐地向黑暗中的他们靠近了。

在水泥墙壁和天花板之间,脚步声引起了一阵阵响亮的回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保罗和伯纳两人一直屏声静气,像雕像一样纹丝不动,两人都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突然,漆黑的隧道里射进了一道刺目的光芒,那是手电筒的光。亮闪闪的光渐渐地近了,在保罗和伯纳身边停下不动了。

这时,他俩不约而同地把头抬起来。

“你们……是谁?”

一句低深的德语传过来。

刹时,保罗突然想起了德国国歌其中的一节。

“德国是世界之冠……”

声音慷慨激昂。

“哦?是德国人吗?请站起来!”

“啊,原来是我们的军官……我也是……”

来人将手电筒对准自己的面庞,那是一位留着白色倒八字胡的老将军的脸,他的肩章上的两颗金星闪闪发光,真不愧是一位傲慢而又沉着的中将。

保罗和伯纳立正,向老将军行礼致敬,老将军也缓慢地把手贴在军帽的帽沿,向他们俩回礼,并用严厉的口吻说: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报告将军,我们正在进行隧道的内部检修。”

保罗镇定自若地回答。

“你们辛苦啦!你们直属于哪个部队?”

“嗯,报告将军,我们属于布朗登堡军团的第一大队。”

保罗信口胡说。

“什么?布朗登堡军团……奇怪,你们臂章的颜色分明是佛兰克军团的……”

老将军自言自语。

“糟了!谎言被拆穿了。”

保罗和伯纳心中一惊,连额头上也渗出冷汗来了。

他们两人并不知道德**队由于驻地的差异,臂章的颜色也不相同,况且,这种情况战前也没有听说过。

“怎么办?露馅了!”

“你们的靴子也是法**队的吧!”

老将军的洞察入微,令保罗和伯纳终于支撑不住了。

“糟了,我们逃不了啦。”

伯纳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他悄悄地把手伸到腰后,准备拨枪。

可是,老将军犀利的目光一下子就识破了伯纳拔枪的意图。

“你自信你瞄得准吗?”

老将军不屑地说。

“啊?”

伯纳惊慌失措地盯着老人。

“你右手关节上的枪伤还没有完全复原,你还会痛的!”

保罗和伯纳两人呐呐无言。

看着他们不知所措的神情,老将军忍不住笑了,爽朗地说:

“把你们吓了一跳吧?保罗。伯纳,不认识我了吗?”

说着,老将军慢吞吞地撕去了唇边白色的胡须,而后在脸上从上往下揉搓着,不一会儿,一层薄皮褪去了。

“啊?是罗宾……”

保罗和伯纳不禁大叫失声。

“哈!哈!”

罗宾开怀大笑。

“这才是我的真面目。对了,保罗,你的德国国歌唱得真不错,几乎与德国人的发音一模一样。即使你混在德军里,也不会有人识破你,更何况你还穿着德**装,别人是根本不会对你起疑心的。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德**队已经改换了臂章的颜色了。”

保罗为自己的疏忽深感内疚。

“哦?你说的是臂章?那是我信口胡诌的,是为了吓吓你们。事实上,德**队里所有军团都是用的同样颜色的臂章。”

说完,罗宾又爽朗地大笑一阵,继尔又说道: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于是,保罗就告诉罗宾事情的原委。

“哦?我也是来探查这个通道的……我听说从20年前,德国皇帝就开始计划开掘这条隧道了,所以我就赶来调查一下……

“我清楚地知道这条隧道起于德国境内何地,终于法国境内何地……”

“那么,是什么地方呢?”

“这条隧道起点在西林顿城堡附近的森林里面,终点却在与我们连队指挥本部和野战医院之间的卜洛尼市镇东北方向约50多公里的森林里。

“我的下属费了好多时间和精力,才找到那些地方。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敌人的活动十分猖獗,所以我计划把它炸掉。

“我为伯纳治疗好伤以后,立即向连队提出炸毁隧道的申请,然而,连队长告诉我,他已经派遣你们两人去沃尔康村落进行调查了。我觉得你们一定会找到这个隧道,所以一直在这里等你们。

“哦,原来是这样……我们还以为真的被德国的老将军发现了,你的玩笑让我们着实紧张了一番。”

保罗不禁长出一口气。

“就是!还骗我们说臂肩颜色错了,说什么穿的是法**队的靴子……让我们手心里捏了一把汗,你真过份!”

伯纳不高兴地抱怨道,而罗宾却笑眯眯地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想跟你们开个玩笑而已,真是抱歉啊!怎么样?现在,让我们出发吧!”

三个人顺着通道向德国的方向走去。

他们三个沿着铁轨走了两个多小时,可并没有见一辆台车开过来,说不定德**队已经停止运送士兵和枪弹了。

每隔二、三公尺,天花板上就会出现一个通风透气的孔。可是,也许是这个孔太小,隧道里的空气异常浑浊、烦闷,让感觉十分不安。

天花板上滴落的水滴沾在他们几个的脸庞和肩膀上,凉凉的。手电筒照到的水泥墙壁,也微微地渗透出了水珠,又潮又泥泞,轨道之间的地面也满是水注。

三个人继续在又黑又湿的地下隧道里行走。走在最前面的罗宾突然停了下来,他用手电筒四下打量着周围的墙壁,发现一排狭长的石阶呈现在面前。

“这里也许能到达地面……”

说着,罗宾快步地步上石阶,保罗和伯纳也紧接着他走上了石阶。

石阶只有五、六层,所以最上面与地面并没有连接在一起,只有一个窄小的洞孔露在那里,虽然两人无法并肩穿过,但幸好因为顶很高,他们可以直立着走过去。

洞孔和下面的地下通道交叉成十字形状,从另一边渐渐倾下来的坡上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淡淡的太阳光。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地面上,那是一片辽阔的大草原,又灰又亮的柏油路贯穿其中。

道路的森林边,一部黑色敞篷车停在那里,然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们,三人快速地间进了旁边的另一个洞穴里面。

一道厚墙出人意料地挡在他们的面前,中间有个木头大门,轻轻一推,门应声开了。罗宾用手电筒细心地观察了半天,但是那儿并没有德国哨兵或者守门人。

“这儿是地下室。尽管现在暂时没有人,不过,你们还是谨慎一点好……”

罗宾放低声音说。

他们三个在地下室呆了一会儿,又认真地搜查了一番。当他们仔细倾听时,一阵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传过来,谈话的内容听不真切,但可以从发音方法上得知,谈话的人说的是德国语言。

罗宾低头思索,而后又缓慢地向前走,保罗和伯纳两人也跟着他在黑暗里摸索前进。不一会儿,他们又遇上了一扇木制的大门,从木门的缝隙和钥匙孔中,可以看到微弱的光线射过来。

罗宾凑在孔探看着,保罗和伯纳从木门的缝里观察着。

里面是一间宽敞无比的地下室,天花板低低的。屋里的装饰摆设极为华丽高贵,地上铺着深红色的地毯,四周墙壁上挂着风格各异的油画。

白色的天花板上低低地垂挂着精致华贵的美术灯。

在左右两边分列着皮制的沙发椅和长椅,高大的书架旁边放着一架钢琴。

屋子的中央摆着一张长方形的大桌子,上面排列着整整齐齐的各式酒瓶和杯子。一个在花篮摆在桌子正中间,里面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美丽花朵,一股浓郁清新的花香在整间屋子里荡漾着。

刚才还没见一个人影,但就在罗宾他们窥探的当儿,门突然被推开了,十二三个男女轻轻悄悄地走了进来,依次坐在了长方形桌子的四周。

男子们都是身穿军装的德**官,大概有六个人,另外六位则都是年轻貌美、风姿绰约的女子。

最后走进屋子里的是一个白皮肤、矮胖的年轻军官。

“啊?昆拉特王子……”

罗宾低声叫道。高傲的王子胳膊挽着一位美丽动人的夫人走了进来。保罗一看那女子,险些惊叫失声……

“伊利莎!”

保罗心中叫道。

顿时,全身的鲜血涌上了保罗的头部,太阳穴的血管“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惊诧与愤愤不平让他险些晕倒在地,但他咬紧了牙关,极力克制着自己。他浑身颤抖着,目不斜视地从门板的缝儿里继续探看着。

然而,令人惊诧不已的还不只这些,紧跟着王子和伊利莎进来的人更让保罗大吃一惊,她正是那个黑衣女人!

