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孝廉会试落第,偕数友向南而行,到某乡县中时已经到了傍晚,旅舍早已满员。
一瞥间见后面有间屋子甚是宽敞整洁,问店员,说是有一官眷扶灵柩停灵在此,已经好几个月了,恐怕不会将房间相让给你们。
孝廉说:“我们只住一宿,或许能得到允许也不一定。”店员于是答应去给他商量商量,果然让出一间屋室。
孝廉和他的同伴几人携物进入,收拾妥帖,询问那官眷是谁,则只有一个女子。她是浙江海宁人,某副将之女,副将在北方做官死去,故扶灵归葬家乡。

孝廉等人感念女子让屋之情,购买了些东西前去吊唁,俄而听到凄惨的哭泣声。孝廉奇怪,吊唁完后,离去动作因此变得迟缓,一老妇人出来说:“我家小姐,想要出来谢谢各位老爷。”然后抚出一个女子来,年少青春,涕泪满面,状态凄婉,然而其容貌端丽,不失大家女子的风范。
这女子向众人行礼并邀请人坐,自述:“父亲官居北方,不幸离世,家中清薄,母亲又早没了。独留我一女子抚丧而归。艰难跋涉,勉强到达此处。我已经写信到家中,,催请堂兄来此迎我,久久没有得到他的回信了,我现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女子言讫,潸然泪下,然后谢了外人回房去了。
孝廉敬佩女子之余又心生怜悯,转头谓众人说:“我们亦在南方,不如与之同行如何。不能留一个弱女子漂泊无依啊。”其他人不以为然,孝廉只好自己留下,并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女子。
女子哭着一谢再谢,决定两人同行。
女子特别婉约柔顺,对孝廉的起居饮食照顾地极为周到细致。孝廉心中感激,常与女子相处,日子长了两人就越过了礼的规范。
又过了几日,女子问孝廉说:“君回归乡里,可有什么打算经营?”孝廉说:“唯有谋个教书的职业罢了。”女子笑说:“不过是坐冷板凳罢,难道要终身都教书吗?以我观之,不如去京诚里捐买一个官,徐徐图谋一个人来保举你才好。”孝廉说:“我只是一个寒士,哪里来的巨款买官打点?”女子说:“我本是个弱女子,幸蒙你不弃。先人有些薄资,可为你捐官。不知君意下如何。”
孝廉突然听到这样的意外之喜,心中迷惑又不知怎么办,只能唯唯地听女子安排。女子说:“君要是真想这样,一定得早做安排,不可延误时间!”孝廉听连连说好。便与女子一同安排好女子的灵柩,两人相携入都。
女子为孝廉上下打点,知道此时有一个某部主事,正缺人,女子对孝廉说:“在京诚做官和居住,最怕家中穷亲友聚集,不如你改换名姓报捐怎么样。”
孝廉也听从了。
于是女子为孝廉买宅子,置办衣服车马,并将孝廉收拾好送到官处,那孝廉俨然一个京诚官员的形象了。
没有多久,女子又叫孝廉每天宴请同乡同样有官职有势力的人到家中做客。顿时家中人来人往。
女有一人再对孝廉说:“你常常出门,留我一人独在家中,即使不出门也是在宴客,我一人很是寂寥。你叫你的那些友伴们的内眷们来与我相识同伴如何?”
孝廉连忙说可以。
第二天,女子又对孝廉说:“我将要出门拜客,然而我箱中的衣物都已过时,你须为我置办新衣才好。”孝廉正苦无报效女子的地方,听到这里高兴的应允了。女子遂将自己衣裙尺寸和需要的款式开给孝廉。又拿了些旧金钗银饰交与首饰店里改造,再取了些珠花令其该弄新款式。
孝廉都一一承命而办,数日过后这些东西陆续送至,女子一一查阅,说衣服首饰都好,再看那些珠花惟有上面珍珠乃是伪物,女子责怪道:“为什么拿个假的珍珠给我?你是在哪里买的?莫不是被骗了。”
孝廉骇然说:“这是我寻访了那些有名的珠宝店铺买的,那些店铺装潢华丽,怎么会卖伪物?”女子说:“你真是书呆子,京诚里惟有这种排场阔绰,越是有名的店卖的东西更不可信。此等伎俩,能骗你却骗不了我!”
孝廉听完她的话,怒极了,急忙想要到店中理论。女子说:“午饭熟了,吃了饭再去不迟。”叫仆妇摆出饭来,并亲手为孝廉添饭。饭吃完毕,孝廉驾车来到原先珠宝店中,打骂店里说他卖假。
店员不服,取珍珠来看,哗然道:“我家的珠子本来就不是假的,这是你拿假的珍珠来讹诈我!”
孝廉大怒,拍桌摔碗,和店员争执,喧哗声嘈杂。正哗嚷间,孝廉感觉口渴,索要了杯茶喝,他猛然神色大变,应时倒地。
店中人大惊,摸其鼻息,发现已然断了气。,又不知道孝廉住在哪里,出来看孝廉的车已经没有了。一群人正恍惚,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老妇扶着一个少妇出来,说这是某某的夫人,又说:“我家老爷到你这里来换珠,久久不归家,即来看看原因。”
一会儿,女子看到孝廉死状,马上 跌地捶胸,大哭说:“纵然,珍珠真伪不可知,然为什么我丈夫会死于汝店中?”
店中人好言慰藉,希望其收殓尸体归去,少妇不管不顾,穿戴素衣到各处哭诉某店因买赝品,害怕事发而杀了她的丈夫。
于是以往和孝廉往返来往的人听了这件事无一不义形于色,其中有居重要位置的官员更是说要帮助女子告官。
店主无法,让人开棺验尸,人确实是中了毒,店主知道其势力不敌,只得派遣人和女子相商,贿赂女子说和。女子坚决不允,一定要报官,为孝廉报仇,且说:“告诉你家店主,无论贵贱,你必须得倾其所有,一文不留!”
说和的人回去将这话带给店主,店主便大概知道其意思,于是拿出更多的钱来贿赂女子,银钱渐渐增到三四万两银,女子方才依许,盛殓了孝廉,遍谢诸客,才扶灵柩出城去。
后来孝廉家人久久得不到他人的消息,派人来打听,方才知道其子被人谋骗而死,尸体也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说:这个女的又毒又有心机更有耐心