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3月8日，圣安东尼奥马刺在主场以117比110战胜洛杉矶湖人，从而结束了4连败。本场比赛后，马刺主教练格雷格·波波维奇胜场数追平名人堂教练唐·尼尔森（1335场），两人并列NBA常规赛胜场数历史第一。
从1996年到2022年，25年的时光，四分之一个世纪，波波维奇是怎样从一名无名小卒崛起成为篮球世界中的一座丰碑的？
1996年12月的第二礼拜，一则新闻从天而降。圣安东尼奥马刺的主教练，一位健谈、幽默、衣着得体的教练——鲍勃·希尔被球队总经理解雇了，然后他自己成为了球队新的教练。德克萨斯州之外的大部分NBA社区成员的反应，真的，相当一致，包括我在内。
“谁是TMD格雷格·波波维奇？”
当时，他就是一个拉里·布朗在1988年成为马刺队主教练的时候带进来的家伙。在此之前，波波维奇曾在加利福尼亚的三级联盟波莫纳—匹泽（Pomona-Pitzer）学院担任了8个赛季的教练，取得了一定的成功，还有就是在堪萨斯的布朗大学担任了一个赛季的义务助理教练。
作为一名球员，波波维奇为1972年未能入选美国奥运代表队而曾感到心碎。在当年慕尼黑奥运会上，苏联队以具有争议性的方式战胜美国队。进入NBA之后，波波维奇在圣安东尼度过了4个赛季，然后前往金州勇士，给唐·尼尔森当了两年助理教练，随后在1994年回归马刺，担任起球队总经理和篮球运营副总裁的职位。
希尔在大卫·罗宾逊遭遇背伤之后只取得3胜15的开局，然而当波波维奇接替希尔之时，甚至连他的球员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天罗宾逊这样告诉记者：“我觉得如果我们遇到了一些困难，我们应该努力坚持下去，团结在一起但这里涉及很多事情，球迷们不知道的事情，也许连我都不知道。……鲍勃和我从未有任何问题。我喜欢他对胜利的热爱。他做事一丝不苟。他的工作完成得很好。”
随后，罗宾逊脚也受伤了，那个赛季仅打了6场比赛。没有了这位未来的名人堂中锋，波波维奇执教的第一个赛季只取得了17胜47负的成绩。
格雷格·波波维奇，当时，并不总是格雷格·波波维奇。他并不是NBA历史上最伟大的15位教练之一。他并不总是斯普林菲尔德的热门人选，也并不总是美国男篮奥运代表队的金牌主教练。他并不总是像今天这样，总是处在打破老尼尔森所创下的联盟历史上执教胜场数纪录——1335场的边缘。波波维奇也许可以在主场对阵萨克拉门托国王的比赛中追平这一纪录，然后在周六对阵夏洛特黄蜂的比赛中打破纪录（事实上并没有，直到昨天对阵湖人波波维奇才追平这一纪录）。他并不总是一个在全美直播的比赛中对边线记者大发脾气的人，并不总是会用那种足以让自己在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终止执教，被驱逐出场的方式来进行抗议。
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总是波波维奇：求知欲强，善解人意，世界级的葡萄酒爱好者(“品酒师”这个词似乎有点自命不凡，对吧？)，动不动就爆发火山般的怒火（在马刺，他们称之为“塞尔维亚人”），政治上激进。不仅如此，作为一个被欺骗和地痞冒犯过的人，他愿意公开谈论每个人的权利。这是对他成长背景的一个肯定，他成长于印第安纳州东芝加哥的一个多元文化社区，然后在空军学院读书。他是个自以为样样都懂的人，但也是个能迅速就让自己成为被笑话的人。