“啊?是她……”

保罗忍不住在心中惊呼,脸庞马上转为苍白,伯纳也是如此。他们将鼻子紧贴在木板上看,因为时间太久而感到了疼痛。这时,昆拉特王子和伊利莎已经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黑衣女人挨着伊利莎坐下了。她胸前依旧佩戴着黄金制的蛇形卡媚饰品,时不时地闪耀着夺目的光彩。

伊利莎的脸色异常苍白、憔悴,她的双眼凹陷下去,周围一圈黑眼圈,神情十分寂寞失落。她好像在极力压抑心中的恐惧和忧伤,还有强烈的悲愤,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不知什么地方。

昆拉特王子环视了周围一圈后,对在座的德**官讲了一番话。因为中间的门和距离太远,罗宾、保罗和伯纳三个人都没有听清楚他说过的话。

所有年轻的德**官立即热烈地鼓掌叫好,仿佛在庆贺成功似的,只有伊利莎和其他六个美人低垂下头来,沉默了。

“那几个夫人都是地地道道的法国女人,可惜不幸成了昆拉特王子的玩物……”

罗宾摇摇头,无限叹息着说。

德**官们开始举杯庆祝胜利,他们喝的是由葡萄酒、白兰地等各种酒混合在一起的鸡尾酒,每个德**官都喝得醉醺醺的。

他们手舞足蹈,异常兴奋,反复地高唱着德国国歌中的一段:

慷慨激昂的情绪使他们满面通红,连声音都嘶哑了。

昆拉特王子得意洋洋地看着军官们纵酒高歌的神态,傲慢地将掌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伊利莎和六位法国美人全身僵直地坐在椅子上,眼皮低敛,面貌悲伤。

此时,黑衣女人突然将身子转过来,对伊利莎低语着什么,神情悲伤的伊利莎却一直不开口答话。

王子贪婪卑鄙的目光凝视着伊利莎美妙的侧影,而后大献殷勤地为她倒满美酒,将美酒递给冷若冰霜的伊利莎,并用淫荡的笑脸对她低声耳语。

保罗和伯纳都听不到王子所说话的内容,但罗宾仍然在专注地盯着王子的唇形。不一会儿,他对保罗二人说:

“王子这样对伊利莎说:

“‘这是我们德国最高级的莱茵葡萄美酒,为了你的美丽和我们即将来临的婚礼,让我们干杯吧!’”

“婚礼?什么?昆拉特王子想要和伊利莎结婚……”

保罗嘴唇颤抖着说不下去了。这个惊人的消息使他惊骇得面无人色,他的心突然地沉了下去……

“可是罗宾,你怎么能听见王子说的话?请你不要胡言乱语,我姐夫大伤心了……”

伯纳怒气冲冲。

“不,我绝对不是乱说一气。我学过读唇术,只要看看对方说话时的口型,我就能知道他正在说什么。”

罗宾一面为自己申辩,一面继续盯着王子的嘴唇。王子将一杯美酒放在伊利莎的面前,可伊利莎却鄙夷地将脸扭开了。

王子再一次把酒杯贴进了伊利莎的唇边,并用命令的语气说:

“好,你喝吧!”

但伊利莎毅然决然地用右手推开了唇边的酒杯,芬芳的美酒顷刻洒了一地,连伊利莎的衣裙也沾湿了。

昆拉特王子马上沉下脸来,他疯狂地吼叫着。因为他的脸对着伊利莎,所以罗宾看不到他的唇形,当然,也听不出来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接着,昆拉特王子又大声吼叫着,一直沉默不语的伊利莎突然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王子直愣愣地用手捂着通红的面庞,又恼又羞。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身后的椅子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几位德**官都急切地站起身来,醉意顿时清醒了不少。王子粗鲁地抓着伊利莎的肩膀,他白皙的面孔上涌上了一片血红,继尔又把坐着的伊利莎从椅子上拉起来。

此时,黑衣女人也站起来,抓住王子的手臂,不知对他说了些什么,似乎她在劝解愤怒的王子平息怒火。可是,王子一把推开了黑衣女人,又把伊利莎拉近了自己。

黑衣女人仍不甘心地走到王子跟前,两人争吵不休。

一边的德**官个个瞠目结舌,不知所措。黑衣女人和昆拉特王子争论了片刻之后,王子终于妥协,放下了伊利莎的手,重新坐回椅子上,双手紧握成拳头,狠狠地捶打着面前的桌面。

黑衣女人弯下腰去对着王子低声耳语着,她的表情似乎是在力求和解。王子终于冷静下来了,用下巴示意木门,意思是伊利莎可以走了。

于是黑衣女人向一位德**官点头示意,而后两人一起架起伊利莎的手臂,不由分说地走向门外。

“糟糕!那女人想暗杀伊利莎。保罗,伯纳,你们两个快去追他们……”

罗宾压低声音叫道。

保罗和伯纳立即从地下隧道跑到了地面上,眼前一片宽广的草原。远远地,在道路前方,三个人影在疾步前行。那个黑衣女人抓住了伊利莎的手臂,另一位德**官尾随着她。

原来地下室还有一个出入口,从那里可以直接到达地面。

三个人坐上停在森林旁的一部敞篷车,旋即离去了。车子如风般地飞驶远了,只剩下了一片空茫的灰色尘土。

周围没有一件交通工具可以搭乘,保罗和伯纳无法追赶,只能焦虑而已。二人举足无措,只好失魂落魄地目送车子远去了。

“啊?伊利莎……她让人带到哪里去了呢?她会被黑衣女人杀害吗?”

保罗紧咬牙切齿地猜疑着,他用迷惘的眼神盯着森林的方向,可是,对方的车子已经从视野里消失了,飘扬的尘土在他的眼前荡漾,连宽阔的树林在他眼里也变得空-了。

保罗和伯纳从地下隧道里走出来之后,罗宾便打开了木门,走进屋里来了。

所有的德**官都应声回过头来,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罗宾仍然迈着沉稳矫健的脚步走上前来。他肩上佩戴的金星(中将军阶),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之下闪着金闪闪的光芒。

所有的德**官们见到乔装改扮成老将军的罗宾,不约而同地并直两腿,用直立不动的姿势行礼致敬。

罗宾十分自然老到地一一回礼,而后径直走到昆拉特王子的身旁,彬彬有礼地向王子致敬。

“你是谁?有什么事情吗?”

王子好像不愿让人看到肿胀的脸庞,因而故意把脸扭向一边。

“我来这里是为了向王子报告一个重要的消息……我是奥图-马克狄保中将。”

“奥图-马克狄保……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王子自言自语。

“虽然你不认识我,可是,你大概应该知道这个吧?”

罗宾说完,立即掏出一支手枪,把它抵着王子的胸膛。

王子被罗宾出奇不意的举动吓得面如死灰,浑身颤抖,一时说不出话来。而那六位法国美女个个吓得面无人色,惊声尖叫。军官们也是手足无措,有人想拔手枪,有人则去抽出长剑。

“你们最好乖乖地别动,千万不要乱动,否则的话12颗子弹会全部射进王子的胸膛,你们懂吗?”

听到罗宾的提醒,所有的德**官只能举起双手。

“昆拉特王子,你现在已经被我俘虏了。你乖乖地听我的吩咐,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你愿意听我的话吗?”

罗宾恐吓他说。

“当然愿意……”

王子声音沙哑、低沉。

“请你大声说,让你的下属都听到……”

罗宾把枪狠狠地抵在了王子的心口上。

“愿意!”

王子颤抖着,仍然把罗宾的吩咐清晰准确地说了出来。

“好,昆拉特王子,现在你下令释放这六位夫人,并且你要发誓保证伊利莎平安无事。还有那个黑衣女人,她究竟带伊利莎去了什么地方?”

“西…林顿城堡……”

王子用颤抖的嗓音回答。

“你有没有说谎?如果我被骗了,那么你的命就没了。现在,你马上给那个黑衣女人打电话,告诉她绝对不要伤害伊利莎……电话呢?”

罗宾警觉地环顾周围。

“在隔壁。”

于是,罗宾挟持着王子走了进去。那里也许是昆拉特王子的卧室,屋里摆设着华贵的家具和床,另一边有一排明亮洁净的窗子和一扇窄小的木门。

“哦,原来这儿还有个出入口……”

罗宾顿时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黑衣女人就是从这儿把伊利莎带走的。

“王子,现在请你叫一部巴士到这里……可是,我说的巴士不是军用的,你要从附近市镇叫一辆民用巴士,你懂吗?现在,请你快打电话吧!”

罗宾催他道。

昆拉特王子并不知道巴士公司的电话号码,所以便指派一位军官打电话。

罗宾对那位军官说:

“等一会儿,巴士一来,就让那六位女子坐上去……王子也必须和她们一块走。”

“王子也要走?”

年轻的德**官一脸惶惑,连嗓子都沙哑了。

“那是自然,王子现在是我的人质了。在伊利莎平安归来之前,我要将他暂时监禁起来。如果你们开枪射击的话,我就立刻击毙他。从另一方面来说,伊利莎如若有性命之虞……我也会立即杀死王子……”

“因此你们一定要不断地与西林顿城堡的人电话联系,叮嘱他们不要伤害伊利莎……”

罗宾回到刚才的会议厅之后,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六位法国女性。她们为自己获得了自由而欢呼雀跃,有几个人甚至忍不住泪如雨下,向神感谢,而别的德**官和王子都低垂着脑袋。

这时,保罗和伯纳恰好返回了地下室,气喘不迭地说:

“车子已经走了,我们俩没有办法追上他们……”

“没关系,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他们去了哪里……那儿叫西林顿城堡。”

罗宾不急不徐地说。

“可是,他们到达之后,一定会杀害伊利莎的……”

每想到妻子的危险境地,保罗的心里就感到沉重无比。

“不会,你放心吧。我已经抓了人质。”

罗宾得意洋洋地下巴指了指王子,然后继续说下去:

“我打算用昆拉特王子来交换伊利莎。”

“可是,怎样来做到呢?”

