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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者”的角色转换——读波伏瓦《第二性》第一部

《第二性》第一部名为《事实与神话》,分为命运、历史、神话三个部分,对女性的历史地位进行了论述。概言之,波伏瓦的论述建立在男性主导人类社会,女性居于从属地位,作为男性的“他者”而存在。书前引法国哲学家拉巴尔的话:“但凡男人写女人的东西都是值得怀疑的,因为男人既是法官又是当事人。”而波伏瓦作为女性写出的《第二性》,则尽力摆脱了“女性”这一性别的特殊视角,从“人”的角度对女性进行观照。

波伏瓦的论述纵横捭阖,很难有条理地介绍出来,不妨将视点聚焦到“第二性”和“他者”这一概念,从中国的当下实际,来分析一下女性“他者”的角色转换。

一、先说女人在家庭中的地位

就像波伏瓦拿司汤达、劳伦斯等人的文学作品分析女性一样,笔者想以抖音为例略作分析。笔者闲时关注了几个以萌娃为主角的网红号,比如黑龙江的小籼灿、河北的小竹子、广东的小米娜等,虽说视频都有作戏夸张的成分,但可基本看出当前中国相当一部分家庭的生活状态:女主人管钱,在家里具有统治地位,男主人经济受管束,处于可怜巴巴的地位。从传统来讲,女人管钱更细致,有助于家庭的积累,男主人也乐得放手。但更关键的是, 新中国成立后,男女同工同酬,女人和男人一样有了经济收入和独立生存能力,是女性真正挺起腰杆的最大后盾。虽然女性仍承担生育的责任,但产假结束后,由双方老人帮着或请保姆带孩子,已成了普遍的现象,孩子和热炕头已拴不住女性的自由。还有一些以家庭琐事为看点的视频号,闺女和妈妈串通、婆婆和儿媳妇联手、小姑妇和嫂子合作,一起折腾家庭男性成员,成了惯常的套路。在抖音的家庭视域中,看不出“第二性”的痕迹,也无所谓“他者”,男女快乐相处,女性往往占据领先地位。

二、再看女性在婚姻中的角色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观念,基本上被彻底颠覆了,无论从抖音的视角,还是从身边的日常观察,女性在婚姻中的从属和被动地位,已得到根本性的改变。“董龙更是何鸡狗!”女性对于鸡狗式的男人,更普遍采取了唾弃。

2022年3 月27日的《三联生活周刊》公众号发布了一篇文章《是什么让东北人这么敢离婚?》,属于三联生活实验室的社会调查,很有意思。从数量上看,在新冠疫情影响下,各地的离婚数量同比都有所下降,但看离婚率,千分之一,这个数量不算小。再看下一图, 中国2020年数据显示,中国离婚率最高的省份为71.51%,全国平均离婚率高达39.3%。虽然和美国近年超过50%的离婚率比还有相当差距,但对受几千年封建思想包裹的中国来说,离婚率的持续上升虽是多种因素共同促成,但女性独立自主意识和社会地位的提高,无疑是重要的因素。

“他者”的角色转换——读波伏瓦《第二性》第一部
“他者”的角色转换——读波伏瓦《第二性》第一部

随着社会形势的变化,离婚不再是满城风雨的话题、不婚成了大都市的常态、非婚生子也在逐渐被接受,女性在婚姻中变得更加主动和自主。不知你注意没有,“大龄剩女”的社会关注度在持续下降,着急的只是她爹妈七大姨八大姑,社会对这一群体的关注正悄然弱化。

三、最后说说女性在文学中的角色变化

先以贾平凹几部重要的作品为例。早期的《浮躁》中的女主人公小水,还是菩萨的形象,受苦受难的同时还在拯救他人。《废都》中的几位女性,虽都有了自主性,但还是围着男主人公转,有点《金瓶梅》的意思。近年的乡村作品《带灯》,主人公是一名基层干部,完全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女性形象了。《极花》以被拐妇女为主角,是社会阴暗的一个角落,但女主公也是具有独立意识的人,不纯是受害的弱者形象。再到最新的长篇《暂坐》,十几个女性完全是独立的人了,她们不需依附男人,男主人公弈光虽有庄之蝶的影子,但他不再是女性的救世主,只是平等的一个存在,性别虽在,但没有了第一、第二之分。

再以莫言为例。《丰乳肥臀》是莫言女性的代表作,虽褒贬不一,但对中国女性的苦难描写力透纸背,女主人公是中国传统受苦受难的女性典型形象。再看最新的中短篇小说集《晚熟的人》,里面的女性形象无论正面还是反面,都不再是忍辱负重的苦难形象,或者是英雄,或者是大神,都显示出一种张力。《火把与口哨》中的三婶,因家庭出身被人欺负,丈夫死于矿难,儿子被狼吃掉,女儿因被家人误会喝农药自杀,在多难的命运面前,三婶制定了自己的复仇计划,在杀死一窝狼之后,决绝地死去,其命运之悲苦比祥林嫂、比《丰乳肥臀》的母亲不遑多让。《红唇绿嘴》则写了一个外号“高参”的乡村妇女覃桂英,娴熟地进行网络操作,俨然成为意见领袖,不断制造着事端并从中渔利,这种民间的“大神”,颇有些红灯照教母的感觉,受到周边社会的膜拜。

再举个女性作家吧。迟子建的作品大多以男性为主角,但对女性总有细腻的刻画。早期作品《白雪乌鸦》塑造出一系列自强自立的鲜活女性形象,干练有才的于晴秀在家破人亡之际,重张点心铺,坚强地活下去;受尽污辱的翟芳桂甩掉悲苦的命运,找到了归宿;高冷的陈雪卿把孩子托付给于晴秀后,以死殉夫。可以说,这些女性都极具个性,但有类型化的刻意,似乎为了独立而独立,为了坚强而坚强。在2020年的新作《烟火漫卷》中,女性的形象更具复杂性和立体性,上升到非典型性的状态。比如开酒馆、用船渡客的黄娥,因男女关系随便的生活作风,气死了丈夫卢木头,恐惧之中,她将卢木头尸体扔到鹰谷,带着儿子杂拌儿来到哈尔滨,想把儿子托付给因寻找遗失孩子而出名的刘建国,然后回去自杀与丈夫长眠。在哈尔滨,黄娥在抚养孩子过程中,又遇到各种生活考验,遭遇新的爱情,她的赎罪过程向着新的生活方向转变。黄娥的经历不只是女人的经历,更具有非性别的“人”的特征,她无需贴着女人的标签生活成女人,她的救赎,和《罪与罚》中的拉斯柯尼科夫已无二致。

笔者不是社会学家,对此没有专门的研究,只是拈取生活中日常所在所闻,由波伏瓦的《第二性》引发对当前女性生存状态的思考,维度并不宏阔,难免以偏概全,希望能抛砖引玉,引出更多有见地、有深度的思考。

岁月不居,时光如流。随着中国社会形势的变化,女性“他者”的角色转换,正在悄悄地进行,它对社会总体的影响目前并不具有颠覆性。但死水生澜,于无声处你会听到隐隐的惊雷。

“他者”的角色转换——读波伏瓦《第二性》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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