他是“教练树”的起源，去年NBA总决赛的两位主教练——密尔沃基雄鹿的迈克·布登霍尔泽和菲尼克斯太阳的蒙蒂·威廉姆斯，连同金州勇士的史蒂夫·科尔。还有波士顿凯尔特人的伊梅·乌度卡和夏洛特黄蜂的詹姆斯·博雷戈，前主教练麦克·布朗、布雷特·布朗和雅克·沃恩。丹尼·费里在为波波维奇效力并在马刺队管理层工作之后，作为亚特兰大老鹰的总裁把老鹰队打造成了一支60胜的球队。在圣安东尼奥工坊涨了经验见识后，萨姆·普雷斯蒂在俄克拉荷马雷霆创造出了一头怪兽（普雷斯蒂曾任马刺队总经理助理，2007年成为西雅图超音速的总经理）。而R.C.布福德与波波维奇并肩作战，一同塑造了马刺队20年来的巅峰状态。
波波维奇一直在适应、改变。为圣安东尼奥首次赢得冠军的那支球队是一头防守巨兽，所有东西都汇集到了罗宾逊和蒂姆·邓肯身上，而后者同样快速地让一切有了回报。下一个版本是在半场利用邓肯处理一切。下一个版本则依托托尼·帕克和马努·吉诺比利的进攻天赋，拥抱了三分球。尽管波波维奇个人非常讨厌依赖于三分球，但还是让布鲁斯·鲍文等人跑去底角附近形成威胁。然后，一支以考瓦伊·莱昂纳德为核心的总冠军球队诞生了。
一直以来，波波维奇都用他的那句俗语，就是战胜了自己。
“我认为波波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他总是知道趋势是什么。”艾弗里·约翰逊说。他是波波维奇在1999年第一次夺冠时马刺队的控球后卫，他是在教练的邀请下从金州来到了圣安东尼奥的。
“在初期，趋势是纪律性、防守、责任心。”约翰逊补充说道，“它没有那么多的传递球。基本上，就是把我们要做的给它做好。从培养习惯、防守开始。首先，训练明星球员要比他们想要指导的更难。然后，才是在进攻上变得更多一点创造力。我会在原则上更灵活一些，在文化和沟通方式上更灵活一些。也许我在1999年的交流方式与我在2001年、2011年和2020年的交流方式不同，这只是在不断发展，但仍然有着相同的核心价值观。”
73岁的波波维奇仍在不断进化。当地时间上周四的比赛开始前，马刺的战绩是24胜38负，距离西部附加赛还差2场。他们拥有一个激动人心的年轻全明星主控德章泰·穆雷，有几位合格的角色球员（比如雅各布·珀尔特尔和凯尔登·约翰逊），他们还期望新秀约什·普里莫可以成为另一块璞玉，波波维奇对他们的要求一如既往的苛刻。
“波波不这么打，”穆雷说，“他打的都是有意义的东西，格局要大，他所吼的一切，或者平常给你讲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但是首先，请回顾过去。
回到第一个总冠军的时候，在马刺的第一年。在NBA的传说中，马刺只有不几个战术：好像只有5个还是7个？波波维奇只是简单地将这些东西灌输到球员的头脑和身体里，一遍又一遍，通过令人麻木的重复，直到他们可以在睡梦中也能执行战术。
“人们总喜欢夸大其词，”艾弗里·约翰逊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5个战术。感觉波波执教国家队和马刺的方式是一样的。当时他的战术是，把球交给凯文·杜兰特，然后等着看好戏就行了。我们之前的战术是什么，是把球交给蒂姆·邓肯，然后我们的其他人跟着跑，我确实记得有一个战术，叫做‘四下（four down）’，那就是我们迫切需要得分，或者其他人在场上打得不顺的时候，球就会交给邓肯，这就是我们的‘四下’战术。”
回溯到2003年，当时连续两年获得常规赛MVP的邓肯即将再次进入自由市场，就像他在2000年的时候那样，在那一年，他在最后做决定的11个小时之前离开了奥兰多，放弃了和麦蒂以及格兰特·希尔组队的机会，而是选择了留在马刺和波波维奇身边。因此，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执教已经顺利进入名人堂的邓肯，波波维奇肯定会对他的超级巨星更加尊重，恳请他不要试水自由球员市场。