虽然罗宾提出的计划相当巧妙,但是保罗还是将信将疑。

“不必担心!我已经完全安排好了……看我的,一准没错!”

罗宾信心百倍地拍拍胸脯,又狡黠地挤挤眼睛。这时,隔壁的屋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门铃,巴士已经到了。

罗安安排六位夫人和保罗、伯纳坐上了巴士之后,才挟持着昆拉特王子上车去,告诉司机即将前往的目的地,巴士便向着森林的方向飞驶而去。

德**官个个咬紧牙关,面带忧愁,有的甚至涕泪滂沦。

六位重获自由的夫人在巴士里欢呼雀跃,被俘虏的昆拉特王子一直低垂着脑袋,像一尊雕像一样纹丝不动。

忧心如焚的保罗一直在向罗宾询问交换人质的具体方法,可是,罗宾给他的答案却总是一句话。

“不必担心,看我的!”

保罗知道即使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明确的答复,因此他双手抱头,两肘撑在膝盖上,闭着眼睛想心事。

道路坎坷崎岖,因而车子剧烈地摇晃着,仿佛在跳跃着前进。

巴士在辽阔的草原上疾驶着,干燥的路上卷起了一阵阵灰色的浮尘。

这天黄昏时分,巴土到达了沃尔康城堡。

好几个男士打开了正面玄关的大门,身着农夫或樵夫的服装,他们都是罗宾的下属,其中有衣衫褴褛的老人和身材瘦削的村夫。

罗宾一行人进入了城堡。一位身材健壮,像摔跤运动员一样的男子来到罗宾的面前对他说:

“老大,昨天你叮嘱我们在这里集合后,我们在这里一直等着,有什么事吧?”

“啊,很不错,现在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你们先带这些人带到餐厅里,交代厨师为他们准备晚餐……另外,这些女士们都已经精疲力尽了,别忘了替她们每人准备一杯酒。”

罗宾有条不紊地将事情交代清楚。

六位女士都只喝了一杯酒,并没有吃什么东西。因为重获自由之后,她们的心情异常兴奋,有人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所以根本没有食欲,而神情惆怅的昆拉特王子连酒也没有喝一口。

随后罗宾便让保罗和伯纳搭乘巴士返回卜洛尼村落去。

“你们先回去向连队长报告,顺便等我的消息。我敢发誓,那一定会令你们高兴、心满意足的……还有,请你们顺便送这几位女士回到家中,她们都是被昆拉特王子诱骗来的,这是昆拉特王子指使那些游击队员们干的,……那六位年轻女士的父母弟兄很可能以为她们都已不在人世了。如果她们重返家园之后,她们的家人一定会喜极而泣……好了,你们赶快出发吧!”

“伊利莎……该怎么办呢?”

“你别再担心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不久以后,你们一定会得到一个兴奋不已、心满意足的消息,放心好了!一切看我的吧!”

罗宾胸有成竹地说道。

保罗默默无语地上车去了。不一会儿,巴士便离开了沃尔康城堡。紧接着,罗宾将那位体格强健,像一个摔跤手一般的手下介绍给昆拉特王子:

“这位是德国皇帝的公子——昆拉特王子,他是一个身份高贵的人。你们一定要细心地服侍他,千万不要怠慢月他又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质,绝对不要让他跑掉。

“另一方面,你要小心一些,极力保护他的安全,免得他暗中被人谋杀。

“不过,据我所知,这个人绝对不会自杀,这点我可以保证。但他也许会企图逃跑,而那些德**官说不定趁夜深人静把他救走,所以你们千万不能松懈半分。”

罗宾反复地吩咐下属。

当他把昆拉特王子囚禁在原来伊利莎的房间里,并且叮咛下属严加管制之后,那天晚上他就离开了沃尔康城堡。走时,他已经乔装打扮成德**官,肩上的军阶也换成了中校。

三天以后,一位戴着夹鼻式眼镜、面貌英俊、身材瘦削的德**官,开着一部新式的敞篷汽车到达了色登市(位于法国北部与比利时的交界处)的德国西部军团总司令部的正门口,他就是侠盗亚森-罗宾。

“我要拜见皇帝陛下!”

罗宾一面整理衣装,一面淡淡地说。

站在门口值班的卫兵听他这么说,吃惊地大睁着双眼。这么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居然要拜谒皇帝,真是荒唐至极。

一位值勤的军官走过来对罗宾说:

“是你吗?是你要拜见陛下,是不是?”

“是的,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报告。”

“嗯……(对方观察着罗宾的眼神和表情,微微思索一下),那么,你的大名是……”

“我是……”

罗宾恭恭敬敬地将名片递上去。

看到名片,值勤官顿时哑口无言,因为名片上赫然印着亚森-罗宾四个大字,其他什么也没有。

“亚森-罗宾,啊?怪盗?”

值勤官支支吾吾地说。

“是的,我是罗宾。我并不是以怪盗的身份来拜见陛下的,而是以老朋友的身份来访问他的。”

“什么?陛下的老朋友……”

值勤官用惊诧的眼神盯着罗宾的脸。

罗宾用脚不断地踢着地面上的石子,脸上焦躁不安,他严肃地说:

“快点进去通报吧!事情十分严重,不能再耽搁了,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了,如若再拖延,昆拉特王子就有性命之忧了。”

“什么?昆拉特王子……”

军官脸色突变,不禁暗自想道:

“这件事太重要啦!可是,这个人的神情、目光和一般人一般无二,不像是精神失常,那么,他的话应该没有错吧?……而且他自称亚森-罗宾,像他那么恐怖的人,不知会有什么要事,也许陛下认识他。”

军官想了一番以后,便疾步走了进去,然后将名片递交到司令官室里。

这个值勤军官看到名片也吃了一惊,立即敲敲司令官室的大门。

“进来!”

一声深沉的德语传了过来。

门被轻轻地打开了,大厅中间的大型会议桌前,德国皇帝神情威严地坐在那里,两旁坐着总司令官卡鲁特和皇太子,三个人看情形正在商讨作战计划。

德国皇帝一看到名片上的名字时,忽然高兴地说:

“哦,亚森-罗宾,真是稀客,快点把他请进来!”

值勤官看到德国皇帝如此激动,十分震惊,于是他便带着罗宾走进司令官室。

“陛下,好久不见了!真高兴您的身体健康,精力充沛,见到您,我高兴极了。”

罗宾一口通畅流利的德语,十分容易让人把他当作德国人,而不是法国人。

“哦,罗宾,我们又见面了。”

德国皇帝就坐在椅子上,缓慢地伸出右手,罗宾立刻走上前,毕恭毕敬地和他握手。

“你们退下去吧!”

德国皇帝淡淡地说。

于是,卡鲁特将军和皇太子卷起摊开在桌子上的大地图,而后向德国皇帝举手行礼,转身离去了。

“罗宾,坐在这里!”

德国皇帝又用下巴指指身边的椅子,罗宾向德国皇帝点头致意,而后慢慢地坐了下去。

(各位读者如若对德国皇帝和罗宾之间如此亲密的关系感到吃惊的话,请参阅《8-1.3之谜》即可知道)

“罗宾,好久没见面了,你最近还好吗?”

德国皇帝的话声突然充满了柔情、亲善,而那个特殊的八字胡和冷峻的倒三角形眼睛,此刻也散发出微微的慈祥的光。

“托皇帝陛下的福,我很不错。今天可以再度拜见您,实在是一件无限荣光的事。”

罗宾奉承他说。

两人谈着话,周围的氛围异常温馨安静。

“罗宾,你装扮成德国的陆军中校,是不是有什么意图啊?”

德国皇帝开着玩笑说。

“我有一个重要问题想请教陛下您,可是德国和法国正战事不断,也没有机会拜见陛下,所以我才装扮成德**官。”

“你这身行头实在太妙了,如果我没见到你的名片,也可能认不出你来,也更难怪门口的卫兵认不清了。”

说着,德国皇帝爽朗地大笑。接下来他问道:

“你那所谓的重要问题是什么呢?”

“是关于一位法国年轻夫人的事。”

“她是被德国俘虏的女间谍吗?”

德国皇帝抚摸唇边的胡须。

“不,她不是间谍,而是一位无辜的、年轻美丽的夫人。”

“那么,我们的军队为什么要逮捕她呢?”

德国皇帝疑惑地说。

“那位夫人并不是被陛下的军队逮捕的,而是被王子俘虏的……”

罗宾盯着皇帝的面孔说。

“被王子俘虏……他为什么要逮捕年轻无辜的年轻夫人呢?是哪个王子?”

“昆拉特王子……”

罗宾微微犹豫了一下。

“什么?昆拉特……”

德国皇帝皱起眉头,他的胡子微微地抖动着。

“陛下,其实我不好说这件事……实际上,王子这么做是有自己的根据的。不过,我还是坦白地告诉你吧!王子为了满足自己的**,搜罗了好多美女,并把她们囚禁起来。”

“真是太放肆了!”