“我那年跟他说的是，‘我知道你是MVP，但是我没有印象了’。”波波维奇回忆说。
波波维奇从不回避对邓肯的挑战，也不会给他面子，照样在录像课上大骂他，要求也越来越多，但是邓肯接受了，年复一年。这就是马刺队赖以生存的，教练和球员之间的炼金术，彼此的默契。这也是“红衣主教”奥尔巴赫和比尔·拉塞尔解决问题的方式，因此打造了凯尔特人王朝的脊梁；帕特·莱利如何在80年代无情地驾驭魔术师带领的湖人队；菲尔·杰克逊如何在公牛队主教练的位置上和迈克尔·乔丹对抗，迫使他勉强接受三角战术，最终打造了无敌的公牛王朝。
但是，即使一名教练把这种关系处理好了，还有很多种关系难以维系。这正是波波维奇做得出色的地方。他在斯蒂芬·杰克逊已经臭名昭著的时候，又重新审视了杰克逊，而重新焕发活力的“杰克船长”帮助马刺队在2003年总决赛上击败篮网，夺得总冠军。他允许吉诺比利时不时打出失控的比赛，因为他知道吉诺比利会在一次糟糕的表现之后用五到六次惊人的发挥做出弥补。他也说服了吉诺比利成为第六人，而吉诺比利明明可以在超过20支球队担任首发，砍下更华丽的数据。
“我说服了一个名人堂球员去坐板凳，他没有因此申请交易，他只是说，‘好的。’”波波维奇在多年后回忆说。
他把球队的主控权交给了19岁的托尼·帕克，允许他在错误中打球。在2015-16赛季开始时，他请来了奥运选手约翰·卡洛斯，他和美国短跑运动员托米·史密斯因为在1968年墨西哥奥运会上戴着手套抗议种族主义而遭到抨击，波波维奇邀请他来到马刺队发言；他曾在2014年马刺和热火的总决赛之前，告诉球员们6月3日是马博日，这一天是为了纪念埃迪·马博这位托雷斯海峡的本地人，为澳大利亚土著人争取将土地遗传给后代的资格，而埃迪·马博，正是前马刺队后卫帕蒂·米尔斯的曾叔父。
波波维奇在那个赛季开始的时候，让他的球队在训练营期间重新观看2013年与热火在总决赛第六场的对决，他没有逃避那场毁灭性的失利，而是让球员们面对它，这也许就是他最好的执教工作。
好吧，我们再往前数——从马博日开始的10天左右，到2014年总决赛的时候。
在AT&T中心里，马刺队更衣室最近的走廊里有香槟酒的味道，地板是潮湿的，这是马刺队第五个总冠军的残骸，他们对迈阿密的超级兄弟组合打出了五场比赛的蹂躏，这是真正的复仇，米尔斯在无助的热火队头上疯狂射进三分，吉诺比利梦回巅峰，伦纳德则是打出统治性的表现，从此踏入超级巨星的行列。
在举起奥布莱恩金杯几分钟后，胜利的主教练波波维奇来了。
“他对我说，‘嘿，你要是乐意的话，一会儿我们一起聚聚。’”
这时候马刺队成为NBA总冠军还不到一个小时，这是一个聚在一起几十年的团队——包括邓肯在内。邀请一个局外人参加球队的庆祝晚宴和party，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处，对他的球员或者工作人员以及教练组当然也没什么好处，没有人需要看到我的面子，因为他们要发泄一整年的压力和愤怒。然而，在他胜利的时刻，他让一个每个人都认为波波维奇最不喜欢的人参加——更确切地说，这个人代表着对波波维奇最热爱的最高水平的冒犯和质疑。
在整整一代人都不知道波波维奇是谁之后，NBA的大部分人都渐渐认识了这个波波维奇：一个对自己的肤色和生活感到舒适的人，愿意和他人分享的人。如果他们不会把这段故事讲给你听，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相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