德国皇帝满面通红地吼叫着,心里又愧又愤,他那倒三角形的锐利眼睛闪耀着夺人魂魄的光芒。

“德国的皇亲贵族里,怎么会出现一个这么一个薄廉寡耻的子孙!他把德国皇家的荣誉都丢尽了,真像在我的脸上甩了一把泥巴似的,让我没脸见人……

“罗宾,你知道吗?昆拉特是我的儿子中最没有出息的一个。从小时候开始,他一直不太听话、惹是生非,而且经常让我痛心不已。”

一想到昆拉特王子的种种恶行,德国皇帝不禁热泪盈眶、痛苦万分。

“即使法国是我的敌国,他绝对不能将无辜的法国女性囚禁起来……我绝对不允许他这么胡闹,我马上把他叫来,狠狠教训他一顿。”

德国皇帝用力敲击着桌面。

“陛下,您不能这样做……因为昆拉特王子现在已经成为敌军的俘虏了。”

“什么?成了俘虏了……

德国皇帝脸色霎时一片苍白,连他的嘴唇也颤抖着了。

“堂堂的一国王子竟然做了俘虏,真是太没有面子了,而且他竟敢把无辜的女子幽禁起来。如若这件事传扬出去,不仅昆拉特王子将身受惩罚,连皇族的名誉也……不,所有德国国民都将受此奇耻大辱……”

想到这儿,德国皇帝坐立不安起来,他焦虑不安地站了起来。

可是,罗宾却用大手按住德国皇帝的肩膀,暗示他坐下去,冷静下来。

“陛下,不必担心!昆拉特王子被我俘虏了……”

“什么?是你……”

德国皇帝忍不住长长出了一口气。

接着,罗宾从衣袋里取出昆拉特王子手上戴的戒指和军用手册,将它们统统放在了桌子上。

“您看,这是王子随身携带的东西,我的目的是用王子作人质去交换他手上囚禁的那个女人。”

“不过,其他六位女子都已经摆脱了王子的掌心,并且被送回了自己的家中。现在,只有一个被囚禁在西林顿城堡中。我想救出她来,可我一个人的力量做不到,所以就想到了陛下您……

“这样一来,王子的所作所为也不会败露,我们可以私下里解决协商这个问题。”

罗宾的一句话让德国皇帝的心中的疑虑荡然无存。

“好吧!罗宾,从前在卡普里岛(在意大利的那不勒斯海湾内),你救过我的性命,现在你又替我维护德国皇族的声誉,你真是太好了……”

德国皇帝慢慢地站了起来,紧紧地握住了罗宾的双手,他的眼睛湿润了……

罗宾聚精会神地盯着德国皇帝的脸,他心里想着:

“唉,慈父之心可怜可叹啊!像他这样一位冷酷的人,竟然也像天下父母一样,有着一颗爱子之心。虽然他深知昆拉特王子是个无恶不作的不肖子孙,但在心里却也无时无刻不在盼望他平安归来。”

“罗宾,你要搭救的那位法国女子叫什么名字?”

德国皇帝平静了下来。

“她的名字叫伊利莎,她是沃尔康城堡的主人丹朵比伯爵的大女儿。自从她与弟罗兹男爵的公子保罗喜结连理之后,她一直在城堡里深居简出,想不到……”

“她是在我**队占领了沃尔康城堡之后,才被昆拉特抓住的吗?”

“是的,不过,她现在被囚禁在西林顿城堡里,被一位黑衣女间谍监管着。”

“什么?黑衣女间谍……你说的人是何米尼公主吧?”

德国皇帝双眸一亮。

“是的,也是20年前,跟随陛下您到沃尔康城堡旁边的老教堂去的那个黑衣女子。

“陛下,您是否还记得那天,有一对法国父子站在教堂门口躲雨,和陛下您邂逅的往事呢?”

“哦,是的,对!那天我还想真不应该被他们见到才是。”

德国皇帝边回忆边说。

“那个黑衣女人正是陛下说的何米尼公主,她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对弟罗兹男爵下毒手的。而那个小男孩当时也被您的随从军官打昏了过去,后来才被村民们救走了。

“被杀的那个中年男子叫弟罗兹男爵,而那个小男孩则是男爵的独子保罗,他现在是伊利莎的丈夫。”

“哦,原来如此。那么,保罗的父亲是被何米尼公主所刺杀的喽?而她现在又囚禁了保罗的爱妻伊利莎,……对保罗而言,何米尼公主真是心黑手狠哪!”

德国皇帝若有所思地说。

“是这样的……陛下,那何米尼公主到底是何许人也?既然贵为公主,那她一定是德国某位皇亲贵族的千金喽?”

罗宾穷追不舍。

“罗宾,你我两国双方正在用兵,所以关于何米尼公主的真正身份,我是无法告知你的,我只能让你知道她为某位公爵的大女儿,她父亲在普法战争当中壮烈殉国,次年,母亲又饮恨辞世。从此以后,她和弟弟相依为命,成了孤儿。

“现在,她的弟弟是一位战绩辉煌的陆军军官,而她自己则在为我担当护卫的工作,因为她性格坚毅果敢,反应灵敏、身手不凡,所以她也就成了我的贴身间谍。

“我想我的推断没有错,虽然她现在年逾皿岁,但办起事来依然手脚麻利,指挥着好几个女间谍出色地完成了许多任务,现在她领导的间谍组织仍十分活跃。”

“何米尼公主确实是一位不平凡的女士,陛下,我希望您下一道御书信给西林顿城堡的何米尼公主。”

“什么御书?”

“当然是命令她马上放走伊利莎。您把御书写好后交给我,由我直接送到西林顿城堡,然后带伊利莎回到沃尔康城堡,再把昆拉特王子带到这里。换言之,就是交换人质。”

在爱子之心的驱使下,德国皇帝沉默着拿起钢笔,写完了命令,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您……亲爱的陛下,我还想麻烦您一件事,请您给何米尼公主打个电话,告知她务必保证伊利莎的安全,然后让她把伊利莎交还手持御书的人。”

罗宾边说边将德国皇帝刚刚写好的御书收了起来。

“罗宾,你真是精明强干,你真不愧是一位闻名遐迩的怪盗!”

德国皇帝由衷地赞叹道,他面带微笑地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与西林顿城堡的间谍联络。紧接着,他叫来了总司令官卡鲁特将军和皇太子,吩咐了他们一番。

15分钟以后,一部小型飞机从德国西部军团本部的大门口起飞了,里面坐着怪盗罗宾和德国的空军军官。

飞机向着东边的西林顿城堡径直飞去。

西林顿城堡是一座建筑于封建时期的古老建筑物,辽阔宽广的护城河环绕在它的周围,一架破破烂烂的吊桥搭在河面上,平时不用吊桥或者敌方军队来袭击时,就可以将吊桥收起来。

飞机降落在一个小山丘上,从这儿可以俯瞰西林顿城堡。山丘上的草木已经枯黄了,破败不堪。

罗宾从飞机上下来,向着西林顿城堡的方向走去。

到达城堡的大门之后,他向值勤官提出拜见何米尼公主的要求。

不一会儿,罗宾被人带到宽广、幽暗的客厅里,他立即把德国皇帝的亲笔书信递给了何米尼公主。

何米尼公主一看到御书,脸上一阵苍白,鲜红的嘴唇紧紧抿着,双眼圆睁,挑战似的盯着罗宾的面孔。

“既是皇帝陛下的手谕,我也只有服从命令了。”

何米尼公主掩饰不住愤愤不平。

说完,她轻轻地按了按门铃。不一会儿,一位值勤官把伊利莎带到了客厅。

“那么,我把她交给你了。”

何米尼公主冷冷地扔下这句话,径直地离开了客厅,再也没有出来。

罗宾和伊利莎一块坐上飞机,片刻之后,飞机启程了,向着法国的方向飞去。

大概一个小时以后,飞机降落在沃尔康城堡的宽敞的草坪上。

罗宾的下属立即迎出大门外。罗宾把伊利莎带到二楼的房间里面,这儿本来就是伊利莎的卧室。罗宾还为伊利莎注射了一支安眠药。

伊利莎沉入了梦乡里,罗宾才轻轻地走下楼来,命令下属将昆拉特王子带到这个房间里来。

昆拉特王子的脸上充满不悦的表情,看到罗宾也不开口,十分骄傲,不屑一顾。

“伊利莎已经平安归来了,现在你成了自由人啦。”

听到罗宾的话,王子既不搭话,也不欢喜。

“王子,陛下正等着您回去呢,我们是来接您的,飞机就停在外面。”

和罗宾一块来的德国空军军官毕恭毕敬地说。

昆拉特王子顿时脸上愁云密布,因为他知道一旦回去,必定要被德国皇帝严加责问。

“不,我不回去……我是这个地区德国司令部的最高指挥官,我不能随便离开这儿……”

王子坚定不移地说。

“可是……王子,陛下已经特意派遣您到西部地区的卡鲁特将军的司令部,这里有陛下的御书。”

说着,空军军官立即将命令书呈上。

昆拉特王子的脸上更阴郁了,他浓黑的眉毛紧紧皱着。德国皇帝的命令,他不敢不服从,所以他不情愿地被空军军官挽着,从沃尔康城堡离开了。

片刻之后,飞机起飞了,偌大的影子反射在草坪上。罗宾目送飞机从院子里逐渐消失后,他立刻给卜洛尼市镇的连队本部打电话,请连队长接听。

“喂?是连队长吗?我是罗宾军医,请您批准保罗和伯纳一个星期的假,让他们立即回沃尔康城堡来……

“至于原因嘛以后我再向您解释。好了,一至拜托您了!”

罗宾挂断了电话,不禁会心一笑,他可以想出连队长接到电话以后一定在皱着眉头极不耐烦地说:

“罗宾这个家伙不知道又在玩什么鬼把戏呢?”

实际上,连队长的心地善良慈祥,尽管罗宾时常向他提一些无理要求,但他总是无法拒绝罗宾。

“啊!终于告一段落了。”

罗宾躺在安乐椅上,双手举过头,十分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慢慢悠悠地点了一支哈瓦那雪茄烟。

此时,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罗宾如梦初醒似地拿起了电话,是德国皇帝打来的电话。

“罗宾,昆拉特王子,谢谢你啊……”

德国皇帝的话音坚定有力,突然,一个急转弯,他的声音嘶哑起来了。

“罗宾,何米尼公主……自杀了。”

“什么?自杀了?为什么?”

罗宾一激灵从安乐椅上跳起来,这个消息真是出人意料!

“她把伊利莎交给你之后,就回到自己的起居室,服毒自尽了……”

德国皇帝的话语里满是忧伤。

“服毒?”

“是的……她喝了氰酸钾……她的那个蛇形卡媚小型胸饰,而毒药氨酸钾就装在胸饰下面的小盒子里面。

“归她指挥的女间谍们也戴着同样的饰物,一旦做了敌人的俘虏,她们必定会饮下氰酸钾,服毒自尽。

“她和她的下属都发誓为国尽忠,奉献生命,而现在她……”

接着什么也听不见了。罗宾把话筒贴在自己的耳朵旁边。可是,等了好久,仍然听不见德国皇帝的声音,他只好轻轻地放下了电话听筒。

富有爱国精神的罗宾

——当天夜里,保罗和伯纳立即骑着车来到了沃尔康城堡。

“罗宾,连队长让我们立刻来城堡找你,有什么事情吗?”

保罗疑惑不已。

“确实是有重要的事……”

罗宾满脸神秘状,心里暗自窃笑不止。

“什么事啊?”

保罗焦虑不安地说。

“保证令你大吃一惊的事。”

罗宾依然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不时眨眨眼睛,不愿吐露一分。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不要再吊别人的胃口啦……”

一边的伯纳很不高兴地说。

“啊!好吧,我还是让你们亲眼见到、亲耳听到比较好,来吧,跟我过来!”

说完,罗宾马上把保罗和伯纳带到二楼伊利莎的房间门口。

保罗心中隐隐约约有种预感,他脸白如纸,呼吸急促。罗宾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眼保罗说:

“快进去吧!”

保罗用颤抖的手转动了手把,门应声打开了。

“你们轻点!”

罗宾低声说。

保罗和伯纳两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里,突然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久违的伊利莎赫然躺在床上,她那美丽的脸庞上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两人立即冲到床边,一左一右审视着伊利莎的熟睡的脸,心中只想唤她醒来。

“你们别把她吵醒了,我刚刚为她打了一针,她真是太累了,她太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罗宾温柔地说着,唇边仍留着一丝笑容。

“哦……我可怜的伊利莎……”

保罗在心底热切地呼唤着。他恨不得马上与爱妻诉说离别后的思念,但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目不转睛地用怜爱的目光深情地注视着伊利莎的脸庞。

“多么苍白憔悴的脸呀!她遭受到的是深深的痛苦和身心的疲乏,她简直不像个人样子了!”

想到这儿,保罗忍不住心疼得掉下眼泪来了。

他慢慢地伸出右手,温柔地抚摸着伊利莎白皙的额头。伊利莎微热的体温使他的身体热起来了,心脏如同电流冲击似的猛烈地跳动起来。

保罗轻轻地抚摸着伊利莎金黄色的长发,她那散在白色枕巾上的发梢有一股柔柔的清凉感。保罗用右手抚弄着爱妻的秀发,左手搁在她的心脏上面,双目炯炯地凝视着她瘦弱的脸颊。

突然,伊利莎的浓密的长睫毛微微地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梦一样的空-的眼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她如梦初醒地睁大了幽深的双眸,里面充满了悲喜交加的神情。

“保罗……”

“伊利莎……”

夫妻双方同时呼出了对方的名字,声音里满是不言而喻的思念之情。

伊利莎吃力地伸开双手,两人紧紧拥在了一起,深深地吻了对方。

罗宾向伯纳甩了个眼色,两人默无声音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剩下了在互诉衷肠的保罗和伊利莎夫妇。

第二天,罗宾和保罗、伯纳、伊利莎四人坐上了由下属从附近村子收购来的运载农作物的小型卡车,然后自己开车,离开了沃尔康城堡。

道路坎坷不平。战事不断,德法两国的炮弹炸开了平坦的地面,形成许多坑洞,因而卡车上下颠簸不已。

坐在卡车后面的保罗、伯纳、伊利莎三人,身子随着卡车摇摇晃晃,强烈的震动使他们头晕眼花,双手紧紧握着车上的扶手或栏架。

“你们千万不要开口讲话,车子摇晃得厉害,一旦开口,可能会咬掉舌头哦!”

罗宾匆忙地转动着方向盘,并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闻听此言,大家不禁相顾莞尔,然后沉默了下来。

蔚蓝色的天空上,白色云朵轻轻地流动着,他们几个的心情也分外开朗、欢快,一如晴朗的碧空。

河流上的桥梁因为遭受炮火轰炸而破败不堪了。小型的卡车驶过浅滩时,溅起的水滴犹如银白的瀑布般泄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水面上波光潋滟,连河岸边的小石子也闪闪地亮着灰色的光。

卡车走过浅滩之后,罗宾将车子停了下来,取出怀表看了一下,自言自语道:

“时间快到了……”

说着,他还从驾驶座上探出身来,朝着后面望去,保罗、伯纳、伊利莎三人也跟着四下里张望。

宽广的河岸后面是一片黑黝黝的森林。

“森林的那一边就是沃尔康村落。”

保罗轻轻地揽着妻子的细腰。

“还能看到我们的城堡吗?”

伊利莎踮起脚尖,竭力地望着家园的方向。

“怎么看得着呢?城堡离这里太遥远了,姐姐。”

伯纳走近伊利莎的身旁,眼睛望着远方。

“怎么回事啊?到现在还没有……时间已经到了啊!”

罗宾一面看怀表,一面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

保罗疑惑地问他,但罗宾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已经晚了叨秒了……他们究竟是在干什么?是不是电线接触不良……”

罗宾仍然自言自语。

突然,森林上方燃起了熊熊的烈火。接着,一声天崩地裂的爆炸声传来。

“终于炸掉了……”

罗宾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那是什么声音啊?是来自城堡的方向吗?”

保罗担忧地说。

“是啊,正是城堡……我让下属将它炸掉了……”

伊利莎的面色立刻变得铁青,晶莹的泪珠儿在眼睛里直打转。

“为什么要炸掉呢?那是我们的家啊!”

伯纳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名怒火。

“是的。那是你们姐弟二人打小住过的幸福的家园,也是你父亲丹朵比伯爵的私有的财产。

“那儿还留着你们两人对母亲的缅怀与挂念。童年时候你们游戏、玩耍过的房间、走廊、大厅,以及翠绿的草坪等,都是你们难以忘怀的吧!

“但那儿也许令你们悲痛不已的回忆……你父亲的丧妻之痛、神秘女人的肖像、忠诚的吉若蒙和罗莎琳老夫妻的被杀……现在,城堡已经成了一个充满罪恶、痛苦的地方。

“保罗,你和伊利莎在新婚那天回到沃尔康城堡,你们也许打算在那儿开始你们甜蜜的生活吧,但却万万没有料到,在伯爵夫人的卧室里,黑衣女人的肖像竟然高挂在那里,你的美梦终于破灭了。

“那并不是一个适合营造新生活的地方,而是一座充满阴霾恐惧的旧城堡,因而你们最好去一个温暖明朗的地方去居住。

“我事先已经命令部下在地下室里安放了大量的炸药,并且让他们在我们渡过浅滩时,马上将电源接通,所以你们才会如些大惊失色吧!”

接着,又一次爆炸声传过来,森林里突然蹿起了巨大的火柱,像火山喷发一样,猛地冲上云天,而后又一股黑烟慢慢升上天空。

“现在,城堡的地下隧道正在被炸掉。这样一来,德军耗时20年,投资巨大经费建造的地下军事隧道,终于全部瘫痪了。

“德国皇帝一直盼望着地下隧道提前完成,以便向法国发动总攻。而今,他的阴谋难以得逞了,德军再也无法将游击队员和枪弹从东部地区运送到这里了。

“在西部的马恩河战役中,德**队战败凡尔登,这里的地下隧道如同虚设。

“这样一来,不仅德国无法取得战争的胜利,而且法国也可以将在普法战争中失去的阿尔萨斯和洛林地区收回。

“从这点看来,你们心爱的城堡虽然成了牺牲品,可是对国家而言却是一件大好事,你们也会为此骄傲,是不是?”

“是的,罗宾,你不仅挽救了我们的祖国,而且还为我们带来了幸福、光明的新生活,太感谢你啦!”

保罗用感激的目光审视着罗宾的面孔,心潮澎湃地说。

“你们真的这样认为吗?”

一抹调侃似的微笑浮上了罗宾的嘴角,他从驾驶座上伸出了双手,保罗立即上前紧握住他的手,伯纳与伊利莎也向他握手致意。

在那个没有风的冬日里,滚滚的黑烟卷着火柱在森林里不断地蹿起来。

战事的结局并未出乎罗宾的意料。

1914年7月爆发的第一次世界大战,起先卷入战争的是德国。土耳其、奥地利、保加利亚四国盟军和法国、塞尔维亚(一个位于巴尔干半岛上的国家)、比利时、苏俄、英国等九个国家,后来随着战争的深入,一战不断地升级。

到了1917年,又先后有日本、意大利、葡萄牙、罗马尼亚、美国等国家投入战争,形成了一场共同19个国家参战的前所未有的世界大战。

在世界各地的战场上,同盟国都被协约国所击败,协约国家战败的趋势随着战事的延长而越来越明显。

于是,德国境内怨声载道,所有的德国同胞都将战败的一切责任归咎于德国皇帝,指责他对法国用兵的战略错误,这舆论席卷了德国全国。紧接着,要求德皇退位的舆论也一浪高过一浪。

但刚愎自用的德国皇帝依然固执己见,他以自己为天命所授的君主,断然拒绝将王位交出来。

德国的国内战争终于爆发了,革命的新政府不断地要求德国皇帝让出皇权。在走投无路之际,德国皇帝勉强退位,流亡到荷兰,那是发生在1918年11月的事。

荷兰当局为德国皇帝提供了一座叫做雅梅隆的城堡作为他的安居之处。这城堡坐落于雅梅隆村落,它原来的主人是本丁克的伯爵。

雅梅隆城堡是一幢四层楼高,精致灵巧的白色建筑,城堡的背后是一片枝繁叶茂的大森林,环境幽静安逸。

和平又回到了世界上。革命政府与协约国进行和谈,不久,一战结束了。

阿尔萨斯和洛林地区被法国收回了,所有的法国同胞都因此而欢呼雀跃,为这个好消息狂热地庆祝着。

与此相反,德国人民却陷入了战后苦痛的深渊里。战后的经济衰败,使德国国民倍感失望和焦虑,失业率大大地增加了。

由于物价飞速上涨,严重的通货膨胀在德国境内产生的。德国的钞票如同废纸一般失去了它的货币价值。如果仅仅拥有一马克或者两马克,那是什么东西也买不到的。妇女们到市场上采购商品,往往要装上一篮子的纸钞,这样才可以足够消费。光是一支香烟,往往也要上万的马克。

这种情形大约经历了五年之久。此后,新的货币开始在德国境内发行,用一兆的旧货币来兑换新的一马克的钞票。换句话说,在德国,本来用一兆马克才可以购买的东西,现在只要一马克就足够了。

随着新的货币的流通,物价逐步稳定下来了,人民的生活水平也大大地提高了。因为在德皇退位之前,德国人民一直处于德国皇帝的压榨剥削之下,生活状况每况日下,真的是民不聊生。

新货币发行了,物价趋于稳定,德国的革命政府便将德国皇帝的私有财产交还给他。那是一笔极为巨大的财富,因而德国皇帝在荷兰便过上了极为富裕、安逸的隐居生活。他在雅梅隆的豪华富丽的大书房里,每天从事着忙碌的写作回忆录的工作。

那是一本值得一读的回忆录,德国皇帝在回忆录中写下了自己19岁时第一次被人打败的情形,以及日后在政坛上的活动。

一旦写得累了,德国皇帝就会到后面的树林中,脱去上装,然后砍伐堆成小山一样的粗短的木材。德国皇帝的随从人员命令樵夫把砍倒的大树截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木桩,而德国皇帝就将他们一块块地竖起在砧板上,高高地举起手中的斧头,奋力地砍下去,当木材裂为两半时,周围便飘起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砍伐了数段木材之后,往往会掏出麻纱制的手帕抹去额上的汗珠。砍柴、写作就是德国皇帝一天的生活。

战事结束之后,所有的志愿兵都退伍了,保罗和伯纳也从战场归来了。丹朵比伯爵和伊利莎热切地盼着他们回归故园。

父亲和儿子、妻子与丈夫都团聚在一起了。每个人都兴奋异常,幸福而宁静的生活在他们的面前展开了。

两年后的一天,大门外响起了一阵吵闹的声音。伯纳闻声之后,马上走到正门外探看,只见仆人们正围着一个身有残疾的老人在斥责着。

伯纳上前问道。

“少爷,这个人在门口鬼鬼祟祟地走来走去,我们让他躲远点。他问我们这里是不是丹朵比伯爵的府邸,我们说是的,于是他说他要拜见您和站爷保罗,还要看望一下我们的伊利莎小姐。

“看他衣着槛搂,竟然要求会见你们,而且连你们的名字也叫得出来,我们认为他脑子有问题,因而不敢放他进去,可他却一直不愿离去。

“没想到,他一下子冲了进来,我们立即拥上去抓他,但这个老头的力气可真大,虽然他瞎了一只眼睛,断了一只手臂,而且还跛着脚,但却力大如牛。他推倒了我之后,还用他的手杖打我,所以我就叫了几个人想一块制服他……”

“是这样啊?快放了他!”

伯纳命令道。

“就是他……”

仆人们把老人推到伯纳面前,那是一个用一只手支撑着拐杖的老乞丐,身上穿得破烂不堪,头上罩着一顶沾渍斑斑的旧帽子。一只袖子迎风摆荡着。帽子的下面垂下来一堆肮脏的又灰又黄的头发,连脚上的鞋子也满是泥巴。那双鞋不但脚跟磨破了,连鞋尖也破了一个洞孔。

“你……你是谁?”

伯纳皱起眉头问。

老乞丐抬起头来盯着伯纳,脸上满是泪痕。

“啊……您是伯纳-丹朵比伍长吧?”

老乞丐颤抖着嗓子说。

“你知道我?你是什么人?”

“即使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恐怕您也已经忘记了。我是保罗-弟罗兹少尉率领的那一小队的战士,同时也是伯纳伍长您原来的下属士兵。”

伯纳吃惊地凝视着这位神秘异常的老乞丐,却始终想不起他是谁。虽然在法国的士兵之中,有许多人已经是老人了,但伯纳依旧想不出对方的姓名。

“此人在战争中大概受了重伤,所以才会变成残疾人……也许没有谋生的手段,又只好以乞讨过活,连面目都让人分辨不出了……”

伯纳想到这儿,一股同情之情油然从心底升起。

“好吧!你来……”

此时,老乞丐的忧愁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欣喜,他再三地向伯纳行礼致敬后,便一跛一跛地跟着伯纳走到屋里去。

伯纳将他带到大门里边的小会客室里面,指着长凳子说:

“坐吧!”

“我不敢坐……我只不过是一个士兵罢了。我不配在伍长的面前坐。”

老乞丐支支吾吾地说。

“别再说傻话了,现在已经没有战争了,我们也退伍了,所以你不要再称呼我伍长,而且你又受了伤……快请坐下吧!”

“谢谢您啦!”

老乞丐再次深深地弯腰鞠躬行礼,但还是没有坐下,只是扶着他的拐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你是在哪儿负伤的?”

伯纳边倒茶边关心地问。

“在凡尔登……”

“哦,凡尔登……那里的战事很激烈吧!”

伯纳突然回忆起自己和姐夫被跟踪者从背后射击的险状。

“嗯,是的。敌人的炸弹在我们跟前爆炸,有五个人当场牺牲。我幸运极了,只受了重伤而已……然而,手臂却被炸断了……”

忆起旧事,老乞丐不禁一阵长吁短叹。

“不过说来您还是幸运的……”

“是的。后来,我去野战医院接受治疗,把手臂伤治好了。那位大夫真是妙手回春,他叫亚森-罗宾。”

“什么?亚森-罗宾……”

伯纳大吃一惊,声音提高了许多。可是,他仍有疑虑。

“奇怪……凡尔登战争开始的时候,罗宾军医还在东部战线啊!我去凡尔登参加战役时,手臂受了重伤去野战医院接受手术治疗,可那并不是个医术高明的医生。我回到东部战区时,臂伤恶化,差一点截肢。

“后来幸而遇见亚森-罗宾医生,他很有本事可他并不在凡尔登啊!”

伯纳对眼前这个老乞丐半信半疑,用锐利的眼光审视着这个老人,对方突然爆发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我终于露馅了……”

说着,老乞丐立刻丢掉拐杖,然后又脱下了破破烂烂的外衣。原来他的右手臂完好无损,只是紧紧靠在身体一侧,把它藏起来了罢了。紧接着,老乞丐把手臂伸了伸,打了个哈欠说:

“真累啊!”

说完,他用双手在头上乱扯,把头上散乱的假发扔在了地板上,又用手自下而上在面孔上揉搓,结果一层薄膜剥落了,一张细腻白净的脸露在了外边。

“啊……”

伯纳大叫一声。

站在他面前,嘴角上浮着狡黠笑容的人是亚森-罗宾。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不过是想开个玩笑罢了……”

罗宾边笑边向伯纳道歉。

“我向来很喜欢爱开玩笑的人。我觉得咱们好久没有见面了,专程来看望你们,那太没劲了!所以我就想打扮成乞丐,好给你们一个惊喜。”

说完,罗宾立刻坐下来,而后从桌上雪茄烟盒里拿出一根雪茄烟,放在鼻子前闭了一下以后,满意地说:

“这是真正的高级的哈瓦那雪茄烟。”

他用整齐洁白的门牙咬断雪茄烟的吸口部,反复用手揉搓着烟管。

“我想见见保罗。”

罗宾点燃了雪茄烟。

“把伊利莎也叫来,好吗?”

“不必了,只叫保罗就行了。”

保罗来了之后,见到久违了的罗宾,真是喜出望外,立刻走前去与罗宾热情地握手致意。

“今天来这儿是为了告知你们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那是一件一直让你们耿耿于怀的关于黑衣女人的事。”

“嗯,你已经了解了她的真实身份了吗?”

保罗紧张地问,因为这已经是存在于他心中的一个夙愿。

“是的,我全都知道了。战争结束以后,我就立刻命令我的部下在阿尔萨斯和洛林地区进行调查。另一方面,我自己也去法国的陆军总部调查普法战争的有关资料,同时还寻访当时参战的老战士们,听听他们对于战争的种种看法。

“我清楚地调查出黑衣女人的真实身份,以及你父亲弟罗兹男爵刺害的原因了,原本扑朔迷离的疑案,现在终于大白于天下了。”

罗宾吐出了一个漂亮的烟圈之后,又继续说道:

“我把离奇的凶杀案和你们的母亲丹朵比伯爵夫人肖像被人换掉的缘由、以及黑衣女人与何曼中校是否是一个人等各种神秘复杂的事情都一一地查了出来。

“原因是……弟罗兹男爵在年轻的时候射死了一只鸽子……”

这个意外的消息令伯纳和保罗都大惊失色。

“你们很感到意外,是吗?也许你们不敢相信,可是这是千真万确的消息。仅仅是一只鸽子却招致了一连串扑朔迷离的杀人事件的产生。

“除此之外,伊利莎被监禁起来,险些遭杀害的原因,我也知道了。”

罗宾像吊人胃口似的,慢悠悠地说:

“你快点说吧,我父亲为什么要杀死一只鸽子……”

保罗焦急地催促他。

“你冷静一下,听我慢慢告诉你,这件事必须上溯到许多年前的普法战争。虽然战争的始末,我们可以从学校的课本上得知,我没有必要再重复叙述一次。但是,为了将这个经过说得有条不紊,大体上的事件仍然要着重地说明一下。

“所谓普法战争就是指普鲁士和法国争权夺势的战争。当时,德国被分割成好几个王国,其中的一个普鲁士的皇帝威廉一世,由于大政治家俾斯麦和名将摩特凯的帮助,而成功地将德国北部21个王国统一起来,形成了北德联邦。于是,威廉一世便成了北德联邦的伟大领袖。

“当时,法国的皇帝是拿破仑三世。

“这两个国家为了争权夺势、扩张疆土,而连年战事不断。那一年是1870年的事。

“由于大政治家俾斯麦的优越外交手腕和名将摩特凯的卓越战绩,法国被德国打败了。拿破仑三世在色当城内被英勇顽强的德军包围了,最后只好投降了。

“对法国来说,普法战争是关系国家兴衰成败的转折点,也可以说是法国的国难。

“那时候,所有的法国青年都拿起枪杆,毅然决然地投入到了捍卫国家的神圣使命之中。

“弟罗兹男爵也是其中的爱国青年之一。他和你们一样,一听国难当头,立即参军入伍,充分地发挥出他勇敢、忠诚的爱国之心。

“战争持续了两年多时间,法国最终告输了。不过,在战争期间,也有普鲁士军队遭败绩的情况,因此双方进行的是一场拉锯战。

“法**队曾经接连获胜,其中战果最为巨大的一次是与保罗父亲弟罗兹男爵有关的战争。不……是他在这场史无前例的战斗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保罗,那时候你父亲只有17岁,他以射箭而闻名全军。

“当时,射箭这项运动在法国的年轻人中间十分流行,所以一有闲暇时间,年轻人们就在宽广的草地上进行射箭比赛。

“有一次,几位青年正在射箭计分,突然一只美丽的鸽子飞过碧蓝的天空,那正是秋季里的一天。

“白色的鸽子在蓝天上振翅高飞的情景十分动人。

“‘喂!你们能射中天空中那只鸽子吗?’

“其中一个人问道。

“‘如果有人可以射中的话,那个人就可以拿到金牌。’

“另一个人微笑着说。

“突然一只利箭飞上了蓝天,当大家正在惊诧不已的时候,那只箭像受了鸽子吸引一般地紧紧地与鸽子黏在了一起。鸽子费劲地拍打着翅膀,随即掉到了地上来了。

“一个青年跑过去捡起了死鸽,发现一支箭不偏不倚地穿透了鸽子的心脏。箭的一头刻有一个d字,那是弟罗兹姓氏的缩写字母。

“当大伙儿正在对弟罗兹男爵的射箭技术大加赞赏之时,弟罗兹男爵将鸽子捧在自己的手心里,一边抚摸着鸽的背,一面自言自语地说道:

“‘虽然我可以得到金牌,但这只鸽子成了牺牲品,实在是太可怜了。’

“但鸽子已经死了,可却始终盯着弟罗兹男爵。男爵心中懊丧不已,心中油然升起了一股怜悯之情。于是他用手指为鸽子抹上了眼睛,怀着悲痛不已的心情,亲手葬掉了被他射死的鸽子。

“突然,他看见鸽子的脚上套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环。

“‘啊……这是一只信鸽,……糟了!说不定是我们的军队派出去传递消息的,也许法**队被德军包围了,想请求援助,所以才派出这只鸽子……

“‘但它却被我射死了,我该怎么办呢?说不定军事法庭会惩罚我。我必须向队长报告这件事……’

“想到这儿,弟罗兹男爵大惊失色,再也没有继续比赛下去的心情了。于是,弟罗兹男爵立即前往部队,向队长讲述了整个事件的经过。

“队长着实大吃一惊,忙把金属环送到总部,可却出人意料地发现筒内装着德军的重要情报,那里写着德军向司令部报告的详细作战计划。

“由于这件重要情报的取得,法**队对德军的作战计划了如指掌。因此在战斗打响之后,德军很容易地就被打败了,并且损失惨重。

“那次战斗结束后,德国的一个师团全军覆没,法国大战告捷。这是弟罗兹男爵将那只信鸽射死立下的功劳,因此,弟罗兹男爵被法国政府授予荣誉勋章。

“这个消息立即在法**队中广为流传。年仅17岁的弟罗兹男爵一时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人物,而他的荣誉勋章也被人们亲切称为鸽子勋章。

“保罗,这就是你父亲射杀鸽子的故事。从那儿以后,他便成了一位非常积极的士兵,可是后来,那件事却为他带来了不幸的变故。”

罗宾停顿了一下后,把刚才掐灭的香烟又重新点燃了。

“在那次战役中,被法军打败的德**队师团团长奥图-何鲁米公爵也为国殉难了。

“公爵夫人得到了丈夫在阵前身亡的确切消息后,由于悲恸过度一病不起。一年以后,她抱病身亡了,剩下了一对双胞胎姐弟相依为命。

“因为这对姐弟是双胞胎,不仅身材、面貌如出一辙,甚至连唇边的红痣也是大同小异。在年幼的时候,他们的仆人也会认错这对姐弟。

“弟弟继承了父亲的爵位,长大后被人称为何曼(herman)公爵,而姐姐则叫做何米尼(hermine)公主。

“姐弟二人长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为了了解父亲的伟大功绩,开始调查普法战争的有关资料。

“除此之外,他们还对法国的战事记录进行了调查,结果发现父亲的兵败身亡是由于信鸽传递信息失败所造成的。

“同时,他们也调查出了射死那只信鸽的人是弟罗兹男爵,他还因此被法国政府颁发了鸽子勋章。

“十五六岁的少年一直相信,自己的父亲死于弟罗兹男爵之手。他们认为如果弟罗兹男爵不将那只信鸽从天上射下来的话,他们的父亲也就不会有战死沙场的结局。于是,他们由对弟罗兹男爵的仇恨转化成了强烈的报仇**。其中姐姐何米尼公主的决心最为坚定,她发誓一定要替父报仇。

“实际上,这种想法是极端错误的,只要镇静地思考一下,就会认识到这种思想是不应当产生的。但是何米尼公主是一个固执己见而又重亲情的人,她一旦为父复仇的心意已决,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何米尼公主的复仇之心更随岁月的增长而日益强烈,她对杀死父亲的法**队的恨意也越来越强烈。

“为了手刃法**人和弟罗兹男爵,为父亲报仇,何米尼公主决心做德国皇帝的直属女间谍,而当时,她的双胞胎弟弟何曼已经升为陆军少尉。

“何米尼公主是一位精明强干的女间谍,因此不久之后,她深受德国皇帝的信任,而成为女间谍组织的团长。

“德国皇帝会沃尔康城堡进行侦察时,何米尼公主也随行,那天晚上,他们意外地与骑自行车旅行的弟罗兹男爵父子相遇。

“开始,何米尼公主并不知道站在面前的就是弟罗兹男爵,但后来受德国皇帝的指示而去调查弟罗兹男爵的身份时,她才发现他正是杀父仇人,因此,她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刺死了男爵。”

一想到父亲遇害的惨状,保罗不禁愤愤不平。

“保罗,你父亲遇害的经过就是这样的。同时,她还想杀死你。你们所谓的噬血蝙蝠、黑衣女人正是何米尼公主,她还杀死过许多跟你们同龄的年轻军官。

“伯纳,你遇到的那个神秘的农妇也是由何米尼公主乔装改扮的,而从背后偷袭你们俩的人,则是被她用金钱收买的法国士兵。”

罗宾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又将烟灰弹在烟灰缸里,又接着说:

“这样一来,你们就知道黑衣女人的真面目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调掉我母亲的肖像画呢?”

伯纳疑惑地问。

“不,那不是换掉的,而是她重新画的……伊利莎在日记上不是写着画像上面满是未干的油彩吗?”

“她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保罗插嘴说。

“目的是为了离间你和伊利莎之间的夫妻感情。

“德**队占领了沃尔康城堡之后,何米尼公主便将城堡建为女间谍的指挥本部。当她偶然听到保罗和伊利莎将在城堡度蜜月的消息之后,她马上重新描绘伯爵夫人的肖像,只留下了脸部的形象,而将伯爵夫人的服装改成了黑色的披肩,而且还画了镶有红宝石的蛇形卡媚胸饰。

“她认为这样做,保罗一定会相信伊利莎的母亲是自己的杀父化人。

“另外很凑巧的是,伯爵夫人艾美娜的名字(hermina)与何米尼公主的名字(hermine)极相像。保罗捡到的那把匕首刀柄上刻有h-e-r-m的缩写,所以难怪你会误认为伯爵夫人正是那个黑衣女人。

“同时,她还有意在那个老教堂里丢下一把刻着h-e-r-m饲缩写名字和徽章的匕首,她的目的在于使你们产生误会。实际上,匕首上的图案是何米尼公爵家族的家徽。”

罗宾用手指弹了弹香烟上面的烟灰,又说道:

“这样,你们统统知道了吧?后来何米尼公主自杀了。她原本想加害伊利莎,但由于德国皇帝下命令以伊利莎换回昆拉特王子,她才不得已释放了伊利莎,但她为这个失败极不甘心,所以毅然决然地喝下了氰酸钾,以死抗争。

“何米尼公主的性格真是固执,最后只好以悲剧结尾。她的一生真是一个难解的谜,她的弟弟何曼中校,听说后来在西部战线上阵亡了。

“好了,我的报告和解释已经结束了,现在,让我们告别吧。”

说完,罗宾站起来了。

“喂,请稍等一下,我叫岳父和伊利莎向你道谢,请你等一下……”

当罗宾正转身欲去时,保罗却适时地叫住了他。

“不,不用了,我不能穿这么破烂、肮脏的衣服和伯爵、伊利莎会面,这未免太不礼貌了。好了,我要走了。”

说完,罗宾立即套上破破烂烂的外套,戴上灰黄色的假发,然后拄着拐杖,一跛一跛地向门外走去。

从此以后,丹朵比伯爵一家人就再也没有见过亚森-罗宾。

法国收回了阿尔萨斯和洛林地区的领土,代表这两个地区的女神像也除去了耻辱的黑色丧服。

神像的台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鲜花,这些都是巴黎市民们为了庆贺而献上的礼物。

一位戴着单眼镜片、头戴礼帽、身材挺拔、仪表堂堂的绅士正凝神望着女神像,他的眼眶潮湿了。那是一个众望所归的日子,法国同胞浴血奋战的结果,终于从德国人的手中夺回了阿尔萨斯和洛林的土地。

为两尊女神像除去黑色丧服的市民们都不禁用手帕擦着眼泪,然后围着女神像绕行两三次,并用景仰崇敬的目光凝视着女神像。

东方已渐渐地显出了亮色,清晨的光线具有一种独特的浅色的亮光,那不是由于太阳的照射,而是一种浅灰的天光。白色的雾气拥抱着广场上的树木,整个巴黎市还静静地沉在睡梦之中。绅士独坐于椅子上,双手扶着嵌黄金的手杖,仰头望着女神像,身子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在淡淡的晨光中,教堂尖塔上的十字架反射着金黄色的光彩,汽车和马车开始来往于巴黎的街道上,人们也开始了新的一天的生活。

这时,广场的大门口突然出现了三两个身影,大概也是来向神像献花致敬的殷勤的巴黎市民吧!

看见有人渐渐地向这里走来之后,绅士慢慢地站了起来,从广场的另一个出口走出去了。

在荷兰雅梅隆城堡的华丽书房里,在写着回忆录的德国皇帝,仰望了一下壁炉上的黄金大钟,而后搁下了笔杆,用手敲敲肩头,以此解除写作的疲惫。

德国皇帝退位以来,已经三年多了。他的年龄已经很大了,大约在60岁以上,那撇独特的八字胡须也渐渐地变成了灰白。长期的安定生活已使他的心态比较平稳,波澜不惊。

年轻时期野心勃勃、年轻气盛的德国皇帝,而今已经变成一位平凡朴实的平民了。冷峻的倒三角形眼睛而今也散发着慈爱、和蔼的光,他每天除了写回忆录之外,还要去树林里劈木材,舒松筋骨。日子过得十分安逸宁静。

有一天,他照例站起身来,脱去上装,走到对面的森林里,突然他听到了劈啪劈啪的劈柴的响声。

“会是谁呢?”

德国皇帝自言自语着,走到了他日常砍柴的地方。

他看到一位光着上身的中年汉子正在吃力地砍伐木材,那人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忙回过头来。

“啊……亚林-罗宾……”

德国皇帝大叫失声,欣喜过望。

“陛下……”

罗宾丢下斧头,向德国皇帝彬彬有礼地行礼致敬。

“别再叫我陛下了,我现在已经不再是德国的君主了,我只是德国千千万万平民中的一个。”

“是的,陛下,我们已经好久不见了,您现在还好吗?”

“还可以……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儿……只是来向您问个好而已。”

“多谢你的关心啊!我现在已经爱上了这种宁静安祥的生活方式了。”

“那太好了,陛下,您的精神很不错,身板还跟过去一样结实。”

罗宾恭维他说。

“大概是和砍柴有关系,这确实是一样挺不错的活动。”

“您天天都砍柴吗?”

“是啊!挥舞着大斧头将又粗又大的木材一劈两半,那感觉好极了。”

德国皇帝兴致勃勃地说道。

“真的吗?我也来感受一下!”

罗宾热情地揉搓着双手。

“好啊,你试试看吧!流着热汗,吹着树林里冷风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于是两人开始砍木柴。

森林里响起了劈里啪啦的砍柴声,一阵阵淡淡的木柴清香飘了过来,紧接着,许多苍蝇和飞虫也循香而来。

那是一个深秋的午后,偶尔有零落的黄叶飘下来。两人边砍柴边轻松地聊天。

“伊利莎近况如何?”

“亏得有陛下的帮助,她现在已经与保罗和父亲在丹朵比伯爵城堡中过上了宁静恬淡的生活了。

“真是这样?太好了。”

德国皇帝高兴地说道,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会心的微笑,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

见到此情此景,罗宾心中暗想:

“这个皇帝不再是狡诈阴毒的君主了,而是一位善良、和蔼的老人了。

“陛下,昆拉特王子现在还好吗?”

罗宾突然想起了那个白皙矮胖的王子。

“那个孩子实在是让人操碎了心了……”

德国皇帝苦笑一声说。

“他去了美国,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德国皇帝无可奈何地说,他的浓眉紧紧皱着。

为了排遣胸中的忧愁,他高高地举起了斧头,用力地砍下,刹那间,木材一分为二,白细的花纹暴露在外边。

树林里静寂无声,没有车来人往的喧嚣景象。两个人的内心都充满了平静,只是一心一意地砍着柴。从树杈间射入的日光在他们的肩头上浮动着,像活灵活现的小精灵。

此时的两个人已经不是声名显著的怪侠和穷兵黩武的君主,他们只不过是在灿烂的阳光下辛勤耕作的平凡人中的两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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